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 林纲
摘 要:“剔”字本是动词,而在徐州方言中,“剔”是特殊的程度副词,相当于普通话“很”“非常”,且“剔”常与单音节形容词连用,构成“剔+adj”固定结构,即“很……”“非常……”。采用历时分析与共时分析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探究“剔”从古代汉语中的动词演变为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词的原因与过程,分析徐州方言“剔+adj”结构的句法功能、特点并探究它们的语用功能,以这三个研究目标为落脚点来全面探析徐州方言副词“剔”字的特色面貌。
关键词:徐州方言;程度副词;“剔”;历时分析;共时分析
中图分类号:H1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20)06-0079-06
徐州话,属于北方方言中原官话-徐淮片,它和普通话比较接近,语法变化较少,但词汇有较大区别。目前学界对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词的研究不多,只有如吴继光(1986)[1]、徐君善(2008)[2]、李娜(2010)[3]、李海玲(2010)[4]等,前人的这些研究,向我们展现了徐州方言副词的种种特色,如“挺、稀、恁、般、血、透、虚、直个”等,这对徐州方言的研究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但是,除了前人关注的程度副词外,徐州方言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程度副词“剔”,它的词性演变过程与在徐州方言中的特色使用值得我们深究。
程度补语在语法化过程中由补语位置扩散到状语位置是很正常的现象,有些程度副词最初是在补语位置形成的,而后才扩散到状语位置。比如“极”→他好极了,最初是表示“他好到了极点”,所以古汉语还可以说“好至极”,后来“极”在补语位置获得了程度副词的用法,再后来就扩散到状语位置,现在便可以说“他极好”。又如“透”→凉透了、好透了、坏透了,现在徐州方言中也可以说“透凉、透好、透坏”。但是,在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词“剔”字比较特殊,它的语法化过程却不是这样,这与“剔”的本义有关。我们尝试对“剔”的词性演变动因进行历时的探究,并对其在徐州方言中的特色面貌做共时层面的分析。
本文语料全部来自来北京大学CCL语料库、笔者考察以及部分的自省所得
一、徐州方言特殊程度副词“剔”字含义界定
“剔”字作程度副词的特殊用法,是徐州方言的特色。《徐州方言词典》中介绍,“剔”是副词,用在某些单音节形容词前面,表示程度很高,相当于北京话“非常”, 如:剔圆、剔团、剔直、剔亮、剔好、剔硬等[5]25。又如,“他们家那孩子小脸剔圓剔圆的,可可爱啦”“路上结冰了,剔滑,你走路可得小心点啊”等等。
结合《现代汉语词典》和北京大学CCL语料库,“剔”在普通话中的使用情况主要有五种:①剔除;②挑剔;③剔开;④剔+名词(较少使用);⑤剔透、剔亮。前四种用法在普通话中很常见,且与本文研究侧重点无关,故不赘述。值得注意的是第五种用法,如:
(1)而湖岸那枝枝垂柳,挂着一串串冰珠,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琼瑶《水云间》)
(2)那条画廊与之同名的蜿蜒于绿草之间的湖上,一半是剔透明亮的薄冰,一半是晶莹潺潺的流水。(恺蒂《旅途上的独角兽》)
(3)我那先祖用鼻子蹭着发黄的小册子就着剔亮的油灯用古人的悲欢离合抚慰小女儿。(当代报刊/作家文摘1993)
此时“剔透”“剔亮”二词中的“剔”是作为副词性语素使用,通过检索语料库我们也发现,“剔”作副词使用时词组仅此二例。而“剔”作为程度副词使用,在徐州方言中却大量存在,如“剔软、剔好、剔长、剔滑、剔圆”等等,那么,动词“剔”字为何会转变为徐州方言中的程度副词?为何普通话中会保留“剔透、剔亮”二例的副词用法?下文详细论述。
