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赴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汉语教师志愿者教学情况及策略研究

周怡君

（吉林省对外汉语教学培训中心，吉林长春130012）

一、研究背景

中泰两国1975 年建交，随着中国的日益崛起，综合国力的提升，两国之间各领域往来逐渐密切。泰国皇室对汉语学习更是高度重视，同时，泰国政府认为，在学校开展汉语教学，不仅有利于中泰两国人民友好关系的发展，更是泰国发展自身经济和提高国际地位的需要。2003 年，泰国教育部民校教育委员会针对民校汉语师资短缺的情况，率先与中国孔子学院总部合作，开展了 “中泰汉语教师志愿者项目” 以支持泰国的汉语教学。随后几年，泰国教育部所属其他四个教育委员会：基础委、高教委、职教委、成教委也相继向中国孔子学院总部提出申请汉语教师的请求。2005 年8 月至12 月，泰国教育部制定了 “在泰国推广汉语教学的五年战略规划” ，将汉语教学推广作为泰国一项国家教育政策确定下来。从此，汉语教学进入了泰国主流教育体系。

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简称职教委）有近400所职业院校，有300 多所开设汉语课。吉林省从2014年开始向孔子学院总部推荐外派泰国汉语教师志愿者，省内96%以上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都是赴职教委学校任教，至今派出近300人次，占全省外派师资总数的28.5%。2019年，由吉林省外派赴泰国职教委学校任教的新任汉语教师志愿者占全国外派赴泰国职教委学校任教的新任汉语教师志愿者总数的29.2%。因此，有必要系统地了解和研究赴泰职教委学校的整体教学情况，为今后赴任的汉语志愿者教师提供更全面、充足的信息，帮助他们尽快适应教学环境，进入角色。

二、研究方法及内容

本文以调查问卷的方式，调查研究了吉林省外派至泰国职教委学校的汉语教师志愿者的教学情况，共计130 人，收回问卷130 份。调查问卷的内容归纳为五部分：汉语教学现状、语言教学内容方面、课堂管理方面、跨文化交际方面、生活方面。

三、研究结果

职教委学校的学生的年龄段主要在15～22岁之间；班额少则几人，多至60人，有两个班级合成一个班一起上汉语课的情况，一般来说班额为30～40人；在此次问卷调查的职教委学校当中，有90%学校的学生为汉语零基础学习者，仅有10%学校的学生为汉语初级水平学习者。

（一）汉语教学现状

1.汉语主修课开展情况及HSK普及情况

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汉语为选修课的学校占60%，汉语为主修课的学校占35%，有5%的学校部分学生将汉语作为选修课、部分学生将汉语作为主修课。在130 份问卷中，只有8 份问卷中提到，如果要来中国留学才需要通过HSK2 级或HSK3 级；剩余122份问卷则表示任教学校对HSK无要求。

2.教材使用情况

有81份问卷提到学校要求使用指定教材；49份问卷反映学校不硬性指定教材，其中有41份问卷中提到学校有指定教材，但是志愿者教师可以自己选择使用学校提供的教材或者根据实际教学需要自行编写课程。

在泰国职教委所属的学校中，最常见的两种教材为《交际汉语》和《通讯汉语》，还有其他比较流行的教材如《汉语应用》《体验汉语》。但是志愿者教师普遍表示泰国本地教材有翻译错误和脱离实际语用的情况，不太适用于零基础或初级学习者，因此有些志愿者教师们根据自己的实际教学需求自行选择了国内的教材，使用较多的有《快乐汉语》《跟我学汉语》《汉语对话301句》。

以上数据可见，虽然汉语教学已经在泰国主流教育体系中得到普及，但是大部分职教委学校的汉语教学水平都处于零基础或初级阶段；对HSK 的要求更是寥寥无几，甚至有的学校还不知道HSK 是什么。

（二）语言教学内容方面的问题

对泰国职教委学校汉语教学当中语言教学内容的调查和研究，主要从发音、字形、词汇、句子四个方面入手。教学方面的问题共计提出160 次，其中：发音问题提及最多，占74.5%；句子方面的问题次之，占9.3%；再次为字形方面的问题，占8.7%；最后为词汇方面的问题，占7.5%。

1.发音问题

发音问题在问卷调查中共被提出119 次，可归纳为9个具体问题，简要列出如下：

（1）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23%是存在发音不准或发不出声音的问题，被列出27次；

