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原则视角下的言语幽默研究——以《生活大爆炸》为例

张 一，邵 姗

(1.国家开放大学，北京 100039；2.北京市宣武外国语实验学校，北京 100055)

幽默言语作为一种普遍的语言现象，存在于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不论是在书本中、广告中、影视剧中，还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幽默言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由于幽默在语言领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许多语言学家对幽默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事实上，关于言语幽默的相关理论有很多，如言语行为理论、合作原则、礼貌原则等，其中，结合情景喜剧对幽默言语行为进行的研究占了很大比重。情景喜剧，以其丰富多彩的幽默言语见长，为研究者们提供了丰富的语料资源。本文尝试从礼貌原则的视角出发，对美国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进行研究，以探讨言语幽默的产生机制，并进一步阐明礼貌原则在研究幽默言语中的重要作用。

一、幽默言语概述

“幽默”一词是从拉丁语名词umor演化而来。在拉丁语中，umor原本是一个医学名词，意为“体液”，用以指人体中的各种液体。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认为人体内有四种液体，每种体液所占比例的不同决定了人的气质差异。因此，原本表示“体液”的humor一词就衍生出“脾性、气质”之意。[1]1924年，中国文坛大师林语堂先生将我们如今熟知的“幽默”二字引入中国，作为英文“Humor”的音译。

不同领域对幽默言语有着不同的解释。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幽默言语是实现顺畅的社会沟通的一种有效工具。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幽默言语指人们心理上感觉到的一种有趣的语言形式。从认知语用学的角度看，幽默言语是一种旨在逗乐听众的语言表达。[2]

幽默言语作为一种特殊的交际工具，可以缓解人与人之间的紧张情绪，密切彼此之间的关系。[3]现代社会中的人们往往面对快速的生活节奏和巨大的生活压力，幽默言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因此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对幽默言语行为的研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二、礼貌原则概述

20世纪70年代，美国著名语言学家Grice在他的文章《逻辑与会话》中提出合作原则这一概念，用来解释人们用于会话交流和完成交际任务的合理方式。合作原则主要包含四个方面：量的准则(所说的话应该满足交际所需的信息量；所说的话不应超出交际所需的信息量)；质的准则(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关系准则(说话要相关)；方式准则(说话要清楚、明了，避免晦涩，避免歧义)。[4]然而，在实际言语交际中，人们并非总是遵守“合作原则”，出于需要，人们不总是直接表达内心的想法，他们经常拐弯抹角，要么把简单的事情说得很复杂。

为了阐明说话者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交际方式，1983年，英国著名学者Leech在他的著作《语用学原则》一书首次提出了“礼貌原则”，Leech认为人们之所以违反合作原则，更多的是为了在交际中保持礼貌，他认为礼貌原则与Grice的合作原则是交际所遵循的两项原则。礼貌原则对合作原则做了有效补充，对言语交际的顺利进行有着重要作用。

礼貌原则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理解：第一，尽量减少不礼貌的表达。第二，尽量使用礼貌用语。Leech把礼貌原则分为六大类：第一，得体准则：尽量减少表达有损于他人的观点；第二，慷慨准则：尽量减少表达利己的观点；第三，赞誉准则：尽量减少表达对他人的贬损；第四，谦逊原则：尽量减少对自己的表扬；第五，一致原则：尽量减少自己与别人在观点上的不一致；第六，同情原则：尽量减少自己与他人在感情上的对立。[5]

在日常的言语交际中，人们遵循礼貌原则来补充合作原则的不足，但很多时候，为了达到特定的会话效果，人们也会违反礼貌原则。

三、《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

情景喜剧最早产生于20世纪初，作为一种新颖的电视节目类型，一产生就在世界范围内迅速发展传播。2007年播出的美国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因其以剧中主人公日常生活和工作为主要叙事题材，很容易引发观众的共鸣，掀起了世界范围内的追剧热潮。《生活大爆炸》为幽默言语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经典的语言素材。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习惯遵循合作原则以顺利完成会话交流，但有时候合作原则并不能解决会话交际中的所有问题，人们转而选择礼貌原则，作为合作原则的补充，来达到交际目的。但是在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我们会发现这几个主角经常不遵循合作原则或者礼貌原则。本文依托礼貌原则的六个准则，结合《生活大爆炸》中的语料尝试对言语幽默现象进行深入研究。

