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生产力框架下的农业生产

2020-12-20 02:09□阎
关键词:生产力农作物土地

□阎 莉 高 航

[内容提要]农业是人们熟悉的生产领域,这一领域不同于其他生产部门,是人类在有效利用自然生产力基础上展开的。其中的原因在于农业生产是在自然环境中进行的,各种自然力直接参与农作物的生长,影响乃至决定着农作物生长的具体过程,成为农作物生长须臾不可缺少的因素。农业生产的这种特征表明原本属于自然的生产力参与农业生产之中,成为支撑农业生产的重要因素。自然生产力参与农业生产主要可以被概括为人如何利用天时和地利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与自然建立了密切关系,不仅使自然成为自身生产的环境,更是成为直接参与其中的自然生产者。由此,自然力与人的社会生产力合力推动农业生产持续进行和发展。

农业生产是人们熟悉的领域,是自人类诞生以来最初进入人们生活视线的生产方式;生产力也是人们熟悉的词汇,有关生产力包含的要素以及各要素如何发挥作用,人们也非常熟悉。但是有关自然生产力以及自然生产力如何在农业生产中发挥作用的话题却没有更多地引起学术界的关注,其中的原因主要是学术界研究生产力时只关注社会生产力,却忽略了自然生产力,或者只是将自然生产力笼统地与社会生产力混淆在一起谈论,没有将自然生产力从社会生产力中分离出来谈论。这样的忽略对于其他部门的生产或许无关紧要,但是对于农业生产部门而言却可能会造成一定的缺陷,让人无法真正理解农业生产的特征而对农业生产的实质加以详细考察。正因为如此,本文试图从自然生产力角度考察农业生产,思考农业生产如何在自然生产力的框架下开显,如何依靠自然生产力持续进行,以此探讨农业生产的本质和特征,关注农业生产与众不同的独特之处。

一、自然生产力以天时引导农业生产

在探讨自然生产力怎样引导农业生产之前,我们首先考察何谓自然生产力。按照学术界的理解,“所谓自然生产力,就是客观存在于生态自然界同时又与人类的生产活动密切相关,并直接间接影响生产活动的各种自然力量的总和。”[1]从这一定义中可以看出自然生产力的特点在于它不是由人类产生的生产力,而是来自于自然界本身的自然力,是人类所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客观存在的一切物质力量和因素以及可以用于人类生产的自然能力。具体而言,自然生产力可以概括为所有自然界所拥有的各种力量,这些力量既包括天上的力量,如阳光、空气、雨露等,也包括地上的力量,如土地、水源、矿产等。从植物生命生长来看,这些自然生产力都是植物所需要的必要前提和物质基础,也是植物生长的自然条件、源泉和要素。这表明,植物生长需要在自然生产力的框架下得以展开,这一点不仅显明在自然状态下植物生长的特征,也显示了农业生产对自然生产力的依赖。可以说,农业生产正是在自然生产力框架下开显,自然生产力是农业生产的基本前提和依赖基础,没有自然生产力,也就没有农业生产。其中的原因在于农业生产的实质是人借用技术参与植物生长中以获取维持自身生存所必须的物质的过程,这一过程虽然需要人的参与,但是支撑整个农业作物生长的基础却是自然力。从作物种子的播种到作物发芽长穗成熟,整个农业作物的生长过程都是在自然场景中展开,也需要依靠自然力参与才能完成。

在对农业生产如何在自然生产力框架下展开进行考察时,我们首先需要辨明这时的自然力并非是作为农业生产的条件起作用,这是人们过往对农业是在自然环境下进行生产的解释,这种解释虽然关注到自然对农业生产的作用,但是这样的关注是将自然置于农业生产之外加以理解,而不是将自然看作农业生产的参与者。当将农业置于自然生产力框架下解释时,自然生产力就是作为参与者进入农业生产中,是农业生产必不可少的因素。由此,人们可以重新审视自然生产力如何在农业生产中发挥作用和功能。

针对自然生产力如何参与农业生产中起作用,中国自古代开始就有深刻地认识,借用各种农学理论揭示了自然生产力参与农业生产的过程。纵观中国古代农学理论对自然生产力与农业生产关系的论述,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从天时的角度阐释自然生产力如何影响农业生产;第二个方面是从土地的层面解释自然生产力如何参与农业生产;第三个方面是从人的层面诠释自然生产力如何进入农业生产。从这三个方面,中国古代农学深刻揭示了自然生产力如何在农业生产中开显并发挥作用。这样的揭示体现为中国古代农学是围绕天、地、人展开的,学界将其总结为“三才”理论。

