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诱制型跨越式发展:破解发展悖论的战略选择

2020-12-23 04:17黄伟唐余宽
贵州财经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贵州发展

黄伟 唐余宽

摘 要:

2020年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年份,跨越式发展已成为国内战略规划以及经济研究领域的热点问题。跨越式发展是落后地区赶超先进的过程,要么学习先进地区的经验实现赶超,要么在先发地区挤压的空间中亦步亦趋,面临发展悖论。对照国内外的发展情况,以贵州省的跨越式发展为例,通过诱制性制度,既尊重客观的市场规律,培育市场主体,又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通过一系列措施诱导市场、社会和民众积极参与经济发展,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走出了贵州跨越式发展的独特道路。

关键词:

欠发达地区;跨越式发展;贵州经验;诱制性制度

文章编号:2095-5960(2020)06-0057-07;中图分类号:F061.5

文献标识码:A

一、问题的提出

2020是我国决胜小康的关键年份,随着全球经济深刻调整,加之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欠发达地区的发展需要置于新的历史背景下重新审视。在过去的三十九年,我国以东部地区为代表积累了成熟且完整的脱贫致富、经济快速增长经验,十五大报告将其总结为“跨越式发展”。跨越式发展既指我国赶超西方国家,也指我国欠发达西部地区赶超东部地区,无论哪种赶超,都是指落后地区追赶先进地区达到发达地区水平这一过程。作为西部地区的贵州有东部地区的发展模式作为借鉴,理应具有跨越式发展的优越条件,但由于区位、社会环境、自然环境等因素制约,其发展可能因人才、资本和技术的外流而无法突破后发现代化的悖论。

从理论上来说,后发现代化存在悖论,一方面,后发地区的资本、土地和技术等向发达地区流动,导致发达地区越来越发达,后发地区的发展空间被挤压。缪尔达尔的累积因果循环理论认为:先发地区具有回流效应,回流效应主要揭示的是劳动力、资本、技术等要素内生自发由欠发达地区向发达地区流动的过程,结果导致区域差距不断扩大的经济学事实。缪尔达尔认为,正是回流效应和扩散效应的相互作用造成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被不断拉大。艾尔伯特·赫希曼的不平衡增长理论也认为,由于发达地区具有良好的投资环境和较高的生产力,因此吸引就业的能力强,人才聚集,从而挤压了落后地区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后发地区也存在后发优势。 缪尔达尔也认为,先发地区存在扩散效应,扩散效应刻画的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发达地区的优势要素向欠发达地区扩散的过程,通过资本、劳动力和技术等要素的外溢,这使得欠发达地区和发达地区的差距不断缩小。正如樊綱所言:落后国家的特点首先就是在这些方面处处落后,劳动力受教育水平低,因此没有多少人力资本;资本稀缺、技术水平落后、研发创新能力不足,制度上也存在诸多不足。在这种落后的条件下,要想实现增长,就要面对发达国家或发达企业的压制。[1]那么,这种不平衡的发展如何打破呢?本文以贵州为例,阐述贵州是如何通过诱制性制度实现跨越式发展,从而破解发展悖论的。

二、文献综述与诱制性制度

对于如何打破发展悖论的研究,艾尔伯特·赫希曼认为,欠发达国家或地区可以集中力量来发展本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在此基础上,通过优势产业发展形成的资本优势来推动其他产业的发展。或者如佩鲁的增长极理论指出的那样,寻找一个“拉动极”优先发展。具体说来,要培育具备比较优势的先导产业,同时考虑产业综合体增长,统筹协调人口、资源、环境等要素。无论采取哪一种方式,都强调了政府在产业选择、产业扶持方面的绝对重要性。

政府如何做呢?很多研究认为政府应该大力发展具备比较优势的制造业和特色产业,但是这些特色产业或具有比较优势的制造业需要和特定的市场模式相适应。因此,马云泽认为选择比较优势战略不一定能保证经济成功[2],它是政府推动的发展模式,有滑到指令性经济的风险。匡小平、赵松涛和胡志伟指出,欠发达地区跨越式发展中追求平衡增长策略是不现实的,需要抢抓战略机遇,借鉴、模仿、吸收和引进外部先进的生产力技术手段或决定生产力发展的某些因素突破路径依赖。[3]李淑梅具体地指出必须充分利用当地资源优势,组建农业龙头企业,通过龙头企业的带动作用,加快农业产业化发展。[4]

