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明喻的语序功能研究

孟江虹

（山西大同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一、引言

Lakoff 和Johnson（1980）将语言表达分为两类，即literal（本义）和metaphorical（隐喻的），认为当M（客观意义）与M’（说话者意图）相同时，即M=M’， 该句子是明喻；当句子的客观意义与说话者意图不一致，即M ≠M’，这时隐喻出现。明喻和隐喻是各种修辞格的基础（牛惠君，2008）。彭宣维（2007）对《诗经》的研究发现，部分隐喻是由明喻发展来的。可见，明喻是修辞的根基。传统修辞学派认为隐喻是明喻的一种缩略形式，而认知语言学认为，明喻是广义的隐喻。束定芳（2000）认为明喻是显性隐喻。陈望道（1971）认为明喻是“相类的关系”，隐喻是“相合的关系”，道破了二者在形式上的本质区别。可以说，明喻和隐喻是一种并列关系，二者虽有互通性，但其显著的差异不容忽视。中外学者大多侧重对隐喻的研究，如陈望道(1976)，袁辉(1982)，王希杰(2004)，Lakoff 与 Johnson( 1980)，Jonathan Culler (1997)等等。他们的研究发现，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段，更是一种认知模式，是人们对不同的事物特征建立联系的方式或思维机制。相对于隐喻，明喻复杂的构句机制和多样的功能性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和研究，尤其是英语的明喻，句式形态特殊，与汉语明喻辞格存在较多差异，且语义特征多样，一直是教学中的难点。遗憾的是，专注于英语明喻辞格研究的文献不多，其研究视野相对狭窄（李树德，冯奇2003）。种种因素造成了学习者在二语习得中，对明喻的解读和使用困难重重，因此英语明喻的习得成了二语学习中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基于以上动因，本研究突破传统修辞模式，借助句法学和系统功能学的成果，对英语明喻句式进行解读，从动态的视角研究英语明喻辞格特点。从语法和句法来看，英语句式本身具有一定的固定语序。从符号学的角度上看，语言是线性序列排序的。语言符号的排列不是任意的，而是受到语义、逻辑、句法、功能等因素的制约，有一定的规律性，这种排列顺序即是语序（马道山2016，胡明亮、郑继娥2014）。大量研究表明，语序本身能传达意义，具有不同的交际价值。语序的表义功能，是语言学中的重要研究范畴（刘晓林、王文斌等2015）。语序存在的差异是英语学习的难点，如果能够清楚地揭示英语明喻语序的特点，可以提高学习者对明喻辞格的习得，减少负迁移。因此，本研究从句法语序的角度深入分析英语明喻句式构成的内在规律，揭示英语明喻句式中的信息分布，探索英语明喻的语序特色和语序功能，帮助学习者正确理解语篇的内容，更清晰地了解英语的本质。

二、英语明喻辞格的语序类别

相较于单纯使用形容词或文字描述，明喻可以使信息在头脑中创建新的联系，对事物的某些特征起到强调作用。明喻包括典型性特征的句型和非典型性特征的句型。笔者按照句法特征，借助网络语料，综合英语的各类明喻句，将明喻分为简单明喻和复合明喻两大类，共4 种语序，其中还包含几种变体语序。

（一）简单明喻语序顾名思义，明喻出现在一个简单句中就是简单明喻句。分为典型性的明喻句式和非典型性明喻句。

1.典型性的明喻句式

此类明喻句是本体和喻体、喻词同现于一个简单句中，喻词联系本体和喻体，表达直接了当，使读者通过对喻体的联想，更深入了解本体。语序1：本体+谓语+带有喻词的喻体。

除 了 常 见 的 显 性 喻 词like， as， as if， as though等，明喻还由特殊的喻词引导，比如and，of，what， than， the way，may/might as well， as it were，such as 等。例如：

（1）Love and cough cannot be hid.

句中and 是喻词，此句将本体谈恋爱与喻体咳嗽等同起来，表达出“恋爱如同咳嗽压不住”的特点。and 的意思是like/as（像），并非连词‘和’的意思。

（2）He has a heart of stone.

