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璐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桐城人,早年是著名的“复社四公子”之一,明亡后出家为僧,驻锡江西青原山。他平生博学多才,在众多领域皆有很深的造诣,被誉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20 世纪以来,学界主要关注其哲学思想,诗文研究寥寥无几,对于散文的研究更加贫乏。
方以智有《浮山文集》传世,今人有点校本。整部文集以散文创作为主,赋体文有7 篇,是方以智早年的作品,创作时间皆在甲申以前。这一时期政局动荡,青年方以智关心时事,忧心国家前途,对个人命运的走向也感慨颇深。
“忧生意识”类似于“生命意识”,但又有所偏重,是生命意识的一部分。“生命意识”是指人类对生命的永恒价值、生命的本真状态、生存的现实意义、生命的本体等问题的高度思考与关注,以及由此所引发的对生命痛苦的无所畏惧的超越与消释,对生命自由的渴望与追求。[1]方以智的“忧生”意识则侧重于对生命的永恒价值的探索和生存的现实意义的思考。
晚明是一个大动荡的历史时期,在朝廷内部,激烈的党争并未因内忧外患的时局而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党争的一方,不言而喻是天子、内阁,宦官握有权利的一派。另一方则是竭尽死力斗争的东林党及作为其后继者的复社成员们。[2]最终,关外满族政权的入侵和内地农民军起义的夹攻,葬送了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
桐城“桂林方氏”以“忠孝节义”传家,方以智的五世祖方法曾于“靖难之役”后因拒绝署名入贺表被逮,押解途中,投江自沉。“这种忠节风范对方氏家族的人格理想,产生了深远的理想”,“由于家学的熏陶,师友的教诲以及游学经历和所结交的学友的砥砺,处在社会危机全面爆发前的沉闷空气中的方以智,表现出一种因忧患天下而急于用世的亢奋状态。”[3]青年时期的方以智胸怀大志,目睹天下流弊,因急于用世却无所作为而郁郁寡欢,其“忧生意识”也在这一时期最为显著。胸中的块垒无法消减,时而解酒浇之,但他最喜用的方式却是“悲歌”:“欲言天下事而不敢,但能悲歌。”(《陈卧子诗序》)“犹豫于僧牛墙东、下帘市上焉,慷慨悲歌,岂得已哉?”(《送李舒章序》)“慷慨悲歌”是类似于古代的狂士行径,背后透露着强烈的自信,青年方以智“自视甚高”,“自总角随尊人经栈道,见蛾眉,下三峡,又复过武夷、太姥,已北人京师,驰驱齐鲁之郊,颇注意名山大川,有所兴怀。乃者东游,浩然不足当意矣。处乡曲时,以天下必有如古人者、过古人者。今见人物,犹之山川也。”(《七解》)这似乎是文士的轻狂,但方以智的某些政论文章却也贴近时事,颇有见地,并非大而不当的书生之言,《九将》中一些鞭挞时局的激愤之语说明方以智对现实看得很清。
用世之心受挫的方以智倍感苦闷,慷慨悲歌自然是一种解忧方式,然而终日借酒消愁,不如寄托于文字。诗歌而外,赋体文较之散体,抒情性更强,便于铺陈的特点也使得博学的方以智纵横其中,将其“忧生意识”表现得淋漓尽致。
据任道斌先生《方以智年谱》:“明崇祯六年癸酉(1633),二十三岁,夏,汇《拟求贤诏》……《九将》诸篇。”[4]可知《九将》的完成时间最迟当在是年夏天。《九将》由九篇骚体文组成,文风有意模仿屈原的《离骚》,据苏桓和刘城的《九将·序》:
