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茜,张道龙
(1.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心理卫生中心,湖南 长沙 410008;2.北京华佑精神康复医院,北京 102200*通信作者:张道龙,E-mail:dzhang64@yahoo.com)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因其传染性强的特点,较大范围内的人群出现了焦虑、恐惧、抑郁、无助及愤怒等情绪问题[1]。更加棘手的是,在遭遇重大的灾难事件之后,部分人群若不经过有效干预,6~8周后可能发展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1-2]。在疫情防控期间,心理援助者在对求助者实施心理干预之前,必须进行全面的心理评估,形成初步印象和诊断结果。只有准确的评估才能避免将精神障碍当成普通心理问题、延误治疗的最佳时机。为了帮助心理援助者迅速掌握与疫情相关的精神障碍的评估方法,本文总结了一套简单可行的灾后心理健康问题评估策略,从评估来访者情绪和行为的基本状态、是否患有某种精神障碍、是否有自杀风险以及是否已发展为PTSD的角度入手,帮助广大心理援助者迅速掌握精神心理状态评估的要点,并提出如何预防发展为PTSD的措施。
首选运用ABC的方法评估来访者:A-antecedent,代表前因,即评估来访者在产生强烈情绪之前发生了什么,探索影响情绪的刺激源;B-behavior,代表行为,评估来访者目前的情绪和行为及其严重程度;C-consequence,代表结果,评估情绪和行为所引起的结果,是否影响来访者的饮食和睡眠,是否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如伤人、毁物、违法和自杀[2-3]。
在心理援助的过程中发现来访者出现抑郁或焦虑情绪,应引起警惕。抑郁相关障碍的临床表现包括:①持续的抑郁心境,持续2周以上的不愉快感和空虚感;②感受不到快乐或者兴趣爱好明显下降;③存在明显的负性认知,选择关注负性信息;④存在无价值感、自责自罪;⑤有轻生观念,甚至有详细的自杀计划或者行为。若上述症状持续2周以上,并导致社会功能、饮食、睡眠受损,就有可能达到抑郁相关障碍的诊断标准[2,4-5]。焦虑相关障碍的临床表现包括:①对某些事件或活动表现出过度的焦虑和担忧;②坐立不安或感到紧张;③注意力难以集中;④易激惹;⑤肌肉紧张;⑥睡眠障碍。若上述症状持续数月,并导致社会功能、饮食、睡眠受损,就有可能达到某种焦虑相关障碍的诊断标准[2,4-5]。若存在上述情绪改变,应判断是否转介给精神科医生,进一步评估是否存在某种类型的精神障碍[6]。
运用自杀风险评估的Smart模式,“Smart”的五个字母分别代表特定自杀计划、自杀风险的程度、计划可行性、应激相关性及事件累积效应[7]。S-specific,指特定自杀计划,若有特定而具体的自杀计划,风险就比较高;M-measurable,指测量自杀风险的程度,综合判断危险性高低;A-attainable,指自杀计划的可行性,评估准备采取的自杀方式是否真正致命,是否准备好实施自杀行为的工具、是否曾尝试过这些自杀方式;R-relevant,指应激相关性,评估应激源和致死性之间是否相匹配,如来访者所受应激压力未达到引起轻生的程度,那么致死的风险就较低;T-timeline,指事件累积效应,从A事件导致B事件再导致C事件,有一个逐渐累积的过程。例如来访者原本生活不顺,又面临失业、亲人过世,加之亲密关系不和睦,诸多应激源累积,最终导致来访者失去生存意志[7]。
目前,关于自杀风险程度的评估工具包括贝克自杀意念量表(Beck Scale for Suicide Ideation-Chinese Version,BSI-CV)和自杀风险评估量表(Nurses’Global Assessment of Suicide Risk,NGASR)。BSI-CV共21个条目,条目4和条目5其中任何一个回答“弱”或“中等到强烈”则视为存在自杀意念,需继续询问后面的问题;如果两个问题都回答“没有”,则视为无自杀意念。评分越高,自杀危险性越大[8]。NGASR由15个条目组成,总评分越高,自杀的风险越高,≤5分为低自杀风险、6~8分为中自杀风险、9~11分为高自杀风险、≥12分为极高自杀风险[9]。
