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少:我是想赚钱,但不是在捞钱

2020-12-23 09:43魏含聿
南风窗 2020年26期
关键词:直播间主持人电商

魏含聿

2020年的疫情,把中国的半个娱乐圈都赶进了带货直播间。

在那些跨界直播的艺人中,华少的直播有点特别。他不是走直播穴的嘉宾,他有自己的快手直播间,有自己的直播团队,甚至亲力亲为地去组货谈价格。

11月11日下午4点多,连着4天,每天直播5小时以上,他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我是真的佩服那些直播前辈们,每天都播。”

直播届新人华少为了确保完成任务,11天播7场,他确实是在把直播电商当作自己的一项创业了。

明星艺人下场直播,真的能翻红么?真的能捞钱么?华少没有答案。

无知者无畏

“说实话,我真的要感谢罗永浩老师,他开始做直播电商以后,大家就觉得,这事儿都在干了。到了2020年6月份,几乎半个娱乐圈都在直播。”

华少坦言,明明2019年直播带货的大环境比2020年更好,但碍于“赚粉丝钱”“混不下去了”等公众对艺人直播带货的负面评价,疫情导致的全面停工前,以內容创作者自居的他根本不愿意进商业直播圈。

今年6月6日,华少在自己的快手直播间开了第一场个人直播,正式入局。“不可否认,直播电商真的在疫情期间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机会。”

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整个娱乐行业基本处于停摆状态,华少原本的预期工作几乎都被无限期搁置了,心里非常焦虑。危机意识极强的他,便开始关注在他看来“商业化得赤裸裸”的直播电商行业。

复工后,华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所谓的“走穴直播”—去电商直播间做嘉宾。这份工作让他觉得很简单,全程只需出场3次左右,每次大概五六分钟就结束了,比做节目主持人轻松多了。

真正上手后他才发现,高质量的电商直播很难做。

以前在台上表演或主持,即便是做直播晚会,也是提前彩排好的,只是偶尔有调整。但直播,每一秒钟都在调整。预排序根本没什么用,因为要随时根据产品销售量、新进直播间的观众作出调整。

这就要求主播对每一个产品都非常了解,准备随时接受观众的提问。“要是回答不出来就完蛋了!”华少表示,电商直播本来就很难吸引路人留下来,更难做到让观众从头看到尾。“没有相声歌舞,也没有炫酷视效,只是卖货而已,那就要想办法卖出花来。”

“我说不是来赚钱的,谁信啊?我不干这种虚伪的事,没啥意思,因为我确实没打算做亏钱的买卖。”

“尽管我最开始有点小看它了,但我从来没有把它当作一个短期捞金的行当,我希望把它做成一个有效且有未来的创业项目,将来能实现整合供应链,做自己的品牌。”

准备初期,华少的合伙人在同行的“白眼”中四处挖人,最终组建了一支自己的团队。

直播时,共有7个机位,随时待命,随时切换。“在电商直播中,这样的配置真的蛮奢侈的,但我觉得,大家购物的时候都要摸一摸、试一试,现在人家摸不到、试不着,起码要让人家看清楚。”

“我说不是来赚钱的,谁信啊?我不干这种虚伪的事,没啥意思,因为我确实没打算做亏钱的买卖。就努力做好吧,别让大家误会我是来捞一票就走的。”

“好舌头”受挫

直播首秀结束以后,华少得知GMV(网站成交金额)达到了1.74亿元,超出预期,他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担忧起来,因为艺人直播首场破亿后GMV出现断崖式下跌的情况屡见不鲜。

华少未能幸免。

第二场直播的GMV降到8800万元,而第四场的直播观看人数才8000多人。观众的新鲜感直线下滑,导致直播间人气骤减,弹幕中尽是嘲讽。

起初,华少只意识到,直播与主持相比,讲话的逻辑和技术需要改变。“什么时候上价格,什么时候上车我都练了很久。还要和观众互动,控制互动的节奏。这些都是我以前在舞台上没有的,对我来说真挺难的,我前3个月都很崩溃。”

后来,华少才感受到,更大的挫败感来自弹幕中直接怼在眼前的风凉话。

“大主持人直播间就这么点人啊?!”

“大主持人也来直播捞钱啊?!”

“这是混不下去了吧?!”

“怎么胖成这样啊?!”

在直播的镜头前,华少听不到掌声,也听不到欢呼声,就算粉丝们点赞,也就是哗啦啦地刷过去了,清清楚楚在眼前带来冲击感的,就是那些毫无善意的文字。一个人站在直播台上看着,华少觉得那些骂他、指责他的话,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但是又不能骂回去,一个人对着镜头吵架有什么用呢?没有用!只能和自己讲,不要去注意那些,注意到了也要大气。但是谁被骂了以后心里会开心呢?”