夫何而拟《离骚》也?《史记》曰:“离骚,犹离忧也。”作者不得于君,续者又托古之不得于君者,以发愤其志。密乎曾有此乎?(苏序)
夫密之生清华之族,资鼎盛之年,惊才宏览,含玉吐勒,即奚疑焉?顾所谓九将者,盖有不得志于世者矣,犹离忧也。(刘序)[5]
二人之序皆以方以智因不得志而模仿屈原作此“缠绵往复”的赋体文。方以智在《九将》中的忧生意识无疑是显著的,所表现的情感也深沉而复杂,读者不难感受他那种郁勃不平的愤慨之气,正如苏桓《序》所说的“读者考其名义,玩咏其词,则亦可恻然而悲矣。”但其主旨仍是在恶劣的政治环境下对个体生存价值的探索。这一探索过程极其艰难、备受煎熬,方以智在文中表现出失望乃至绝望,叹息乃至愤慨的精神状态,时而猛烈抨击,时而搔首问天。但最终并未因艰难而放弃探索,他不敢懈怠自逸,仍有决心继续追求适合自己的道路。
方以智在《九将》的很多篇章中渲染政治的黑暗,指责那些靠倾轧手段而上位的权臣。士人借倾轧他人以晋身的方式在末代季世尤甚,“以‘戾气’概括明代尤其明末的时代氛围,有它异常的准确性。而‘躁竞’等等,则是士人处此时代的普遍姿态,又参与构成者时代氛围。”[6]赵园先生举方以智同一时代的学者如王夫之、钱谦益、朱鹤龄等人的言论来证实这一时代氛围,并引方以智散文中的“弥天皆血”“古今皆血”等片言只语,实则其亡国之前的赋体文对这种氛围的感受更加浓烈,其情感的抒发也更直接地反映了时代的病症。
方以智是复社成员,他站在正人君子为代表的东林党一边,抨击了那些权臣、宦官,并对忠直之士受到迫害愤慨万分,在《阴女赫》《告台颠》这两章中,方以智的批判态度最为激烈,感情也极度愤慨。《阴女赫》的小序说:“阴女赫,极反侧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极之也者,罔极也。”这里的“人”正指代那些弄权的佞臣。“悲回风之霾颲兮,窘阴雨之霃霠。逞飞廉以发发兮,纵屏翳以苦淫。伊白日之昭炤兮,欲睹之而既蔽。匿长夜之悠悠兮,又以余睥睨而见恚。”(《阴女赫》)“凛浮云之奄忽兮,霭蔽亏以互相踰。触石肤寸以幕天兮,盲飚回迫而前驱。”(《告台颠》)方以智用“阴雨回风”“浮云奄忽,盲飚前驱”“白日遮蔽”等传统的意象来反映现实中奸臣乱国,君主误听的现象。
奸臣弄权,主要表现在其小序中所说的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饥鹰厉吻而博雏兮,熊貔奔腾而啖食。贤者拏隘而索处兮,斯复何时而敢闻叹息。抵蔑而计得当兮,蛾行剽而焉问所亲?彼骨肉之相戕兮,又何有乎他人?(《阴女赫》)
猖披儿狠而自臧兮,薰胥好朋以相訾。……彼以慸葪而职噂沓兮,朝刎颈而暮陷以连坐。苟得逞私愤以献宠兮,满谰诬天乎亦何不可?(《告台颠》)
夫赤芾而乘华轩兮,孰非人所恒欲?顾叱咤倾轧以排啖兮,又何加于其禄?中詷而肆毒奭兮,吾窃以夫人之太忍也。(《阴女赫》)
以“饥鹰”“熊貔”来比喻当权者,正是痛惜其丧失了人性中基本道德。排挤、倾轧是主要手段,当然也不排除勾结宦官,甚至为达目的,出卖知交好友,伤害骨肉至亲,这些并非是方以智文学性地渲染,而是现实的反映。士人出身的官员受到季世“躁进”的风气的影响,在行为中表现出暴戾的特点。以正直著称的东林党人为了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他们不得不争,去取得权利,完成自己的政治目标。
