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昕如 郑泓
摘 要: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发展,推动了亚文化的思想普及,发掘了该艺术的商业潜质。论文对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文化背景和时代语境进行论述,以漫画、插画、电影等领域的视觉图像为例,还原创作过程,归纳创作方法,进行美学探讨;分析不同时期作品的历史特征,总结变化规律,发现新的视觉语言。最后,以赛博朋克风格的应用现状为依据,思考该艺术在新时代的发展趋势,推动艺术进步。
关键词:赛博朋克 亚文化 历史特征 美学探讨
随着游戏《赛博朋克2077》的发布,“赛博朋克”再次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不止在游戏领域,赛博朋克经典漫画《攻壳机动队》和《铳梦》先后被改编成真人电影,《头号玩家》也在去年斩获了5亿美元的不俗票房。在艺术口碑与商业利益的双重驱动下,赛博朋克俨然化身一股象征年轻潮流的极客之风,席卷线上线下各类媒体平台。
一、赛博朋克艺术的文化内核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在文学领域首先创立了赛博朋克流派,其他艺术领域也相继进行了独立的风格划分。赛博朋克文化受到“控制论”和“反思科学”两股思潮的影响,以科技发展将如何影响人类生活为核心话题,通过描绘“高科技、低生活”的近未来世界场景,警醒人们在给文明以技术的同时,更要给技术以文明。“赛博朋克”一词最早出现在科幻作家布鲁斯·贝斯克发表于1983年的短篇小说标题上。英文Cyberpunk是一个合成词:前缀cyber取自cybernetics控制论;后缀punk指代朋克文化,取其反乌托邦、追求个性自由的文化精神。当时的文学界首先用这个词定义了一批在“新浪潮”{1}科幻流派之后出现的小说。
在賽博朋克的世界观里,普遍想象了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未来世界场景,以及可能引发的各类社会问题。例如,生产力水平的飞速提升为人类生活带来巨大变革,这份高效便捷让无产阶级和中产阶级失去了劳动价值,沦为社会负担。统治阶级凭借科技垄断掌控世界,底层人民不堪压迫奋起反抗。赛博朋克作品以科学技术为诱因,通过放大社会矛盾,警醒人们关注科学伦理、认清社会问题,最终找到适应科学发展快节奏的新社会形态。赛博朋克所预警的问题,源自人的内因,涉及人权和人性的矛盾。赛博朋克作品通过独特的艺术语言,促使人们不断探索生命的意义和人的本质。
二、赛博朋克艺术的视觉转化和美学特征
赛博朋克视觉艺术以科学幻想为载体,将深刻的文化思想用前卫的视觉语言表现。基于该题材的科幻属性,即便在动画、电影、游戏等综合艺术领域的创作中,也需通过概念设定图将剧本里抽象的世界观绘制出来。可见,视觉转化在赛博朋克艺术的发展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观念转化成图像是一个艺术再创造的过程,赛博朋克作品在解构内容、分类取材和图像绘制三个方面有其独特的艺术角度。解构内容包括理解思想内涵和整理故事主线,明确何种科学技术的发展,引发了哪一类社会问题。赛博朋克作品围绕“高科技、低生活”的世界观设定展开,其中“高科技”包括当代最前沿的科学技术以及合理的未来科技幻想。与“硬科幻”流派偏爱大型硬件的科学方向不同,赛博朋克作品更注重信息技术这类软科学。与人物相关的机械义体、生物克隆和人工智能技术,也是该艺术时常运用的科学设定。作品中“低生活”通常指底层人民的生活境遇,包括贫困落后、资源短缺的“低物质”和信息过剩、颓废绝望的“低精神”。赛博朋克艺术将“高科技”和“低生活”要素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在办公、学习、休闲娱乐等生活细节里进行表现。
基于对作品核心思想和世界观设定的理解,可有针对性地从其他科幻作品和现实社会中吸取创作素材。以作品中的科学技术为取材方向,收集该技术在人物、设施、环境方面的视觉信息,整理相关图像元素。例如,信息技术是赛博朋克高频出现的科学语境,科幻作品对未来信息技术的形态假设有:灵魂数字化、神经传输、精神控制等,这些设想通过意识流代码、灵魂二维图、电子头盔、虚拟信息操控台、脑部神经接口等图像元素呈现。现实社会中的信息技术应用场景包括日常信息传播工具和公共宣传设施,在纽约、东京、香港等信息发达的大城市出现的频率较高。纽约时代广场和东京秋叶原等地标性建筑都是描绘未来信息技术的理想视觉原型。一些结合了“高科技”与“低生活”的特殊区域,可作为赛博朋克视觉艺术创作的绝佳素材。例如,1995年的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选取香港殖民时代的“九龙城寨”{2}作为视觉原型,创作了“九龙新区”。抓住九龙城寨难民聚集、犯罪猖獗、建筑野蛮生长的极端“低生活”特征,与信息发达经济繁荣的香港城区形成强烈对比,营造艺术冲击。
赛博朋克作品的视觉要素通常分散在素材的画面细节中,对图像素材进行艺术加工时,需归纳图像艺术特征,提取具有代表性的视觉元素。在《攻壳机动队》绘制“九龙新区”的案例中,美术监督小仓宏昌提取了实景中的“招牌”作为表达“信息过剩”和“资源垄断”的视觉元素进行重点表现。夸大了素材中招牌的数量,刻画了每个招牌的内容细节,将招牌这种陈旧的信息宣传媒介转嫁到未来世界的高级“贫民窟”中。画面用层层叠叠的压迫感提醒人们,科学也是一种代价高昂的商品,倘若阶级差距无法消除,科学发展改变不了底层群众贫穷落后的命运。
