关于构建“《永乐大典》学”的思考

2020-12-25 04:33黄惠运罗志春胡艺芳刘爱军
文化与传播 2020年4期
关键词:解缙永乐

黄惠运 罗志春 胡艺芳 刘爱军

解缙是明代江西吉水人,年少才盛,号称“神童”,进士及第后官至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解缙与杨慎、徐渭并称明代“三大才子”,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百科全书学者。他在文化上的杰出贡献是主编了大型类书《永乐大典》,比法国狄德罗主编的《百科全书》早了300多年。现代史学大师郭沫若在影印本《永乐大典》序言中评价:《永乐大典》“不仅在我国文化史上提供了一部最早、最大的百科全书,而且在世界文化史中也是出类拔萃的。”[1]由于解缙在文化上的突出成就与贡献,海内外学者一直在关注和研究解缙与《永乐大典》的文化现象与文化价值,学界正在形成一门专题研究学问——“《永乐大典》学”。

一、构建“《永乐大典》学”的学理基础

“《永乐大典》学”的构建,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丰厚的学术研究基础。反映解缙文化思想的文献史料主要集中在他自己的文集里,即《文毅集》一书,有四库全书影印本,可以据此深入阐释解缙的生平与思想。当代学者张忱石著《永乐大典史话》,张升著《〈永乐大典〉流传与辑佚研究》,陈冬根著《解缙传说整理与研究》等学术专著,均有重要参考价值。研究解缙与《永乐大典》的学术论文主要有:崔伟:《〈永乐大典〉本〈应天府志〉及其佚文考》;崔石岗:《鲁迅、郑振铎与〈永乐大典〉》;陈仪:《〈永乐大典〉的编修与解缙的坎坷人生》;龚花萍:《解缙与〈永乐大典〉》;郝艳华:《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十七卷校补〈四库全书〉本之价值》;李晓明:《〈四库全书〉宋别集类的〈永乐大典〉辑佚书》;刘文源:《论才子解缙》;柳和城:《张元济与〈永乐大典〉》;蒲霞:《〈永乐大典〉本〈泰和志〉研究》;王世伟:《〈永乐大典〉保存、研究与传播的过去与未来——参加〈永乐大典〉编纂600年国际研讨会札记》;王云海:《〈永乐大典〉本〈宋会要〉增入书籍考》;闫现章:《论解缙的文化传播媒介创构思想与〈永乐大典〉的编辑传播特色》;张凡:《〈旧五代史〉辑补——辑自〈永乐大典〉》;张升:《〈永乐大典〉正本的流传》;张国朝:《解缙和〈永乐大典〉》;张如青:《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十七卷医药文献初探》等。其中陈冬根著《解缙传说整理与研究》一书,从学理层面,对解缙传说资料的各种类型进行比较研究,描述其发展演进的过程与模式,分析解缙传说的生成机制、政治环境以及传播路径等。[2]上述论著肯定了《永乐大典》的史料、辑佚和校勘价值,解缙传说的类型、变异与生成机制等,为“《永乐大典》学”的构建奠定了学术研究基础,而且有学者将以《永乐大典》为研究主题的文化传播链称之为“《永乐大典》学”,提出未来《永乐大典》研究“六个一”建议和设想:1.建立一个《永乐大典》研究网站;2.成立一个《永乐大典》研究中心;3.出版一部包括国内外现存所有的《永乐大典》文献新校注整理本;4.建设一个《永乐大典》全文数据库;5.汇编一套《永乐大典》研究丛书;6.培养一批研究《永乐大典》的中青年专门人才。[3]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和利用这些学科创建的成果、经验和优势,依据解缙与《永乐大典》研究的社会价值和学术价值,从学科建设的性质、内容和意义上给解缙与《永乐大典》研究冠以一个学科名称——“《永乐大典》学”,以进一步促进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二、构建“《永乐大典》学”的学术价值

(一)《永乐大典》的史料价值。《永乐大典》编纂于明朝初年,所据书籍多为宋元旧版,版本史料价值很高。四库馆臣修纂《四库全书》时,有不少典籍是直接抄录自《永乐大典》而成的。例如,宋代著名史学家徐梦莘编著的《三朝北盟会编》一书引用200种以上文献,为研究宋、辽、金往与军事关系提供了重要依据。如《三朝北盟会编》记载了女真族的由来发展、居住、衣服、饮食、丧葬、宗教、宾客、姓氏、市易等社会习俗与婚姻状况,一直到阿骨打建国等早期情况,金政权的京邑、宫室、宗庙、禘袷、仪卫、旗帜、冠服、刑法、用兵、屯田、田猎等社会政治、军事、地理情况等,多为他书所未记载,《四库全书》广为征用。20世纪80年代中期,人民卫生出版社组织专家学者辑录《永乐大典》中的医药学文献,编成《永乐大典医药集》出版,使宋、金、元时期一些已佚古医书的部分内容赖以保存下来。

