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商号的抗日救亡与筹推藏事
——以康藏贸易公司为例

2020-12-10 01:20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冯 翔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北京100081)

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以来抗击外敌入侵第一次取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战争,这样的胜利少不了全国各民族的流血与付出。全面抗战期间,国民政府居于西南,出于战略纵深、物资补给、宣示主权等方面的考虑,对“西藏问题”的重视要胜于以往。在这一过程中,作为整合了西康与西藏各地方实力派的少数民族商号,康藏贸易公司贡献良多。而抗战胜利后,康藏贸易公司卷入到了“热振事件”中,与西藏地方政府中的“亲英派”进行斗争。上述关于康藏贸易公司的内容,学界研究较浅,专文仅有曹必宏的《抗日战争时期的康藏贸易公司》[1],但该文的主要价值在于对当时未刊史料的展现,分析与论述稍显不足。此外,张双智的《抗战前后南京国民政府应对英国侵藏的经济举措》[2]与张践的《西藏危机与西康建策:从西藏危机看国民政府、西藏与西康的互动》[3]对康藏贸易公司有部分概论;其余研究大多一笔带过。为此,本文运用大量档案和旧报刊材料,辅以时人的记载、回忆,以期更全面地看待康藏贸易公司在抗日救亡与筹划推进藏事方面起到过的历史作用,并展现根植于边疆少数民族心中的国家认同如何自觉推动他们以商抗日、以经筹藏。

一、整合地方组建公司

国民党在形式上统一中国之后,经过数年的整合与经济改革,国内的经济贸易情况出现了较为蓬勃的一面。1935年,蒙藏委员会向四川、青海、云南及西康建省委员会提出一项“经济治藏”的方针,认为“鼎革以还,情势变迁,在藏汉商多数被迫出境,藏商亦裹足不来内地,西藏与边省商务,除茶叶一项尚能源源畅销外,其余货物均被英印起而垄断……不但使西藏经济之权操于外入之手且使边省与西藏关系日渐隔绝。”[4](P284)蒙藏委员会此项方针的提出,与日益紧张的中日局势有关。全面战争的阴影渐起,对于国民政府而言,在布防东南沿海地之外,西南的布局也被提上议程,除在昆明、重庆等地新建国防工业,“西藏问题”也到了不得不商议之时,“兹当中央积极巩固西陲国防之际,急起直追,应先从繁荣边省与西藏商务入手”[4](P284)。对此,蒙藏委员会的意见是组建一个“康藏贸易公司”,以“采办因地各省货物及西藏土产,流通有无,调节供需,则人民闻风兴起,熙来攘往,必能日臻繁荣,于振兴边陲商务之中,兼寓融治民族情感之意。”[4](P284)

但各省显然对于南京的意见持怀疑态度,如四川省主席刘湘的回复就认为“事关国家大计,敢不竭诚拥护,以期实现。惟意贸易实施步骤,似宜先行试办川康……将来筹设川康贸易公司,拟即与该康宁贸易公司切取联络,循序渐进,推而至于康藏,办理似较容易,收益亦较可期”[5](P285-286),对于提议颇为谨慎。青海方面,则有意撇开蒙藏委员会,建立自己的贸易公司,“若欲组织公司,湟源设立总公司,鲁沙尔设立分公司,减轻藏商出入各货税收,以示优待,则青藏商情必能融洽,边地商务可能振兴。”[6](P289)云南省政府的回复则更为直接,要求中央政府拨款修路修桥后再设公司。[7](P291)相对而言,只有西康的刘文辉对于组建康藏贸易公司显得较为积极,但刘文辉与蒋介石的矛盾由来已久,导致双方互信基础过于薄弱,最后刘文辉采取了与云南方面相似的态度——“欲谋繁荣商业,非先图关外运输之改良……拟就西康牧站联运计划,呈请中枢拨款兴办”[8](P286)。

鉴于各省态度过于冷淡,该计划被迫搁浅。直到1942年,一个官商合资的康藏贸易公司才被设立起来,但这个康藏贸易公司已与蒙藏委员会的关系不大。这是一个由西康、西藏知名政商人士与西康省政府共同组建的公司,根据档案显示,该公司在筹备阶段的申请文件皆由刘文辉签章,由西康省政府直接致函经济部。[9]这样一个拥有相同名称的公司在1935、1936年组建不成功,而在1942年却顺利展开,显然有政治因素的充分性,也有经济方面的必要性。

首先,政治方面,沟通连接地方实力人士、西康省政府、西藏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之间的“中间人”真正就位了。格桑泽仁与格桑悦希两兄弟作为康藏贸易公司的发起人,这时已经具备了充当地方民间势力与各级政府之间中介的资格与能力。格桑泽仁作为国民党最高层属意的少数民族精英①,曾在南京的政治舞台上煊赫一时。②但1932年“巴安事变”爆发与迅速失败,成为格桑泽仁政治生命的转折点,虽然未遭南京处分,但在全面抗战开始、国家主要矛盾变化的情况下,格桑泽仁实际上已经淡出了政治核心圈。③1941年回到家乡的格桑泽仁迅速调整了因“巴安事变”而与刘文辉恶劣的关系,出任西康省临时参议员。④

