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道教是神仙方术与道家理论结合的产物,因为黄巾起义的影响,道教组织的影响力引起统治者的警觉。统治者对道教遂采取了恩威并重的措施,使道教的影响由民间向贵族阶层转移。而随着玄学思潮的兴起,魏晋南北朝道教在玄学的影响下也得到了迅猛发展。
关键词:玄学;道教;影响
魏晋玄学由漢末的清谈、清议发展而来,是继先秦诸子、两汉经学之后又一哲学思潮。魏晋玄学在在客观上却宣扬了老庄思想,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援道入儒”,利用“自然”来挽救“名教”。这股思潮不仅影响了魏晋士人,对道教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魏晋士人与道教的关系
魏晋玄学虽称“玄学”,但“玄”却不是它的重要概念,所谓“三玄”只是对《老子》、《庄子》、《周易》三部经典的统称。老子虽然提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但未对“玄”作专门论述。其后的道家学者均未对“玄”予以定义,直至西汉末杨雄作《太玄》,才对“玄”作专门论述,并提出“太玄“一词。“太玄”一词被《太平经》所继承。
《太平经》的问世,使道教具备了理论基础。而“太平道”则是道教最早产生的一个有组织的团体。
后张角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而举旗造反,史称“黄巾起义”。黄巾起义最终被统治者镇压下去,但却形成军阀割据的局面,加速了东汉王朝的灭亡,也为道教自身的发展制造了障碍。
曹操是靠镇压黄巾起义而成势的,他亲眼目睹了道教势力的强大。这使曹操不得不采取措施。
曹操把这些人召集起来,表面上是为了谋求养生之术,实际上是为了把他们控制起来。但出于统治的需要,曹操对道教可谓恩威并重,在打败张鲁后,将汉中数万户民众迁至长安及三辅。这其中就有许多五斗米教的徒民,张鲁也被拜将封侯。这是对张鲁与人为善的赏识,也是对五斗米教众的安抚。这在客观上实现了五斗米教在中原地区的传播,也使道教与魏晋士族阶层结下了不解之缘。
曹操虽然刻意地对道教的发展予以限制,但他也表现出对慕仙成道的向往:
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世言伯阳,殊不知老;赤松王乔,亦云得道。得之未闻,庶以寿考。歌以言志,天地何长久!(《秋胡行》)
飘摇八极,与神人俱。思得神药,万岁为期。《秋胡行·愿登泰华山》
希望长生不老是人之常情,帝王将相尤以为甚,曹操也不例外。“超生死,得解脱”本来是虚幻的事,无论用什么方法实际上都不能达到。但作为宗教必须提出一套“成仙”、“成佛”的办法,否则就得不到世人的认可。魏晋南北朝时,圣人的学致问题是当时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许多玄学家都有所涉及。[1]据《世说新语·言语》载:
何平叔云:“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何晏是当时清谈的领袖,服食之风也就在文人士大夫中间流行开来。史料有关正始名士与道教关系的材料很少,但从正始名士接受道教的五石散来看,说明道教已经渗入到统治阶级上层。
竹林七贤以放达著称,与道士的交往要比正始名士密切。阮籍与道士孙登就有过交往:
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遂归著《大人先生传》。(《晋书·阮籍传》)
阮籍所流露出的对自然的倾心,对神仙的向往宛若一名道教徒。这一方面也许是阮籍真情的流露,另一方面也显露了其对现实的失望。
嵇康则对服食养生更为痴迷:
常修养性服食之事,弹琴咏诗,自足于怀。以为神仙禀之自然,非积学所得,至于导养得理,则安期、彭祖之伦可及,乃著《养生论》。(《晋书·嵇康传》)
《养生论》告诉我们神仙是存在的:
夫神仙虽不目见,然记籍所载,前史所传,校而论之,其有必矣。
嵇康认为神仙虽然存在,却是享受自然之气而得,不是通过后天的努力所能达到的。然而,如果能养生得法,活到几百岁甚至上千岁都是可能的。
无论从人品上还是思想上,后世对嵇康的评价都很高。冯友兰就认为,嵇康虽受《庄子》的启发,但他既不是注《庄子》,也不是抄《庄子》,嵇康与庄子的见解可以互相启发和印证。[2]但嵇康却未能真正理解庄子:
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趋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痛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庄子·达生》)