此句介词of 是喻词，本体和喻体是修饰关系，不是所属关系。这种用法是学习者经常会遇到的难题。

（3）How sharper than a serpent's tooth it is to have a thankless child!( William Shakespeare： King Lear)

句中than 作为喻词，将不知感恩的孩子比作毒牙，是学习中的难点。

有时，简单明喻句为了凸显某种特征，会省略掉主语或其他成分，特别是广告语中。比如：

（4）Cool as a mountain stream， cool fresh Consulate.

该句省略了主语和表语，能识别出as 的喻词特征，才能轻松解读该句的语义。

2.非典型性的明喻句式

有些明喻句的喻词与句子的动词合二为一，属于非典型的明喻句式。比如，

（5）Shakespeare compared the world to a stage.(Wood)。

此句中动词compare...to 是谓语，也充当喻词。

（6）His lithe agility suggested a tame panther without the claws. （Ethel Lilian Voynich， The Gadfly).

句中的谓语兼喻词的suggest，很自然地将喻体一只驯服了的没有利爪的豹子与本体男人的姿态联系起来，此类用法在英语文体中很常见，但在语言教学中没有得到充分诠释。该类动词还有seem， resemble， liken to， pass， remind of， be simile to， treat，honor，regard，consider，respect，serve as 等等。

（二）复合明喻语序依据句法特征，明喻出现在复合句中，为复合明喻句。特点是喻词与从句构成全句的方式状语，凸显主句的特征。此类是非典型性的明喻句式。该类别下有3 种语序，每种语序各有变体。

语序2： 本体+喻词+喻体，喻词通常为what 或者as/as.. as。例如：

（7）Reading is to the mind（本体）what exercise is to the body.(Addison)

该句式的特点是本体与喻体都是完整的句子，句中的what 是连接词也是喻词，喻词与后面的喻体形成方式状语或比较状语，对主体进行修饰，多用于正式文体。

这个句型有两个变体语序，语序排列有所变动，虽然意义基本一致，但内容侧重有所变化，详见后面的功能描述。

变体1 为：喻词+喻体，（that）+本体。比如：

（8）What blood vessel is to a man's body， that railway is to transportation（本体）.

此句中，本体和喻体通过喻词what 进行对比，喻词+喻体构成全句的方式状语，突出主句（本体）铁路的特点。

变体2 为：喻词+喻体，as..as/so+本体。例如：

（9）As good almost kill a man， as kill a good book(本体）.(J Milton)

（10）As water is to fish，so air is to man(本体）.

由as，just as，as good almost 等喻词引导的喻体置于句首，作为方式状语，主句（本体）前常加so与之呼应，以加强语气。强调本体事物的特征与喻体事物的相似性。此类句式出现较多，是学生学习中的难点。

该语序下的明喻句式，包含一些特殊的喻词，喻体与本体是注释关系，比如as if， as though，as it were，so...that。如例：

（11）They completely ignore these facts（本体）

as if （as though） they never existed.

喻词as if/ as though 引出的喻体，谓语多用虚拟语气，表示与事实相反。此类句式是否属于明喻，存在一定的争议。

语序3：no more/less +本体+than+喻体，喻词为no more/less than，或not any more than/than

（12）A fool can no more see his own folly（本体）

than he can see his ears.

此句喻词no more... than 表达的意思是犹如，将愚人看不到自己的愚蠢这个本体， 与人们无法看到自己的耳朵这两种现象关联起来，通过喻体，生动地阐述了本体的意义和实质。

（13）Man cannot help craving for expression（本体） any more than bird can help singing.

喻词 any more than 是如同的意思，并非语法意义仅仅，具象地阐述了人们渴望表达自己的本质。

语序4：主语+喻词may/might as well+谓语+喻体as+动词原形+本体。

此类语序是学习中的难点，且学习者不易识别出句中的比喻关系。例如，

（14）You might as well expect a river to flow backward as hope to move me（本体）.