作为格桑泽仁胞弟的格桑悦希,没有其兄那样闪耀的经历,却更符合各方“中间人”的条件。根据其友人的记述,格桑泽仁与格桑悦希出生于一个家庭环境较为优渥的家中⑤,出于藏族家庭中须有一人出家的习惯,家中希望他能成为一名有地位的喇嘛,便花重金将其送入色拉寺。格桑悦希在色拉寺学习了9年,虽然寺中师友都对格桑悦希抱有很高期望,认为他终有一天会考取“格西拉让巴”学位,但在格桑泽仁反对其继续学经的情况下,格桑悦希于1925年离开拉萨投奔其兄,后随格桑泽仁赴南京。初到南京的格桑悦希并不懂汉语,后来“凭借着一股读藏经的劲,专攻汉文汉语,渐渐地也可以勉强应付了”,因此在其友人的记述中,格桑悦希说一口近南京口音的汉语。略通汉文后,格桑悦希便在中央政治学校和蒙藏学院做藏文老师[10],并在教学过程中不断强化了自己的汉语、汉文能力。1935年,护送班禅回藏专使行署建立,格桑悦希任藏文秘书。后辞去职务返回家乡与一土司之女成婚,管理其家族产业。1937年,刘文辉伸来橄榄枝,西康建省委员会邀请他出任藏文秘书。1942年与其长兄格桑泽仁一起发起成立康藏贸易公司。[11]除友人的记述外,我们还可以从其他渠道获得格桑悦希的一些信息,如在班禅回藏公署任职期间,格桑悦希创编了藏文电报码[12],结识了黄正清⑥,先行前往拉萨三大寺做疏通工作。[13](P308)1938年7月7日,全面抗战一周年暨武汉会战期间,格桑悦希还参加了西康民众慰劳前线将士代表团。[14](P68)

据上文所述,我们可以从中得出几个关键信息:第一,格桑悦希与其兄格桑泽仁一样,拥有强烈的国家意识与国家认同,在战争黑云笼罩下仍前往武汉慰劳前线将士。第二,格桑悦希在色拉寺学经的经历为他在拉萨打下了不错的人脉基础,因此以护送班禅回藏专使行署藏文秘书的身份往拉萨活动,并取得三大寺的积极表态,“见而情形甚好,三代表言三大寺对于欢迎班禅,在会议上极力主张。关于中央派大员带兵护送,亦认为体制应有”[15](P308)。第三,在格桑泽仁的政治光环下,格桑悦希结交地方实力人物,与土司之女成婚,并且早于格桑泽仁返回巴安前缓和了与刘文辉的关系。在不断积累的影响力之下,格桑悦希成为打通地方与各级政府之间的关键人物。

其次,经济上,国民政府迁渝以及抗战相持阶段到来后,对大后方的战时经济进行规划以应对日本侵略者的经济战⑦,已是应有之意。1942年,西康茶商多次呈请取消“茶叶包票制”[16](P295-299),且在国民政府也有意将康定边关直接收归中央财政部管辖的情况下,于当年7月将康定边关转由财政部直接管理,茶引制度无形取消[17](P373)。结果中小茶商再度活跃,纷纷自行经营,这给西康省政府“统制”经营的康藏茶叶公司带来了很大冲击[17](P373),如果没有新的补救措施,本就财政困难的西康省政府势必更加窘迫。

在这种政治、经济两方面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格桑泽仁与格桑悦希顺利集合了康藏各界的势力组建公司。从1942年康藏贸易公司的股东名单上看,白利土司大头人邓珠朗杰⑧所代表的甲本仓⑨与格桑泽仁、格桑悦希两兄弟的巴萨仓是康藏贸易公司的最大股东。而其他大股东还包括灵雀寺堪布、西康省政府顾问麻倾翁、西藏三大商帮之一桑都仓的桑都森钦、邦达家族的邦达多吉、德格土司大头人、西康临时参议员夏克刀登、五世嘉木样活佛的长兄拉卜楞保安司令黄正清。[18]而具有西康省政府背景的李先春、夏仲莲、余仙根、宋鸿勋则被特别标明,代表了康藏茶叶公司的利益。[18]更有意思的是一些中小股东,如著名的红军朋友五世格达活佛⑩,影像人类学家庄学本⑪以及大金寺的重要堪布等。[18]

在格桑泽仁与格桑悦希的召集下,可以说康藏贸易公司容纳了康藏的各派地方势力,甚至通过桑都仓、大金寺、甲本仓、邦达多吉与格桑悦希的人脉将公司利益范围延展到了拉萨。康藏贸易公司这种连接中央与各地实力派的纽带作用,为其带来了经营活动的便利,而在商业之外,也自觉绑定了康藏贸易公司必须承担的政治问题。如在康藏贸易公司的章程中明确规定“股东以有中华民国国籍者为限”[19],非常鲜明地显示了康藏贸易公司背后的国家认同,在国难当头、维护国家统一的大历史背景下,该意识的外化,便是这一少数民族商号的实际行动——支援抗战、筹推藏事。

1942年8月31日,在西康省政府出面协调下,康藏贸易公司顺利拿到经济部授予的营业执照。由格桑泽仁任公司董事长,格桑悦希任总经理,邓珠朗杰任常务董事及拉萨分公司经理⑫,公司正式开始运营。