从制度经济学的角度来说,政府应该做什么?郭庆旺和贾俊雪认为,需要利用中央财政支出和各种优惠政策,从支出总量、支出结构和支出投向,引导和鼓励资本和劳动力、技术等向中西部地区流动,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5]无疑,财政扶持对地方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但中央财政的转移支付对于落后的中西部地区来说并不能完全满足其社会经济发展需求,还需要利用外资来解决中西部地区发展资金短缺的问题。但平新乔和赵维的研究发现,中西部地区发展迟缓和不平衡恰恰是因为政府对开放设置了限制条件,使得开放程度不够,导致落后地区利用外来资较少,因此要减少外资利用的限制,扩大开放程度,解决中西部发展过程中的资金短缺问题。[6]其实,资金和劳动力向中西部流动,还需要交通和善治政府等投资环境的配合,张俊妮和陈玉宇通过“反事实”收入计量分析法发现,基础设施、人力资本和城市化有力地促进各省劳均收入增长,但同时也成为省际经济增长不平衡的主要因素,因此要加大对交通等基础设施的投入。[7]

通过上述学者的研究可见,资金、交通和市场条件改善等不仅对经济发展至关重要,还是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重要原因,因此政府需要加大对这些方面的投入和治理。这些措施要靠政府整合社会力量,在各地区让各主体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否则难以形成发展的内生力。[8]以巴基斯坦的反贫困为例,当政府投入停止后,经济发展停滞,部分居民陷入贫困。因为巴基斯坦的反贫困主要是通过农民外出务工返乡的资金和政府的大量投入,一旦政府资金投入停止和外部就业环境恶化,农民收入减少,就返贫了。[9]贵州要实现弯道超车,必须根据自身优势,通过制度性诱导,发挥政府在经济发展中的引导作用,充分利用各地区和各主体的主动性和内生动力。在反贫困、结构调整和发展转型共同作用下,实现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发展的目标。

诱制性制度是制度经济学中的术语,按照经济学家康芒斯的理解,制度就是集体行动的规范,是“运动中的机构”“……从家庭、公司、工会、同业协会、直到国家本身,我们称为‘制度”[10]。但制度有两种,一种为硬性制度,一种是诱制性制度。发展经济学的理论认为,欠发达地区要发展,需要通过政府的强力作用才能实现。从国际经验来看,美国的发展属于前者,美国田纳西河流域的开发是通过政府直接干预消除落后现象的大胆尝试。美国首先成立国有企业(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TVA)负责全权开发,推行大规模的公共投资,大幅改善该地区的生产效率,纳西河流域的开发显著提高了美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而法国西部、西南山区和中部高原地区的跨越式发展则属于诱制性制度的典型运用,和贵州的情况比较贴近。这几个地区是法国传统农牧区,工业化程度较低,是传统的欠发达地区,法国政府的政策是设立重点改革区,推进农村结构改革。具体措施包括:加强对农村地区、山区和偏远地区基础设施投资力度,重点发展交通和通信网络,提高农村地区、山区和偏远地区与外界交流频次;推行农场结构改革,实施以提供低息贷款或补贴等财政手段鼓励农场主增加农业现代化投资的开发计划,推进农业专业化经营等;发展农村工业和其他非农经济活动,实现农村多元化发展;利用奖金、补贴、低息贷款等经济手段鼓励青年务农,提高农村发展活力;大力发展农村科教文卫事业,提高农村公共服务水平;鼓励山区提升公共服务能力,发展山区工业、手工业和旅游业。