（2）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23%是具体的z/c/s 的发音混淆、发不出准确的音或者发不出音，共被列出27次；

（3）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18%是具体的zh/chi/shi/r 的发音混淆、发不出准确的音或者发不出音，共被列出22次；

（4）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11%是具体的ü 的发不出准确的音或者发不出音，共被列出13次；

（5）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8%是具体的j/q/x 的混淆、发音不准确或者发不出音，被列出10次；

（6）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6%是具体的h 的发音不准确或者与k 的发音混淆，共被列出7次；

（7）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5%是具体的b/p 的发音混淆、发音不准确，共被列出6次；

（8）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4%是具体的声调的发音不准确，共被列出5次；

（9）问卷中所提到的全部发音问题当中的1.6%是具体的音变问题，共被列出2次。

2.句子问题

句子问题在问卷调查中共被提出15次，可归纳为具体3个问题：

（1）语序问题，存在母语负迁移的问题，如：泰语的语序中，名词是放在形容词前面的，但是汉语正相反，形容词要放在名词前，被列出12次；

（2） “了” 位于句尾，表示事情完成和表示语气词的用法混淆，被列出2次；

（3） “吗” ，学生常常忘记在句尾添加 “吗” ，被列出1次。

3.字形问题

字形问题在问卷调查中共被提出14次，可归纳为具体2个问题：

（1）汉字笔顺错乱问题，列出12次；

（2）汉字认读问题，记不住汉字，认读困难，列出2次。

4.词汇问题

词汇问题在问卷调查中共被提出12次，可归纳为具体3个问题：

（1）数量词用法混淆，如： “二、两” ，被列出4次； “个、位” ，被列出3次；

（2）否定式 “没、不” 用法混淆，被列出3次；

（3）单词记忆混淆，如 “你、您” “他、她” 被列出2次。

以上问题对于泰语为母语的汉语零基础和初级水平学习者来说是具有针对性的，同时，也是符合汉语学习规律的，值得深入思考并且从教学法方面进行研究和探索。

（三）课堂管理问题

通过问卷反馈归纳得出，泰国的课堂比较自由、松散，男同学人数较多的班级，课堂管理的问题要多于女生多的班级。学习态度不积极、注意力不集中、上课聊天、迟到等是课堂管理当中面临的主要问题。在130份问卷中，课堂管理问题被提出的次数最多，有220 次，一共可归纳为15 个常见课堂管理方面的问题，列出如下：

1.学习态度和积极性差、注意力不集中、不尊重老师，列出58次；

2.上课互相聊天，喧哗，列出45次；

3.上课玩手机，不听课，列出39次；

4.上课迟到，甚至迟到半小时以上，甚至旷课，列出37次；

5.上课离开座位乱走，列出8次；

6.上课吃东西，列出6次；

7.以上厕所为由离开课堂很久或者不归，列出5次；

8.上课化妆、梳头，列出5次；

9.课堂游戏、活动场面吵闹失控，列出4次；

10.不写作业，列出4次；

11.学生学习能力差距太大，列出3次；

12.午休或者放学前课堂纪律涣散，列出2次；

13.班级里的trouble maker，一个人引起整个课堂混乱，列出2次；

14.上课听歌，列出1次；

15.拒绝发言，列出1次。

（四）跨文化交际方面的问题

大部分的汉语教师志愿者能够积极吸纳泰国文化的优点，非常喜欢泰国的礼貌文化，如：微笑、合十礼、遇事不急躁等。大部分志愿者教师的工作和教学环境都是非常平和的，但是有一部分教师也遇到了一些跟学校相关的、可控范围内的人际关系和文化不适等问题，无因跨文化引起的心理问题。在130 份调查问卷中，有23%的问卷提出了人际摩擦和文化不适应问题，共提出30 次；其中同事喜欢背后谈论别人隐私问题被提出次数最多，具体情况如下：

1.背后谈论别人隐私，提出6次；

2.与其他国家的外教发生矛盾，如：不打招呼随意使用自己物品，言语讽刺、挑衅、骚扰等，提出5次；

3.与校方管理老师之间的矛盾，如：管理老师借钱不还、对志愿者态度不好等，提出5次；

4.与泰国同事之间的各种矛盾，提出5 次，如：以语言不通为由，不让中国老师上主桌开会，但是其他国家的外教都坐在主桌上，由于身体不舒适退场却被校领导批评；再比如：泰国同事嫌弃自己喷洒驱蚊液的味道太大；泰国同事想让志愿者老师陪同逛街或者上课，被拒绝后生气等；

