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学术创业意愿影响因素的研究

贺明华

[摘 要]基于自我决定理论，选取J省10所本科高校作为案例研究对象，利用案例和文本政策分析方法识别了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参与学术创业三个层面的影响因素，并构建了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学术创业意愿影响因素的研究框架。基于研究结论，政府应发挥引导作用，加强顶层设计，完善高校教师学术创业和科研成果转化方面的政策支持体系;各地方本科高校需要进一步厘清责任，加强组织和管理，构建多元化创新创业平台载体和社会资本网络，健全和完善学术创业激励机制和服务保障机制。

[关键词]地方本科高校;高校教师;学术创业;影响因素

[中图分类号] G6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20）06-0091-06

[DOI]10.13980/j.cnki.xdjykx.2020.06.017

一、问题提出

学术创业是指高校通过将其积累的科学研究成果转化为商业应用，进而创造价值[1]。学术创业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重要手段，也是高校社会服务职能的一种深化。高校教师或科研人员通过创办公司或企业，将其科研成果转化为新产品或服务，进而成为学术创业人员[2]。高校教师是学术创业中的主力成员，是科技创新的源泉，学术资本转化是大学教师创业的一种天然优势。然而，《高校普及类创新创业教育调研报告》中显示，有四成左右的受访高校教师未曾参与学术创业，也不知如何开展学术创业。如何引导并激发大学教师参与学术创业，以及如何将大学教师的学术创业意愿转化为创业行动，已成为各地方本科高校管理层和科研部门的重要任务。因此，研究我国高校尤其是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学术创业的影响因素已经成为高等教育理论与实践领域关注的重要议题。

通过梳理现有学术创业相关的文献发现，影响高校教师开展学术创业意愿的因素很多，归纳起来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外部环境因素。主要关注学术创业支持感知因素对高校教師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例如政策支持[3]、制度机制和组织保障[4]、财务支持和激励措施[5][6]等;二是学术创业动机因素。即高校教师通过学术创业提升自身素质或获得预期利益，例如创建社会资本或社交网络[7]、提升创业素质[8][9]、学术创业态度[10]等，这些动机因素包括外在动机与内在动机。外部环境因素与动机因素具有一定的关联性，且共同影响学术创业意愿。自我决定理论指出，外部环境经由人的自主性和协同性整合在一起发生作用，而动机是维系行为的内部动力，外部环境支持和动机共同影响参与意愿和参与行为[11]。过往关于学术创业的研究也关注到高校教师学术创业的外部环境支持因素与动机及其对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然而现有研究仍有以下不足之处。首先，从阐释变量关系的方法上看，在探究环境因素与动机因素对学术创业态度和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时，鲜有实证上的翔实解析，并且鲜有学者探究态度在影响因素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的中介作用机制。其次，从研究边界来看，过往研究关注到心理因素对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但鲜有研究考察学术创业人员心理因素在学术创业态度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所存在的调节作用。最后，虽然已有相关研究取得了一些发现，但鲜有学者同时整合外部环境因素、动机因素和心理因素来解析其对高校教师参与学术创业的意愿或行为的影响，而自我决定理论为此提供了很好的研究视角。

基于此，本文以自我决定理论为指导，探索性地提出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学术创业影响因素的研究框架，以期为各地方本科高校进一步厘清高校教师学术创业参与意愿/行为的影响因素，进而为高校教师开展学术创业提供相关制度和政策支持。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案例研究法，研究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开展学术创业的主观意愿及制约因素。本研究选取J省作为案例研究对象，J省作为高等教育欠发达省份，共有省属二本院校22所，其中仅有一所211工程院校。近几年来，在创建“双一流”大学目标的引领和推动下，J省出台了关于鼓励和支持省内高校科技人员创新创业和成果转化落地的相关政策。例如：修订完善了《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条例》和《J省技术市场管理条例》，新出台了《J省科技成果转移转化行动方案》和《J省技术转移体系建设实施方案》《进一步促进高等院校科技成果落地J省的实施意见》等配套文件，这为J省各地方本科高校科研人员营造了良好的学术创业环境和科技成果转化政策环境。与此同时，J省对省内办学水平和实力靠前的高校，在科学研究与科技创新的资助和投入方面的比例大幅增加。本研究认为，J省作为地方本科高校改革与发展的实践场，能够提取出足够多元和复杂的情境来帮助构建本研究模型中各概念间的相关度与深度。