从《养生论》我们可以看出,嵇康对养生有独到的见解。但他忘记了庄子的忠告,即“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痛攻其内”。故孙登对他说:“君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后其为司马氏所杀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湛是魏晋玄学的终结者,也是与道教相联系的关键人物。张湛的《养生要集》已佚,部分内容被《医心方》、《养性延命录》、《急备千金要方》、《太平御览》及《列子注》转引。从《医心方·养生》转引《养生要集》的内容看,张湛引述了《神仙图》、《中经》、《少有经》、《服气经》、《元阳经》、《宁先生导引经》等道教经籍,还引用了道士及道教传说人物的言论。
据此,有学者认为张湛应为道门中人,不然不可能对道教经典如此熟悉。[3]这种观点虽然有点牵强,但可以看出张湛对道教经典很熟悉,而且同道士的交往也深厚,必然相互影响。
因而我们可以看到,整个魏晋玄学发展的历史,也是魏晋统治阶级及士阶层与道教的关系史,这也在客观上为魏晋南北朝的道教发展提供了机遇。
二、魏晋南北朝道教的发展
在早期道教中,“道”与“术”是不分的,故陈国符认为:“道者,道术也。因道术不同,而有太平道、卽干君道、五斗米道、帛家道李氏道等。”[4]我们说过,神仙方术是方士的立身之本,后来成为道士的谋生手段。因而在道教形成很长时间以来是重“术”轻“道”的,或者说是有“术”无“道”的。传统儒家思想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魏晋,虽然在现实中渐失人心,但在理论系统上却日臻完善。佛教在传入中国后,先依附道家经典,通过“格义”的方法逐渐融入中国文化之中。佛教在汉代先被视为道术的一种,之后便是另一番景象:“及至魏晋,玄学清谈渐盛,中华学术之面目为之一变,而佛教则更依附玄理,大为士大夫所激赏。因是学术大柄,为此外来之教所篡夺。”[5]不仅如此,佛教学者更是发起对道教的攻击:
神仙之书,听之则洋洋盈耳,求其效犹握风而捕影。是以大道之所不取,无为之所不贵。(《牟子理惑论》)
这不能不引起道教学者的警觉,葛洪因而作《神仙传》,以此告诉人们修道是可以成仙的。
一个思想理论体系的建立,要有它的根本,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本体。葛洪首先想到了“玄”:
玄者,自然之Z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抱朴子内篇·畅玄》)
据此,有学者提出,葛洪以“玄”为世界本源,是吸取了玄学思想。[6]
因兆类而为有,托潜寂而为无。(《抱朴子内篇·畅玄》)
用“有”、“无”来界定“玄”,应是受玄学的影响。如果认为这还不够充分的话,我们在来看:
夫有因无而生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无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於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於烛,烛糜则火不居矣。身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根竭枝繁,则青青去木矣。气疲欲胜,则精灵离身矣。夫逝者无反期,既朽无生理,达道之士,良所悲矣!(《抱朴子内篇·畅玄》)
葛洪认为,“形”与“神”的关系就如同“有”与“无”的关系一样,是不可分离的。如果“形”不存在了,那么“神”也就失去了寄托,葛洪以此强调“形”的重要性。我们可以看出,葛洪的思想是通过对“有”、“无”关系的论述展开的,这明显是受到魏晋玄学“有无之辨”的启发。
作為一个道教学者,“道”在道教徒心目中的地位应是最高的,你们怎样处理“玄”与“道”之间的矛盾呢?葛洪把二者结合了起来:
故玄之所在,其乐不穷。玄之所去,器弊神逝。夫五声八音,清商流征,损聪者也。鲜华艳采,彧丽炳烂,伤明者也。宴安逸豫,清醪芳醴,乱性者也。冶容媚姿,铅华素质,伐命者也。其唯玄道,可与为永。(《抱朴子内篇·畅玄》)
就这样,葛洪巧妙地通过“玄道”既解决了“玄”与“道”的矛盾,又利用“玄道”构建了自己的神仙理论体系。
通过“玄”与“道”的结合,葛洪把神仙之道与本体之道结合起来,修道与成仙也就结合了起来。