方以智从人性道德的角度抨击了这些佞臣,但抨击只是暂时发泄内心的愤慨,他真正担心的是积小弊而成大患,国事因之而不振:“下并举而虚喝兮,扬沸而不减炊。眇疥廯而不谈兮,迄癰疽其又奚治?”(《告台颠》)实际上,东林党人虽努力争取政治地位,但对于解决内忧外患的具体问题并无实际帮助。谢国桢先生说:“崇祯一代虽然入阁的有五十几个人,但实际当权的也不过这几个人。他们这几个人虽然有反对东林的,也有与东林合作的,但对于政治都没有什么良好的结果。”[7]很多学者都认为明亡于党争,正是看到了党争之弊端,“党争的主要方面,并不是社会层次的问题,而是在中央政局中和反对派的几乎是拼上性命的权利斗争。”[8]方以智将目光从士人争权的“戾气”转向艰危的时局上来,是他见识过人的体现。
在上述恶劣的政治环境下,方以智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价值。一方面用世之心很强的他感叹时光迅速,难以作为;另一方面他仍然积极求索,不敢自逸,表现出自强不息的人生态度。虽然方以智此时只有二十三岁,但在家族学术的熏陶下,他的思想已相当成熟,游学四方的经历也使得他广结良朋,谈经论史并认清时弊。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黑暗的朝政使他想到了明哲保身。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志行高洁”的名声越大,越是危险,就算保持沉默,也未免遭人嫉妒,何况“自矜蛾眉”者。那些因正直而惨遭杀生之祸的君子正是他的“前车之鉴”:
觇令名之鲜终兮,烈士由来而是也。兰以薰而自燃兮,膏以明而自灭。达者审而蝉蜕兮,务犹犹以怡悦。(《终永怀》)
莫困辱于好修兮,嘿嘿犹未免于嫉妒。……知谣诼之善淫兮,何自矜其蛾眉?(《忝自鞠》)
但不用于世,对于方以智来说未免辜负胸中所学:“台幼服此好兮,思蠠没以无忝。纷诗书以简毕兮,治古昔常嗛嗛。世混浊而哗众取宠兮,夫安知美我之尚博蹇?”(《忝自鞠》)故而他深感进退两难:“进余不足以托荣于岩廊兮,夫安知见诋诃于閈里。”(《忝自鞠》)眷眷故乡兮岂不欲还?顾贫贱兮独难。(《劳所作》)这里所表现出的“眷眷故乡”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乡土情结”,而是“家族情结”,世家大族的长盛需借助族中青年子弟力量,要保持家族的影响力,最好的方式便是子弟取得科举功名。有着浓厚“家族情结”的方以智进则感到群小蔽路,致身无门;退又深愧于家族的期待和自身所学,这一矛盾使得他倍感人生旅途的艰难:“陟长薄兮望前陂,纷车马兮何斐斐。岁云暮矣日已施,路修远兮不得归。车轊将折兮我马虺隤,被褐离瘼兮寒且饥。”(《劳所作》)然而他不敢懈怠,正如《劳所作》篇小序所说:“劳所作,所其无逸也。人虽欲不劳,不可得也。”又“逢僤怒不徹而是椓兮,敢效我友之自逸。”(《劳所作》)
在这种矛盾思想的状态下,方以智试着去解脱,功名富贵如不可求,则从吾所好,容与山林之间:“欢乐极而哀情多兮,孰不嗟富贵之何益?……宁居室而芦帘兮,倘荡上容而迟迟。”(《劳所作》)但实际上以方以智贵公子的身份,想要不参加科举,不入朝廷是不现实的,既不能有所作为,归隐山林也不允许:“欲有所如兮焉从?不得至兮山中。既醉兮泣下,魂绵邈而飘摇兮一何苦?”(《抽乱曲》)他无奈问天:“倬有昊之吊灵兮,何参差以畀不均?悬禠祲以昭视兮,孰若否之当脊伦?岂九天之夐绝兮,孰察下土之中情?”(《矢神听》)然“天意从来高难问”,愁思萦绕的他选择出游以销之:“强逍遥,悲失志也。志既不得,不可为也,又焉悲之?然已悲矣,逍遥焉,夫安得而不强也?”(《强逍遥·序》)