二、筹推经济治藏

著名漫画家叶浅予在游历西康时,曾由交友广泛的格桑悦希陪同,关于格桑悦希对藏区社会改革的思想,叶浅予这样记述:“格桑悦希在拉萨当过喇嘛,认为喇嘛制度阻碍了康藏社会经济文化的进步。有此障碍,西康的一切建设计划将成为空谈。要强制改革寺院制度……最好从提高喇嘛的品质做起,造成寺院的清高地位,使喇嘛逐渐脱离俗务,专心于宗教事业……这是格桑悦希的移风易俗法……我虽不以为然,但他是西康人,当然更懂得西康人所愿意接受的一套理论。”[20](P168)而格桑悦希的“移风易俗法”在经济领域的体现,便是期望用经济方式来推进藏事的解决,这在康藏贸易公司的章程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公司本政府开发边疆之意,经营康藏进出口贸易以发展并增进中藏⑬经济之关系为宗旨”[19]。

鉴于康藏贸易公司的经营业务及其高层强烈的国家认同,公司运营不久,便开始筹划推进“西藏问题”的解决。而国民政府方面,1942-1943年恰是对“西藏问题”重视程度的一个高峰。蒋介石曾在1942、1943年的日记中,总共91 次提及“西藏”,与1941年的2 次相比而言,不可谓不重视。⑭直接原因便是1942年7月,西藏地方政府非法设立“外交局”。为此,蒋介石不仅招来西藏驻京办事处处长阿旺坚赞进行训话,还调动甘青部队,遏止西藏地方政府中的“亲英派”“破坏抗战”的行为。[21](P247)

在此背景下,康藏贸易公司于1943年7月提出《建设康藏经济初步计划》,宣示以商抗日、以经筹藏:“自滇缅公路沦陷,国际交通,犹有康藏驿运,通达印度。兹当我国抗建并重时期,边区需要建设开发,后方需要生产物资,其唯一问题为交通不便。近年中枢积极开辟中印国际路线,碍于藏事不能解决,本公司以地方士商立场,理应秉承中枢意旨,以自有商业运输,充实扩大,为国家服务,以商业方式技术,推进国家财政,吸收边地、国外资源”。[22](P320-324)虽然西康的贸易路线沿途艰险,运输成本极高,但这时公司作为各地方势力聚集体的优势就展现出来。“各办事处、各站主管人员,皆本公司股东,原皆康藏各地土司头人,或为各大寺喇嘛,随时可调用私有牛马两千头,故货无停滞。又有自卫武力,故可保安全。此为本公司特点,堪为政府效劳者也。”[22](P320-324)

至于《建设康藏经济初步计划》的具体办法,总结起来不外乎两方面:第一,将边茶运至西藏销售,换回内地需要的资源,加强西藏与内地的商贸往来,增进民族感情。第二,从印度直接进口内地需要的物资,经拉萨内运,一方面“中印国际交通不辟自辟”[22](P320-324),另一方面也能实现1942年中英两国商谈中印运输线时英国人一再迁延阻碍的途径拉萨计划。[23]《建设康藏经济初步计划》的提出引起了蒋介石的关注,甚至在1943年10月接见了曾在中央军校受训⑮的邓珠朗杰[24](P312)。因公司运输业务赴印度考察返渝的格桑悦希,于1944年1月20日再向蒋介石呈上一份报告,建议收购西藏地方的羊毛,在支援抗战之外,更加强了抵御英国人对西藏经济入侵的元素。[25]1944年3月,蒋介石应格桑悦希“由四联总处贷予康藏贸易公司国币壹千万元”以收购西藏地方羊毛的请求,直接致电财政部长孔祥熙,认为格桑悦希“所陈英人搜购羊毛,操纵经济,酿成危机,确堪注意。应由该部转饬贸易委员会,会同中国银行及康藏贸易公司,洽商收购储销具体办法。”[26](P325)

7月19日,格桑悦希向贸易委员会提交了购销羊毛的具体计划[27](P338),经过多部门的数轮协商,10月中旬,中国银行、复兴公司、四联总处、贸易委员、康藏贸易公司在国府路大溪别墅做最后商谈。虽然会上认为“原则上自应遵办”,但“惟因资料不全,无从着手研拟具体办法”[28](P348)。难道是格桑悦希提交的购销羊毛的具体计划不够详细?其实不然,该计划的搁浅是出于国民政府的“顽疾”——官僚资本。

在讨论过程中,复兴公司表现较为消极,认为“藏毛内销,因运输困难,成本过高,殊难实现”[29](P334)。但康藏贸易公司的强项正在于康藏间的运输,而将西藏地方的羊毛内运,不仅有利于国内毛纺织业的发展,更有利于从经济方面推进“西藏问题”的解决。但问题的症结在于这一时期羊毛贸易是由复兴公司“统制”的[30],垄断一方的官僚资本自然不愿有人分得一杯羹。对于这样的现象,徐永昌曾在日记中回忆起复兴公司,对其大加挞伐,“复兴公司……现在之官商勾结案,我们这个国家到底还成个国家么?”[31]

结果,1946年开始,国际市场上的羊毛价格一路飞涨[32],夏格巴⑰率领的“西藏商务代表团”假借售卖羊毛之名,赴英美行分裂活动之实,还企图取得美国贷款购买武器。如在抗战结束前,国民政府通过康藏贸易公司妥善地通过经济手段实现了“藏毛内销”,那么,分裂分子们活动的空间势必将被大大压缩。

三、支援抗战,兼顾藏事

1942年4月,日本侵略者占领缅甸,滇缅公路被切断,中国的物资补给受到严重威胁。而另一方面,成为惊弓之鸟的英属印度政府却急忙禁止各类战略物资出口,导致中国政府与中国商人购买的大量物资滞留印度。在此情况下,为了“承运印度与内地间进出口物资”[33],将大批滞留印度而国内甚为短缺之物资内运,在格桑悦希的运作下,蒋介石直接电令交通部“与康藏贸易公司合组成立康藏驮运公司,专以承运我国政府物资为主要业务”。[34]

