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对于即将上台的拜登政府,中国抱有“有限的期待”。
中国期待的是,在稳定中美关系大局的前提下,双方形成良性竞争的局面。之所以说“有限”,是因为这种局面的形成,有相当难度。主要原因在美国,一方面是因为理念,另一方面是因为策略。
美国对华战略转向,是特朗普执政四年最显性的外交遗产。拜登入主白宫,中美战略竞争的态势,不会根本改变。战略竞争的主轴是经济实力的竞争,科技竞争归根到底也是围着经济这个主轴转。
在经济层面,特朗普政府对华战略的突出特点是“脱钩”。比如,迫使美国在华企业出走,限制中国企业在美投资,打压在美国经营的中国企业等。效果不怎么好,但拜登政府肯定会继续。
赢得竞争无外乎两种方式。第一,良性竞争,即通过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实现自我超越,从而达到超越对手的目的;第二,恶性竞争,即通过打压对手迟滞甚至阻止对手超越自己。特朗普把重点放在了后者,拜登表面上倾向于前者,但实际操作很可能并不尽然。
历史地看,大国之间的竞争向来都是良性竞争与恶性竞争兼而有之。但不同的历史时期,选择偏向明显不一样。就美国而言,它实力超群时倾向于良性竞争,实力式微时恶性竞争的冲动明显更强。
恶性竞争的突出特点,是打破传统的默契、共识与规则,甚至在手段上突破底线。从宏观角度讲,“传统”就是自由主义经济理念下形成的,国家针对经济运行、企业管控的规则和制度。对于西方国家来说,这里的“自由”就是让私企走向前台,国家角色退居幕后。
如果中国与欧盟能敲定中欧投资协定,那意味着双方在“竞争中性”问题上达成共识。但中美之间就此达成共识,距离可能还很远。
中国经济上的崛起,证明了带有国家规划、主导特点的经济模式的有效性。这种模式,与此前长期占主导地位的自由主义模式并存,形成了世界经济的“混合模式”。这种模式如何运作?理性的应对是通过规则与制度的创新,找出能“兼容”的办法,确保世界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
但是,理性缺失也是目前国际政治中的显性特征。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对于“混合模式”的本能反应,是疑虑甚至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也是人性使然。整个西方政治,几乎都在趋向保守化。保守就不会想着如何“创新”,而是“向后看”—希望回到“混合模式”以前的时代。这是理念因素。
在策略因素层面,美国的做法最为典型。具体到对华经济竞争,美国正在做的是如何应对中国经济中的“国家角色”。贸易战、贸易谈判、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等属于宏观层面。在微观层面,美国很可能通过外交打压、长臂管辖等手段,弱化中国政府掌控、治理中国经济的能力。
比如,在外交舆论场上对“国家角色”污名化。这种污名化,可以说是“向后看”的先导。某种程度上说,中国的经济体系也是“混合”型,有纯国企、私企,更多的是各种形式的参股企业。结果就是,很多中国大型企业,无法严格做出是“国企”还是“私企”的定性。
但是,美國的政府文件和政策中对企业的划分,还停留在“State-owned Enterprise”(国有企业)与“Private Enterprise”(私企)的二元思维中。在做了二元划分之后,对两类不同类型的企业区别对待,客观上压制国企、国家控股和参股企业的竞争力。
欧盟与越南达成的自贸协定中,对国企角色做了双方都接受的安排。如果中国与欧盟能敲定中欧投资协定,那意味着双方在“竞争中性”(即国企与私企同台竞争,政府不偏向一方)问题上达成共识。但中美之间就此达成共识,距离可能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