(二)《永乐大典》的校勘价值。据《永乐大典》可知,《本草类要》的作者,应是南宋詹端方,而不是误传的明代詹瑞芳。许仲毅编著的《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十七卷》一书引录了《永乐大典》10余种宋、金、元医药文献及零散的医学史料,可作现存医药文献的校勘、辑佚或补辑的依据,并可从中发掘新的医药学史料或纠正现今中医药工具书中的错误,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由于《永乐大典》所录医书多为宋、金、元善本,如《证类本草》《汤液本草》《东垣试效方》等,可用来与现存医药文献作对校。

(三)《永乐大典》的辑佚价值。20 世纪80年代,马蓉等学者利用中华书局影印出版的《永乐大典》和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中华书局影印本所未收录的、海外收藏的十多卷《永乐大典》残卷,对《永乐大典》收录的方志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辑佚,并将辑佚成果收录在《永乐大典方志辑佚》一书中。《永乐大典》本《应天府志》中保存的佚文可补万历《应天府志》之缺。《永乐大典》保留了许多世无传本的珍文秘典,为世所公认之辑佚渊薮,而且所采多为宋元旧本,有很高的版本价值。[4]清初学者全祖望、李绂于雍正年间首次利用《永乐大典》辑佚古书。清乾隆时修《四库全书》,从《永乐大典》中辑出佚书达500多种。其中辑出已佚宋元医书(包括兽医书)21种,著名的有《苏沈良方》《济生方》《产育宝庆方》《太医局程文》《瑞竹堂经验方》,南宋陈日行《本草经注节文》(今佚)、南宋·詹端方《本草类要》(今佚)、元代佚名《山居备用》(今佚)、南宋《绍兴本草》(今残)、南宋陈衍《宝庆本草折衷》(今残)、金代张洁古《真珠囊》(今节)、元代尚从善《本草元命苞》(今残)等。[5]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经史子集各类图书达385种,蔚为大观。最著名的有戴震经手辑出的《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合称“算经五书”。还有邵晋涵经手辑出的《旧五代史》等史书,周永年经手辑出的《公是集》、《公非集》等宋人文集。这些珍贵典籍的亡而复存,体现了《永乐大典》的史料和辑佚价值。

欧阳修独撰《新五代史》出版后,学者开始不专习薛居正《旧五代史》,“二书犹并行于世。”1207年,金章宗诏学宫只用欧阳修《新五代史》,于是薛史遂微,传本渐佚。清邵晋涵等依据《永乐大典》各韵中所引薛居正《旧五代史》,检索到《旧五代史》十之八九的内容,又参考宋人书中征引薛居正《旧五代史》的内容,以补其阙,勒成一编,使薛居正《旧五代史》散而复聚。《永乐大典》为复原薛居正《旧五代史》确实起到了辑佚作用。

至乾隆四十六年(1781),已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散佚古书300余种,其中一半以上是集部典籍。抄入《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的辑佚书共有164种,其中宋人文集128种,金、元人文集30种,明人文集6种。《永乐大典》的辑佚工作,自清代以来一直没有中断过,四库馆臣进行了大规模的辑佚后,又有缪荃孙、王国维、罗振玉、赵万里、孔凡礼、栗贵明等先后辑出不少失传之书,如明代泰和人郭孔延与李维祯合著《〈史通〉评释》一书,赖《永乐大典》而保存。

《宋会要辑稿》是依据《永乐大典》辑补而成的。《宋会要》为宋代官修典籍,明朝中期原书佚失,所幸明初所修《永乐大典》已经按韵分散收入。清代经过徐松请人从《永乐大典》中抄出《宋会要》条文,到张之洞得徐松《宋会要》抄稿本,整理为“广雅稿本。”再到吴兴刘承购得“广雅稿本”,聘刘富曾等人整理为《清本宋会要》。1931年,叶渭清对徐松请人抄写的原稿及《清本宋会要》进行比勘研究,查获一些丢失的原稿内容。新中国成立后,中华书局再次影印,这就是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宋会要辑稿》。2014年6月,由刘琳、刁忠民、舒大刚、尹波等校点的《宋会要辑稿》(16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基本解决了此前《宋会要辑稿》讹、脱、衍、倒、断裂、散乱、重复、错简等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永乐大典》收录了宋代官修《宋会要》一书,为后世辑佚古书提供了底本。

当代学者张忱石在清末缪荃孙撰《〈永乐大典〉考》、民国赵万里撰《〈永乐大典〉内辑出之佚书目》等论著的基础上,有所订正,并增补60余种,编撰了《〈永乐大典〉中辑出的佚书书目》一表,注明辑佚者姓名(凡未注辑佚者皆为四库馆臣所辑)及各书版刻,附录其著《永乐大典史话》一书中,可供读者参考。

三、构建“《永乐大典》学”的思考

(一)挖掘阐发《永乐大典》的历史文献学思想。解缙作为《永乐大典》的实际主编,不仅有文化传播之功,而且有独特的历史文献学思想,即:“根实精明,随事类别”、“删述去取,并包古今”、“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