对“三才”理论最通俗、最早的表达是《吕氏春秋》“土容论.审时”,在这个成书最早的农业理论中,“三才”理论被表达为:“夫稼,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养之者天也。”在这个理论中,“稼”(农作物)是农业生产的核心和目的,但是围绕这个核心需要三个要素:天、地、人,因为农业作物的生长敞开于天,生长于土地,操作于农夫,三者结合在一起才能使农作物被种植于土地,生长于天和地的滋养中,最后才能结出饱满的籽粒,成为支撑人类生存繁衍的物质基础。由此,农业生产的对象农作物与天时、地利、人力就构成了一定的生态关系,形成农业生态系统。在这样的农业生态系统中,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属于自然力范畴。由此表明中国古代农业是建立在自然力基础之上,以天时和地利支撑农业生产,使农业生产得以在自然生产力框架中得以开显。

那么,天时的涵义是什么?天时是如何在农业生产中发挥作用?从中国古代农业对天的理解来看,所谓的天主要指各种气候条件,具体而言指光照、温度、热量、降水、刮风等等,农业作物的生长需要这些因素的参与。从一年四季转换来看,气候条件不是都一样的,而是随着季节的不同而改变,由此决定了农业生产需要借助这些不同的气候条件展开。这些气候条件在农业生产中被归结为四时,也就是所谓的天时。对于其他产业而言,天时的影响并不大,比如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都不会影响工业生产。但是天时作为天上而来的自然力却对农业生产有重要的影响,决定着农业生产是否能够获得丰收。正因为如此,《吕氏春秋》将庄稼看作是“养之在天”。具体参与农事活动的农夫在实践中归纳出顺时、趋时、不违农时、因时制宜等等与天时相适宜的种植经验,以便于更好地利用天上的自然力,透过天上的光、热、水、气等气象条件支撑农业生产,提高作物产量。古代农学家也为农业生产如何更好地利用天时提出了一些重要的理论和从事农业的基本模式,其中的二十四节气就是为了精确指示气候变化而创立的。从出土文献中可以证明早在西汉时期,二十四节气就已经被制订,并且被用于农业生产实践成为引导农民从事农业生产的重要指南,人们可以通过观看历书就能掌握农事节令了。在二十四节气中,有八个重要的节气,分别是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这八个节气是按照一年四季分类的,反映着四季变化的特征,中国古代的农业生产活动围绕着八个节气来安排。除此之外,还有小暑、大暑、处暑、小寒、大寒反映气温变化的节气,用于指导人们如何根据气温冷暖安排农业生产、生活。与雨量相关的节气是雨水、谷雨、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等。还有与作物成熟相关的节气:小满、芒种、惊蛰、清明等,其中小满表示麦类作物的成熟状况,芒种表示有芒作物开始成熟。[2]41通过中国古代农业二十四节气的划分和运用,我们看到古人如何运用以气候为核心的自然生产力开展农业生产。与以土地为核心的自然生产力不同,以气候为核心的生产力不是一成不变的,乃是处于动荡变化之中,总的划分是一年四季的变化,再细分,就是二十四节气的变化。对于这样的天时变化,人们没有能力加以操控和改变,不能借用人力使天变冷或变热,也不能控制天下雨或者不下雨,这是人力所不能为的方面。虽然人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天上的自然力,但是人的主观能动性可以将天上的自然力为我所用,就是顺应天时安排农业生产和生活。合理顺应天时的变化进行农业生产,人们就可以借助上天的自然力获得支撑自身生存所必须的物质资料,相反,就无法获得生存所需要的基本生活资料,难以维持生计。对此,无论中国古代的理论研究者,还是从事农业生产的普通农民都明确地知道。《左传·昭公元年》讲道:“天有六气,降生无味……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表明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是天时的秩序,需要人们遵循和顺应,即便是以人为主构建的农业生产也必须顺应天时的基本秩序,如此才能丰产,否则将无所收获。

