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云,裴相烨
(中国人民大学 应用经济学院,北京 100872)
提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设立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两者都设立于特殊发展阶段,都肩负特殊发展使命,都具有特殊发展优势,因此,在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加快区域协调发展格局的形成、探索新时代城市高质量发展新路径等方面关系密切。基于两者的密切关系,从区域生命周期理论视角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具有成熟区域与起步区域合作以及成熟区域与成熟区域合作的双重属性。在此基础上,从协同发展的引领性、互补性与整体性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具体合作思路。
改革开放初期,深圳被设立为经济特区,经过40年的快速发展,深圳在经济建设、科技发展、人才引进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已发展成为一座充满魅力、动力、活力、创新力的国际化创新型城市。2019年7月24日,中央提出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以下简称“先行示范区”),这对其综合实力的提升提出了更高要求。河北雄安新区作为千年大计、国家大事,如何建设成为一座具有世界引领力的城市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话题。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都是新时代发展的重要标杆,探讨两者之间的关系与协同发展不仅有助于两区自身的可持续发展,更有助于引领全国与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现有文献关于先行示范区的研究聚焦于其鲜明特色、战略意义、发展方向、建设经验等[1-6],对雄安新区建设问题的研究包括其设立背景、规划思路、与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的关系以及对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影响等[7-10],然而较少文献关注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发展之间的关系。本文首先分析了两者的异同点及密切关系,然后在此基础上从区域生命周期理论角度指出两者协同发展的特点,最后探讨两者协同发展的具体合作思路。
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都是顺应时代发展需要应运而生的,可以从发展阶段的特殊性、发展使命的特殊性以及发展优势的特殊性三个方面对两者进行比较,具体如表1所示。
首先,从发展的历史过程分析,深圳的先行示范区和雄安新区都设立于特殊的发展阶段。就同一性而言,先行示范区和雄安新区都是在我国经济由速度导向转为质量导向的关键阶段设立的。自2014年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以来,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的高质量发展逐渐成为我国发展战略的根本导向,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雄安新区与先行示范区战略才相继出台。就差异性而言,尽管先行示范区和雄安新区都是在重大区域发展战略的深入推进阶段设立的,但雄安新区与先行示范区分别诞生于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和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战略之后。因此,雄安新区与先行示范区战略无疑也分别从属于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和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战略的空间范畴。
表1 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对比分析
其次,雄安新区与先行示范区的形成与我国发展阶段的演变具有直接联系,两者也都肩负特殊的发展使命。就相同的历史使命而言,在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雄安新区与深圳都肩负先行示范的历史使命。雄安新区肩负探索新时代社会主义现代化样板城市的历史使命,而深圳则被直接赋予了先行示范区的功能定位,两者都着眼长远,先行探索可被其他地区借鉴的城市建设样板和发展路径。此外,两者从属于不同的区域发展战略的空间范畴,因此,还有不同的历史使命。具体而言,京津冀协同发展有助于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调整区域空间结构,但导致京津冀三地发展长期难以协同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河北缺乏足够强大的增长极。因此,雄安新区的设立无疑会为河北增加一个能够比肩京津的增长极从而为顺利实现三地协同发展发挥巨大作用。而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是推动“一国两制”事业发展的新实践,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先行示范区战略的出台对促进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发展格局的形成具有引领作用。总而言之,区域协调发展日益重要,如何分别与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和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战略协同发力以实现区域一体化的高质量发展,也是雄安新区和先行示范区的时代重任之一。