二、动词“剔”转化为徐州方言副词的原因与过程
我们从“剔”字的渊源含义出发,借鉴邢福义先生的“普—方—古”理论思想来分析“剔”字, 发现“剔透”与“剔亮”是贯穿古代汉语、徐州方言、普通话的仅有的两个词语。我们以此为切入点,认为动词“剔”字变为徐州方言中的程度副词主要有三方面原因:
(一)词义:古代汉语中“剔”的含义在隐喻机制下的抽象
《说文解字》中,“剔,解骨也,从刀易声”,[6]368本义是分解骨肉,把肉从骨上刮下来[7]145。通过检索CCL古代汉语语料库,我们发现,在上千条相关语料中,“剔”最初都是作为动词使用,其含义主要有三种:剔除;剔取;剔开。如:
(4)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周·秦博士《今文尚书》)
(5)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唐· 张祜《赠内人》)
(6)须臾有龙下,入瓮水中,剔取食之而差。(唐·张鷟《野朝佥载》)
(7)又欺君操孤微,必无复仇之志,逐诣州府自露,为君操密藏白刃刺杀之,剔其心肝,咀之立尽。(唐·刘肃《大唐新语》)
(8)开石通涧,剔柯疏林。远眺重叠,近瞩岖。(六朝《全刘宋文》)
(9)且以眼前言,虛实真伪是非处,且要剔脱分明。(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
上述例子中,例(4)、(5)中的“剔”字都是“剔开”之义,例(6)、(7)是“剔取”之义,例(8)、(9)则是“剔除”含义。
此外,在古代汉语中,“剔”还常常搭配特定名词一起使用:剔+名词,如“剔肉、剔骨、剔灯、剔目、剔翎、剔股、剔舌”等,这种用法在古代刑罚中较常见,今天已几乎不用,只有“剔牙”较常见。
通过分析语料,以上“剔”的三种含义及“剔+名词”用法在宋代之前都是动词,宋之后的元明清时期词性便慢慢发生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用作动词,其副词用法异军突起。如:
(10)你道我老也暂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我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曾玩府游州。(元·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
(11)剔团明月如悬镜。(元·王实甫《西厢记》)
(12)这二圣年纪儿小,人物儿剔巧,驾得云快。磨旗的有一把年纪,人儿又生得痴夯,驾得云慢。(明·罗懋登《三宝太监西洋记(三)》)
(13)妇人见说,爬将起来,穿起衣裳,坐在床上,柳眉剔竖,娇眼圆睁。(明·冯梦龙《喻世明言(下)》)
(14)胸中锦绣三千段,心剔透,性和暖。(元· 刘庭信《一枝花咏别》)
“剔”由最初的动词“剔肉、剔骨”演变为副词的这一变化,从词义上看,是隐喻机制在起作用。隐喻就是“从一个认知域向另一个认知域的投射,是一种用一个具体概念来理解一个抽象概念的认知方式[8]”。 “剔”字本是动词,“分解骨肉”之意,其剔分的结果是界限分明,比较纯粹,抽象出一种充分、极致义。而徐州方言中的“剔+adj”结构的用法,最初便是从“玲珑剔透”这个词得来,在关汉卿的杂剧中“那廝爱女娘的心,见的便似驴共狗,卖弄他玲珑剔透”, “玲珑剔透”是用来形容人精明灵活,在这个联合式的成语中,撇开“玲珑”不看,单看“剔透”这个形容词,它的本义是指把美玉雕刻得通透,内部镂空,结构奇巧,各结构之间界限分明,这与“剔”字本义“分解骨肉”、肉骨分离一样;后用来形容器物结构新奇、精巧美观,多指中间镂空的工艺品;最后“剔透”这个词才在隐喻机制下被用来比喻人心思灵巧、聪明机灵,这也是抽象出来的一种充分、极致义。如:
(15)将无作有,心不如口,闪得我有国难投。从来剔透,不似这场落后。(《宋元戏文辑佚·蝴蝶梦》)