三、贵州跨越式发展:模式与经验

受新冠肺炎疫情冲击,2020年第一季度全国经济增速放缓,但贵州GDP达到3704.04亿元,全国排名第16位,较去年同期排名上升一位,在25个地区中GDP增速表现最稳定,其增速仍位居第二。以贵州的地形地貌和区位来说,达到这样的目标实属不易。贵州主要以山地和丘陵为主,山地和丘陵面积占全省面积的92.5%,山地和丘陵地区以传统农业为主。按照舒尔茨的理论:一个依靠传统农业的地区必然是贫穷的。[11]贵州有三个连片贫困区,连片贫困地区为生存经济的农村地区。[12]2015年,贵州贫困人口和贫困发生率分别为623万和14.3%;2016年,全省减少贫困人口120.8万人,对45.8万农村人口实施易地搬迁扶贫;2017年,共减少贫困人口120万人,赤水成为贵州省首个脱贫摘帽县,90个贫困乡镇“减贫摘帽”、2300个贫困村退出,贫困发生率下降到8%左右;2018年,减少贫困人口148万人,贫困发生率下降到4.3%,14個贫困县成功脱贫摘帽,易地扶贫搬迁入住76.19万人;到2019年底,贫困人口仅为30万,贫困发生率下降到0.85%。根据贵州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6年,全省地区生产总值11734.43亿元,比上年增长10.5%,增速高于全国(6.7%)3.8个百分点,位于全国增速第三位;2017年,全省地区生产总值13540.83亿元,比上年增长10.2%,增速高于全国水平3.3个百分点,增速全国第一;2018年,贵州省地区生产总值达到14806.45亿元,比上年增长9.1%,增速全国第二;2019年,贵州生产总值达到16769.34亿元,比上年增长8.3%;增速国第二位。2016~2019年,贵州生产总值增速均位于全国前三位。2016年,贵州省全省城镇单位从业人员年平均工资58398元,2019年增至83298元。贵州社会经济发展取得如此成效,归根结底是通过制度诱导,采取多元共治的扶贫战略和农业产业转型升级来实现的。

(一)“多元共治”的大扶贫模式

与东部沿海地区相比,贵州贫困人口较多,面临的贫困问题更为严峻。2015年贵州贫困人口达623万,贫困发生率高。同时,贫困人口的购买力不足,市场发育不充分,经济增长缓慢。借全国精准扶贫的春风,贵州得以加快发展步伐。政府根据本省实际情况,积极引导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根据自身情况参与扶贫[12],引导国资委领导的企业和中央在黔企业一对一帮助贫困县开展“民营企业对口帮扶整县脱贫行动”“百企帮百村精准大扶贫”等,进而形成多元共治的大扶贫模式。

首先是通过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引入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参与扶贫。以传统农业为基础的农村注定贫困,而传统农业在过去的发展环境中无法实现突破。要打破传统农业的束缚,推动以市场为导向现代农业发展,首要的是让城市的异质性因素进入农村,让农民主动适应市场。雷德菲尔德对尤卡坦的研究表明,交通的改善是贫困地区发展的首要因素。[13]在贵州制定的扶贫措施中,2018年6月召开的贵州省委十二届三次全会决定以“4541”向贵州的绝对贫困区域发起总攻。第一个“4”,指贵州脱贫攻坚战的四场硬仗,即基础设施硬仗、易地搬迁硬仗、产业升级硬仗、“三保障”硬仗。第二个“5”,指五大专项整改,即贫困人口认定错漏整改、贫困人口错退整改、危房整改落实不到位整改、不规范使用专项资金整改、扶贫腐败整改。第三个“4”指四个聚焦,即聚焦扶贫财政、聚焦协作扶贫、聚焦基础建设、聚焦深度扶贫。最后一个“1”指推进一场由扶贫引起的贵州省产业改革。由这次会议主题可以看出扶贫最为重要的是基础设施硬仗。在不宜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基础设施建设无法进行或者成本高昂的地方,实行易地扶贫搬迁。打扶贫搬迁硬仗,需要增加基础设施方面的投入。据《贵州省农村“组组通”公路三年大决战实施方案(2017~2019年)》,到2019年,将贵州银行、贵阳银行提供的贷款分三年用于全省农村“组组通”公路大决战项目,其中分别于2017年投入100亿元,2018年200亿元,2019年88亿元,共投入资金388亿元,用于全面提高农村公路通畅率,实现100%的村民组通硬化路,切实提升农村群众出行质量。同时,促成山货出山,农业产业化。持续增加基础设施投入使贵州成为村级公路村村通、组组通和高速县县通等西部地区第一省。贵州交通条件的极大改善,为贫困地区农业产业和市场上的其他企业等参与者进行利益联结。