1.“根实精明,随事类别”思想。解缙在《大庖西室封事》中说:“愿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请得执笔而随其后,上溯唐虞夏商周孔之华奥,下及关闽濂洛之佳葩。根实精明,随事类别,以备劝诫,删其无益,焚其谬妄,勒成一经,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也欤?”解缙把传播知识的书籍载体划分为三种类别:可以读的书籍、不必读的书籍、不可读的书籍。他运用按字韵分类的编排方法,分类整理资料,编纂成书,同一事物有不同说法也全部汇编存疑,供人参考。

2.“删述去取,并包古今”思想。解缙修纂《永乐大典》的体例与资料要求是:“刊定凡例,删述去取,并包古今,搜罗隐括,纤悉靡遗。”在类书的编辑传播历史上,唐代的《艺文类聚》编收图书达1431种,宋代的《太平御览》编收图书1690种,而《永乐大典》则编辑收录图书高达七八千种,包罗古今。《永乐大典》编选各种图书材料时,根据编撰的需要,为了保持各类内容的完整性,有选择性地直接录取原文,整部、整篇、整段地编录,“未尝改片语”,并注明材料出处,使许多珍贵的典籍得到了完整的保存,上自先秦,下达明初,经、史、子、集等类,无不皆备,搜集极为宏富,可以说是“包括宇宙之广大,统会古今之异同”。使得元以前佚文秘典,世所不传者,转赖其全部全篇收入,得以排纂校订 ,复见于世。

3.“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思想。解缙将当时古今各类图书七八千种,依《洪武正韵》韵目,“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汇编成《永乐大典》一书。解缙分类整理历史资料之功不可埋没。《永乐大典》在编辑体例上,凡天文、地理、人伦、国统、道德、政治、制度、名物,以至奇闻异见、庾词逸事,悉皆随字收载,无不详载备录,因此号称“遗编渊海。”明成祖朱棣在序文中盛赞曰:“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揭其纲而目必张,振其始而末具举……使观者因韵以求字,因字以考事,自源徂流,如射中鹄,开卷而无所隐。”《永乐大典》还把经、史、子、集中的重要典籍,整部整编地以书名或篇名为标题编入字目之下,又把集部中的诗词和散文,按事目分编,也编入字目之下,使《永乐大典》所编辑传播的内容不仅丰富渊博,而且资料也翔实可靠。标题实质上就是条目,如以“湖”字韵目为例,在详注音韵训释和罗列各种书体之后,列举了“五湖”、“太湖”、“波阳湖”、“洞庭湖”等条目,然后在每个条目下,依天文、地理、人事、制度、名物、奇闻异见、诗文词曲等辑入有关图书资料,这样查检就很方便。

(二)搜集整理海内外《永乐大典》散佚文献。永乐十九年(1421),《永乐大典》一书移至北京“文渊阁”中。明末,动用100余人,历时5年摹成副本。惜正本毁于明末,副本于清咸丰时散佚,八国联军入侵,劫失极多。现在海内外各大图书馆《永乐大典》存书加起来约有800卷。明隆庆初年抄录完毕的《永乐大典》副本,现在散落海内外,只剩残卷400余册。目前,中国国家图书馆已通过多种途径至今共收藏《永乐大典》224册(其中62册现暂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另有190余册散落于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等国。我们可以组织专家学者分赴上述国家和地区,通过拍摄、抄录、访谈或者购买等形式,将《永乐大典》散佚在海外的经、史、子、集、工技、农艺、医学、科技、文学、戏剧、宗教、艺术等文献资料搜集整理和辑佚汇编,使得蒙尘海外的“国宝”级文献像颐和园“神兽”那样回归祖国,得到妥善保护利用。

(三)构筑“《永乐大典》学”人才高地。在学科队伍建设上,解缙故里唯一的高等学府井冈山大学已经形成了一支研究解缙的老中青相结合的学术研究梯队。在资料库建设上,井冈山大学已经专门设置了地方文献书库,并着手编制《解缙研究论著索引》等参考资料或工具书。在学科建设支撑条件上,井冈山大学成立了“庐陵文化研究中心”,已是江西省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该中心多次举办庐陵文化研究学术研讨会,积极参与筹备召开了解缙与《永乐大典》国际学术会议,会聚海内外专家学者共同研讨《永乐大典》的世界性文化课题。在课程建设上,已经为全校文理科学生开设《庐陵文化概论》选修课,并被批准立项为江西省精品在线公开课程建设。

结 语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6]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人民在实现中国梦的进程中,将按照时代的新进步,推动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激活其生命力,把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让中华文明同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丰富多彩的文明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的精神指引和强大的精神动力。”[7]“我们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要向世界宣传推介我国优秀文化艺术,让国外民众在审美过程中感受魅力,加深对中华文化的认识和理解。”[8]党的十九大报告和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为新时代条件下继承和创新祖国优秀传统文化,保护开发利用解缙和《永乐大典》等传统文化,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积极构建“《永乐大典》学”,指明了正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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