当然,古人也看到不是人力乃是天上的自然力决定着年景丰歉,“雨旸时若”,就会年景丰稔;旱涝灾害,则造成歉收。面对天上变动不居的自然力,即使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古人往往无能为力,只能顺应天命,或者只能借助一些祭拜祖先神灵的方法加以弥补,但不过是自我慰藉,难以真正改变现实状况。这正是天上自然力对农业生产作用和影响的特点,需要人及时顺应变化,趋利避害,以达到作物丰产的目的。

二、自然生产力以地利融入生产

正如“三才”理论所指出的,与农业生产相关联的自然力除了天时之外还有地利,其中的原因在于无论是什么样的农业作物,在农业生产中都是出自于土地,需要依赖于土地所提供的自然生产力来生长。如此以来,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就需要了解土地,知道什么样的土地可以支撑什么样的作物,进而按着生产的实际需要对土地做出恰当的选择,以便使土地的自然生产力真正成为支撑农作物生长的基础和动力。

那么,何为土地?何为可以用于耕种农作物的土地?从一般文化意义与地理位置上来理解,天在上,地在下,天高于地,由此,人们观念中形成了天尊地卑的思想。但是对于农业生产而言,地的价值一点都不逊色于天,与天是平等的地位,甚至高过天的地位。中国古代对土地的理解首次出现于《国语·周语上》首次提到了“土气”、“土脉”、“土膏”等词语,将土壤看作是气体、水分、养料的统一体,被种植在土壤中的农作物通过吸收其中蕴含的各种气体、水分、养分得到生长,最终成为可以供应人们食物的粮食,而土壤中蕴含的各种成分就是支撑农作物生长的自然生产力,成为农作物得以生长的基本要素。针对土壤自然力对农作物的支撑作用,中国古代将其称为“地利”、“地财”、“地用”。从甲骨文“利”字来看,从刀从禾原义应为收割禾谷,泛指土地上的出产。[2]43-44农作物出于土地,靠着土地的自然力得以滋养而生长。中国古代将土地自然力视为“土宜”或“地宜”,意在表明土地位置、土壤性状极其所含的营养成分有很大差异,也就是农作物依赖生长的土壤自然力并不是一样的,而是有很大差异。为此,《尚书.禹贡》将中国的九州土地加以划分,认识到农作物生长的地宜现象,考察了哪些土地可以用来耕地。除了“土宜论”之外,中国古代还提出了“土脉论”。

《管子》的地员篇对土地生产力与农作物生长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指出土壤不同适合生长的植物也有差别,所谓“凡草土之道,各有谷造,或高活下,各有草物。”意指土壤所处的地势不同,土壤性质就不同,适合生长的植物也不同。这表明不同的农作物生长需要不同的土壤生产力来支撑,农作物与土壤之间形成一定的生态关系。

中国古代的地宜思想和土脉论显示的实际上是人如何通过用土、养土和改土的实践将土地中的自然力用于农业生产,以便于更好地支撑农作物的生长。在运用土地自然力的实践中,人们遵循的基本原则是要求对土地治之得宜,对土壤改良和农作物的种植都遵循因地制宜的原则,这本身就是在恰当地运用土地自然力支撑农作物生长。对于这种实践的实施最早可以追索到先秦时期,在这一时期所著的《禹贡》、《管子·地员》、《周礼·职方氏》等书系统归纳了农作物的地区分布,完成了最早的“地宜规划”,是按照不同地区的土地自然力能够支撑的农作物来构筑的,反映的实际上是土地自然力与农作物相适宜的情况。[3]25自春秋战国以后,人们对天时自然力的顺应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对土地自然力的认识和态度却有非常大的提升,这就是陈芙《农书》中提出的观点。按照陈芙的观点,土壤所蕴含的自然力并非一致,也不完全相同,里面所包含的支撑农作物生长的养分有多种多样,人们可以利用土壤不同的自然力种植不同的农作物,促使农作物可以在合适、合宜的土壤自然力支撑下生长,以便长出好庄稼。清代杨屾在《知本提纲》中对土壤耕作中如何因地制宜合理利用其中的自然力做出深刻的论述:“凡土皆可田,而约有五等……五者之气机,各有阴阳不同,而耕耗之浅深,亦宜分别。”[3]25杨屾在这里明确指出所有的土壤都可以成为可耕种的田地,其中的原因在于无论是怎样的土壤,其中都包含着从自然而来的自然力,这些自然力虽然可以借助人力得到加强,但是其中的源头仍然是自然,正因为如此,杨屾将土壤的等级分为五种,五个等级的土壤所包含的阴阳之气各不相同,决定了不同的农作物可以种植在其上而获得自然力的支撑得以生长。