5.学校有临时活动或者课程调整，没有及时通知自己，提出3次；

6.与中国同去志愿者教师之间的观念上的差距导致的矛盾，提出2次；

7.不适应泰国学生的跪拜礼，提出2次；

8.不太理解为什么泰国人会在葬礼上跳舞，提出1次。

（五）生活方面的问题

汉语教师志愿者赴海外教学，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生活，适应生活是第一步，然后才能谈到完成工作任务。生活方面的困难和不适应在130 份调查问卷中共被提出141次，总结归纳为以下6个方面：

1.语言不通。在课堂上与学生沟通不畅影响教学，与同事沟通不畅容易造成误解等，共列出56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39.7%；

2.交通不便。学校位于小镇边缘或高速附近，去711超市或菜市场买东西非常不方便，列出33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23.4%；

3.住处里经常有昆虫出没。蚊子、壁虎等，列出18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12.8%；

4.饮食不习惯。市场没有中国调料，如：香油、麻酱、火锅底料等，列出17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12.1%；

5.会有孤独感，列出13 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9.2%；

6.宿舍没有空调，没有热水器，列出4 次，占生活方面全部问题的2.8%。

（六）小结

130 名汉语教师志愿者在130 份调查问卷中共提出问题551次，如下图，其中课堂管理方面的问题是最多的，共提出220 次，教学方面的问题共提出160 次，生活方面的问题共提出141 次，跨文化交际方面的问题共提出30次。

四、讨论及策略

通过上述调查研究，我们发现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的汉语教学仍处于初级阶段，甚至是不断地重复为零基础水平的学习者普及语言的阶段。职教委学生本身学习动机不足，课堂松散，持续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和课堂管理就显得尤为重要。语音的发音困难和语序问题的反复被提出，说明语言教学受母语影响出现母语负迁移现象较为严重，而我们的汉语教师志愿者的泰语大部分都只是通过1个多月的行前培训学习的，不够精通的情况普遍存在，这无疑为教学增加了难度。

上述研究和讨论，可以为教师事先了解自己的教学环境、根据教学情况调整和强化自身的教学技能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撑，为今后赴泰国职教委学校任教的汉语教师志愿者们能更好、更从容地完成教学任务提供以下几点经验。

（一）强化语言学习

语言是达成有效沟通的重要工具。在赴任前，学好基础泰语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某种程度上，语言水平，决定了赴任后在国外的生活质量。生活首先要达到一定的舒适度，然后教师才能安心地做好工作。志愿者教师不仅是在课堂中才需要语言沟通，在生活中更加需要语言沟通，尤其是与身边的领导、同事的有效沟通，避免误会、达成良好的人际关系，能够增加心理舒适感，加速自己对跨文化的适应。

从课堂的角度来说，即便是最佳状态的沉浸式课堂，中介语的使用也占30%左右，甚至更有学者提出基础阶段的教学由本土汉语教师来承担，有利于汉语教学。因为他们比我们更了解和懂得学生学习汉语的重点、难点，更懂得学生的学习心理，在汉语教学过程中更能进行汉语和他们的母语的对比教学。何况泰国职教委学校的汉语教学情况大部分都处于零基础或初级水平阶段，显然对教师使用中介语的需求是很高的，这就需要赴任教师具备一定的基础泰语，除了课堂教学能够更快捷地讲解外，达成师生间良好的沟通和互动对课堂教学效果的影响也是相当巨大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教师的人格魅力能够更进一步地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

（二）丰富及优化教学方法

在第二语言教学理论中，有很多种教学法，如传统的语法翻译法、直接法、情景法、阅读法、自觉对比法、听说法、视听法、自觉实践法、认知法、团体语言学习法、默教法、全身反应法、暗示法、自然法、交际法，以及后来的游戏法、任务法等。汉语教师应该在了解多种教学法的基础上因人而异，根据教学对象的特点，选择最适合自己学生的教学方法，达成有趣、有效的教学，完成教学目标。教师除了掌握基本的教学方法之外，还应该多丰富教学方法，主动开发和自创教学方法，提高教学趣味性，引导学生自主学习，增加学生学习的成就感和兴趣，激励学生的学习动机。

