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玛草
(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甘肃兰州 730000)
清代藏文史书《安多政教史》说:“自通天河之色吾河谷,北逾巴颜喀拉山,其东麓有阿庆冈嘉雪山与多拉山,据说由于摘取这两座山峰之名的首字,合并起来把自此以下的区域称为‘安多’云。……若按三大区域的划分来说,则自阿里的贡唐至索拉夹窝山以上之区域,称为卫藏法区;自黄河湾以上的区域,称为多朵人区;自汉地白塔寺以上的区域,则称为安多马区”。[1]这是说,卫藏(今西藏)之文化昌盛,多朵(今康巴)之人强悍,安多之马强壮。历史上安多地区盛产良马,主要分布在青海的黄河流域、青海湖周边,甘肃的甘南玛曲、碌曲、夏河和河西华锐地区,四川的阿坝州若尔盖、阿坝、红原等地。盛产马匹的这些地区,草原丰美、辽阔,是安多地区的主要牧区,海拔大多在2500 米至4000 米。由于社会变迁和气温的升高,加剧了这些地区地理地貌及气候上的变化,海拔2800 米以下的山区,大多变为半农半牧区,生产上农牧并举,如青海的湟水流域、黄河流域的部分区域及大通河流域和甘肃的河西藏族聚居区。养马业和牧区相比,已大为减少。虽是如此,马业并未销声匿迹,仍然活跃于民间。自古以来,藏族崇尚骏马,创造了具有民族特性的马文化,并在长期的历史岁月中产生了对马的崇拜心理和恋马情结。人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人和马成为护牧守群的主体生命,人与马长期共存、互为依赖。马在藏民族的生产、生活、军事、信仰中始终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与藏族传统文化息息相关。
安多地区的马文化,其源可追溯到吐蕃和氐、羌时期,也可上推至约3000 万年前的三趾马时期。考古工作者在今西藏吉隆、聂拉木、札达及青海贵德、湟源、共和盆地等地发掘出了许多三趾马的动物群化石。三趾马体形较现代马小,前后蹄有三趾,处于原马向真马过渡阶段。大约3000 万年前,原马逐渐进化成真马,这说明青藏高原是马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同时,在甘青地区发掘的新石器时期的马家窑文化、马厂文化、半山文化、齐家文化、卡约文化等遗迹中,也出现了许多马骨和其他动物的遗骨,这证明,公元前2500 年至5000 年,先民们已开始养马。到新石器时代晚期,母系氏族社会逐步向父系社会转变,产生了私有财产,私有财产包括马及羊、牦牛、狗等动物。
在敦煌发现的吐蕃古藏文写卷中,有这样一个神话故事:在昨天的昨天,在九个九十天的昨天,在九重天上,两马结合生下了一匹神马。马的父亲名叫喀尔达意雅尔瓦,母亲叫桑达义巧玛,他们在拉萨隆章甲莫绒地方生下后代。神马从九重天降落凡尘,为口寻找食物,为喉寻找水源。后来,神马之子在吉隆当哇遇到了一个叫吉恰曲的同类,生下三个儿子,即小马三兄弟。三小驹,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老大为争夺草场,与公野牛争斗而亡;老二怕死,不能前去为兄长报仇;老三虽势单力薄,但在人的帮助下为兄长报了仇。老三曼达来到机王国,面见名叫莫布丹先的人,表达了合作意愿,与人达成协议,立下钳子般的誓言,摁下手印表示信守。另外一种译本说,为报答人的鼎力相助,老三长期为人类效劳,成为了家马;老二则永远地留在了草原上,繁衍为野马。[2]这是一则非常圆满而神奇的神话故事,叙说了马从天上的神马降落到尘世,变为地上的野马,再从野马演化为家马的演化过程。《三兄弟马》反映了故事的起源:其一,以现实生活和客观事实为基础,是自然界和社会现象的反映,折射出人类社会最初经历的蛛丝马迹,借助想象进行积极的探索,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思想、生活投射到神话世界,这是人类童年时代自由想象的产物。其二,由天马变野马,再由野马变为家马,这是一条真实的演化过程,即马与野马本为一家,是亲属关系。其三,老大的死,反映了人和野生动物间争夺草场的事实。这种野马变成家马的故事,在安多阿尼玛卿草原、祁连山两麓草原都有广泛的流传,至今人们对其深信不疑。同时,也有野牦牛变为家牦牛、野山羊变为家山羊、野狗变为家狗的神话传说。从这则神话,我们可以看出先民们在青藏高原留下了自身不断发展的历史印迹。可以肯定,家马的饲养是自由狩猎走向畜牧业生产生活的转折与标志。