乱世之中士人的前途与国家的命运交错在一起,方以智的“忧生意识”体现的不仅仅是个人得失,更多是对政治局势的担忧和对当权者不思进取、只知争权夺利的失望,其徘徊苦闷的心情正反应了大厦将倾的时局,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方以智在这一时期的心路有一定的转变过程,虽然对现实的失望并没有使他的用世之心完全受挫,但他的思想已十分矛盾,苦痛与激愤并存,最终选择“驾言出游,以写我忧”,这个时期他仍处于苦痛迷茫的状态,对自己人生的定位要等到下一阶段。
《七解》题下自注“丁丑答客作”,这里的“客”指的是云间才子李雯。崇祯十年(1637)六月,方以智旬日间两得李雯来书,问学业及隐居事,以智因作《七解》,言不遇之感以答之。这年方以智二十七岁,距离创作《九将》已达四年之久。据自序,“七解也者,为七客以解其悲也。悲不可解,而终解于故人之言,人生重得故人也。”文中的“抱蜀子”是方以智自谓,“抱蜀子”怀才不遇,胸中郁闷忧愁,包括故人在内的“七客”分别为“抱蜀子”提供了“解忧之道”,最终故人之言打动了他,故而说人生重得故人。
方以智在《九将》中表现出强烈的忧生意识与苦苦探索生命价值的精神,但更多时候是在用文字的形式抒发排解这种忧生的苦闷,对于他而言,个体的价值究竟在哪里,仍未找到答案。四年后,他的经历更加丰富,对人生和社会现实也有进一步清醒的认识,七客所提供的多元选择正是他对人生价值积极探索的成果。虽然方以智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忧生意识”就此终结,这一定位的本身就是一种悲剧。
《七解》中的七客分别是逢俉士、握辄氏、横世君、缜栗先生、罔䆡老人、程勇公、故人,除故人外,六客的人生观各自寓意在他们的名字之中:
逢俉士:人生因便以取青紫,其术甚易,安用博洽苦难,羁縻岁月耶?……高务经史,追琢辞赋,儡声蔚气,发为长篇,虽千卷充栋,无取于士人之目也。(因时射利)
握辄氏:逐十一,征贵贱,尽卖其所藏图书琴镡玩好诸物,榷会鱼盐,其羡不爽,更能家食约啬,一切交游皆谢之,不数年可以殖矣。(弃文从商)
横世君:古称轻侠慷慨之士,未有不光结交者,其结交未有不先公卿者……子何不少降其倨满,稍一委蛇,上则可以光令闻,下亦不失为糊口。(结交公卿)
程勇公:方今圣明旰食,求贤良方正,以辅出治。以子之明古今,审成败,通达国体,目天下外虏内寇,攘攘如此,何不著一书,极陈利病,以效忠于国家?(上书求进)
缜栗先生:古贤者进不足以得志,则退而有以自处。今子负责志偃蹇。独颅然于兹土,非高士也。(归隐山林)
罔 老人:子诚长于计人事者,亦能知世以外乎?吾壶中有药焉,可以摅子之苑结,而开子之旦明也,自庸服诸?(求仙炼药)
因时射利、弃文从商、结交公卿、上书求进、归隐山林、求仙炼药,这六种选择并不是方以智单纯假想出来的,而是现实存在、为人所采用的。既是方以智强烈忧生意识下对个体价值探索的结果,也表现了社会人生的复杂性。另一方面,方以智一一回拒“六客”的建议,坚持本我的状态,说明了社会有其包容性,它不会泯灭个体的价值,饱含深度,闪烁着思想光芒的个体终究不会湮没在历史的大潮中,方以智那种独立挺拔的人格与思想便是如此。
以“抱蜀子”自称的方以智最终选择了故人之言,故人先责备他:“吾与汝少相期以古人,今虽不得志,则古人不得志之所为可则也,何必愤激以自老耶?叹贫且贱,结纳不为人所重,意欲绝交,而又不闭门,处于谢客结客之间,更与市中酒徒,作史笑傲,以饰其慷慨,而慷慨终不能隐也,汝将谓人以汝为和平乎哉?如又谓此可以藏其身而免为善之讪乎哉?”(《七解》)然后为他指明道路:“不及此时,覃精经史,闻风化雨,以待后世,将何待乎?况遇合有时,终非没没者比耶?……我等拔来报往,自在所免,独毋好奇过当耳。”(《七解》)