最后,无论是雄安新区,还是先行示范区,两者在实现各自历史使命过程中都有各自的特殊优势。就相同的优势而言,作为先行示范的代表性地区,两者都能获得全国优秀资源的支持,这是其未来发展的最大底气所在。就不同的优势而言,高标准的定位与规划、显著的自然地理区位优势是雄安新区最大的优势。定位于国家大事、千年大计的雄安新区堪称中国城市发展历史上的最高城市定位,其详细和科学的规划体系极大地夯实了雄安新区未来的发展基础,而其自身优越的区位和地质条件也决定了雄安新区具有极强的发展潜力。而雄厚的经济实力、较强的创新能力和较好的城市包容性是先行示范区最大的优势。2019年深圳的经济规模已经跃居粤港澳大湾区所有城市第一、副省级城市第一和全国所有城市第三,仅次于上海与北京两个直辖市。同时,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2019年7月发布的“2019全球创新指数”中,深圳与香港集群位居全球五大创新集群第二名。此外,深圳对外来人口的包容性也极大地提高了城市发展能力,成为深圳在全国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背景下的重要优势之一。
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都设立于特殊的历史发展阶段,两者看似没有关系。但是,从中国发展全局的角度审视,在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加快区域协调发展格局的形成、探索新时代城市高质量发展新路径等方面具有密切关系。
与西方国家发展道路相比,中国发展道路具有显著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不仅仅体现于我国经济发展的速度,体现于我国经济体系的完整,而在于我国发展道路没有简单模仿自工业革命以来就在世界占据主流地位的西方发展模式,坚持实事求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基本指导,探索出一条符合中国基本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这条道路源自我国70多年来的艰辛探索和努力实践,是中国经济取得伟大成就的根本原因。
虽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独特性明显,但我们仍然必须承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尤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某些方面与西方发展道路呈现一定的相似性。当然,世界上绝不可能存在两条完全不同的发展道路,中国发展道路与西方国家发展道路存在很多相似之处是合理的,甚至我国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很多西方市场经济发展道路曾经出现过的典型问题也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例如环境污染、房价高涨、产能过剩等。但是作为两种不同的发展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势必要展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优势,这也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必然与西方发展道路具有实质性不同,而如何表现出或者获得这种实质性不同需要落实到具体的地区并努力探索。
无论是雄安新区新时代社会主义现代化样板城市的定位,还是深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定位,都充分表明社会主义是这两个地区未来发展战略的重点和底色。如何在具体发展道路中体现与西方发展道路的截然不同,如何在发展道路中体现社会主义具体特征,如何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优势,这不仅是雄安新区和深圳未来发展面临的问题,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能否不断完善的关键。“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在实现这一目标过程中,深圳与雄安新区肩负着先行重任,其发展与改革的经验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内容,又对国内其他地区发挥着示范与引领作用。
长期以来,由于各地区地理环境与经济发展阶段的差别、区域不平衡发展战略的实施,我国的区域差距不断增大。虽然区域战略是缩小区域差距、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重要手段,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倘若缺乏高质量个体区域的支撑,区域协调发展目标很难实现。因此,个体区域的高质量发展是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重要基础之一。而雄安新区和先行示范区都是这种高质量个体区域发展的典型代表,将对区域协调发展格局的加快形成产生直接影响。