吐蕃后期地理上形成了三大块,包括卫藏、康地、安多等。其中,安多地区丰富多彩的马文化,即草原马文化、农耕马文化、军事马文化、图腾马文化、宗教马文化等,分布在海拔3000 米左右的牧区、半农半牧区。这些马文化,是从草原马文化中派生或与草原马文化同时形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养马延续一千多年,培育了适应青藏高原的地方类型马种,为安多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些优良马种分别是河曲马、甘加马、海西马、浩门马、华锐马(新中国建立后被称为岔口驿马)。
河曲马是一种古老而优秀的挽乘兼用型地方类型马种。据资料记载,河曲马品种大约在唐、宋时期即已形成,距今约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主要分布在黄河首曲——甘、川、青三省邻接的广阔草原上,即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碌曲、夏河等县和四川阿坝州若尔盖、阿坝、红原等地,以及青海省黄南州河南、泽库及果洛久治、达日等县。这里是青藏高原的东北边缘,位于黄河上游。其形成过程复杂,是由土著羌马(戎马)和吐谷浑马相交,后又由从西藏随军而来的吐蕃马(蕃马)和后来的蒙古马长期相融(杂交)而成。[3]河曲马体格高大,为挽乘兼用型,属高原草原性生态类型。河曲马中,以甘南玛曲曼尔玛、采日玛和阿坝州的索克藏所产河曲马品质最优。历史上因马的产地不同,马匹类型特点不完全一致,在青海者称乔科马,甘肃叫洮岷马、甘加马,四川则称唐光马、若尔盖马或松潘马等。目前甘南州有马8万匹左右,其中玛曲县约有4万匹之多,是安多最大的河曲马产地,该县马场建成于1958年7月,至今有60多年的发展历史。据统计,仅河曲马场每年销往陕西、青海、河南、河北等全国22个省、市、自治区的河曲马就有上万匹之多。
浩门马或大通马,产于青海省门源、祁连、互助、刚察、天峻等县,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优良马种,属挽乘兼用以乘为主的山地草原马种,因产自浩门河(大通河)流域而得名。具有速度快、耐粗饲、耐劳苦、抗病性强及遗传性能稳定等特点。
柴达木马,亦称海西马,产于青海省柴达木盆地的草原马种,主要分布于青海海西乌兰、都兰、格尔木等县(市),它具有耐粗放、耐劳苦,对盐泽、荒漠戈壁等环境适应性强的特性,是挽乘兼用性马种,是古代吐谷浑马、蒙古马交合的产物。
岔口驿马[4]的名称源于岔口驿。新中国成立之初,甘肃省种马改良站设在今天祝县岔口驿而得名。岔口驿是明清驿站,并不产马,但以其为中心的庄浪河流域、松山滩、乌鞘岭南北、大通河(甘青界河)流域及河西走廊盛产这种良马,历史上称华锐马,亦称“华锐达隆仓马”。明清时期,此处是凉州最大的产马地之一,著名的岔口驿马主产区就在这里,也称祁连山东端生态区。唐宋时,史称“凉州畜牧甲天下”,西夏曾提出了“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然后长驱南牧”的方略。西部吐蕃指凉州吐蕃,即六谷部。清康熙时达隆仓二世被封为国师、呼图克图、茶关司达喇嘛,同时赐一套马鞍具,这套马鞍具至今藏于天祝县博物馆。古丝绸之路上所使用的交通马(境内数个驿站)多产于乌鞘岭南北地区,而且这一带还出产唐至明清时的军马。北宋初,凉州六谷蕃部大首领潘罗支,一次就给宋廷献良马5000匹,可见当时这里养马业的发达程度。
1.生产上的马文化。马为人骑,以马代步,完成放牧、交流等,马减轻了人的负担,方便人掌控各种畜牧群的动向及草场情况,发挥人与马的能动性。
交通运输和商贸,马主要为远行代步,驮运物资。牧区主要的运输工具,是驮牛,其次是马。甘肃河西地区,在唐、宋、元、明、清时充当官方驿马(役马)使用,或骑或驮或挽。在明、清时,从四川向北形成了多条通往各地的茶马古道,贩运茶叶和其他物资。同时,在明、清时,安多地区周边形成了天水、河州、西宁、庄浪、甘州等茶马互市,官方严控茶市,以贸易为手段加强对西北吐蕃诸族的羁縻。一般上等马一匹换茶120斤,中等马80斤,下等马60斤。这也是一种特殊的商贸活动。
从草原马文化派生出的农耕马文化中,马主要用于农耕、车挽。在农区,用马犁地、播种、驮运、打碾等,干农活。同时,用马拉车、运输。这样,劳作速度加快,减轻了人的压力,提高了工效。在猎区,一个部落或村社,组织马队,以某一林区为目标,人们骑马向中心地区追赶野生动物,将其严围之,箭射枪击或围而捕捉。这种围猎地方称围场,这种方法称为打围,和个人打猎不同,是一种集体劳作行为,也是部落的一种军事预演活动。
