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讯员 张家宁
我们在老家黄荆沟陈氏家族里属大房,因此辈分很低。幺房的许多比我年龄小许多的人按辈分我却要叫他们爷爷、叔叔或姑姑。不少与我父母年纪差不多的,我则要称呼他们为“太爷”“太婆”。
小太婆是我小太爷的老婆,姓刘,在我的印象中,这位我们称之为“太婆”的人,是个十足的吝啬鬼,而且十分爱占别人的便宜,从人家自留地旁边经过时,她总能趁人不注意顺手摘走别人哪怕一个茄子或两只辣椒抑或是别的什么,但她把自家的东西却看得很紧,别人从她家屋旁路过,她总是拿异样的眼光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生怕别人也像她一样顺手牵羊拿走什么。
我们住在一个房屋并不连在一起但又彼此距离不远的一个大院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一些诸如桃、李、杏、梨之类的果树。每逢这些果子成熟的季节,小孩子们随意摘点这家或那家的果子吃,我们一般人家之间都是不介意的,但唯独她家的不行。一到这个季节,她每天像个幽灵一样死死守护着她家的那几棵果树,我们人还没到树下,就会传来她凄厉的尖叫声。
我们那时候也是淘气,她越是怕我们摘她家的水果,我们偏要往她家的果树下凑,有时候还商量好轮番去故意气她,弄得她一天什么也干不成。她家有一棵大梨树正好长在我们去水井挑水的路边,梨子成熟的时候,有些果子就在过路人的头顶上晃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院子里住着十多户人家,每天总有人要去挑水,要挑水就必须从那棵梨树下经过。那段日子她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要干家务活,又要担心别人摘她的梨,于是只好一心挂两头,在屋里待一会儿,又赶紧出来看着她的梨树。
有一年这棵梨树上的梨结得十分多,个头也比以往大,也许是日照更充分的缘故吧,梨子金黄金黄的在树上闪着诱人的光。院子里的“孩子王”黑娃看不惯小太婆的吝啬,和大家一商量,决定想法子治治这个太婆。我们派人专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就在她去水井边洗菜的十几分钟里,十几个手脚灵便的少年爬上了她家的梨树,成功地偷走了至少三四十斤梨。等她洗完菜发现地上有不少掉下的梨,意识到梨被人偷了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当时担任生产大队长的小太爷正好从大队开会回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对她一顿拳打脚踢,骂她不是个东西,并责令她以后不准那么小气。她只好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哼哼唧唧回了家。
那时候我们院子里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每年腊月杀猪的时候还有正月里要互相请“转转席”。每次轮到她家的时候都是小太爷一个人在张落,而她总是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不该请这么多人来家里吃饭,但她又怕小太爷。开席后她总是站在厨房门口数着上了几个凉菜几个热菜几个汤,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把所有吃饭的人赶走。可是当别人家请客时,她却比谁都积极,总是把自己的三个孩子一个不少地带去吃饭,饭前吃茶食时她总会趁人不注意把核桃花生之类的坚果往自己口袋里塞。
大队刚办起米面加工厂后,大家都会去那里打米磨面。可她总怀疑机器吞吃了她的粮食,在加工面粉时将手伸进粮斗里,被机器生生绞掉了四根手指头。受伤后医生让她住院,她怕花钱坚决不肯,结果创面感染,险些从手肘处截肢。你别看她对自己的东西看得紧,她弄别人的东西时手脚却格外麻利。
她还有一手爬树的绝招,一见人家不注意,她噌噌几下就上了人家的树,摘起果子来毫不手软。有时被人家主人发现了,她也丝毫不觉得难堪,竟能厚着脸皮说“我尝尝你家的果子味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