图像绘制还需注重赛博朋克的美学特征,即用具象的图案描绘抽象的精神空间。精神表现包括思想和情感,画面不仅要运用线条、色彩、形状等审美媒介本身的视觉情绪,还需善用图案的隐喻和象征。以《银翼杀手》中的霓虹广告为例,广告中时常出现日本艺妓、浮世绘、汉字等东方图案。反观作品的时代背景,一方面,以香港和日本为代表的东方文明迅速崛起;另一方面,当时人们认为西方元素代表了现代工业,而东方元素则象征着传统艺术。画面中的东方图案,向观众传达了“世界舞台中心将转向东方”的客观预测和“复兴传统、重视人文”的主观愿望。
三、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历史特征
赛博朋克“不规定其所包括的作品的特征,而是通过这些作品的特征展示它的各个要素”{3}。这种特性使赛博朋克艺术具备了成长性,在视觉艺术方面也是如此。赛博朋克作品受到科学技术、文化习俗和人类意识形态等因素影响,在艺术发展中兼具继承和创新,形成规律性的历史特征。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历史衍革包含了艺术形式和艺术神韵的多重探索,根据作品的完成时间,可将该艺术史分成早期、中期、当代三个阶段进行阐述。
早期(1990以前)赛博朋克艺术处于视觉语言探索阶段。当时windows、ios这类窗口化操作界面尚未出现,人们对软科学的认知主要来源于科幻素材。早期作品将视觉创作的重点聚焦在科学技术表现上,作品内容侧重深刻思想的表达,普遍较为晦涩。从视觉表现来看,漫画、插画发挥了视觉语言简单、创作自由度高的优势,将科幻设定成功图像化。早期著名漫画作品有《阿基拉》(1982)、《苹果核战记》(1985)、《攻壳机动队》(1989)、《天使特警》(1989)等。早期赛博朋克电影以其他科幻影片作为创作参考,大量运用人造光线和人造材质表现科技氛围。1982年的《银翼杀手》是典型的早期赛博朋克电影,该片在未来建筑场景中“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建筑理论体系”{4}。影片内容真实地反映出特定时代的社会形态,于1993年被美国国会图书馆列入国家影片名录,强调其具有历史学意义。
中期(1990-2010)赛博朋克艺术保留了早期作品的视觉特征,开发了新的艺术语言。随着网络技术和无线通信技术的普及,科技元素的创作有据可依,艺术形式逐渐丰富。观众的审美需求从最初的科技造型新奇,转向文化内容生动。电脑渲染技术突破了场景绘制的技术壁垒,提升了影视作品的视觉表现能力,大批经典电影随之涌现。1999年《黑客帝国》中呈现的“赛博空间”画面,实现了影视特效的视觉突破;2001年的《人工智能》和2002年的《撕裂的末日》在视觉呈现上尝试了去科技重人文的演绎,为赛博朋克影片做出了新的艺术尝试。
当代(2010年后至今)赛博朋克艺术在科技元素的表现和画面意境的传达上找到了平衡,做到了形神兼顾。数字化时代为“高科技”提供了新的视觉语境,互动电影的出现也让图像艺术从单向的视觉传达进阶为双向的交互体验。历史特征的沉淀提供了新的艺术语言,西班牙插画家Josan Gonzalez在他2015年创作的赛博朋克插画《The Future is Now》中,将“赛博格”义体人{5}、人工智能、神经网络空间等不同时期的科技元素同时融入绘本,并加入了虚拟现实装置(VR)和现实增强装置(AR),构筑出独特的时空景观。2019年的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也用“赛博格”角色义体制作技术的新旧差异,映射了人物的社会地位和阶级差距。
四、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应用现状和前景展望
当下,赛博朋克视觉艺术借助媒介的传播力量,推动了该文化的普及,发掘了该艺术的商业价值,深入影响了观众的审美理念。该风格与国内飞速发展的电商文化也颇有共鸣,常出现在网络促销、游戏宣传、潮流综艺等商业视觉包装中。在获得流量热度、赢得市场认可的同时,赛博朋克也将面临流行文化共同的发展瓶颈。如作家布鲁斯·贝斯克所说:“起初它让人意想不到,富有新鲜感和原创性,后来却一步步变成了时尚宣言、可重复的商业配方,乃至一种古老的套路。”如何推陈出新,摆脱没落的命运,是决定赛博朋克艺术未来发展的关键性问题。视觉运用不应仅限于对现有视觉形式的效仿,而应结合新时代,寻找新的艺术价值。赛博朋克视觉艺术的孕育,离不开科学知识的积累和人文精神的浸润,它要求创作者怀揣用艺术改善社会的热诚,洞察人民群众的需求,发现社会制度的漏洞。艺术家的信念最终会通过艺术作品,将警醒世人、永不言弃的赛博朋克精神传承下去。
注释:
{1}黄禄善.从“科学崇拜”到“科学恐怖”——论西方科学小说的主题衍变[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6).
{2}顾淦.九龙城寨的变迁[J].世界文化,1998(1):3.
{3}Todd.黃禄善译.何谓“赛博朋克”?[J].上海科技翻译,2002(2).
{4}陈冠峄.电影《银翼杀手》中的建筑设计[J].设计.2012(10):76-78.
{5}Philippe Fontaine.苏迪译.赛博格纪元[J].新发现,2015-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