经行政院核准后,康藏驮运公司于1943年11月6日正式成立,“总公司聘格桑悦希为总经理,另于拉萨、噶伦堡设立分公司,聘邓珠朗杰为拉萨分公司经理,庄学本为噶伦堡分公司经理”。[35]公司章程规定,康藏驮运公司总股本400 万元,交通部驿运总管理处与康藏贸易公司各占股50%。[33]其驮运的路线为“噶伦堡——江孜——拉萨——黑水——类乌齐或玉树——康定”[33],既照顾到了经济效益,也考虑到了途经拉萨的主权意义。从1944年3月开始,康藏驮运公司逐渐起运滞留印度的物资,在7月18日蒋介石给外交部的一份训令中提及了交通部的调查数据,“康藏驮运公司负责承运康印间物资,年约1000 吨”[36]。可见在滇缅公路复运之前,康藏贸易公司为抗战物资的补给贡献颇多。

与物质补给同样重要的是大后方工业的生产,而硼砂是重要的工业原料,是许多工业生产门类的必需品,“国内市场过去几全赖外国硼砂”,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各国对于重要的工业原料皆施行出口管制,致使“外货来源断绝”,但“后方之医药、玻璃、搪瓷等工业多赖此”。[37](P8)而硼砂的匮乏给战时西南大后方的工业带来了更大的困难。1942年8月15日,蒙藏委员会在给经济部的快邮代电中提到:“近来蓉渝各地厂商、医院多专电康垣产商各方托购藏产硼砂”,作为之前运销硼砂数量最大的陕商康垣公司现已“全部销脱,无余货供销”,致使硼砂“价格暴涨”,从“每百斤仅售四百元,近已涨至万元一石”。[38]甚至连西藏地方的邦达昌等商号也“仅存粗货(未经熬制者)五六百驮”,而且“硼砂粗货一经精制,须量减渣土一半,故估计康藏现有存砂最多仅能精制三百石”。[38]

对此,蒙藏委员会认为“康人邓德杰⑰及格桑泽仁兄弟倡立之康藏贸易公司,规模较大,在藏境之商业活动,亦较有办法”[38],可以“由中枢倡议与康藏贸易公司……合组公司,积极经营”,或“由政府与康藏贸易公司议定合同……委托该公司代为购办”。[38]鉴于康藏贸易公司深厚的地方关系,经济部最终与其签订合同,尔后康藏贸易公司开始在后藏的仰宗自营硼砂的开采与运输,对于提炼设备的投资高达国币两千万。[39](P349)1943年9月间又与经济部工矿调整处签署供销合约,“每月在雅安交货(标准净砂)壹百箱,计重叁公吨半”,到1944年9月“续订肆百箱,计重拾肆公吨。其他零销川、滇、康市场者,两年总计约贰拾公吨”。[39](P349-350)从相关商业媒体对此的报道来看,康藏贸易公司在开采精炼运销硼砂之后,几乎独家为抗战大后方提供了巨量的硼砂。[40]由此大大缓解了“原料慌”,维护了抗战大后方工业的稳定、抑制了物价的暴涨。

实体经济之外,康藏贸易公司在金融方面同样做出了自己的贡献。金融主权是一国主权的重要组成部分,抗战时,金融问题更直接关系到与日本经济战的成败。民国时期,各地多使用本省或本区域内地方政府发行的金属货币,币制混乱,这在西藏地方体现得更为明显,“西藏通行藏银、藏钞、藏洋、卢比四种币制……既不通用法币,又无一银行钱庄可资汇兑周转,自物资由印内运者日益增多,但皆感金融不能流通之苦”[41](P9)。为了密切中央与西藏地方间经济活动,1943年7月14日,格桑泽仁向蒋介石递交了一份签呈,提出“愿竭力为国效劳,由经济方面促进加强中央与西藏之联系”,其中一项便是“在拉萨提倡法币”。具体办法为康藏贸易公司“向中央银行商订拉康间通汇办法外,拟请钧座批准由四联总处信用贷款法币一百万圆,同时请批准此款购买外汇由印度发卢比专供康藏与印度间汇兑周转之资金”。对此,蒋介石亲笔批示“交第二处核办,可照准”。[42]1943年9月,中央银行康定分行作为甲方,康藏贸易公司作为乙方,签订了《中国银行康定分行康藏贸易公司通汇合约》,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第一次在西藏地方开展了法币的兑换业务。合同规定,“甲方托乙方汇解康藏各地汇款(暂以拉萨为限)或乙方托甲方介款⑱(暂以康定为限),彼此存欠,暂以国币壹百万元为度”,以及“乙方在拉萨及后藏等地设法推行法币,由甲方总行另拨印有藏文数目字之法币壹拾万元,由乙方带至当地提倡行使”。[43](P13-14)在康藏贸易公司开通兑换业务之后,“凡公私各方需用藏银者,均得在中央银行汇兑,迄今汇兑数目约及一千万元,咸称便利。”[41]

从档案记载来看,这样的汇兑业务一直持续到了抗战末期[44](P11-14),不仅有效维护了国家在藏之金融主权,而且通过与驮运的配合,对日本通过法币套汇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无论是转运、开采战时的国防物资,亦或推进法币的使用,康藏贸易公司不仅对于抗战期间中国大后方的稳定贡献良多,而且一直贯彻了公司设立的理念,试图以经济手段来推进藏事,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四、“热振事件”中的角色