“故人”与其说真实存在,毋宁认为存在于方以智的假想之中,代表了方以智的心声,其责备是方以智的反思,建议是反思的结果。方以智在《送李舒章序》中表达了“欲备天地万物,古今之数,明经论史,核世变之故,著书名山而藏之”的愿望,正与此文中“毋好奇过当,和光同尘,闭门读书,以待后世之知”的方式相符。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当然是清苦的,但也是忧愁痛苦升华后一种解脱,很多遗民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这种方式,如傅山,也选择“闭门读书”,使“一切龌龊人事不到眼前心上”,其读书时“观其户,寂若无人;披其帷,其人斯在”[9]这种方式是退守求全的,晚年的方以智出家为僧,也算是亡国后最好的归宿了。“明季遗民逃禅,示不仕决心也”[10],出家后的方以智并未泯灭于佛法之中,他仍是一位遗民,不因披上衲衣就成为佛徒,与复明势力也未断绝联系,“粤难”事发应与此有关。
可以说《七解》名为解忧,实则是方以智将“忧生意识”具体化了,读者可以看到处于“乱不乱之间”的社会背景下,方以智进退两难的矛盾心态和复杂情感。前六位客人所提供的解忧之道从某种程度来说都是良方,但方以智最终将自己人生定位在故人所说“闭门读书,以求来世”上,并以为“忧不可解,终解于故人之言”,这对于“少倜傥有大志,欲为古之学者”的“抱蜀子”来说虽不足奇,却也有着怀才不遇,有志难伸的无奈。“年九岁能赋诗属文,十二诵《六经》。长益博学,遍览史传,负笈从师,下帷山中,通阴阳象数、天官望气之学,穷律吕之源,讲兵法之要”(《七解》),如此饱学多才之士,自愿守寂寞之道,自然有文人的耿介成分,却也是整个时代的悲哀。从某种角度来看,“忧”仍未解,反而更加强烈了。
方以智其他几篇赋体文对这种“忧生意识”也有不同程度的反映,如作于《九将》之前的《结客赋》诠释了不同层次的“交友之道”,借“世无知己”批判了浇薄的世风,其中颇能表现自身的价值取向和对世风日下的担忧。《将归赋》和《瞻阴雨赋》是《九将》稍后的作品,前者体现的是“家族情结”;后者仍是忧心时局,这一时期的方以智处于人生的探索阶段,两篇短赋的思想仍与《九将》一致。作于庚辰秋(1640)的《激楚》主要反映了其父的冤屈,辛巳年秋(1641)所作的《顾瞻噫》,自序以为“志隐也”,文中也一再渲染政治的黑暗,此时方以智身居京城,目睹并厌倦了朝廷斗争,产生了归隐之思,这又与《七解》选择的自处之道相符。
总之,《浮山文集》中的赋体文数量虽少,然较之散体文更能体现青年方以智的激愤不平之气,铺陈横厉的文风背后是慷慨悲歌的狂士面目,怀才不遇与担忧时局的他形成了强烈的忧生意识,这种意识表现在个体与国家的交融之中。风雨飘摇的时局已渐不可为,倾轧排挤的党争仍未终止,忠良之臣遭到杀戮,有志之士空有才能却晋身无门,这些都反应在《九将》中。忧心忡忡的方以智在艰难的人生道路上努力探索,他反观世人的生存之道,最终以“闭门著书”为己任,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无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