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臻
(黄淮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有关灵芝的记载在我国古代菌蕈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古代菌蕈的相关著作中对灵芝的记载十分系统和具体,这是菌蕈文化特殊性的一个重要体现。在历史演变过程中,虽然众多关于灵芝记载的史料已经失传,但也正是在时代交替过程中,使得灵芝的内涵更加多元,与神话传说、封建统治、宗教文化等各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联系,并在这一联系中产生了许多关于灵芝的文学艺术作品,极大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通过研究菌蕈文化中灵芝的文献记载,能够在扩大包括灵芝在内的菌蕈类群影响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加深古代与当代菌蕈的文化联系,促进我国文化繁荣与发展。
中国古代对菌蕈生物的了解很早就已经开始,最早的考证是出现在先秦[1]。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和发展,对菌蕈生物各方面的认识也逐渐加深,一方面,包括了对菌蕈生物奇异外形及生长习性的了解,另一方面,菌蕈生物的食用和药用价值也逐渐被发现。由于菌蕈生物生长环境的特殊性,再加上古代生产力低下,人们普遍认为菌蕈是一种稀缺难寻的生物,因而在历史发展过程中菌蕈生物被赋予了厚重的象征意义。东汉以后是我国古代对菌蕈文化加强探索的一段时期,这个时期有关菌蕈生物的研究和著述多达一百种,并逐渐与道家、儒家等哲学相互交融,与社会文化和民俗文化也息息相关,由此产生了独特的菌蕈文化[2],实现了从自然属性向社会属性的转变。在中华传统文化的滋养下,我国古代的菌蕈文化有别于欧美、东亚等国的菌蕈文化,具有包容性和多样性,涉及了神话传说、哲学观念、政治统治、社会风尚、文学艺术等不同的领域,并在相互吸收,博采众长中获得充实。中华菌蕈文化延续至今,依旧能在相关记载中感受到菌蕈生物鲜明的民族特色,领略其别具一格的风采。
中国古代相关记载中对菌蕈生物的称呼主要有3个:“菌”“蕈”,另一个则是“芝”[3]。在广义上,灵芝包括所有的灵芝科真菌,狭义上,则专门指灵芝(Ganoderma lucidum)。为了能充分探询菌蕈文化中有关灵芝记载的意义和内涵,对相关记载中关乎灵芝名实问题进行探讨。
对“芝”最早的发现是在战国时期的玺印上,而首次出现“灵芝”一词是在汉代,班固创作《灵芝歌》中提到的“因灵寝兮产灵芝”,至此,灵芝被认为是祥瑞的象征,它的出现也是由于帝王受命于天的瑞应[4],这也是灵芝率先与天道秩序乃至儒家思想相融合的表征之一。而在不同的文化范畴内,灵芝还滋生了其他的丰富内涵,随着灵芝祥瑞观念的推崇,它也进一步深化到适合于百姓的审美心理之中,并影响人们的思想行为。到了明清,已经形成了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灵芝文化,作为一种文化形态,在诗歌、文章、绘画、雕刻等多方面广有涉及,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并且在如壁画、家具、服饰、园林等设计中都绕不开灵芝文化对民族、对社会、对个人的影响。并且作为一种传统文化延续至今[5]。
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人类与灵芝结缘可以追溯到原始时代,在秦岭一带就流传着神农氏“尝百草、采灵芝”的传说,于是菌蕈中对灵芝药理及价值的了解与神农氏分不开[6]。在中国古代最早的神怪传说《山海经》中也提及灵芝,炎帝之女瑶姬因不幸夭折最终化为瑶草的故事,这里的瑶草即是指“灵芝”。
三国时期,曹植的《洛神赋》描写人神之恋,其中就提到“秣驷乎芝田”,意思是驾着车到栽着灵芝的田野里去。
到了汉代,班固著述的《汉武帝内传》中,为了巩固汉武帝的君权,将汉武帝与西王母联系在一起,写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在提到西王母的时候,对她居住的昆仑山进行了详细地叙述,而灵芝就生长其中。在这个故事之中,还派生出另外的关于灵芝的故事,每逢西王母诞辰,仙女麻姑都要采集灵芝为西王母祝寿,并随后产生了相应的绘画作品《麻姑献寿图》。
在耳熟能详的民间传说《白娘子传奇》中,白娘子为救夫君许仙的性命,不顾危险只身前往峨眉山偷盗灵芝,描述了灵芝的起死回生之效。
2.2.1 灵芝——祥瑞
在社会主流的观念里,灵芝是天人交感下祥瑞的象征,再加上灵芝生长环境的特殊性,常常被视为修仙的好食材,普通人食用了也会大有益处,在《黄帝杂子芝菌》中就介绍:“服饵芝菌之法也”,认为其是提升修为升为神仙的祥瑞之物[7]。
秦代有一方士卢生曾经褒夸过灵芝的祥瑞,他说:“臣等求芝齐药仙者常弗遇。”就提到灵芝生长的地区就会有神仙驻留,秦始皇对此深信不疑。而到汉武帝时期,其行宫内生长出灵芝后,在《汉书》中是这样描述灵芝生长的祥瑞之征兆:“有芝生殿房内中,……若有光云。”从这样的记载中可以看出,虽然事实有夸大虚拟的部分,但也侧面体现出正统思想下对灵芝是祥瑞显现的深信不疑。