1947年的“热振事件”是近代西藏历史上一个重大的事件。事件的主角,五世热振是近代西藏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内向”活佛,曾一度期望在国民政府的帮助下复任摄政,后被西藏地方政府拘捕,不幸圆寂。学界对此研究颇多⑲,基本以国民政府本身的内部决策为中心展开论述,而未关注一些重要的外围视角。

如本文研究的康藏贸易公司,就被深深卷入了“热振事件”。究其原因主要有两方面。其一,作为沟通各方的中间存在,康藏贸易公司本身的设立宗旨决定了它与西藏地方政府中的“内向派”是高度关联的。康藏贸易公司根植的西康,除西康省政府的力量外,其余皆来自地方实力派,而这些地方实力派中不少出自寺院集团,如西康的大金寺。大金寺与五世热振活佛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⑳;而作为康藏贸易公司最大股东之一的邓珠朗杰,其家族是热振寺的传统施主[45](P34),邓珠朗杰本人也与热振往来频密,且在拉萨商业活动频繁,英国人黎吉生㉑在给英属印度政府的报告中专门提及了此事[46]。其二,与热振的关系是康藏贸易公司得以在西藏地方顺利展开业务的充分条件之一。特别体现在有关硼砂的开采上,如果我们还记得1913年4位赴英国的留学生之一的门仲·钦饶贡桑,在开采金矿时受到了多大的反对[47](P150),就会理解到康藏贸易公司得以开采硼砂,是需要多大的政治支持。事实上,格桑悦希在给蒙藏委员会的呈文中也曾表示开采硼砂是“历经攻讦破坏,意外阻挠”[39]才实现的。因此,康藏贸易公司不仅在政治上与西藏地方政府中以热振为首的“内向派”高度关联,也因为这种政治关系与公司得以生存的经济利益是高度绑定的,就几乎决定了康藏贸易公司必然卷入西藏地方政府中“内向派”与“亲英派”的斗争。

根据格桑悦希在1944年5月给蒙藏委员会的报告,康藏贸易公司在印度和西藏地方的经营活动,使用的是邓珠朗杰家族“在藏已有百年历史”的“甲本仓”作为商号名称的。[48](P181)而据“热振事件”的直接亲历者,热振扎萨江白坚赞的回忆,关于雍乃喇嘛给达扎送炸弹一事,就有甲本仓佣人的直接参与,“派遣热振拉章的随员——彭波江热夏巴群则旦增及康甲本仓的佣人洛卓朗杰二人去执行这一任务”。[49](P54)1947年4月1日,作为热振代表的康藏贸易公司股东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正式向国民政府提出援助热振复位并晋见蒋介石的请求。[50]

结果在4月2日,国民政府讨论是否援助热振复位的关键阶段,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处长沈宗濂㉒直接对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的代表身份提出质疑,“另据沈处长宗濂称:该两代表,一系商人(图岛朗嘉),一系曾充保安队长(邓珠朗杰),其本身究能代表热振至何种程度,颇成问题”[50]。乍看之下,沈宗濂所说不无道理,但细查当时的历史背景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并非沈宗濂所呈这般浮浅。当时的西藏地方是一个政教合一体制下的社会,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作为“热振寺历代传统老施主”[45],且图岛朗嘉是康藏贸易公司股东之一[18],前往内地活动无可厚非,自然成为受命前往南京的不二人选。同时,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的代表身份是得到相关当事人确认的。作为五世热振身边亲信的益西楚臣和江白坚赞都在回忆中提到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作为热振的代表被派往南京[45](P34)[49](P54);甚至作为逮捕热振的直接当事人、时任噶伦的拉鲁·次旺多吉也有此相同的回忆[51](P84)。军统局㉓最早提出通过支持热振复位来解决“西藏问题”[52],并积极与热振方面联系,据军统拉萨站站长魏龙的报告,热振曾交一份致蒋介石的电文予军统的情报人员,其中明确提及他“密派代表土登㉔邓多杰㉕等二人”,持热振“亲笔呈主席函,请求支持”[53]。

沈宗濂如此急切地质疑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显然与其提出的“西藏政策”有关。沈宗濂认为索康家族是西藏地方政府中的实力派,认为索康札萨㉖对蒋介石“素极崇敬,愿在中央领导下改革西藏政治,推行新建设”[54](P422)。沈宗濂对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的质疑在国民政府文官长吴鼎昌处获得了响应,吴鼎昌认为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似已失去代表热振之立场”[55]。直接的影响便是在4月18日热振被捕之前,蒋介石并未召见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而热振被捕之后,形势骤变,邓珠朗杰与图岛朗嘉突复获“代表热振之立场”,并于4月23日受到蒋的召见[56]。在给蒋的呈文中多少也透露出邓珠朗杰的不满,“在蓉待命迄今几近一年,今兹情势演变,良堪遗憾”,但“藏中拥戴热振之僧民为数极众。若中央能积极援助,不仅可转危为安,并可挽回国家在藏主权彻底解决藏事……倘中央不能及时作断然处理,则不仅热振集团之失败,即今后藏中恐无再倾忱中央者矣”[57]。阐明利害之后,邓珠朗杰再次展现出康藏贸易公司作为连接各方的中间人作用,提出驻藏工作人员与“藏中拥戴热振僧民如色拉寺等密取联系……与贵族亲汉分子暨邦达昌、与旅藏汉康商民联合作有效行动”[57]。蒋介石之后也要求国防部拟定解决方案。但5月8日,热振活佛突然于狱中圆寂。5月16日,蒋介石召集藏事相关各部门与官员开会,商定了“今后对藏方针”,主要内容为:“表面极端宽大容忍而暗中积极准备以达成西藏国防外交收归中央主持之目的”。[58]但这在蒋介石发动的内战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无疑只能沦为一句口号。㉗