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曾经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光速播报广告,是华少在观众心中根深蒂固的标签。作为“中国好舌头”,观众会更热衷抓他的口误,并当作笑料。

有时是故意说错,像说“某京东”,就是卖个破绽让大家高兴高兴。也有时是真的口误,像把“早上去超市买东西”说成“早上去买个超市”。

不管观众是当作笑料,还是较真地指责,在华少看来都无伤大雅。“大家一起笑笑也挺好,而且我之前录电视节目的时候也会口误,甚至念错广告,只不过都被后期剪掉了,所以这不会让我有太大压力。”

“但是产品的关键信息不能错,不能骗人、不能误导,这是底线。”如果真的不小心讲错了,华少会惩罚自己。

有一次卖电子产品,华少错把自己正在使用的三代产品的功能,说成了售卖的二代产品的功能,导致顾客因为“功能不全”要求退货。顾客不满意,商家也不满意。华少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直播时,要调整上品顺序、调整节奏、要与观众互动,如果请嘉宾,还要顾及嘉宾的状态和感受,真的分神乏术。所以类似的错误,发生的次数不少,损失自然是要我来承担。”

还有一次,直播正在进行,突然就没有声音了,不得不关机重开。“这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错误,因为对于电视人来说,这就相当于开了天窗。”为此,华少在直播间发了总计100万的快币红包给观众,以表歉意。

“更重要的意义是惩罚自己,以此跟自己和团队强调,犯了错,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创作者

华少对自己的要求高,但是定位也找得很清楚。

“我当然希望我这次的创业能成功,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和野心。实话实说,即便是疫情最紧张、市场最低迷的时候,‘华少这个IP也还能养活自己。而且我一直以来把自己定位为内容创作者,我真没想过要做直播界一哥,我希望的是直播这份工作可以为我今后的内容创作赋能。”

直播并非华少的第一个副业,他当过演员,做过节目,也开过书店,都没有特别成功。“我对我的内容都是有自信的,但是运营做得不够好。”

直播时,要调整上品顺序、调整节奏、要与观众互动,如果请嘉宾,还要顾及嘉宾的状态和感受,真的分神乏术。

书店是一座城市拒绝弱智化的重要载体。带着这样的情怀,华少参与创办了一家叫芸台的24小时书店,全国共有8家,书基本都可以免费阅读,甚至可以外借,营收主要靠卖咖啡。疫情期间,本就不太赚钱的书店彻底倒闭了。

关于书和阅读,华少以前还做过一档叫《华少爱读书》的节目,自认不错,因为那大概是国内最后一个停产的读书节目。“如果算上重播的话,我这档节目现在都还没倒闭呢。”

“有一次梁文道先生问我那节目花多少钱?我说是自己干的,华少就是冠名商,节目是我自己贴钱来做的。节目后来没做好,也怪我自己,有时候做得有点傻,老是介绍《乌克兰拖拉机简史》这种说完书名就没人感兴趣的书。”

华少坦言,当初做节目时,心态很像个暴发户。“就是突然之间条件好了,也刚好遇到节目的风口期,就花了很大的成本,几乎可以说是不计成本、非常自负地去做。”

即便失败了很多次,华少也还是会不断地再尝试。他称自己为机会主义者,只要看到了机会就不愿错过,更不愿轻易放弃。亏钱问题也不大,只要公司还在健康的范围中。重要的是,他想要坚持做自己想要做的内容。

节目能否长久地做下去,主要靠赞助商,所以很被动,要等待被赞助商选择。“我希望能主动一点,能找到一个新的盈利渠道,可以让我对内容的想象不必那么屈服于市场。简单来说我可以花钱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亏得起。我就不用再去说服客户做这个事多么有意义,我只要说服自己就可以了。”

这一次,华少看到了一个更长远的合作商机,所以他关注公司的利益,但不只是眼前的直播间GMV,更多的是关注品牌的成长,通过品牌将公司的价值做大。“所以我没有想要把直播间的价值直接变现,我想要把它变成公司的价值留存下来。”

“其实直播电商真的可以实现互利共赢,这个逻辑很简单:直播间没有好的产品,观众就不来;讲得不好,观众也不来。所以我常跟我直播间老铁们讲,你给我3分钟听我讲,我讲完这个价格就下来了,大家就买到了。来的人越来越多,公司的价值就出来了。”

活好的工具人

无论探索多少副业,华少都会坚持做主持人的老本行,他说这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他认识世界的方式。

“无论我做节目、开书店,还是做直播,都因为我做过主持人,观众们知道了我是谁,市场才会给我尝试多种创作的机会。”

念大学时,在杭州91.8电台举办的主持人选秀比赛中,华少只拿了第7名,却被一位电台主持人看好,邀请他去做搭档,每天录一期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开启了职业主持人生涯。

在电台做了6年,2005年,华少再次通过参加主持人挑选,进入了浙江卫视。

“李诞有《脱口秀大会》,张绍刚有《吐槽大会》,孟非有《非诚勿扰》,我很羡慕他们,也想做一个属于自己的语言类节目,而不仅仅是去各种晚会和活动做主持、解决问题。”

转做电视节目的原因很简单—电视主持人普遍有名气。华少直言,那时的自己有自信,想出名。但现在回看过去,华少觉得当时的自己傻得一塌糊涂。“啥也不会,脸上没表情,眼神乱飘,甚至在翻白眼。我那时候还留长发,特别蠢。”