2.2.2 灵芝——统治
对中国古代帝王来说,灵芝是其维护统治的重要工具,也是对其政绩的重要肯定,汉代以来的天人之学是“灵芝——统治”的重要维度,是儒家秩序思想的对应显现。以灵芝作为统治的工具始于汉武帝,在前109年,汉武帝行宫内长出了灵芝,为了“报答”上天,作《斋房》,举行大典并大赦天下,举国同庆。而地方如发现灵芝,也需上书朝廷,计入国史,以来衡量“圣王德政”,达到统治百姓的目的,同时对君王自身也是制约。此种举措在《五行志》和《符瑞志》等地方志中都有相应记载。
而后在《宋书》中就提到:“芝草,王者慈仁而生。”将灵芝的生长与君王的统治方式相结合,由此加深百姓对帝王君权的肯定,也对帝王“带来的灵芝”心生感激。在《瑞命记》《论衡》《抱朴子》等有关记载中也对灵芝与君主统治之间的联系屡有记载。
2.2.3 灵芝——功效
在药效方面,《神农本草经》可谓是其基础和源头[8],它对灵芝的功效进行了详细的记载,并形成了关于灵芝的文化观念,是对菌蕈文化的重要补充。
在《神农本草经》中,详细地将记载的各类药品分为不同的等级,灵芝在之中就被列为最高等级的“上品”。按照中国古代五行思想,《神农本草经》中将灵芝分为六类,其中狭义上的紫芝的功效就有相对详细的记载:“味道:甘;性质:温(平);毒性:无;主治方向:耳聋”。而其他的功效则为:“利关节,保气神,益精气,强筋骨,好颜色[9]。”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神农本草经》中也提出了作为神仙草的奇异功效,认为经常食用灵芝,就可以长生不老[10],虽然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否认灵芝延年益寿的效用,这也进一步证实了灵芝是祥瑞的象征的文化表现。但由于灵芝的资源十分有限,再加上中国古代帝王对灵芝的推崇,使得灵芝大部分只能是达官显贵使用之物,因此作为一种药物,并没有得到普及,也极大地限制了对灵芝功效的开发。
道家的灵芝是一个具有包容性、多样性的观念,一方面是指实物的灵芝类真菌,另一个则是指道教思想中创造的“神芝瑞草”。道家关于灵芝的记载不计其数,其中《正统道藏》中关于灵芝性质和内涵的记录就多达二十一处,在《灵宝芝品》《道藏通考》《种芝草法》《玉芝仙精》等道家专著中也对灵芝的外形、颜色、功效、性质等相关内容有所记载[11],并也提及了灵芝“飞行登仙”的作用。此外,关于灵芝是神芝瑞草的说法,在《道藏》中,对灵芝的种植、采集、保存的记载都极具仪式性,表现出浓厚的宗教色彩,这样的灵芝文化的形成,也对道家社会地位起到一定的稳固作用。
自秦汉以来,灵芝就始终是文学、绘画、雕刻甚至园林设计的重要元素。汉朝除了王充的《论衡》,曾发现关于灵芝的石刻,在一些位列仙班的神仙手中,可以看到在其手中握有灵芝,说明灵芝在“升仙得道”方面的作用。
在绘画方面,有根据西王母寿辰需要进食灵芝而衍变出来的《麻姑献寿图》曾经风靡一时。唐宋时期还有《朝元图》,虽是描绘人物为主,但其中有位女子手持灵芝,这灵芝非常细致逼真,灵芝形象跃然纸上[12]。
除了雕刻和绘画,其中对灵芝记载最多的当属文学,中国古代诗歌中对灵芝的记载有如汗牛充栋。楚国著名诗人屈原在《九歌》中提到采集灵芝的画面:“采三秀兮山间。”其中三秀就是指灵芝。三国时期曹植作文《灵芝篇》:“灵芝生天地。”还原了灵芝的生长环境。而他的另一篇名作《洛神赋》,在描写人神恋爱的时候也涉及灵芝。汉乐府诗《长歌行》:“仙人骑白鹿,……揽芝获赤幢。”对灵芝的神奇功效加以歌颂。唐代诗人孟浩然写道:“焚香宿华顶,裹露采灵芝。”写道采灵芝的仪式感,极富宗教色彩。宋代诗人黄庭坚在《水调歌头》中提到:“瑶草一何碧。”表达了对灵芝祥瑞和长生的祈求。
在古代服饰、瓷器等传统艺术作品中,甚至是园林设计,也可以常常见到灵芝的团,甚至在我国首都天安门的华表上,也有灵芝图案,以象征祥瑞或者如意。
关于灵芝的记载不计其数,但是需要认识到,灵芝文化并不等于菌蕈文化,不是菌蕈文化的全部,只是菌蕈文化的有力补充,在灵芝之外,还存在其他真菌的丰富历史记载,关于菌蕈文化还需不断挖掘探索。我们不能因为对灵芝的刻板印象就将灵芝文化推崇到菌蕈文化中极为重要的位置,菌蕈文化的其他部分也有待开发。菌蕈文化在灵芝文化的传播过程中,逐步使人们认识到菌蕈这一种类,扩大了菌蕈的影响力,并使之成为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综上所述,灵芝在我国古代菌蕈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从神话传说开始,灵芝就是修仙和祥瑞的象征,成为我国主流的思想,并和道家宗教思想一起,为巩固君权贡献了重要力量。我国古代实际上对灵芝的认识是缺乏的,对生于特殊环境的灵芝认识不足,对其的出现只能解释为仙草,并逐渐在时代演变过程中将灵芝的象征表现在文学、艺术、雕刻、绘画中,是中国悠久历史文化的代表。继续深度挖掘灵芝文化,不仅是对菌蕈文化的补充,对于我国文化发展也有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