评估PTSD的核心症状。首先需要经历危及生命的创伤事件,并有以下四个方面的临床表现:①有进袭性的想法,例如和创伤相关的可怕梦境或闪回体验;②存在回避行为,回避与创伤提示物相关的场所;③存在负性认知,认为自己做得不好,自责自罪;④有过度觉醒,一旦他人谈及死亡或新冠病毒就难以忍受,可出现过分的惊跳反应和睡眠障碍[2]。若以上症状超过一个月,就可能诊断为PTSD,需转介给精神科医生。
评估是否合并其他精神障碍。来访者若原患有某种精神障碍,在此次疫情中受到应激压力,可使原本症状加重。若来访者出现明显的植物神经系统紊乱症状,如心率加快、呼吸急促、血压升高和食欲下降等,说明情绪问题和心理压力已较重[10]。
评估来访者的年龄、性别和社会支持系统。年龄较小的来访者患PTSD风险较大,女性较男性风险更大[11]。评估来访者是否有较好的社会支持系统,例如有家人、朋友的支持、有可倾诉的对象、经济方面有保障和具备医疗资源。
评估是否有保护因素。例如:①平日遇到问题时积极寻求帮助,比如同样面临缺乏口罩的困难,有的人主动发动募捐或向外界寻求帮助,善于利用资源;②具有乐于助人、行善好施的行为,如积极捐款捐物等,通过“升华”的方式获得正性情绪;③平日的认知模式较为积极乐观,在灾难发生时更具有保护性;④采取积极行动来解决问题,在灾难发生时适应性较好;⑤不采取回避的行为策略,回避行为虽然可以暂时缓解伤痛,但痛苦的情绪不会完全消失。上述保护性因素使来访者不易发展为PTSD,若不具备这些因素,患病风险则较高[12]。
理解来访者产生悲伤情绪的原因是亲友在疫情中离世。除了逝者曾经对自己有恩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定义了我们是谁”。人们往往是从他人的眼中定义自己,一旦失去了这些最亲近的人,相当于一部分的自我失去了,这就是为何亲人的离世往往导致许多人出现丧痛。从这个角度去帮助来访者理解自己产生痛苦的原因,也加深了心理援助者对来访者的理解和共情[13]。
认识到生活的固有规律,帮助来访者认识到生活中的不幸常常会发生。此次新冠肺炎发生的原因尚未完全确定,但机缘巧合发生于此时此地。但其实即使没有疫情发生,世界上也时常发生其他灾难。每天都会发生不顺利的事情,只是现在正好发生在影响到来访者的地方[14]。
认识到个人主观行为的局限性,帮助来访者认识到:不要责备自己,人们只能控制好与自己有关的部分,甚至很多情况下连跟自己有关的部分都控制不了[14]。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明显超出个人能力控制的范围,需要依靠国家的力量来统一调配资源。换用这样的方式思考,负性情绪就容易缓解。
做有意义的事。例如捐款捐物、在网络中发表正能量的言论、听从指挥、减少外出活动、不食用野生动物等都是积极的行为。
反省自己的价值观。自己有机会静心思考:为什么对这位亲人或朋友有如此深的感情?实际上这正反映了个人的价值观。我们倾向于喜欢那些与我们具有相似态度和价值观的人,并与之相互吸引。从这个角度进行理解,更能明确自己的价值取向[15]。
引导来访者寻找新的生命意义。有的人曾经整日忙于工作,很少待在家里,当突然面临亲友离世,也许能使他重新看到家庭的价值,判断自己原有的生命意义是否需要调整。心理援助者与来访者探讨这些内容,引导他们从不幸事件中看到积极的方面。
鼓励来访者对逝者表达情感。可用以下话术告诉来访者:“没有人让你忘记逝去的亲人,而且我不认为你能忘记,他/她会成为你记忆的一部分。现在你还处于丧痛期,所以确实会感到非常痛苦。”心理援助者可建议来访者对逝者表达想说的话或者写一封信,或者引导来访者谈谈逝者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最有意义的事,帮助来访者缓解悲伤情绪。
在心理援助工作中,有必要对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人群进行基本的心理评估,判断其是否达到某种精神障碍的标准、是否存在自杀风险。对于尚未达到某种精神疾病严重程度的人群,也应采取积极的措施,预防其转变为PTSD。本文重点从心理危机干预中的心理评估角度,给予了专业建议,以供临床心理援助工作者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