当前,北方经济失速问题明显[11],我国发展的不平衡性出现了“南快北慢”的新特征,一方面,北方地区诸如GDP等经济增长指标有所回落,另一方面,南方经济持续平稳发展,南北经济差距有逐渐扩大的趋势。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北方经济体制机制改革滞后、产业结构不合理、劳动力减少等[12]。雄安新区地处北方地区的河北省,其对于破除体制机制障碍的经济发展新模式的探索经验有助于引领北方地区的整体改革进程。此外,在产业发展方面,雄安新区以高端高新产业发展为主,致力于打造全球创新高地,其辐射效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北方地区过分依赖重工业的经济结构。作为新的增长极,雄安新区同样能吸引大量的劳动力并转化为强大的生产力,从而改变北方地区整体劳动力减少的趋势。总而言之,雄安新区的崛起是扭转北方经济发展缓慢态势的重要抓手。与此同时,南方省份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无论是市场发育和成熟程度、产业结构,还是劳动力质量都优于北方,如何保持优势并加快发展是其面临的主要问题。位于南方地区广东省的深圳,对新增长路径的探索不仅有助于推动南方省份的发展与进步,更有助于为雄安新区以及北方省份的进一步发展提供经验。雄安新区与先行示范区恰好分别位于北方与南方,其自身的建设与崛起对邻近地区的发展具有良好的带动作用,有助于缓解南北失衡问题,从而促进区域协调发展。
城市是现代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载体,城市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不仅事关城市和区域发展,而且对整个国家的发展质量也具有直接影响。目前,中心城市普遍存在交通拥堵、环境污染等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城市效率,而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都定位于高质量发展,将为大城市病的防患与治疗提供解决办法。
先行示范区探索实现高质量发展路径的关键在于如何不断调整发展方向以实现发展转型。深圳设立初期,与大部分城市一样,采取的是粗放型发展模式,经济增长过度依赖资源、要素的投入,虽然这种方式促进了深圳的崛起,但也带来了环境污染、资源短缺等问题,土地、劳动力等要素成本急剧上升。在这种情况下,深圳于2010年发布《关于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决定》,提出从“深圳速度”向“深圳质量”跨越。一方面深化改革,在制度层面释放发展新动能,另一方面大力推进全方位创新,加快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转变为以自主创新驱动为主要动力的增长模式,从而实现了集约发展。近年来,深圳在经济发展质量、文化软实力、公共服务水平和生态环境质量等方面进一步探索,不断向国际先进水平迈进。而雄安新区旨在探索一条避免传统城市发展路径弊端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径,即在建设之前,坚持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高点定位,通过借鉴国际成功经验与汇聚全球顶尖人才深入论证的方式提高规划标准,从而避免目前中心城市普遍存在的问题。例如,优化空间格局,通过职住平衡的方式解决交通拥堵问题,大力促进绿色发展,坚持生态优先,科学划定生态保护红线,减少对环境的污染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程度达到国际领先水平,并探索成为高质量高水平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无论是先行示范区的进一步发展,还是雄安新区的建设,都是探索高质量个体城市发展的具体路径,一方面开创城市建设新局面,另一方面不断积累经验。两种不同的城市优化开发模式互为补充,进而推动城市整体发展。
正如本文所述,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对区域协调发展和国家发展模式的顺利转型具有重要意义。无论是基于推动自身可持续健康发展的角度,还是考虑整个国家健康发展的目的,实现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都极有必要。
在区域经济理论体系中,区域关系尤其是区域合作关系是所有不同类型区域关系中最为重要的一种。从地理空间视角分析,区域合作类型可以划分为地理邻近区域的合作发展以及非地理邻近区域的合作发展,前者较为常见,如京津冀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都是地理邻近区域的合作发展类型。而后者则比较少见,传统的对口援助如援疆、援藏以及新时代长三角与东北地区的对口合作都是非地理邻近区域的合作类型。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属于非地理邻近区域合作类型的一种。然而,从地理邻近与否这一标准透视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难以完全把握其本质,为了更好地分析两者协同发展的特点及合作重点,本文依据区域生命周期理论对两大区域协同发展的内涵进行分析。
早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学者就提出了区域生命周期理论[13](见图1)。这个理论的核心内容是区域就如同一个生命有机体一样,会经历一个年青(youth)、成熟(maturity)、老年(old)与返老还童(rejuvenation)的生命周期循环。稍有不同的是,生命有机体是不会返老还童的,但一个区域或一个国家可通过重组或重构(在中国亦俗称为“腾笼换鸟”)达到返老还童的目的[14-15]。
图1表明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阶段都可以划分为四个主要时期:起飞初期、高速增长时期、平稳增长时期以及衰退时期。其中,每一个阶段的发展动力不尽相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起飞初期依赖于特殊政策以及劳动力、土地等要素的成本比较优势,而高速增长时期则依赖于由产业集聚而形成的竞争优势,平稳增长时期则强调通过不断地深化改革与推动创新来缓解内部持续上涨的发展成本。以深圳为例,深圳经济发展的起飞初期既依赖于特区政策赋予的地位比较优势,也与低廉的劳动力和土地要素成本密不可分,而高速增长时期则与制造业高度集聚所形成的规模优势直接相关。时至今日,已经成为非省会城市GDP排行榜第一位的深圳已经面临内部包括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成本不断上涨的压力,继续保持平稳增长必须依靠改革与创新。