(一)违反得体准则

(情景：Howard想重返太空。他的朋友和家人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但Howard十分坚决，太想去太空了。但当被告知进入太空需要经过严格的生存训练，胆小的Howard立马后悔了，他连忙找到医生并寻求帮助)

Howard：You have to make me get out of this.

Doctor：What do you want me to do? You are perfectly healthy.

Howard：Check my blood pressure again! I can get it higher；just give me a second.

(第七季 第十六集)

会话中的“得体准则”是从听者的角度出发的，说话人尽量减少有损于听者的观点。在这个对话中，Howard是说话人，医生是听者。按照“得体准则”，作为说话人的Howard应该使作为听者的医生的损失最小而利益最大化，但当Howard需要医生帮助时，他非但没有礼貌请求帮助，反而以命令式的方式表达“你必须把我弄出来…再检查一下我的血压”，他希望医生伪造体检结果，这样他就可以避免参加生存训练。Howard通过对“得体准则”的违背，在观众面前展现了一个被生存训练吓到的懦夫形象，产生了幽默效果。

(二)违反慷慨准则

(情景：Sheldon决定听取Penny的建议，外出和Amy约会，但Sheldon自己不开车，所以他求助Penny开车送他)

Sheldon：I’ve decided to take your advice and have arranged to go on a date with Amy Farah Fowler.

Penny：Oh，that’s great. Have fun.

Sheldon：Wait.You have to drive me.

Penny：What?

Sheldon：You know I don’t drive.

Penny：Okay，fine.When’s the date?

Sheldon：Now.

Penny：Now?

Sheldon：Hurry.We’re going to be late.

Penny：Sheldon，did it ever occur to you that I might have other plans?

Sheldon：I’m sorry.Do you have other plans?

Penny：Well，no，not present，but...

Sheldon：So this conversation is as pointless as your door-knocking soliloquy.

Penny：Let me get my cockamamie keys.

(第四季 第一集)

根据“慷慨准则”，我们知道一个人应该尽量使自己受惠最少，使别人受惠最多。在这段对话中，Sheldon极其自然的提出要Penny立马开车送他与Amy约会，丝毫没有考虑Penny当下是否有其他事情。当Penny问他有没有考虑这一点时，他特别无辜的问“那你现在有其他事吗”？Penny无奈的表达“没有”后，他又催促说Penny这个问题是在浪费时间！很显然，Sheldon损害了Penny的利益来使自己受益最大化，这明显违背了礼貌原则中的“慷慨准则”，通过对“慷慨准则”的违反，人们看到了一个“可怜又无奈”的Penny和一个“精明又蠢萌”的Sheldon，达到了喜剧的效果。

(三)违反赞誉准则

(情景：Sheldon成为了初级教授，但是他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因为没有学生选他的课，这时他的朋友们来到他的教室想看看他的上课情况，得知无人选课后，Howard表示自己还没有博士学位，可以考虑来选课学习)

Howard：I’m thinking about getting my doctorate and he wants to teach.Why not?

Sheldon：Oh，Howard.I appreciate the gesture.But this is a graduate-level physics class.I don’t think you understand a single thing I was talking about.

Howard：Sheldon，I am more than smart enough to take your class.