其次,加大财政投入,消除传统农业转型风险,诱导积极参与传统农业转型。各级政府的财政投入除了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之外,还包括农业产业方面的种苗和补贴等。黄承伟和叶韬详细梳理贵州省精准扶贫模式,发现贵州省在结合本地情况的基础下,从精准考核、小额信贷、专项资金等方面为精准扶贫提供了政策支持。[14]以专项资金投入为例,2013~2017年,中央向贵州省下达专项扶贫資金251.89亿元,省级财政专项扶贫款187.95亿元。在确保加大资金投入力度的同时,贵州省政府下达“加强专项资金监管”“加大处罚力度”等措施,确保扶贫资金的专款专用。2015年,贵州省于全国范围内率先开通省政府“扶贫专线”,2017年扩大至为省委、省政府“扶贫专线”,公开接受社会各界的监督。开通三年多来,共接听群众来电3万余个,其中有效电话19189个,群众满意率达94%。2016年至2019年,中央与贵州省累计投入财政专项扶贫资金489.93亿元,年均增幅达到20.54%。其中,2016年102.53亿元、2017年130.01亿元、2018年148.99亿元、2019年105.40亿元。

贫困人口改变过去传统农业的种植方法参与扶贫本质上属于根本生产方式的转变,即由传统农业的生产方式向商品农业(通常说的农业产业化)转化,单个的小农尤其是贫农面对他们不熟悉而又充满风险的市场,在没有一种可靠经验的情况下,通常是不会主动转型的。农民秉持“安全第一”的观念,面临的不是如何盈利的问题,而是如何生存的问题。政府应采取有效措施消除农民在生产销售过程中面临的各种风险,如无偿提供果树苗、鸡苗、经济作物种子等及技术指导,引入龙头企业,解决农产品销售问题,让农民从事非传统农业,实现增产征收。以2019年为例,贵州省财政用于支持全省农业产业发展专项资金约16亿元;安排农村产业革命12大产业发展专项资金12亿元;全省12个特色产业农业保险共为105.22万户次农户提供风险保障145.83亿元;围绕12大产业申报绿色产业扶贫投资基金项目983个,涉及投贷金额888.38亿元。[15]

(二)“生态+”产业转型升级模式

“大扶贫”主要集中发展农村生产力,而产业升级不仅是农业的“去农化”“再农化”[16],更是城市工业体系的改造升级。在工业转型方面,贵州的凉爽气候,适宜发展大数据产业,贵州省按照“黔中引领、两极带动、协同发展”的思路,将黔中经济区核心区作为引领,规划建设了贵安新区大数据基地、中关村-贵阳大数据基地、黔南州超算中心等多个大数据产业基地。借助于大数据,贵州对煤炭产业进行了机械化、智能化改造,大大提高了煤炭管理能力和生产力;其他相关产业也进行了智能化改造。旅游业也借助大数据的优势,得到更好的推广;农业也部分向智慧农业转型。根据贵州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提供的资料,在大数据的引领下,数字经济增速连续5年排名全国第一,数字经济吸纳就业增速连续两年排名全国第一,大数据产业发展指数位居全国第三,贵州大数据战略行动正在产业发展中释放出强劲新动能。[17]