《周易参同契》被称为丹经之祖,而葛洪在此基础上亦有重大突破。《周易参同契》是围绕《周易》展开的,而《周易》在魏晋时是“三玄”之一,而此时的易学也由汉代的“象数”之风向“义理”考究转化。
作为金丹派的重要代表人物,葛洪既有执着的钻研精神,又有着虔诚的神仙信仰。他坚信只要人们的行为符合“玄一之道”,在修身养性的前提下,通过服食金丹定能成仙。就如他所说:
《龟甲文》曰: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抱朴子内篇·黄白》)
在葛洪完成以金丹道为中心的神仙理论体系以后,天师道(五斗米道)也开始了由符箓向义理的转化,其成果便是上清、灵宝、三皇经法的形成。至东晋末年,由于琅邪人孙恩起兵作乱、乱杀无辜,使天师道渐失民心,而此时佛道斗争愈加激烈。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中,北魏道士寇谦之担当起改革道教的重任。
寇谦之的理论也受到当时“玄学”思潮的影响,故魏晋以来所讨论的“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对寇谦之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主题。因为道教的“出世”当主“自然”,而寇敲之却要建立一政教合一之政权,又要依附“名教”。于是他就依照郭象所解决“名教”与“自然”的关系的理论来解决山林与市朝的关系[7]:
夫上士学道在市朝,下士远处山林。山林者,谓垢秽尚多,未能即谊为静,故远避人世,以自调伏耳。若即世而调伏者,则无待于山林者也。(《太上老君戒经》)
郭象认为“夫圣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具干山林之中”,而身为道士的寇谦之虽出任魏太武帝之国师,也能修身养性、长生不死,而宗教的信念也就可以在现实中得以实现。
寇谦之对当时道教的改革涉及面很广,最突出的有三点:一、除去男女合气之术;二、倡“六道轮回”以警示;三、将服饵修炼之术与符水禁咒之术合而为一。改革后的五斗米道被称作“新天师道”,又称“北天师道”,这是相对于南朝刘宋道士陆修静改革的“南天师道”而言的。
同寇谦之一样,陆修静也受到统治者的厚待。陆修静最大的贡献是建立起以“三洞宗元”为信仰的经教体系,即洞真、洞玄、洞神三部。洞真部以《上清经》为中心,洞玄部以《灵宝经》为中心,洞神部以《三皇文》为中心,这使道教经书走向系统化的道路,为后世编修《道藏》奠定了基础。此外,陆修静还编著道教仪范,促进了道教的正规化、制度化,也在客观上实现了道教的官方化。
陶弘景是继陆修静之后,南朝又一位卓越的道教学者。陶弘景曾师从陆修静的弟子孙游岳学道教符图经法,算是陆修静的再传弟子。陶弘景对以往流行的葛洪金丹道教、杨义的上清经箓道教以及陆修静的南天师道进行了批判与吸收,开创了茅山宗。陶弘景学识渊博、著作丰硕,涉及医术、炼丹、天文、地理、兵书、经学、艺术等多个领域,称得上是魏晋南北朝道教学者中的集大成者。《真诰》、《登真隐诀》、《真灵位业图》是陶弘景的重要著作,也为上清派形成独特的教义奠定了基础。
魏晋南北朝道教的发展,由葛洪确立神仙理论体系开始,到陶弘景调和三教作了总结,使道教从早期的原始状态发展成教义完备的成熟宗教。在与儒释两家的矛盾和斗争中,道教学者深受玄学思潮的启发,通过融合儒道,使道教从最初受统治阶层的多方压制,到后来成为官方认可的正统教派。
参考文献:
[1]汤一介.略论早期道教关于生死、神形问题的理论[J].哲学研究,1981(1),50-59.
[2]冯友兰.三松堂全集(九)[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392.
[3]强昱.从魏晋玄学到初唐重玄学[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2年版:40.
[4]陈国符.道藏源流考[M].北京:中华书局,1963:257.
[5]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67.
[6]李养正.道教概说[M].北京:中华书局,1989:65.
[7]汤用彤,汤一介.寇谦之的著作与思想——道教史杂论之一[J].历史研究,1961(5),64-77.
基金项目:贵州省教育厅项目:《魏晋玄学在道家哲学发展中的地位研究》(编号:2019zc127)
作者简介:梁辉成(1972-)男,安徽濉溪人,副教授,博士,从事道家与道教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