受热振圆寂消息的打击,本已重病的图岛朗嘉于6月7日去世。[59]6月12日,据保密局的报告,料理完图岛朗嘉的后事,邓珠朗杰与格桑悦希准备返回西康进行“倒藏运动”[60]。格桑悦希也单独向蒋介石呈交了一份建议,从内容中可以看出格桑悦希对于由国民政府出兵已经不抱希望——因为现实情况“不宜由国家分兵远征,耗费国币。但事实上,西藏内部异常空虚,尤其僧俗民众被苛政压迫,情殷内向”,因此“勿须中枢远征”,只需要“扶持西康省属藏民,金沙江以东各县有力分子。如德格土司及土头夏克岛登,巴安次郎洛绒,与曾受中央军校教育青年甘孜邓珠朗杰,邦达多吉,冷卡甲本等加强民兵组织”[61]。

从格桑悦希的想法可见,上述涉及的所有地方实力派,皆为康藏贸易公司的重要股东。正如前文所述,康藏贸易公司不止在政治上与西藏地方政府中的“内向派”高度关联,还直接涉及公司得以生存的经济利益。某种程度上,邓珠朗杰与热振为首的“内向派”的关系,是得以连接西藏地方,从而运营公司各项业务的基础。而格桑悦希并非热振代表,却积极参与了整件事,除了为邓珠朗杰加持㉘,也有维系公司生存之目的。更重要的是,康藏贸易公司的存在本身就含有以经济联系来推进藏事解决之意,在西藏地方政府“内向派”与“亲英派”的斗争中,康藏贸易公司必然站在“内向派”一边,这是由康藏贸易公司所代表的少数民族商号内化的国家认同所推动且决定的。正如喜饶嘉措大师曾在热振被捕后致信蒋介石所说的,“此次事变起因实为亲英派欲消灭亲华派”[62];热振圆寂后,被“亲英派”把持的西藏地方政府曾公布了热振与其他“内向派”人士的书信往来并以此作为“罪证”,其中一封提到“索康、达扎对汉政府仅是口头亲密,实际做事则绝对相反”[63],这与邓珠朗杰带到南京的热振亲笔信内容高度一致[64]。而“甲本仓”作为康藏贸易公司在藏使用的名称与邓珠朗杰之名一起赫然列于所谓的“罪证”中[63],对康藏贸易公司的冲击可想而知。

“热振事件”的结局,不仅使得“亲英派”更加有恃无恐,也导致站在“内向派”一边的康藏贸易公司遭受重创。1947年7月24日,格桑悦希与邓珠朗杰在南京康乐园宴请各界人士,席间格桑悦希和邓珠朗杰还分别致辞,大意为:“热振虽死,但其精神长存,请看今后半年内,定有惊人事件在西藏发生,决不有负诸位协助之厚谊。”[65]但在民国时代,格桑悦希和邓珠朗杰所期望的,无论是以康藏贸易公司用经济方式推进藏事,还是军事解决,都已不可能实现。他们所说的“惊人之事”没有发生在半年后,而发生在了1951年。

五、结 语

1948年春,康藏贸易公司基本停止了经营活动[66](P729),热振事件的结局无疑成为压垮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这并非康藏贸易公司未能持续经营下去的唯一原因,从一定程度上说康藏贸易公司的衰落几乎是必然的。究其所以,主要有这么几方面:

第一,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结,海运重开,印藏驿运丧失了战时的重要地位。这方面与丽江作为战时云南边贸的中心,在战后迅速衰落的情况类似。格桑悦希也为此提出过在二郎山修筑运输缆车,以改善交通运输条件的想法[67],但终究未能实现。

第二,战后国民政府治理下的全国经济趋于崩溃。战后全国经济的中心重新转回上海,康藏贸易公司也试图在上海开展相关业务,并由庄学本任上海分公司经理。[68]但抗战时期,日本发动的经济战,套法币换取外汇,并大量伪造法币的行为已经给中国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发动内战与国民政府各项经济政策连续的失败,更使得全国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康藏贸易公司自然也逃不开失败阴影的笼罩。

第三,国民政府政策的低效性。按照康藏贸易公司会计格桑扎西的说法,公司不景气主要是因为驮运业务没有经营好[69],但实际上,这与国民政府内部的权力、利益分配导致的政策经常无效有很大关系。如前所述,蒋介石曾电令相关经济部门与康藏贸易公司合组公司在藏收购羊毛,并同意给予一千万国币贷款,但被官僚资本把持的经济金融部门百般塞责,导致该计划无疾而终。在驮运业务方面也是同样的,交通部本应以一部分外汇作为股本,却迟迟无进展[70](P202),导致滞留加尔各答的物资到达噶伦堡后迟迟不能内运。