与贵州气候和环境相关,也和贵州优质的生态环境相适应,为推动与生态相关产业的发展,贵州采取以下几个措施进行诱导:一是着力发展绿色经济。积极创建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探索“生态+”发展模式,推动绿色经济发展。[18]二是持续推进良种基地、高产种植基地、产业加工基地建设,通过基地的示范作用发展生态农业,提高农业产业化水平。三是大力开发和利用好水电、风电、光伏等新能源,推动绿色环保产业发展。四是不断优化整合旅游资源,推进全域旅游,发展特色旅游和乡村生态旅游,促成“旅游+”融合发展,推动生态旅游业发展。为了促进全域旅游,贵州省政府大力投入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根据贵州省交通运输工作会议数据,贵州省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瞩目的成就。2015年,贵州省在西部率先实现县县通高速;2016年,贵州全省新开工高速公路项目9个,共618公里,在建高速公路项目达27个总长1705公里。2017年,贵州全省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达5833公里,实现贵阳到其他市(州)双通道连接,通车总里程排全国第9位,综合密度排全国第3位;2018年,贵州建成高速公路项目(路段)12个共617公里,占全国高速公路通车里程的1/10,全省高速公路通车里程达6450公里;2019年,全省高速公路总里程突破7000公里,总里程跃升至全国第四位、西部第二位,高速公路密度全国第一。贵州高速公路网的搭建大大缩短了旅客到旅游目的地的运行时间,串联了景区景点,形成了旅游精品线,丰富游客体验的流动风景线,让游客进得去、住得下、留得住,从而大大增加旅游业的消费收入。同时,贵广、沪昆两条高铁的通车,形成了贵州与长三角和珠三角的两条快捷通道,吸引了沿线的大批游客。此外,贵州省领导还亲自进行旅游推荐活动,如2018年,到杭州等8个城市开展2016贵州旅游全国推广暨对口帮扶城市促销活动。据贵州2019年统计年鉴,2018年贵州旅游人次达96858.12万人次,比2017年的74417.43万人次增加30.15%。旅游总收入达9471.03亿元,增幅达33.07%。

综合而言,贵州发展提速弯道超车,实现跨越式发展,得益于贵州省所实施的诱制性制度,主要体现为但不限于“多元共治”的大扶贫模式和“生态+”大数据产业、旅游业等产业转型。省政府重视,加大资金投入、进行产业规划、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人居环境、投资环境,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民众齐心协力,积极行动,形成内生动力,实现贵州跨越式发展。

四、经济环境与诱导性制度

贵州通过诱导性制度,形成了“多元共治”的大扶贫模式和“生态+”产业转型模式。在具体制度诱导下,实现了跨越式发展,破解了发展悖论,是由贵州社会经济发展独特特征所决定的。

首先是经济发展水平偏低,创新发展基础薄弱。贵州是欠发达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还比较低,仍是全国较大的集中连片贫困地区,人均GDP在全国处于较低水平。在经济总量小、产业基础差、发展底子薄的情况下,形成新动能所需的要素不足,培育新动能相对难度更大。县域经济发展滞后。县域经济发展不平衡,县域实力普遍较弱,产业优势不突出,产业链不完善,产业配套能力不强,产业聚集效应不明显。财政自给率低,多数县财政支出大半以上来源于上级财政转移支付,如果仅依靠地方财力,连基本运转都难以维持。由于财力紧张,对新兴产业的财政支持力度不够,一些具有良好成长潜力的新兴产业发展缓慢。因此,除了省级加大财政投入之外,还必须利用企业、社会组织和民众等多元共治的方式进行。

其次,产业发展层次不高,新兴产业规模偏小。贵州三次产业结构不优。2019年全省三次产业结构占比分别为13.6∶36.2∶50.2,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280.56亿元,第二产业增加值6058.45亿元,第三产业增加值8430.33亿元。全省一产不强、二产不优、三产不高问题较为突出,与全国平均水平仍存在较大差距。农业生产以种植业为主,特色优勢产业规模小,农民组织化程度不高,现代农业发展迟缓。工业以传统资源型初加工为主,缺乏精深加工,未能形成较长的产业链条,“造血”功能不强,成长后劲不足,工业化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传统服务业在三产中占比大,新兴服务业相对不足,特别是现代物流、金融保险、商贸服务、科技信息等需求潜力巨大的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不充分。战略性新兴产业不强。产业发展层次低,高新技术产业规模小,新兴企业数量少,骨干企业不强大,具有自主核心技术的高端产品少。新材料产业虽然在采选前端环节具有竞争优势,但后端应用领域发展滞后,处于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产品附加值小,市场竞争能力弱。工业经济效益偏低,主要效益指标低于全国水平,企业创新能力弱,应对风险的能力较差。截至2019年,根据《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办法》和《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工作指引》有关规定,全省的高新技术企业仅为656家,远低于我国中东部地区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因此,需要在新的产业业态上实现跨越,并通过新的产业集群带动传统产业升级。贵州刚好利用优越的气候条件发展大数据产业,并通过大数据产业改造贵州主要产业如煤炭、磷矿等企业进行智能化改造,发展智慧农业,通过龙头企业联结农业产业,既达到扶贫的作用,又在扶贫的过程中实现了产业升级。