Sheldon：No！

(第八季 第二集)

在人际交往中，给予对方赞扬也是表达礼貌的一种方式，正如“赞誉准则”提到的一样，说话人应该更多的考虑听者的感受，向听者多表达自己的赞扬。而在这段对话中，Sheldon表示Howard并不能够听懂他的课。当Howard说自己足够聪明时，Sheldon直接反驳说“不”。作为说话人，他把对听者的赞美降到了最低，把对听者的诋毁升到了最高。但在这个过程中，Sheldon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言语幽默也因违背了“赞誉准则”而产生。

(四)违反谦逊准则

(情景：Bernadette、Penny和她们的老板Dan在聊天。Bernadette特称呼Dan的孙子为“娘娘腔”，并直言没有人喜欢一个娘娘腔。Dan生气离席，Penny告诉Bernadette说话不要太尖锐)

Penny：Okay，look，I know what a good person you are.But some other people might think you might come off a little harsh.

Bernadette：What，I’m like the sweetest person I know.Look at me；I should be in a tree baking cookies.

(第八季 第十集)

根据“谦虚准则”，人们应该尽量减少对自己的赞美，减少对他人的诋毁。但在这段对话中，Bernadette认为自己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可爱的一个，而称呼Dan的孙子为“娘娘腔”，明显是和“谦虚准则”相违背的。Bernadette无意中对“谦虚准则”的违背，使她刻薄又可爱的形象清晰的展现出来，观众也被她“自大”的言语逗乐。

(五)违反一致准则

(情景：Leonard的女朋友Stephanie正在给Sheldon检查耳朵，因为Sheldon说总有噪音在耳朵边响，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Stephanie：I don’t see anything at all，Sheldon.

Sheldon：Well，you’re the doctor，but I am constantly hearing this annoying sound.

Stephanie：Yup，there’s no inflammation at all，Sheldon.

Sheldon：Then it must be a tumor.

Stephanie：Seriously doubt it.

(第二季 第十集)

“一致准则”认为，在会话中，人们应该尽量表达对他人的认同，尽量减少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分歧，直接反驳别人的观点是不礼貌的。但是在这段对话中，Stephanie医生认为Sheldon的耳朵没有问题，但Sheldon坚持说他的耳朵出了问题。尽管Stephanie是一名医生，Sheldon仍然不认同她的诊断。很显然，这一会话违反了“一致准则”，Sheldon谨慎又固执的性格也通过这一会话得到体现，带来幽默效果。

(六)违反同情准则

(情景：Penny一心想成为演员，她也确实参演过一部不太好的电影。有一天她和她的朋友Amy以及Bernadette呆在家看电影，Amy提议看一下Penny参演的这部电影)

Bernadette：Search for it.

Penny：What，no! No，why?

Bernadette：Because it would be fun to watch.

Penny：It’ll be humiliating!

Bernadette：Well，now we have two reasons.

…

Amy：Have you ever seen it?

Penny：No.

Bernadette：Maybe it turned out better than you think.

(They begin to watch it.)

Bernadette：Oh，it really didn’t.

(第八季 第十四集)

根据“同情准则”，说话人应尽量减少对他人的厌恶，尽量扩大对他人的同情。很明显，在这段对话中，Bernadette违反了这一准则。她坚持想看penny参演的那部电影，虽然她知道那不是一部好电影。Penny无奈同意后，Bernadette一边观看，一边评价这电影很糟糕。我们知道，当人们在某些领域表现不好时，是很希望得到朋友的安慰，但Bernadette却没有表示出对Penny的同情。她的这种直接和不礼貌的言语，却很容易逗乐观众，达到喜剧效果。

在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刻意违反礼貌原则的六个准则来达到幽默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他们不关心基本的交流规则，经常有意或无意地违反礼貌原则的一条或多条准则，产生了很多有趣的对话。虽然以上案例都是从一个准则的角度来分析的，但实际上他们可能在一个对话中违反多个准则。

综上所述，正是对礼貌原则“得体准则”“慷慨准则”“赞誉准则”“谦逊原则”“一致原则”“同情原则”的违背，言语幽默得以产生。人们可以在会话交流中尝试使用，以达到特定会话含义，教师也可以在课堂中加以运用，来调节课堂氛围，提高教学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