康藏贸易公司的经营虽未成功,但正如公司会计格桑扎西所说:“公司生意虽然失败了,但对联合康藏,支援抗日、改善汉藏关系、促进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等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69],这些外化的具体贡献背后,正是内化在少数民族心中的国家认同。在康藏贸易公司经营期间,格桑泽仁与格桑悦希还专门设立了“正则会计补习学校”,其课程均为免费,不仅供公司汉藏员工学习,更面向社会招收汉藏青年。[69]这样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的过程,恰是民族团结极佳的体现,更是国家认同的自觉推动。

康藏贸易公司基本结束经营后,格桑悦希投身于政治活动,于1948年7月当选国民政府的中央监察委员[71],并调解地方冲突[72],不断向媒体谈及“西藏问题”的解决之道[73]。1949年,拉萨发生“七八事件”㉙,格桑悦希在西康、重庆之间积极奔走,却也看清了国民政府与国民党的统治已渐黄昏。[74](P12)之后格桑悦希与邓珠朗杰等人主动与中国共产党取得联系[75](P133),格桑悦希在国民党军队反攻康定期间主动逃离[76](P155),拒绝与其合作。1950年,格桑悦希与不少康藏贸易公司的前股东一起出任康定军管会委员[77](P5),并在人民解放军进藏途中积极配合,[78](P379)实现了康藏贸易公司在民国时代期望却无法实现的目标。

[注 释]

①格桑泽仁曾多次出现于蒋介石日记中,甚至到1943年,蒋介石还计划让格桑泽仁入藏宣慰。参见:蒋介石日记(抄本),1943-7-14[Z].

②格桑泽仁曾任蒙藏委员会委员兼藏事处处长,负责成立中央政治学校附设西康班,在还未加入国民党的情况下就出席了中国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俨然是南京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加入国民党后,历任国民党西康省党务特派员、国民参政会议员、西康省政府委员、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将参议。

③对于格桑泽仁与“巴安事件”,学界的研究颇为丰富,可参见李双,喜饶尼玛.民国时期康区藏族精英国家认同的形成与实践——以第三次康藏纠纷为例[J].青海民族研究,2018(2).周智生.维护国家统一与促进边疆发展:边疆危局下格桑泽仁康区治理思想再认识[J].思想战线,2018(5).王蓓.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康区民族新精英的形成与活动[J].青海民族研究,2018(4). 王娟.族群精英与近代中国的边疆秩序——以民国时期的康巴精英格桑泽仁为个案[J].社会学研究,2019(2).

④格桑泽仁曾表示:“康藏人民对本省刘主席及国家最高领袖之竭诚拥护,也就是拥护省政府及国民政府了。”参见:格桑泽仁.边人刍言[M].南京:新大陆印刷厂,1946:30.

⑤这与格桑泽仁所说的出生于平民之家略有不同,但从常理上判断格桑泽仁所说的平民之家应该是相对于官宦之家而言的。

⑥黄正清:藏名洛桑泽旺,五世嘉木样活佛的长兄。1928年开始任拉卜楞保安司令部司令。1941年赴重庆向国民政府捐献飞机30 架,任职军事参议院少将参议。1942年,加入康藏贸易公司。1949年9月宣布起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出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甘肃省副省长、甘南藏族自治州州长等职。

⑦日本侵略者封锁我国沿海港口,大量倾销其国内过剩商品,掠夺沦陷区内物资,进行“以战养战”。甚至制造假币破坏金融,套取大后方法币换取日本所需外汇等等。参见:张克难,曹雷.抗日经济战探析[J].军事历史研究,2005(2).齐春风.抗战时期大后方与沦陷区间的经济关系[J.]中国经济史研究,2008(4).

⑧邓珠朗杰:汉名邓德杰。甘孜白利土司大头人,1930年“大白事件”期间,支持二十四军与西藏驻军战斗。1942年作为最大股东之一经营康藏贸易公司。后出任国民政府国大代表。邓珠朗杰通汉语,与孔萨、白利、东谷土司有姻亲关系,与五世格达活佛友谊深厚。1950年昌都战役期间,曾组织物资、粮食支援解放军,参与政府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出任甘孜州政协常务委员。

⑨这里“甲本仓”的“仓”是藏语“Tshang”在康区方言“Tshong”的音译,其实是指“家族”的意思。参见:美朗宗贞.“邦达昌”家族名称及有关问题研究[J.]西藏大学学报(汉文版),2007(3). 在民国汉文文献中,多将“Tshong”音译为“昌”或“仓”;而本文使用的档案材料,除知名的“邦达昌”以外,都将其译为“仓”。因此,在沿用习惯性的“邦达昌”译法的同时,为忠实反映档案材料,本文使用了“甲本仓”“桑都仓”的译法。

⑩五世格达活佛:四川甘孜生康乡人。7 岁时被认定为白利寺四世格达活佛转世灵童。1920年赴拉萨甘丹寺学经,潜修8年取得格西学位,返回白利寺。1936年3月红军长征过甘孜,格达活佛受到朱德总司令的接见,为红军的补给做出较大贡献。1942年,作为中等股东加入康藏贸易公司。1950年出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后任西康省政府副主席兼康定军管会副主任。同年7月,为促进西藏的和平解放,由甘孜前往西藏,8月22日在昌都被害。

文艺发展与许多事物一样,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绍兴文艺总体呈现日渐提升、日益繁荣的态势。无论是文艺观念、支撑条件,还是组织保证、民间活力,都显示出关注人们精神、服务主流生活,更好地提升人们的精神品质,让精神富有与物质富裕同步起来又相互促进的正能量。