图1 区域生命周期示意图
从区域生命周期理论分析,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将是一种特殊的区域合作类型,这种“特殊”不仅体现于两者的空间距离,也体现于雄安新区自身的特殊性对两者协同发展产生的双重影响。一方面,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是一个处于发展成熟阶段区域和一个处于发展起步阶段区域的合作。与正处于发展初期的雄安新区相比,深圳无疑已经进入了发展成熟期,两者的合作天然具备显著的差异性和互补性。先行示范区在产业规划、企业发展、要素吸引、产业升级、政府定位等领域积累了不少经验,同时在政治体制改革滞后、要素成本过快上涨、产业过快流失等领域也有过一些教训,而雄安新区的高点定位与世界眼光的规划也值得深圳学习,因此,雄安新区与深圳的交流与合作可以相互取长补短。另一方面,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是两个同处于发展成熟阶段区域的合作。从物理空间看,雄安新区无疑正处于发展初期,但是从雄安新区发展定位的高度以及发展规划制定的周密过程分析,雄安新区的发展制度设计非常周全,对发展过程所涉及的包括产业发展定位、产业集聚模式、要素成本控制、公共产品供给等诸多因素都有事前缜密的谋划。可以预计,进入发展启动阶段,雄安新区不会也不可能完全遵循传统区域从小到大、从慢到快的发展路径而是直接进入非常稳定的发展阶段,这就意味着雄安新区将快速崛起,发展到与先行示范区比肩的程度与水平,两者的合作能够在解决发展过程的难题方面发挥合力,一南一北两个经济中心相得益彰。
基于区域生命周期理论的分析表明,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合作具有双重属性。基于这种双重属性,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协同发展思路体现于如下三个维度。
在雄安新区发展初期,其与先行示范区的协同发展过程中应该重视后者的引领性,即重视深圳的成功经验对雄安新区发展的借鉴价值,从经济发展理论的一般视角分析,主要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发展动力要坚持内部动力与外部动力相结合。对任何一个地区而言,经济发展的实现都需要内外部动力的结合。深圳发展初期在很大程度上依靠了外部力量,比如吸引香港与台湾的投资和技术转移等,通过发展“三来一补”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奠定了产业发展基础。随着产业结构和技术水平的不断升级、在全球价值链位置的不断提升,深圳能够直接吸引或者拿来的外部动力越来越少,与外部市场的竞争反而越来越激烈。在这种背景下,深圳选择了坚持自我创新发展之路,逐渐转变为依靠模仿创新的高技术产业以及自主创新的高新技术产业,以提升内部发展动力来弥补外部动力的削弱,实现了跨越式发展。雄安新区同样以高新技术产业为支柱产业,深圳的发展历程无疑对雄安新区的未来发展具有较大的借鉴意义。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雄安新区也会走上完全相同的道路,由于发展起点和定位不一样,雄安新区不可能也不必选择深圳早期过于依赖外部动力的粗放型发展思路,而应该坚持内部与外部动力并重,坚持高标准定位,在不断引入外部高质量资源的同时,加快构建高质量的内部治理体系。因此,雄安新区可以从高新技术产业选择、技术创新等领域与先行示范区深化合作,实现内部动力与外部动力兼顾,并保证内部动力成长速度高于外部动力。
二是发展主体要坚持政府作用与市场作用相结合。我国独特的发展体制决定了政府能力以及主政官员的素质会对地区发展产生直接影响,深圳作为我国公认的政府能力最强、官僚体系素质最高的城市之一,其治理经验已经被大量国内外其他城市学习。从特区成立初期政府主导的工程建设制度、住房制度、分配制度、劳动用工制度、人事管理制度等局部领域的改革创新[16]到扩大改革开放过程中不断完善市场经济体系的一系列举措,例如改革户籍管理制度、优化劳动用工制度和社会保险制度、推广公共租赁住房制度等综合配套措施吸引劳动力,建立产权交易市场、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等措施促进科技发展,再到全面深化改革过程中不断扩展改革的深度和广度,诸如完善国有土地产权制度、率先推进商事制度改革等不断激发市场活力,深圳很好地发挥了政府在应对产业转移、成本上升、技术引进等挑战的作用,不断释放发展新动能,使得市场在资源配置过程中的作用逐渐增强,促进了深圳40年的快速发展。对雄安新区而言,政府作用的力度无须担心,但是如何保证政府作用的合适性是其未来发展需要解决的重要挑战之一。一方面需要注重市场机制的培育,另一方面需要安排好政府与市场的作用边界与组合。因此,雄安新区可以在官员异地交流、治理体系借鉴、治理制度复制等方面与先行示范区展开多层次、多领域、多维度合作,促进市场机制的成熟,进而实现政府机制与市场机制的精准结合。
三是发展重点要坚持硬件与软件基础设施相结合。完善的基础设施有助于推动城市发展,这不仅包括优美的城市景观、四通八达交通体系的影响,也包括开放包容的城市氛围带来的积极作用,而后者能为城市的腾飞注入新的活力。在深圳的发展历程中,重视硬件基础设施建设是其成功发展的重要经验,然而,除此之外,深圳对软环境的重视同样是其他城市不能比拟的。以特大城市人口规模控制为例,2015年以来,部分特大城市在疏解劳动密集型产业过程中所采取的粗暴手段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在这种背景下,同样属于特大城市的深圳却打出了“来了就是深圳人”的标语欢迎全国各地人口,这无疑与其他城市对待外来人口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极大地提升了深圳的吸引力,优化了深圳的城市形象。实际上,深圳开放包容的环境始终是这座城市持久发展的动力所在,也是值得其他城市深入学习和借鉴的地方。雄安新区作为国家大事,千年大计,其硬件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将远远超出现有城市的平均水平,但是如何构建合适的软环境,源源不断地吸引全国的优秀要素向其集聚仍是雄安新区未来发展需要关注的重点问题之一。因此,雄安新区可以在城市规划、人才引进的激励制度等方面与先行示范区加强合作,从而更好地打造宜居宜业的现代化新城。