该句中，喻词might as well as...as 将比喻关系含在句子里，用河水倒流来凸显让我改主意的不可能性，增加语言的表现力。

以上四类语序基本涵盖了英语明喻句的各种类型，下面将对其语序进行动态分析。

三、英语明喻语序的功能研究

语序不但是语法手段，也是修辞手段，具有表义功能，通过对上述明喻语序的研究，依据Halliday(1994/2002)功能语法的研究方法，笔者探索出四大功能：

（一）凸显句子的重点信息从信息分布看，英语明喻句的重点信息前置。在上述的4 种主要语序中，有3 种都是本体置于喻体之前。这种语序与通常把喻体置前的汉语语序相反。这是因为英语通常是重要信息优先表现，而细节描写在后，属于先主后次的顺序，在比喻句中尤为明显。这个语序规律可以帮助学生快速识别英语语篇中的重点信息，构建正确的英语认知模式。例如，

（15）He picked up a stone as big as a hen's egg.

其中，重要信息stone 先提出，喻体a hen’s egg 置于句末，起修饰作用。汉语却相反，强调压轴的重要，习惯将最重要的信息押后说，所以翻译时需要调整语序，将喻体提前，译为他捡起一块有如鸡蛋大小（喻体）的石头（本体）。

（16）Use a book as a bee does a flower.

该句中，use a book 置在最前，是重要信息，而喻词as 和喻体a bee does a flower 置后，修饰本体。汉语却相反，故翻译时将喻词喻体提前，像蜜蜂利用花一样（喻体+喻体），去利用书籍（本体）。

不难发现，英汉明喻语序差异明显，为了体现最重要的信息，英语明喻语序通常把本体置前，喻体在后。而汉语明喻语序却把喻体提前，将最重要的本体置后。这种排序与两国不同的认知模式有关。

（二）体现英语的结构平衡性英语明喻语序的一个典型的特点，就是体现语言形式的平衡特征。喻词既连接了句子，又保持结构的平衡。例如，

（17）Reading can eliminate illiteracy what medicine can do a disease.

喻词what 将本体善读可医愚与喻体良药可医病对应起来，将核心内容书犹药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但突出本体，还增强语言的气势。句式整齐、节奏分明，形式对称。又如广告语言：

（18）Light as a breeze， soft as a cloud.轻盈如微风，柔软似白云。将衣服的质地和柔软的手感以韵律体现出来，使人浮想联翩，语言的魅力尽显。类似的结构：

（19）Absence diminishes little passions and increase great ones， as wind extinguish candles and fans a fire.

喻词as 将本体离别与爱的关系与喻体风与蜡烛的关系生动地体现出来，使读者更能深入理解本体的意境。不仅押韵，更在声韵、句式均衡上回味无穷。Absence 与as 巧妙押头韵，本体动词diminish 与喻体动词extinguish 押尾韵， little与candle； fan a fire 都在声韵上保持了平衡美，语言富于变化，引人联想，特点鲜明、具体生动。突出事物的本质特征，且文笔简洁凝练，给人一气呵成的连贯感。翻译中，应将这样的韵感体现出来。

（20）What salt is to food， that wit and humor are to conversation.

此句是语序2 的变体，喻词what 与本体的标志词that 自然成韵，be to 结构相似，达到句式平衡，本体与喻体相互映衬，这样的语序表现出英语特有的语言特色、文化色彩、语体和风格。

不难看出，英语明喻句的特殊语序，促进语言的语势；整齐匀称的并列结构，加强语言的节奏感，更利于表达强烈的感情。为了不破坏这种语言的平衡美，在英汉互译中，应该力求英汉语序安排的一致性。

（三）衔接功能衔接功能是英语明喻的极其重要的功能。出于语法和修辞目的需要，语篇中经常使用明喻来衔接各小句，达到内容的连贯与语言上的衔接。比如，

（21）Learning English is like building a house ①.Laying a solid foundation is the first and most important step ②.Like building a house， learning English takes some time ③. So don't be impatient ④.