⑪庄学本:影像人类学家、纪实摄影师。曾随班禅行辕赴青海,希望记录九世班禅返藏历程。1941年举办西康影展,国民政府诸多高官赴展。1942年作为股东加入康藏贸易公司,后赴印度,任康藏贸易公司印度分公司经理。抗战结束后返回上海,任康藏贸易公司上海分公司经理。1949年11月到北京参加新中国的民族工作,先后受毛泽东、朱德接见,二次参加中央民族访问团出访,任国家民委参事。

⑫常务董事是事会闭会期间秉承董事长旨意,负责办理董事会各项常务事宜的董事,但具体的职权由公司章程规定。按照康藏贸易公司的章程,该公司有5 位常务董事对外代表公司,分别是李光普、李章甫、格桑泽仁、邓珠朗杰、麻倾翁。但鉴于董事长格桑泽仁较少参与公司的实际运营,而作为最大股东之一的邓珠朗杰就成为了康藏贸易公司的对外代表,甚至在公司的营业执照上署名也是邓珠朗杰。

⑬时人的一种表达习惯,指的是中央与西藏地方。

⑭根据蒋介石日记(抄本),1941-1943年,统计而出。

⑮邓珠朗杰在“大白事件”之后被任命为土兵营营长。1941年邓珠朗杰还在音乐期刊《乐风》上发表了一首军歌《祝我空军》。这样看来邓珠朗杰确实有较大可能被送入中央军校特训班学习。从而在谒见蒋介石时可以利用“校长与学生”的身份获得便利。参见:西康省政府监察委员格桑悦希呈总统蒋中正为列举西藏政府企图脱离祖国事实及解决办法,1948-7-12[B].藏王达札与热振交恶(4) 001-059200-00015-009,台北“国史馆“馆藏档案;祝我空军[J].乐风,1941(11-12).

⑰夏格巴:拉萨贵族,分裂分子。其父夏格巴·扎西彭措曾任拉萨米本。噶伦赤门·罗布旺杰之侄。1930年,23 岁的夏格巴进入西藏地方政府任职。1939年被任命为孜本。从1947年底到1949年初,夏格巴作为摄政达扎的亲信,被派为西藏商务代表团团长,在国际上制造分裂活动。

⑰邓珠朗杰的汉名。

⑲如陈谦平.“热振事件”与战后国民政府的西藏政策[J].民国档案,2006(01):90-98. 陈谦平主编.西藏百年史研究(中)[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440-460.周伟洲主编.西藏通史·民国卷(下)[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6:378-388.喜饶尼玛,冯翔.“热振事件”与国民政府的因应[J].中国藏学,2018(1).

⑳大金寺与热振拉章有非常密切的商业关系。而热振的密友,色拉寺杰扎仓的堪布阿旺嘉措就来自大金寺。在热振圆寂之后,大金寺也组织了僧兵,这让即将赴昌都任总管的拉鲁紧张异常。参见:报告昌都噶伦拉鲁对中央之态度祈鉴查,1947-8-22[B].藏王达札与热振交恶(7) 001-059200-00015,台北“国史馆“馆藏档案.

㉑黎吉生(Hugh Richardson, 1905-2000):早年在牛津大学基布尔学院学习。1930年10月9日进入印度文官系统,之后被派往俾路支省,成为卡罗的下属。1936年7月,他被任命为英国驻贸易代表。1936-1940年,1946-1950年,成为英国和独立后的印度驻拉萨代表。

㉒沈宗濂(1898-1978),早年毕业于清华学校,后留学美国,在哈佛大学获经济学硕士。后来进入国民政府外交部任总务司司长,1941年末,沈宗濂调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四组任秘书,为蒋介石出谋划策。1943年10月,沈宗濂被蒋介石派任为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处长。1946年4月7日,代表团在沈宗濂的陪同下飞抵南京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并准备参加制宪国民大会。在南京期间,沈宗濂托陈布雷向蒋介石表达辞职之意,获蒋介石同意其先请假养病。1947年,沈宗濂被上海市市长吴国桢任命为上海市政府秘书长。

㉓1946年8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改组为国防部,加上戴笠身亡,军统局被拆解,其特务武装部分与军令部二厅合并为国防部第二厅,由郑介民任厅长。军统局的秘密核心部分组成国防部保密局,由毛人凤任局长。

㉔指图岛朗嘉。

㉕指邓珠朗杰。

㉖即老索康,非法设立的“外交局”局长,索康·旺钦才旦。

㉗1947年5月29日,国防部出台了一份《控制西藏计划大纲》,9月9日,陈诚提出可以将《控制西藏计划大纲》的执行时间提前到1948年春,但蒋介石直接批示为“不能提前”。10月11日,蒙藏委员会报告,夏格巴率领的“商务代表团”将到南京,因此他们认为这是“改善关系之重大转机”,要求国防部的方案暂缓执行,这一提议得到蒋介石的批准。参见:藏王达札与热振交恶(7) [B]. 001-059200-00015,台北“国史馆“馆藏档案.

㉘相比邓珠朗杰,格桑悦希在国民政府政治圈的名气自然要大得多。虽然在格桑泽仁去世后格桑悦希能借助的力量有所减退,但凭借抗战中经营康藏贸易公司积累的声望与格桑泽仁作为三等景星勋章获得者和国民政府公葬人的政治遗产,格桑悦希依旧能在南京政治圈进行一定的活动。

㉙即1949年7月8日,在英属印度政府的唆使下,西藏地方政府以“反共”为借口,驱逐国民政府驻藏人员及部分在藏汉族商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