在资料收集方面，本研究从 2019 年 9 月至 12 月对从J省排名前10的大学中各选取20名从事教学教研且有意向开展学术创业的教师依次进行了半结构化访谈，每次访谈时长约为20～30 分钟。访谈以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因素导入，根据访谈中随机出现的相关主题进行追问和对话。对于个别体验深刻、思考深入的个案进行了 一两次回访。在征得访谈教师同意的情况下进行录音，并在访谈结束后将录音转成文字稿。与此同时，本研究还对J省及所属高校关于学术创业方面的政策文本进行了梳理与分析，以提取出更多的变量维度。

本研究使用三级编码对文字稿及政策文本进行分析：一级编码为开放编码，主要罗列并整理出各个访谈片段中的重要信息;二级编码为轴心编码，是对一级编码的分类概括，包括维度划分，目的是将具体信息抽象概括为类属与情境;三级编码为核心类属，是在二级编码的基础上寻找各编码之间的相互联系，形成一定的关系网络，探讨其形成的结构框架。

通过分析，最后汇总出J省本科院校教师学术创业意愿影响因素的三个维度（如表1所示），外部环境、动机和心理因素。其中外部环境因素包括管理支持感知和组织支持感知;动机因素包括人力与社会资本和预期利益;心理因素包括学术创业态度和心理韧性。结合半结构化访谈结果与现有政策文本分析，进一步确认了这三个层面的因素对J省高校教师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 基于此，本文构建研究框架（如图 1 所示）。

三、研究结论

1.外部环境支持因素与学术创业态度。研究发现，外部环境支持因素对教师参与学术创业的态度有显著正向影响。外部环境支持因素中，管理支持感知和组织支持感知对学术创业态度的正向影响显著，这与创业领域过往研究结论一致，也与J省出台的关于促进高校教师学术创业和科研成果转化的政策基本吻合。J省出台了《关于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若干政策措施的实施意见》，并要求各地方本科高校建立和完善学术创业制度和成果转化机制，完善高校科研人员在职创业、离岗创业有关政策，鼓励高校教师、科研人员离岗创业。同时，J省各地方本科高校严格按照J省政府下达的相关政策文件精神，也纷纷制定了鼓励有条件的科研人员开展学术创业和离岗创业相关的一系列配套政策（涉及工资待遇、职称评审、人事管理等），这为各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开展学术创业提供了有力组织保障和政策支持，极大激发了教师开展学术创业的热情。因此，本文结论进一步表明，对于欠发达地区而言，来自政府、教育主管机构，以及学校层面的多元化支持体系将激发教师参与学术创业的动机，使其对学术创业预期形成积极态度，进而增强学术创业意愿。

2.动机因素与学术创业态度。研究发现，动机因素对教师参与学术创业的态度有显著正向影响。具体而言，人力与社会资本对学术创业态度的直接正向影响显著，这与过往研究结论保持一致。该结论表明，J省地方本科院校教师迫切需要提升自身的创业素质与管理技能，实现能力多元化;同时，又极其重视社会资本网络的创建，尤其重视与政府、企业界人士之间建立人际联系，以满足他们创业过程中复杂多样的资源需求。事实上，J省也在提升省内高校教师人力与社会资本，以及搭建社会平台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例如，为鼓励高校教师参与学术创业和促进高校科技成果就地转化，J省要求各级科技行政管理部门大力培育创新创业平台，充分发挥高新技术开发区、农业科技园、大学科技园、国际科技合作基地、科技企业孵化器等创新创业载体的作用，为学术创业人员搭建社会网络和构建技术转移服务网络，极大满足了J省高校学术人员在提升人力与社会资本和获取社会资本方面的需求，有利于高效推进高校科研人员的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实证研究还表明，预期利益显著正向影响学术创业态度，这反映出经济利益和学术荣誉仍是J省本科院校教師参与学术创业的主要动机之一。过往研究认为，追求外在的利益可能直接导致学者彻底放弃学术生涯而改为追求创业生涯。然而，过去几年，在J省政府正确领导下，J省多所高校大力推动产学研用深度融合，在创新平台和成果转化方面均取得了显著成效，一大批重大科技成果实现转化，例如，大家熟知的硅基LED发光材料、汽油抗爆剂、双季超级稻新品种、稀土和钨、核辐射探测关键技术等一批重大科技成果成功实现转化和产业化。这些成果转化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学术名誉不仅会进一步激励J省高校中现有参与学术创业的教师，也让对学术创业跃跃欲试的科研人员和教师对学术创业形成积极、正面的态度，进而增强学术创业意愿。