古代农学对土壤的论述显明农作物依赖生长的“地”不只是简单的自然物,而是意味着用于耕作的土地实际上具备了生物功能,通常被称为万物之根源,是万物得以出产之所。《管子·水地篇》中说:“地者,万物之本源,诸生之根苑也。”[3]27这表明,土地所蕴含的自然力是万物所出的根源,农业生产就是人充分利用地利支撑农作物生长的过程,是“尽地力之教”,巧尽地利,使“地无遗利,遍野皆衣食之资”。[3]27

值得注意的是,农作物从其而出的土壤并非孤立存在于自然之中,所蕴含的自然力也不是单单依靠土地的供应,而是与天时密切结合共同支撑农作物生长,《汜胜之书·耕田》总结了天时与地利所蕴含的自然力如何互相融合的过程,这就是“凡耕之本,在于趋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3]28这里总结的实际上是农业耕作的基本原则,就是如何将天时所蕴含的自然力和土地所蕴含的自然力结合起来,结合二者所显明的自然力安排农业生产,支撑农作物生长,这些基本原则可以被归纳为六个方面的四字原则:抓紧农时、整地和土、增施粪肥、注意保墒、及早锄地、及早收获。[3]28这些四字原则中包含的“趋时”是人如何利用天时的自然力,“和土”是人有效利用地利的自然力,这表明人在农业生产中需要有效利用天时、地利的自然力,是将天时和地利所蕴含的自然力完全融合在一起,让自然力渗透到农业生产中,成为农作物生长的基础和前提。对此,《汜胜之书·耕田》做出如下结论:“种禾无期,因地为时。”“得时之和,适地之宜,田虽薄恶,收可亩十石。”[3]29-30所得出的结论表明人耕种农作物的前提是结合天时和地利所提供的自然力,按照具体的自然力决定耕种什么样的农作物。当人能够很好地利用天时与地利提供的自然力时,所收获的农作物就能得着很大的收成,人们就能有效地利用自然力为自己所用。

三、自然生产力借助人在农业生产中发挥作用

从农业生产的本质来看,它是依托于自然再生产,以自然再生产为基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在农业生产中只是被动的接受者而无所事事。实际上,农业生产是经济再生产与自然再生产结合的过程,意味着这种生产形式既需要自然生产力的支撑,也需要人的参与,可以说,只有人参与其中,依托于自然力而存在的农业生产才能进入人的经济活动之中,自然力才能被转化为可以带来生产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生产力,才能真正成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否则,自然生产力就无法与人的社会生产联结起来,也不可能成为农业生产的基础。

对于人将自然生产力转化为社会生产力的方面,中国古代农业提出的“三才”理论给予了透彻的分析和解释。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吕氏春秋》所显明的,“夫稼,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养之者天也。”这里表述得非常清楚,农作物的生长需要地的支撑,也需要天的养育,同时需要人的参与,只有人参与其中,将天和地所包含的自然力融合在一起用于农作物生产中,农作物才能依靠自然生产力生长发育。其中的原因在于自然力的作用是自发的和盲目的,尽管它们能够支撑所有植物的生长,但是没有人参与的植物生长只能是自发的、盲目的生长,不能成为人可以依赖的社会生产力。因为自然生产力不会自动进入人类所构筑的农业生产中,自动参与农业生产,而是需要人主动将它们运用到农业生产中,成为支撑和推动农业生产的基础。因而,人要担负起对各种自然生产力引导和协调的责任。古人提出“天地无全功”、“万物无全用”,自然生产力不会自动发生作用,需要人去发掘和提升,天与地自然力的相互协调、配合,都需要人来做,所谓“以人力尽地利,补天功”,以“财(裁)成天地之道”反映的都是人如何借助自然力用于农业生产。[4]人立足于大自然所显示的自然力而作为,辅佐天地完成化育的功能,达到“赞天地之化育”(《礼记·中庸》)、“辅相天地之宜”(《易传》泰卦象辞)、“顺时宣气,阜蕃庶物”[4]。不管作为天地的辅助者,还是作为自然的调控者,倡导天、地、人一体密不可分的古代农业观强调的是人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发挥作用,是顺势利导地运用自然力进行农业生产。在这种农业生产的框架下,天时决定着地宜,地宜包含着地利,人将天时和地宜所包号的自然生产力融合在一起成为支撑农业生产的力量:“吾闻天有时,地有利,吾盗天地之时利,云雨之滂润,山泽之产育,以生吾禾,殖吾稼,筑吾垣,建吾舍;陆盗禽兽,水盗鱼鳖,亡非盗也。夫禾稼、土木、禽兽、鱼鳖,皆天时之所生,岂吾之所有?然吾盗天儿亡殃。”[5]这则寓言反映的是古人对利用自然生产力发展农业生产的认识,描述了人如何利用自然生产力发展农业生产的认识。