(16)别是个玲珑样子,另生成剔透心儿。(元· 周德清《斗鹌鹑·不辨珉玒套·小沙门》曲)
“剔亮”一词的转化机制亦是如此。它的本义指“剔开……使之亮”即“把灯(烛)剔亮”,如:
(17)到了厨房,见那灯也待暗了,火也待乏了,便去剔亮了灯,通开了火。(清·文康《儿女英雄传(上)》)
以上例子中,重心在动词“剔”上,表剔灯的动作,后来直接以“剔亮了灯”的状态结果“亮”来表示其“剔灯”动作,重心在“亮”,称灯本身或灯所处的容器——房间“剔亮”,形容亮的程度充分。至此,在隐喻机制的抽象下,“剔+形容词”结构中的动词“剔”逐步转化为修饰后面形容词的程度副词。至于徐州方言中“剔+形容词”结构所呈现出来的众多的其他单音节形容词,亦是根据“剔透、剔亮”的历史习惯性用法沿袭和类推下来。其演变过程可如下图一所示:
即古→方是隐喻机制作用下词义在思维世界中的抽象,方→普是普通话对徐州方言中“剔”的用法的沿袭和类推。
(二)语法:“剔+adj”从古“中补结构”到方“状中结构”
从结构上看,“剔透”“剔亮”在古代汉语中都是中补结构:剔~透、剔~亮,或者剔透~、剔亮~,如“剔亮了灯,通开了火”。而徐州方言中“剔+adj”结构是一种状中结构,我们认为,中补到状中结构的改变是导致词性变化的原因,而结构的变化是由于关注词语内部重心的不同。在联合式成语“玲珑剔透”中,它整体是作为形容词,显然,第一层次的“玲珑”与“剔透”都是形容词,而第二层次“剔透”下的“剔”与“透”词性不一致,虽然“透”是形容词,但为了表现出“剔透”整体的形容词性质,就必须倒逼“剔”作为动词的本义要变弱,于是由于关注重心的不同,在“剔透”中,由中补结构“透”补充“剔”转化为状中结构“剔”修饰“透”,至此“剔”作为动词向副词方向发生了词性的功能游移,完成了动词向副词的虚化。如下圖二所示:
另外,我们猜测:从词语组合角度上看,在古代汉语和近代汉语中“剔”字常与“透”字连用。而在徐州方言中,“透”比较特殊,它也是一个表程度的方言副词,如“透好”“透酸”等,在其作为副词的用法中,表示“极端、极其”。[7]1599“剔”与“透”二者常常放在一起使用,甚至已经成为一个固定搭配,那么“剔”字的含义与词性就不得不受后面“透”字的感染,如上图三。
(三)社会语境:徐州特定的历史文化加速语言表达省力
从语言的省力原则角度出发,在市井生活中,“剔”字不再啰里啰嗦地用来表达物理世界中的某个动作,而是直接用来表达动作后的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取向,之后便被人们习惯性地作为一种固定的语言行为。根据沈家煊的三个平面领域理论,“剔”的这种词性变化正是从行域过渡到知域,最终上升到一种言语行为域,即“剔”在方言中程度副词的用法就是现实域的动词“剔”在认知域及言语行为域的投射。
此外,这也跟徐州的地缘关系密不可分。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些徐州方言也如战争一样带有简单、粗暴、豪爽的感情色彩,反映在方言上往往会使话语表达得更加传神、生动,更能清晰简约地传达自己要说的意思,这也是徐州方言中这些特殊的程度副词得以保留、延续的一个原因。
三、徐州方言“剔+adj”结构的句法功能和特点分析
任何语言都有一定的语法规范,方言也不例外。虽然它只是被一定地区的人们在一定的语境下使用,但它们仍然合乎语法规范,且有规律可循,探索这些规律可以使人们更加规范地使用方言,使其体系化。我们主要从“剔+adj”结构的句法功能、否定用法、词语组合倾向和中加成分四个方面探析“剔+adj”结构的具体面貌,下文详细论述。
(一)句法功能
在徐州方言中,“剔”字是一个特殊的程度副词。其最大的特点在于常与一些单音节形容词连用,构成“剔+adj”结构,在句中常充当谓语、定语和补语。此外,”剔+adj”结构常和“的”字连用,构成“的”字结构,整体在句中作主语、宾语。
1.“剔+adj”结构在句中充当谓语
(18)今晚的月亮剔圆。(=今晚的月亮很圆/非常圆)
(19)哎呦呦,这鱼剔滑,怎么拿都拿不住!(很滑、非常滑)
2.“剔+adj”结构在句中充当定语
(20)剔硬的柿子吃着咯牙。(=很硬、非常硬)