3.学术创业态度与学术创业意愿。研究发现，学术创业态度对学术创业意愿的正向影响显著，该结论是对过往创业相关研究的有益补充。我们通过进一步分析发现，学术创业态度在外部环境因素和动机因素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发挥中介作用，即学术创业态度在管理支持感知、人力与社会资本、预期利益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而在组织支持感知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具有完全中介作用，该结论与创业领域已有研究结论基本一致。尽管有学者认为外部环境因素和动机因素对学术创业意愿具有直接正向影响，但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外部支持因素和动机因素对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只能通过培育高校教师对学术创业的积极态度来间接增强。至于本研究结果与过往研究结果存在的差异，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本研究的对象是J省本科院校的教师，多数院校的考核要求以教学为主，对科研学术的要求不是太高，缺乏持续科研和创新的动力，加之有些院校所能提供的科研平台和条件有限，导致教师们对学术创业领域的不熟悉，进而对学术创业产生消极态度。因此，仅靠教师对外部环境支持的感知与外部动机难以吸引教师持续参与到学术创业中，而培育教师对学术创业的积极心态才是关键。

过往大量研究强调，学术创业是目标驱动型行为，要受外部支持因素和动机因素所驱动。根据计划行为理论，态度对意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因此，本文认为，如果J省高校教师对J省现行学术创业环境和支持政策感到满意，就会对学术创业活动和成果转化、知识商业化等有良好评价和积极态度，进而更愿意在学术创业和成果转化方面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近年来，为培育各地方本科高校教师和科研人员对学术创业的积极态度，J省一直致力于在 “营造政策环境、搭建交易平台、培育专业机构”等方面寻求突破。例如，在培育专业机构方面，J省基于省内产业发展需求，运用“互联网+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模式，建设完善“J省网上常设技术市场”，为J省科研人员在创业辅导、对接、交易、中介服务、科技成果展示等方面提供“一站式”服务。同时，J省各本科高校也主动、积极贯彻落实J省政府关于鼓励和促进学术创业的相关政策文件，在全校营造良好的学术创业氛围，以培育和塑造全校教师形成对学术创业的良好态度和积极心态。例如，J省某高校针对科技成果转化专门制定新的管理办法，在职称评定、研究生招生、奖励等环节，重点体现科研成果转化方面的业绩，在国家政策容许的条件下，最大限度地为科研人员提供方便;同时，还成立专门的成果与奖励办公室和战略咨询委员会，对该校教师在基金申报、科技成果转化等方面提供多渠道跟进、咨询和评估等服务。所有这些支持措施一方面提高了J省本科院校教师对学术创业和成果转化相关的认识;另一方面极大地提振了J省本科院校教师对学术创业的信心，有利于教师和科研人员树立和培养积极的学术创业态度，进而吸引更多教师愿意投入到学术创业活动中去。