该段文字由4 个小句组成。句①将学习英语的过程比作建房子。句②为了实现信息传递的经济原则，直接阐明建房子的首要步骤就是打下坚实的地基。用喻体laying a solid foundation 承上启下，不借助连接词，但将两句的逻辑关系自然联系在一起，保持信息推进的连贯性。句③将喻体置于句首，起到强调和衔接的目的，与前句照应，提供了本句语境，将学习英语与建房子都需要时间的共性表达出来。通过上述句子的语义连贯和衔接手段，可以帮助学习者轻松理解句④的含义，即学习英语不要心急慢慢来。

（22）“（...for Love is wiser than Philosophy， though he is wise， and mightier than Power， though he is mighty）. Flame-coloured are his wings ①，and coloured like flame is his body ②.His lips are sweet as honey ③， and his breath is like frankincense. ④”.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by Oscar Wilde)

这段文字中有4 则明喻，小句①七彩的火焰是爱情的翅膀；小句②爱情如火焰的颜色；小句③爱情如蜜般甜美；小句④爱情如乳香般芬芳。不难发现，这些明喻表达在语篇层面上形成了一个语义网，一个有关爱情的主题概念系统呈现，实现了语篇的连贯性。具体而言，爱情有羽翼，其羽翼如火焰；爱情有身体，其身体强大发出火焰的光芒；爱情有双唇，其唇如蜜甜；爱情有气息，其气息如乳香。一个关于爱情明喻的词汇链---flame-colored， flame， honey， frankincense 与wings， body， lips， breath部位相映衬， 承上启下，衔接了语篇的各个小句，塑造出一个强大鲜活的爱神形象，形成一个无形的意义框架，使语篇流畅自然，浑然一体，在思维层面意犹未尽。由该明喻句中的中心比喻爱情如神，支配了若干个由它衍生出来的明喻，帮助构建主题，实现语篇的在意义上或者概念上的连贯性。可见，明喻句的语序能够有效实现语篇的衔接和连贯，也是识别和动态理解段内隐含语义关系的关键。

（四）强调和对比大多数情况下，英语明喻的语序是本体在前，喻体置后，但有些句式（见复合明喻句），为了强调喻体的作用，特意将喻体提前，使本体与喻体形成鲜明的对比。例如，

（23）As good almost kill a man， as kill a good book.(J Milton)

此句是语序2 的变体，喻体负载着说话人的态度，为了凸显喻体杀人，将喻体置前，加强语气，发人深思，增强语势和说服力。让人理解本体毁书的严重性，不亚于杀人。喻词as good ...as 表示相等于，无异。 这样的语序安排，形成强烈的对比。突出了主体的内涵。

（24）As fire tries gold， so does adversity try virture.

该句的喻体烈火试真金是人们熟知的真理，语序置于最前，引起读者的思考，与本体逆境考验人的品德形成鲜明对照，有助于层次分明，结构紧凑。

相反，如果不这样安排语序，比如，Freedom ta stes as good as they say it does.

本体在前，“自由的味道如他们所说的美好”，这样常规的语序就没有对比的意味了。

喻体的最大功能是帮助本体完成表述，为表示本体的所有细节，会选择一个或更多的喻体来烘托。

英语语序在一定程度上是固定的。有些情况下，语序乃是一些语用重组的手段，复合明喻句中的喻体提前便是如此，该语序赋予了前置喻体一种特殊的强调功能，与后置的本体形成对比，帮助学习者从信息中识别信息焦点，从喻体深入认知本体。

四、结语

英语明喻的习得一直是二语教学中的薄弱环节，从功能的全新角度研究英语明喻，对二语教学和英汉翻译具有重要的意义。本研究按照句法特点，首先将明喻分为简单明喻句和复合明喻句。依据语序特征，归纳出英语明喻的4 大语序，通过对这四类语序进行动态分析，探索出英语明喻的四大功能，即凸显重点信息，体现结构平衡，发挥语篇衔接功能，强调和对比功能。

在教学过程中，教师既要注意句法结构，又要注重句内的语义关系和语序功能。这样不仅能帮助学生建构良好的英语认知模式，加深对语言本质的理解，为二语习得研究提供一个新的思路。同时在翻译时，选择恰当的语序，还原英语的原貌，原汁原味地表达出英文文体的内涵，取得与英文原意最接近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