(21)这孩子真管,剔娄重的箱子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搬起来了!(=很重、非常重)(“娄”在徐州方言中是语气衬字,无实义,下同)
3.“剔+adj”结构在句中充当补语
(22)冬天里啊,馒头得馏得剔软才好吃嘞。(=很软、非常软)
(23)小张暑假里天天吃那么多,吃完就躺床上玩手机,也不运动运动,现在好了吧,你看他那脸给吃得剔胖剔胖,可一点都不好看喽!(=很胖、非常胖)
4.“剔+adj”结构+“的”作主、宾语
在徐州方言里还常在“剔+adj”后面加“的”字,构成“的字短语”,在句中作主语、宾语,具体指代什么可以从语境里读出来或者对话双方已知其所指。如:
(24)剔娄大的我不要,我要小巧一点的。
(25)呵,真是太小瞧我了,居然给我一个剔娄轻的,我想要个重点儿的,我能背得动!
(二)否定用法
“剔+形容词”前面不能加否定副词“不”,若要表达否定意义时,必须去掉“剔”字,直接说“不+形容词”,试比较:
(26)a.这些葡萄剔酸,她老人家不能吃。
b.这些葡萄不酸,她老人家能吃。
而不能说:
(*)这些葡萄不剔酸,她老人家能吃。
关于“不”字加在“剔+形容词”结构的不同位置会有另一种不同的表达效果的问题,下文(四)中会详细论述。
(三)词语组合倾向
“剔”后只能加单音节性质形容词,不能加状态形容词,因为状态形容词不受程度副词的修饰[9]12-13,而且并非任何单音节形容词都能受“剔”修饰。符合条件的形容词如:大-小、轻-重、硬-软、长-短、胖-瘦、圆、团、滑、亮、好、酸、直、巧等,该类形容词几乎都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暗示发话者所赋予的或褒或貶的心理倾向,这种心理倾向语境中一般会有提示,表示的是说话人的一种评价义,故不能出现在疑问句中,而且“剔+形容词”结构在句中的褒贬意味取决于具体语境。如:
(27)a.二叔拿来的那根绳子剔短,根本就不够用。
b.二叔拿来的那根绳子剔长,不方便使用。
(a)句的后半句提示了绳子“不够用”,于是解释了前半句说话人“嫌弃”绳子太短的原因。(b)句后半句提示了绳子“不方便使用”,是解释了前半句说话人“嫌弃”绳子太长的原因。但是有时“剔+形容词”的这种用法也只是表示说话人的一种夸张陈述。例如:
(28)隔壁村儿有一个大胖子,他那身材啊剔圆剔圆的,真真儿地像个球儿。
这里的“剔圆”既不是责备,也不是嘲笑,只是一种略带喜感的夸张陈述,目的是为了让听话者能想象得出他的那种胖乎乎的身材状貌。
(四)中加成分
“剔+形容词”结构中,有时会在中间加一个语气衬字,如“溜、娄”和“不(不子)”,三者在徐州方言中皆被称为“中加成分”,无实际意义,但放在语境中的具体含义略有不同。 “剔+娄/溜+形容词”的含义与“剔+形容词”含义一样,只是说方言的语气习惯不同而造成的,“剔长=剔娄长”,“剔滑=剔溜滑”,“剔软=剔娄软”等等。但是“剔+不+形容词”结构的感情色彩含义比“剔+形容词”程度要重。试比较“剔酸-剔不酸”:
(29)a.这次买的橘子剔酸。
b.这次买的橘子剔不酸。
在说话人思维里(b)句中的橘子比(a)句中的橘子酸的程度要更大,说话人的表情也会更丰富、夸张。而且有时“不”字嵌入“剔”和某些单音节形容词中间会使词的色彩转为贬义[5]50-51,如:“剔软”(很软)含喜爱的意味,“剔不软”(太过于软了、软过火了)含厌恶的意味,带有明显的消极、否定意味。
四、徐州方言“剔+adj”结构的语用分析
通过分析常用的方言语料,我们发现在徐州方言中“剔+adj”结构使用情况的特色意义,是由于“剔”后所加形容词及语境的不同使然。在使用程度副词“剔”来修饰某些单音节形容词时,它出现的语境及说话人的言语行为预设的目的主要有两种情况。
(一)物体的性状正好达到说话人的心理设定值
第一种情况表赞扬意味(褒),如:
(30)剔好的一个小孩儿。
在说话者心目中,对这个孩子的品性鉴定结果是“好”,说话者心中也希望这个孩子的各方面都“好”,此句表达了说话者对该孩子表现的肯定与赞扬。又如,
(31)A:“新换的灯泡怎么样?”