4.心理韧性与学术创业意愿。研究发现，学术创业人员的心理韧性显著正向影响学术创业意愿。该结论符合本文的假设，也与过往研究相关结论一致。学术创业是一个涵盖了创业人员个体特征在内的多个要素的动态过程，并且该过程受诸多先发条件的影响。例如，经济发展水平、社会规范、个体特质等。心理韧性反映的是创业人员的个体特质，是其应对重大风险和压力的心理适应能力与水平。心理韧性水平高的高校教师，在实际创业过程中能够调动其已有创业知识和技能，提高他们对潜在风险的警觉，使创业人员在充满不确定的创业环境中迅速感知变化并提前采取行动，提升创业成功预期水平，从而增强学术创业意愿。这对处于经济欠发达和高等教育水平欠发达的J省本科院校的教师而言，具备较高的心理韧性水平尤为重要。当前，J省已经将科技成果转化定为各本科高校的重大使命和责任，这项举措也是提升各本科高校对J省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力、实现J省高质量跨越式发展提供强大支撑的着力点。在此背景下，J省各本科高校的潜在学术创业人员，应系统地接受创业教育相关的心理辅导，以及创业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培训，以更好地应对潜在创业风险，从而提高其对学术创业可行性的感知。

通过进一步分析，我们还发现心理韧性显著负向调节学术创业态度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心理韧性削弱了消极学术创业态度对学术创业意愿的负向影响。 换言之，当教师对学术创业持消极态度时，他们通常不愿意开展学术创业。 但是，当他们心理韧性水平较高时，消极态度对学术创业意愿的影响就会被削弱。 因此，各地方本科院校，尤其是确定向应用型院校转型的本科院校，应对教师的心理状况进行定期观测，并采取必要的心理培训和心理干预措施以提升教师的心理韧性水平。例如，为增强高校教师学术创业意识和技能、提升学术创业人员心理品质和心理韧性水平，J省有多所高校聘请具有创业经验或丰富专业知识的企业家、创业家、心理咨询师等作为教师学术创业的导师，对学术创业人员进行定期心理辅导和心理咨询，对创业失败的教师即时进行心理危机干预。

四、政策建议

第一，加强学术创业顶层设计，提高学术创业服务意识。实证研究表明，管理支持感知和组织支持感知对教师学术创业态度有显著正向影响。因此，高等教育主管部门应加强学术创业的顶层设计，构建有利于高校教师开展学术创业的外部环境。例如，以地方本科院校向应用型院校转型为契机，出台并制订学术创业的配套政策与制度安排，尤其是出台知识产权保护和技术转移转化相关的制度文件和保障措施，为教师开展学术创业构建良好的外部制度，提供创业环境支持。与此同时，各地方本科高校要进一步提高学术创业服务意识，重新组建或完善学术创业服务组织机构，厘清和制订教师学术创业服务流程，优化学术创业各项工作流程，识别和克服组织系统中潜在的情境约束，为教师开展学术创业提供完善的组织保障和服务支持。

第二，发挥政府引导作用，搭建创新创业平台，构建产学研协同创业网络。实证结果表明，人力与社会资本对培育高校教师的学术创业态度有促进作用。因此，政府和高等教育管理部门应积极为高校教师搭建创新创业平台，及时发布学术创业活动相关资讯，竭力为教师构建有效的社会资本网络和学术创业网络。例如，政府可通过行政手段积极帮助学术创业人员与相关企业、产业园区之间建立合作关系，并提供业务链接和创业指导;高校层面，可聘请企业界知名人士对教师进行创业相关政策与业务培训、专业化辅导等，也可与咨询组织机构或企业签订合作协议，定期派遣教师去企业学习。学术界也应对学术创业网络予以高度关切，让高校创业教师的特定创业兴趣和需求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

第三，高校管理层和心理辅导业务部门应根据教师的个性特征，定期观测教师的心理状况，尤其对于心理适应能力和抗压能力较强的教师，应根据人格特质开展有针对性的创业教育培训，充分发挥这些教师创业创新心理韧性的优势。此外，本研究发现，心理韧性负向调节学术创业态度与学术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即心理韧性有助于减少消极创业态度对学术创业意愿的负面影响。 因此，建议各地方本科高校应针对学术成果较多并且成果易于商业化的教师群体，采取一系列有效的心理辅导、心理品质训练和心理干预措施，不断提高教师的心理韧性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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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