再次,高端创新人才匮乏,企业创新能力不足。高层次人才本土培养能力不足,新动能领域特别是在智能制造、互联网科技、新兴战略产业等方面的高精尖人才更加匮乏,存在“高端人才引不来、技术人才撑不起、本土人才培不出”现象。原因主要有:一是现有引进人才优惠政策力度还不够大,对真正的高端人才、领军人物的吸引力不够强。二是支撑人才创新创业的平台和载体较少,“国字号”的科研平台不多,对人才尤其是高端人才的吸引和吸附能力弱,集聚人才、服务发展的作用发挥不够。三是本土人才外流严重,经济欠发达的基本省情决定了贵州与沿海发达地区在工作环境、发展机遇、生活条件、福利待遇等方面存在较大差距,在吸引和留住人才方面缺乏竞争力,尤其是高级研发、技术人员、管理人员等技术人才资源极易外流,导致企业创新能力不足。企业缺乏创新动力,研发投入普遍不足,大部分企业处在产业链中低端,基础技术创新能力薄弱,原创性创新能力不足,缺少关键核心技术,研发投入占主营业务收入比重不足3%。企业自主创新热情不高,对科技、人才重视程度不够,全省只有不到10%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拥有自己的研发机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和技术较少,成果转化率低,投入机制不够健全。所以贵州不宜走技术创新的道路,只能利用自身生态优势、气候优势,通过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交通条件,实施“山地公园省”,推动全域旅游。

最后,创新创业环境较差。贵州跟其他欠发达地区一样,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科技研发大院大所等高端科技创新平台较少,在汇聚科技与智力资源、构建拥有良好创业环境的高新科技园区等方面还有待突破。科技中介服务机构、行业协会等市场组织发育不完善、机构不健全。协同创新的合力不够,创新资源整合能力偏弱,各自为战,未能较好做到“创新引领、重点突破”。受到技术人才缺乏的影响,创新投入的重点不突出、研发投入总量不足、支持不持续,无法形成重点关键共性技术、自主知识产权,跟踪研究、局部技术攻克无关大局,各方的创新激情和活力难以得到充分发挥。创新环境有差距。一些扶持自主创新的政策文件缺乏配套实施细则,导致操作性不强,难以发挥出效果。知识产权意识比较淡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不完善、机制不健全,没有建立起有利于自主知识产权产生和转移的法制环境。众创氛围不浓厚,创新文化和创新环境还没有形成。一些地方和政府部门对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认识不足、重视程度不够,仍然在依靠老办法发展新经济。

此外,创新投入也严重不足。比如处于科技前沿的新动能,投入很少,因为新动能具有人才、知识、资金、技术密集等特征。目前贵州新动能创新投入的资源基础比较薄弱,瓶颈制约比较明显,较为集中地体现在科技研发投入不足。2019年,贵州R&D支出占GDP比重仅为0.86%,排名全国第25位,在材料、装备、控制系统等关键核心技术方面依然受制于人,难以适应新动能发展要求。面向自主创新企业的金融市场发育不足,自主创新企业面临比较严重的融资瓶颈。公共服务平台建设滞后,除特色优势产业建立了国家、省级技术创新公共平台以外,新能源汽车、电子信息、生物制药、氟盐化工等主导产业还没有产业公共技术创新平台,技术服务能力弱。缺乏面向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的信息化服务公共平台,以及物联网、云计算中心、大数据中心等“互联网+”支撑平台,对企业信息化的支持和服务能力弱。所以,贵州不能像发达地区那样发展新动能,只能通过着力改造传统企业,发展农业产业、医药产业、烟酒产业等,从而实现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进而促进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