（三）提高实际课堂管理能力及水平

课堂管理是中国教师最需要提高的技能。在中国的教育体制和教师权威性课堂里，教师和学生的精力都集中在课堂教学的内容和进度上，不需要做很多课堂管理的工作，大部分学生都能够遵守课堂纪律，听教师的指令；但是在国外的课堂中，情况却是大不相同。根据调查问卷反馈的情况来看，课堂管理的问题被提出的次数最多，课堂秩序自由散漫，学生缺乏纪律约束，这对中国教师来说是一种技能转换上的挑战。教师除了要整顿课堂纪律外，还要完成一定的教学目标，同时，不能拿中国的教学模式生搬硬套，避免引起学生的逆反心理。很多志愿者教师反馈一开始是完全完不成自己内心所预期的教学目标，很有挫败感，对学生的散漫状态是有些不适应、甚至是生气的，认为学生不尊重老师，后来才逐渐理解了学生并不是不尊重老师，只是泰国的师生关系不似中国的师生关系那样具有教师威严和权威性，最终，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处理方式、方法，如：设立和强调课堂规则、建立奖惩制度、制定课程评分规则、与学生沟通后形成相对平等的师生之间的守纪约定等。

（四）提高自身修养，心怀若谷，求同存异

汉语教师志愿者首先要努力提高自身的综合素质和修养，这样在面对异国文化时才能有底气，有知识和文化底蕴的储备才能有自信。教师要有能力把文化融于语言教学，辅助语言教学，而不是在中介语还达不到足够支撑表达文化内容的程度时，去做一些大体脱离语言教学实际的剪纸、画脸谱等文化活动。这种文化的综合储备是基础。

但是教师也要意识到，文化自信，不是盲目的文化自负，语言教学不是强制的语言输出。跨文化交际的目的并不是让汉语学习者在行为模式、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方面与汉语文化群体保持一致，而是强调在平等的基础上建立对彼此的理解和尊重，进而达到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的理想境界（费孝通，2005）。只有把跨文化交际放到多元共生、平等对话和求同存异的环境中去研究，才能提升汉语教师的跨文化交际能力，使之保持正确的方向并焕发出持续的生命力（李晓琪，2019）。教师始终要明确语言教学才是根本，遇到不同声音或质疑是非常正常的，就是因为不同，才有碰撞，处理好碰撞，求同存异才会谋得更好的发展。胡文仲老先生曾说过：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跨文化。” 和谐的人际关系就是成功的跨文化。入乡随俗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说辞，在处理文化的不同时，更需要博大的胸怀去包容和理解，这一切都需要志愿者教师具有更高层次、更高境界的修养。

（五）加强心理调适能力

加强对赴泰职教委学校的汉语教师志愿者的心理建设，放下敏感、 “玻璃心” ，不放大不良情绪，加强自我调节能力的培养；做好环境艰苦的心理预防工作，加强对适应新环境、抗孤独方面的引导和培训，提高他们解决问题、化解问题的主动性。树立责任意识，放弃和弱化 “应该得到照顾” 的心理，培养担待、担当的心理素质，打造内心强大、阳光型汉语教师志愿者队伍。

五、结语

经过改革开放40 年，中国和平崛起，引发了世界各地汉语热，促成了汉语加快走向世界的新局面。学科和事业几乎成了国家发展和国际形势的一个晴雨表。跟国际形势及国际政治的关系极其紧密，这是国际汉语教学这个学科的第一个特点。这个学科的另一个特点是它一直服务于国家的发展战略。之所以受到如此高度的重视，是因为母语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是国家软实力的一种表现。作为人们信息沟通、文化交流和促进相互理解的工具，语言的传播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总是能为国家的发展战略服务，今天更为 “一带一路” 建设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伟大构想搭桥铺路。泰国是 “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从王室到政府对汉语教学都十分重视，对汉语教师的需求量全球第一，但同时，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泰国甚至全球其他地区的汉语教学水平仍处于初级阶段、本地汉语师资严重缺乏、文化和教育背景的不同导致语言教学进行缓慢的现状。

本文立足于近年来由吉林省推荐外派至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任教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填写的问卷调查及研究分析，为今后赴泰任教的汉语教师志愿者能更好、更迅速地适应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任教环境提供更全面、更细节的信息。教师若能有效利用，可在一定程度上做好赴任前的心理预期，提高教学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