在人如何利用自然力发展农业生产方面,南宋的陈芙继承和发展了列子“盗天地之时利”的思想,把这一思想用于自己的农学理论,写作了《农书》。陈芙的《农书》提出了人们如何充分利用地利发展农业生产的思想和做法,也提出了人们如何可以通过合理安排各种作物的种植结构和种植顺序进行农业生产。陈芙提出“种无虚日,收无虚月”,以此达到对地利和天时所蕴含的自然力的利用,从而把农业生产中天时、地利所蕴含和物性等因素结合起来以达到从自然力中获得所需要的农作物的目的。

在陈芙的整个农业思想中,最能够反映人如何利用地利以支撑农业生产的是他提出的“地力常新论”理论。从这一理论提出的出发点来看,陈芙是为了解决当时南宋所面临的地少人多的问题。当时这一现实问题摆在人面前,促使人思考如何在有限的土地上养活更多的人口。陈芙提出的解决办法就是通过施粪增加土壤的肥力,提升土壤自然力的效用,以使被改造的土壤可以持续被用于农业生产支撑农作物的生长,这是人借用自己的力量来增加土壤自然力的做法。这种做法在“粪”的繁体字构造上已经显示出来,是由“米”、“田”、“共”三个字组成的,其中的寓意显而易见,就是人赖以生存的粮食是从田中得来的。农作物与土壤共同参与了自然所提供的能量和物质的循环,在这一循环中,农田为农作物生长提供了必要的养分,农作物在其上开花结果,让人最后得到所期望的粮食。在这个过程中,农田中所包含的自然力透过能量和物质的转化进入农作物里面,使农作物可以最后结出果实。这样的转换意味着田地中所包含的自然力一定会损失,如果得不到补偿的话,自然力就会消失而不能继续支撑农作物的生长。从自然的角度来看,自然力会透过整个自然界的物质和能量循环增添农田中失去的自然力。但是自然界的加添往往赶不上人的需要,无法持续支撑农作物生长的需要,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人力来加添。给农田施肥就是人借助自己的力量加添土壤能力的过程。在陈芙《农书》的粪田之宜篇中,对粪田改土、因土用粪的经验进行了总结,提出了利用施肥粪田的基本理论和观点,这就是对那些贫瘠的土地要“时加新沃之土壤,以粪治之,则益精熟肥美,其力常新壮矣。”[3]31

在如何运用粪料增加土壤肥力方面,中国古代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按照古辞书《集韵》的解释,“粪”就是“秽也”,意思是一切污秽的东西、废弃的东西都可以作为“粪”投入农田土壤之中成为增加土壤肥力的因素。这些污秽的、废弃的东西概括起来包括一切植物的枯枝落叶、一切动物的粪便以及一切野生植物。从来源来看,这些粪料显然都是出自于自然,实际上也是自然力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当这些粪料被人集中起来施入土壤中时,它们就可以进入土壤的能量和物质循环中发挥自然力所具备的作用而成为支撑农业生产的力量。汉代王充在所著的《论衡·率性篇》中提出的“深耕细锄,厚加粪壤,勉致人工,以助地力”[3]165,是对人如何利用自然力增加土壤能力的最好总结,这也是中国古代之所以能保持土壤肥力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是古人充分利用自然力支撑农业生产的做法,体现了古人依赖自然、利用自然的智慧选择,值得现代人借鉴和吸收。

总之,农业生产不同于其他生产,需要人借助自然生产力发挥作用,人如何有效地借助自然生产力成为决定农业生产成败的关键,也成为人能否更好地依赖自然维持自身生存的基础,决定着人类的生存命运和发展趋向,由此自然力参与到人的生存之中,成为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的依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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