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中的乡村女性书写

2020-12-14 04:04卢闪闪
文学教育 2020年11期
关键词:生死场苦难死亡

内容摘要:作为一部有着丰富意蕴的文本,《生死场》存在有多重阐释角度,它具有反复言说的价值。在此笔者将从女性视域的角度,对萧红笔下的处于偏远乡村的悲苦女性形象进行分析。这部作品向我们展示了各式各样的乡村女性形象,有以月英为代表的疾病缠身,悲惨死去的女性;有以王婆为代表的对现实不满,提倡积极反抗的女性;也有以金枝为代表的被生活所压迫,逐步成长的女性,但这些女性都具有生活在乡村的低层受到父权制压迫这样的共性。本文将以作者萧红的成长环境对其创作的影响为开端,分析《生死场》中的乡村女性书写。

关键词:乡村 女性 苦难 生殖 死亡

作为一个作家,萧红具有超乎寻常的创作天赋,年仅二十四岁的她,就发表了自己的成名作《生死场》,而且得到了文学界权威鲁迅先生的高度认可。《生死场》以细腻的笔致、散文化的笔法,向我们展示了二三十年代一个偏远的东北乡村的农村生活图景,这里的人们如同赶场子一样,忙着生也忙着死。在《生死场》中,女性遭受着来自男权社会和繁重家务的压力,她们每天不辞辛劳的做着一件接一件的家务,仍要遭受着来自丈夫的殴打和辱骂,在这片场域上生活着的女性毫无幸福可言,她们只是像动物一样混沌麻木的生活着。萧红把二三十年代乡村女性的生存状态,以越轨的笔致展现出来。在乡村历史文化,这样一个广阔的空间中,萧红主要关注的是女性所遭受的来自躯体的磨难和生活的困境,表现出作者对人所承受的近似野蛮的生存状态的怜悯和同情。

一.萧红的生存境遇及写作风格

萧红在年仅二十四岁就完成了《生死场》的创作,被誉为“文学洛神”的她,在这样小小的年龄就有了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写作经验,《生死场》创作成功,与其丰富的人生阅历,敏感的生活体验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蕭红的回忆中我们可以得知,她出生于东北乡村的一个封建大家庭,而这个家庭有着浓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她因是女孩遭受着来自家庭的各种冷落和白眼,在她年仅八岁时,生母去世,父亲再娶,这使她在家中的处境变的更为糟糕。只有祖父的存在能让她感受到些许的温暖,但在她十八岁那年,祖父的去世,使她对家庭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存和留恋。父权制的阴影,对少年时代的萧红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再加上无奈的逃婚,汪姓未婚夫的抛弃,刚出生孩子的夭折,这一系列的悲惨遭遇,内化成了萧红的创作素材。尽管萧红在创作《生死场》时年仅二十三岁,但特殊的人生经历,造就了萧红细腻的生活感受和敏锐的洞察力。在胡风看来《生死场》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其对生殖和死亡真相的揭示,他曾有这样一段评论:“糊糊涂涂的生殖,乱七八糟的死亡,勤勤苦苦地蠕动在自然和两只脚的暴君的威力下面。”[1]正是在胡风的建议下,作品名由《麦场》改为了《生死场》。正如后来的命名,《生死场》所构建的是一方沾满女性血污的生死轮回的域所。

二.乡村日常生活中最低层的女人

“在儒家的传统观念里,女性的个体实用价值,也就是满足男性欲望的价值。儒家的传统道德观,要求女性,恪守妇道女德,严守贞操,生儿育女,以满足男性在公开场所中立身处世,传宗接代的需要。”[2]在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中,在整个社会中处于主导地位的一直是男性。虽然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社会一度提倡男女平等,但女性卑微的弱者地位仍没有改变,传统的性别观念,仍然在男性的认知中根深蒂固。萧红的作品中将这种传统性别观念的残忍落后表现的淋漓尽致。在《生死场》中,女人只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整日在家中操持繁重的家务,是当时人们对女人形象的普遍认知。关于麻面婆,文中有这样一段描写:“麻面婆做事是一件跟着一件,有必要时,她放下一件又去做别的。”[3]由此可看出麻面婆在家中承担着繁重的家务,但即使这样,她仍没有得到男人相应的尊重,在丈夫眼中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老婆,在饭做不好时,丈夫会不问原因对她破口大骂,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到当时乡村女性的地位,以及她们所承受的来自生活和丈夫的压力。在《生死场》中男女关系是不对等的,男人总是处于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地位,女人的存在,只是作为男人泄欲的工具,这使得夫妻之间很少感受到温存。文中有关于福发婶的这样一句话:

“我怕男人,男人和石块儿一般硬,叫我不敢触一触她。”[4]由此可以看出她在婚姻中的处境和地位。文中成业与金枝的爱情和婚姻生活,是福发和福发婶爱情婚姻生活的再现。结婚之前成业对金枝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因此在娶到金枝后,他的丑恶面目就展现了出来,对金枝动不动就打骂,金枝结婚刚四个月就感受到了男人的炎凉。成业在金枝大肚子的情况下,和她行房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她根本没有考虑到妻子的承受的痛苦和危险,更可恨的是因嫌女儿哭闹烦人,他竟把刚出生的女儿活活摔死了,金枝年纪轻轻就承受了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痛苦,更感受到了男人的冷酷无情。月英是打渔村最美丽的女人,因为生病,她下半身身体没有了知觉,丈夫最初的时候还为她请神,烧香,索药,但月英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一天天加重,后来丈夫失望了,就对她不管不顾,做饭只自己吃,吃完就躺床上睡觉,月英喊着口渴,他就当没听见,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男人却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更甚者是丈夫告诉月英她快死了,用不着被子,就用砖块依着她。就这样月英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在这样一个地方,你丝毫感觉不到对美的欣赏和怜惜,只有丈夫的残暴和死亡的冰冷。萧红用平静的口吻叙述这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件,可见这是她对生活最真切的感受。陈思和说:“《生死场》写得很残酷,都是带毛带血的东西。”[5]在这一方土地上,男性对女性的麻木,残忍被毫无保留的呈现着。

三.生死场中女性所承担的生殖和死亡

如果说《生死场》的主题是关于生和死的,那么这种主题主要是由女性来承担的。文章第一章麦场有一段关于麻面婆女儿死亡的描写非常的残忍,把现场血淋淋的场面描写的形象逼真,让人感觉仿佛就在眼前。在这片场域上死人和死一个小动物没有神魔区别。萧红认为,在乡村,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忙着生忙着死。这是萧红对当时人的生命的感慨。在这个地方人和动物并无太大区别,对生和死的循环是愚昧麻木的,他们丝毫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在哪里,只是每天庸庸碌碌的活着,没有想过去改变,也无力改变,于是日子陷入了吃饭,干活,生,死这样一个无限循环。在这里他们面对女人的生殖和死亡同样麻木、残忍。五姑姑姐姐生产时,他的丈夫非但没有表现出对妻子的关心,反而气冲冲的拿冷水往妻子身上泼,仿佛厌倦了女人生产的场景,这时生产中的女人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吭声,也许她早已感受到了男人的冰冷,也许她早已被男人的拳头吓怕了,由此我们可以发现男权社会中,男人面对女人生殖的残忍、无情,他们丝毫没有把自己的女人当作正常的人来看待,稍有不顺心就或打或骂。关于死的残忍,文中突出表现在赵三对于王婆死亡的态度,王婆喝药后,一直存留着一丝气息,他的丈夫赵三等的不耐烦了,就倚着墙睡起觉来。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妻子死亡的麻木。当王婆因为痛苦,活动着要起来的时候,赵三拿着扁担,像扎实的刀一样切在王婆的腰间,这表现了丈夫面对死者的残忍。生殖和死亡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是一场神圣的仪式,但在《生死场》中女性的生殖和死亡和动物并无差别,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当时女性在社会中地位的低下,萧红以自己的所见所感,向我们展示了一幅血淋淋的鲜活的画面。

通过对以上几个部分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萧红鲜明的女性立场。萧红在这部作品中以越轨的笔致,书写出女作家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女性悲剧的发掘。她毫无保留的向人们展示出女性的生存境况,女性所承担的生殖和死亡以及生活在最底层乡村女性的生活。在《生死场》中萧红向男权父权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作为一个女作家,萧红关注到了当时左翼文学中所未关注的问题,她揭示出当时女性所受的压迫是双重的,不仅有繁重的生活压迫,更有来自父权制的压迫。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人们很少以女性视域来关注这本书,只是单纯的把它看做抗日文学的一部分。当我们以女性的视域来看待这本书,会发现它是萧红留给我们的不可多得的文学瑰宝。

参考文献

[1]胡风:《胡风评论集(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2]于东晔:《女性视域》,中国社会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9页.

[3]萧红:《萧红精品集》,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3页.

[4]萧红:《萧红精品集》,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

[5]陈思和:《启蒙视角下的人间悲剧生死场》,天津师范大学学报2004年第1期.

(作者介绍:卢闪闪,喀什大学在读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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