B:“剔亮剔亮的!”
对话的语境含义是原来的旧灯泡不亮了或者很暗,亮度没有达到对话双方的心理预期,在换了新的灯泡后A询问B换后的情况,B回答“剔亮剔亮的”是对灯泡亮度的赞扬,即B很满意换后的灯泡亮度。
(二)物体的性状未达到或超过说话人的心理设定值
第二种情况表责备、埋怨心理(贬),如:
(32)A:“米饭蒸好了吗?”
B:“剔娄软,还得再蒸一会儿。”
B在回答A时,对米饭蒸的情况的心理设定值是“软硬度适中”,对话中的“剔软”即“太软了(未成饭形)”显然是未达到B的心理设定值,如下图四所示:
(图四)
但是在下面例子中,情况相反:
(33)A:“我炸的那些薯条怎么样,好吃吗?”
B:“放时间太长了,剔软,不如刚炸出来时外脆里软!”
很明显,在该句中B对炸出来的薯条的心理设定值是脆脆的(外脆里酥),而事实是这些炸出来的薯条放得时间久了,变得太软了,口感不好,超过了B的心理预设值,表达了B的埋怨心理,如下图五所示:
(图五)
可见,在徐州方言中,说话双方在使用“剔+形容词”结构时要权衡好语境,“满则损,缺则憾”。了解徐州方言副词“剔”的语用特色,“外地人”就可以快速地融入当地人的言语交际中来,同时也可以避免语用失误和语用隔阂。
结语
文章主要对徐州方言程度副词“剔”字的词性进行探源,并分析和归纳“剔+adj”结构在徐州方言区中呈现的句法和语用使用上的特色。我们认为,“剔”的词性变化是语言应用的一种进步,比造新词经济实惠得多。徐州方言中“剔”的程度副词用法是古代汉语中动词“剔”的虚化,而普通话中的“剔透、剔亮”只是“剔”作为副词沿袭方言的“一角”,徐州方言中的“剔+adj”结构则是真正的“冰山”。文化孕育方言,方言展现文化,通过一个“剔”字,可以串起我们对于古代汉语、普通话和方言文化之间的渊源理解,从而更准确地理解语言、运用语言、传承语言。
注 释:
[1] 吴继光:《徐州话中的“肯”、“很”、“管”》,《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86年第3期。
[2] 徐君善:《江苏邳州话中的程度副词“直搁”》,《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08年第8期。
[3] 李娜、乔秋颖:《江苏徐州方言副词“般”字的语法与语用分析》,《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10年第9期。
[4] 李海玲:《徐州方言中的特殊程度副词及其用法分析》,《文教资料》,2010年第18期。
[5] 苏晓青、吕永卫:《徐州方言词典》,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年。
[6]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九州出版社,2006年。
[7] 徐中舒:《汉语大字典》,湖北辞书出版社、四川辞书出版社,1993年。
[8] 张谊生:《论与汉语副词相关的虚化机制——兼论现代汉语副词的性质、分类与范围》,《中国语文》,2000年第1期。
[9]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