雄安新区进入高速增长期后,其与先行示范区的协同发展体现于互补发展,这种互补既体现于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两者之间,也体现于先行示范区以及雄安新区和国内其他城市之间。
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互补发展是两者协同的重要方向。深圳过去40年的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实际上,深圳曾经遭遇过多次如“特区不特”、“深圳完了”的争议和唱衰,面对这些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深圳采取了全面深化改革的措施予以应对,在自身权限范围内以最大努力推出了许多改革新举措。目前,深圳已经进入工业化后期,其自身发展面临的制约较多,未来推进改革的难度也非常大甚至很多难题的解决已经超过了深圳自身的权限范围。在这种背景下,同样以创新和高新技术产业作为指导发展思想和主导产业的雄安新区反而能够为深圳的深化改革提供更多的参考,甚至深圳可以利用雄安新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发展优势,通过共同合作来突破发展、技术和产业的瓶颈。
作为国内两个特殊的区域,先行示范区以及雄安新区与国内其他城市的互补发展也至关重要。在这一过程中,需要处理好与国内其他城市的竞争关系,主要体现于两方面。一方面,要处理好两者和国内其他特大城市的政策待遇竞争关系。长期以来,我国区域发展采取的是以重点区域的率先发展带动其他地区发展的思路。在这种发展思路的影响下,重点区域尤其是特大城市往往能够获得特殊的政策待遇,这也直接导致了我国先发地区尤其是特大城市间会存在激烈的政策地位竞争。鉴于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高定位,这两者能够获得政策待遇无疑是较为容易的。因此,两者应该根据自身的发展特点审慎申请政策优惠待遇,避免在资金支持等“输血”政策方面与国内其他特大城市进行竞争。另一方面,要处理好两者和国内其他特大城市的产业竞争关系[17]。与国外不同,我国城市体系庞大,拥有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城市体系。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年底,我国城区人口超500万的城市有15个,超1 000万的城市有6个,常住人口规模超过2 000万的城市有3个①。城市数量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大直接决定了这些城市之间的竞争会非常激烈,目标产业体系趋同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这也就意味着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在未来产业的培育过程中将会面临激烈的竞争,如何处理好与这些城市尤其是特大城市的产业竞争关系也至关重要。先行示范区和雄安新区应该坚决避免在一般产业与技术方面同国内其他特大城市盲目竞争,而应该各有侧重地将发展重点放在能够引领全球发展潮流的新技术与新产业方面,增强对外部区域的扩散效应。
雄安新区进入平稳增长期后,其与先行示范区的协同发展重点在于共同发挥全球影响力和引领力。20世纪国家间的竞争越来越体现于大城市乃至城市群的竞争,一个国家能否在全球经济竞争格局中占据领先地位,其国内是否具有世界一流的城市是决定性因素。虽然我国培育了世界上人口规模最大的城市体系,但是从顶尖城市的发展水平、影响力、引领力分析,我国的城市与世界特大城市相比还存在较大差距。究其根本,我国既缺乏在传统城市发展路径上能与纽约、伦敦、东京等大城市在城市创新力、城市控制力、城市影响力等领域一较长短的城市,又缺乏能够避免传统城市发展路径弊端、践行高质量发展新路径的城市,而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将试图同时从新旧两条发展路径充分体现中国城市的竞争力。两者协同发展的根本目标就是共同营造中国城市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和引领力,不仅应该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充分发挥影响力和引领力,而且应该在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贡献出代表中国的智慧与方案。
无论基于何种视角,先行示范区与雄安新区的建设对中国发展道路的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以及高质量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两者设立于相同的历史发展阶段,都肩负特殊的历史使命,理应相互合作,携手共进,共同探索新的城市发展路径。然而,无论是深圳面临的转型压力,还是雄安新区面临的从无到有的困难,都决定了两者的发展不会一帆风顺。因此,两者不仅需要深度的全面协同发展,更需要全面深化改革的支撑。
注 释:
①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数据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