但扎实的主持功底,让他很快站稳了脚跟。当时导演最喜欢找他做配音,不用写词,40多分钟的片子给他看一遍就可以开录了。该收就收,分秒不差。

随着综艺类电视节目的发展,华少真的出名了。先是遇到了《我爱记歌词》,让他感受到自己有粉丝了;再后来又遇到了《中国好声音》,一段47秒350字的广告语口播,让他火遍大江南北。

“实话实说,一开始我就想当大明星,虽然也不知道啥算大明星。终极理想是成为中国最好的节目主持人,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才算是中国最好的节目主持人。”

时至今日,他也早就不去想了。

年近40,华少的野心没那么远大了。“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对得起自己每天的辛苦,可以累,但别瞎忙。决定干的事儿就好好干,不后悔。”

平和的心态不是一两天练就的,毕竟做过“暴发户”,华少也曾经对名气非常纠结。

鸟巢去过了,北美巡演也去过了,有几个节目主持人做到了呢?但最近两年的发展确实没那么好了。为啥不好了?华少试图总结,但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也就忘了。坦白说,工作还是多的,很累,回到家有小孩在也挺高兴的,也还是能继续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人一忙,就不会思考太多形而上的问题了。而且作为一位创作者,名气是作品的附属品,作品好了自然就火了,没有作品的时候,火不火不是该想的问题,也想不明白。”

娱乐圈永远不缺新人,但华少从不焦虑年龄,因为他相信,活儿好,就誰也替代不了。把活儿办好,就会被节目需要;让自己活好,才能站稳一席之地。“你要弄死我,得先活得过我。”华少觉得这话很嚣张,但也很有道理。

“好舌头”市场最好的时候,华少可以一天演5场,啥也不用操心,上台噼里啪啦说一顿,下来以后就收钱走人。

对此,他多少有点后悔,当时怎么没有趁着名气好好招商、做个好节目,怎么就只顾着挣钱了。“我特别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真正像我的节目。”

以前的华少,有市场、有钱赚,但身边的人常常嘲笑他就是个活儿好的工具人,导演有事就找他处理,念完广告就全场观众欢呼,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痕迹了。

“李诞有《脱口秀大会》,张绍刚有《吐槽大会》,孟非有《非诚勿扰》,我很羡慕他们,也想做一个属于自己的语言类节目,而不仅仅是去各种晚会和活动做主持、解决问题。”

吵架在行,但隔空吵没意思

华少给自己的直播间取名“肥仔华百货公司”,名字来源于他近期的身材。

他近两年是真的胖了,胖上了微博热搜,胖得被直播间观众以“胖”字刷屏。

作为公众人物,被议论、被误解,甚至被骂,都是在所难免的事。他明白,作为商演人,一定程度上靠流量吃饭,就要接受这些负面的压力。但是看到那些胡乱的评论,华少也是真的感到烦。

“我之前做访问节目的时候也问过其他艺人,有人骂你,你在不在乎?他们说不在乎。我就学鲁豫老师说:我不信。我是真的不信,肯定在意,只是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他开玩笑道,自己很有信心,在中国,论起吵架,随便谁来,一对二、三都不怕,但前提是当面吵,隔空吵有啥意义呢?看着网上那些无端的指责,他生气,但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算了。

他开玩笑道,自己很有信心,在中国,论起吵架,随便谁来,一对二、三都不怕,但前提是当面吵,隔空吵有啥意义呢?看着网上那些无端的指责,他生气,但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算了。不去看,看到了也不回复。

但是逃得了社交平台,逃不了直播互动。有时他的粉丝会帮他怼回去,感动是感动,但也覺得没什么必要。“我就和我粉丝说,骂回去干啥呢?骂完他人就不见了。留在直播间里,好歹还能充个人数。”

生活中,华少过得很平常。他不愿离开杭州,因为这里的生活很随和。在公交车上被人认出来,也就是被问候一句:华少回家呀?不像在北京机场,被代拍怼脸拍,然后发在网上嘲笑他面容憔悴、中年发福。

相比于刚红的时候,这些争议温和很多。当初他被认为是做了台里领导的倒插门女婿才有了那么好的资源,甚至有人发他儿子幼儿园同学的照片说是他儿子,还被人家亲爸质问。

“这些无端的舆论慢慢地都会过去,我没犯过本质的错误。”华少笑着看看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我真不干坏事。”

最近,华少也几乎没什么个人生活,都被工作填得满满当当。

“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停下来就代表你完了,就得好好干下去。因为艺人的职业生涯注定是抛物线,像陈道明老师这种能滑向平行线的太少了,巨星是不可复制的。作为抛物线就不能停,停了就没了。”

那是不是说工作越多越满意呢?

“当然不是,我想有钱,又想有闲,特别想。”华少笑呵呵地说,他希望能像头部主播一样,一场就卖十几个亿,然后去做华少的节目,再也不用等待着被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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