五、结论

在纵观我国欠发达地区跨越式发展以及横向对比国际经验后,贵州省找准自身优势要素,集中全省力量在经济、民生、教育、科技等多方面推进跨越式发展,除上文所提及的内容,在绿色经济、新型城镇化以及政府职能转变等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甚至部分经验被全国推广。

应该看到,欠发达地区的后发优势可能会无法突破发展的悖论。从理论上来说,先进国家是后发达国家追求的目标和模仿的对象,

马克思曾指出,“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当然,这种选择一定程度上是被迫的选择,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这样写道:“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及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他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他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政府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里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他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这里我们可能会得到一种暗示,欠发达地区要得到发展,必须采用发达国家或地区的方式。

但发达地区的发展因对科技、资金和人才的强势地位和吸引能力而对落后地区形成挤压,发展出现悖论,因此后发优势是有条件的。

从贵州跨越式发展的经验来看,首先要靠制度也就是政府的强力推动。无论是“县县通高速”,还是“生态+”产业化结构转型都是政府强力推动、强大财政支持的结果。正如亚历山大·格申克龙观察发现的:“在许多重要的历史实例中,当一个落后国家最终发起工业化时,其工业化进程与更先进的国家相比将显示出相当大的不同……在工业发展的速度与特征方面的这些差别,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还是采用各种制度性手段的结果,而这些手段在已经实现工业化的国家则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存在。”[19]11只不过,政府的主要作用是体现在规划等顶层设计和基础设施上,不是通过强制性制度来发展,而是通过诱导性制度来引导社会、组织和人民来形成多元共治的格局。其次,发展过程中,由于“可靠以及训练有素的劳动群体”的缺乏,“培养出真正名副其实的工业劳动力是一个最困难的任务”[19]13。制度所诱导的是“与其落后程度以及其天然的工业潜力直接相关联”,即“工业化所展现的机会当然要依每个国家自然自愿禀赋的不同而各异”[19]12。从贵州的经验来看,由于工业基础薄弱,科技人才缺乏,创新环境不佳等,我们通过交通改善、转移产业转型风险等方式诱导,选择对人才技术要求不高、需要廉价劳动力的产业,实施“全域旅游”“农业产业化”“大扶贫”等战略,不是贸然选择最现代和有效率的技术(比如新动能),而是利用优越的凉爽的气候条件发展大数据产业,利用大数据产业升级具有贵州传统优势的煤炭和磷矿等产业,这是由上述贵州自然和社会条件决定的。

总之,欠发达地区破除发展悖论,政府等“运行中的机构”这一经济学中的“制度”通过诱导性作用,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禀赋,将重心放在交通条件的改善等基础设计建设,改善投资环境,充分调动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多元共治,在旅游业、新型农业、烟酒等轻工业方面的发展实现了跨越式发展,破解了发展的悖论,为以山地为特征的欠发达地区实现跨越式发展提供了发展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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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ucive Institutions: The Strategic Choice to Solve the Paradox of Development

HUANG Wei,TANG Yu-kuan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China)

Abstract:

2020 is the key year for China to build a well-off society in an all-round way. Leapfrog development has become a hot issue in the field of domestic strategic planning and economic research. Leapfrog development is the process of backward areas catching up with and surpassing the advanced ones. Either we can learn from the experience of advanced areas to catch up with them, or we can follow suit in the space squeezed by the developed areas, and so the developing area faces the development paradox. From the development situation at home and abroad, taking the leap forward development of Guizhou Province as an example, through the inducive institutions, we not only follow the market law, cultivate the market, but also give full play to the superiority of the socialist system. Through a series of measures to induce the market, society and people to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leapfrog development has been realized and the unique way of leapfrog development in Guizhou Province has been possessed.

Key words:

leap forward development;underdeveloped areas;Guizhou experience;inducive instit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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