2.生活中的马文化。马在当地的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一种工具,除替人代步外,在一些重大的社会活动中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在婚礼中,新娘的座骑一定是一匹白马,白马表示吉祥顺安。给舅父和父亲送一匹马,给母亲送一头犏乳牛,感谢对新娘的养育之恩。送亲时,女方家由新娘的舅父、爷爷、父亲等组成的十余骑送亲队伍,没有马送不了亲。[5]没有马不成敬意,没有马无婚礼可言,可见马的重要作用。
赛马及赛马会。草原赛马大多是在祭祀山神时进行,年轻人骑马在山顶、草滩祭祀山神后,便聚集在离山神不远的平滩饮酒歌舞,三口美酒下了肚,激起了彼此赛马的热潮,便纷纷上马,纵马奔驰,欢乐的激情达到了极点。这样年复一年,以祭祀时间、地点为准,形成了固定的赛马会,由一个或数个部落举办,所属寺院既是参与者也是指导者。传统的赛马会大多是这样产生的。还有在香浪节、佛教法会、传统节日、纪念民族英雄的活动中形成的,甚至在茶马互市中产生的赛马活动,一直延续至今。赛马会,主题就是赛马,有走马、跑马之分,举行时有一定的宗教仪规。首先举行煨桑烟仪式,请僧人念诵经文(如《桑烟文》《十万龙经》等),再举行插箭、放风马旗等活动。此时,僧人对参赛马进行诵经加持后,骑手们走向起点。比赛结束后,取得名次的赛马由组织者颁发奖品,奖品包括哈达、茶砖等,有时以牛、羊、马等进行奖励。最后,部落成员聚集在大帐篷内,有善于辞令者说唱《赛马会赞辞》(藏语称“达玖拉洛”),其主要内容为赛马会的形成、藏族史、部落史,以及赞颂山神和吉祥祝愿等。说完颂词后,众人喝酒吃肉,也唱诵专门的《马赞》歌。[6]
马不仅在生产生活中有重要地位,而且在冷兵器时代堪称第一战略资源,骑兵成为最强的兵种。藏族是一个游牧民族,吐蕃时曾建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这支队伍东进西出、南上北下,开拓疆土。对军马的挑选,在口齿(年龄)、毛色、四肢等方面有严格的规定。同时,在调教、驯良、饲养、兽医等方面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和实践经验。一兵二马,一马作战冲锋、一马驮运物资,还可轮骑,保证马在任何时候均能保持最佳体力。
在安多地区,过去有官方的马场,有寺院、部落马场,有头人、牧民的放马地。一旦部落受到外敌入侵,部落内部15 岁以上、60 岁以下的男性,自备一马三件(即腰刀、短刀、弓箭或枪)和食品,在指定地迅速集结,在头人的指挥下进行反击。这种军事战备制度延续了千年之久。安多地区从明、清时期起,设有土司、千百户,这些被朝廷任命的官员也有少量的常备“骑兵”,在紧急情况下可保护土司、千户生命财产安全。平常也有守边巡逻、放哨、守关的责任,以维护地方安全。
在漫长的历史中,苯教和藏传佛教也先后容纳吸收了藏族先民对马的崇尚与热情,提升了马在藏民族文化中的形象,成为藏民族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伙伴。苯教注重“万物有灵”的思想,马也在苯教信仰中有了重要地位。它既是天马、神马,又是天地、人神间往返的灵物。安多第一神山阿尼玛卿就是一个穿白袍、头戴红缨白毡帽、骑白马的武神形象。佛教传入吐蕃后,佛苯之争激烈,为利延传,佛苯相互吸收各自所长。后佛教在吐蕃立足,并逐渐形成了具有藏族特色的藏传佛教。在佛教的诸护法神中,出现了一位法力无边的马头明王(藏语称“达真”),亦称马头金刚,其形象马头人身,狰狞恐怖,为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之化身,信奉者对其敬仰崇拜,已有千年历史。这样,马就奠定了在佛界和人间的地位,至今信徒众多,并经久不衰。
在藏族人生活的地区,到处都有祭山神(拉什则)的活动,除插箭、嘛呢旗之外,有一个放飞“隆达”的习俗。“隆达”是藏语,有“风马”之意,是由雕印在方形五彩纸上的动物图案制成,其四周有四个动物。琼鸟(神鹏)象征生命力;“达”(猛虎)象征身体;“周”(祥龙)象征繁荣;“森格”(狮子)象征命运。其中心是一匹图形大于四灵兽的宝马,象征灵魂、中心,由四物相护,为吉祥的能动符号,是生命的本源。当用柏香等物燃起桑烟时,人们在浓烈直升的火焰中放飞风马。这种风马连同吉祥经文印在五彩布上,成为风马旗或嘛呢旗,插在山顶,成为民族英雄的精神象征和符号。
藏族人民有放生习惯,在特定时间,将马、牛、羊等动物,在其角或毛上系上五彩经文条,通过某种宗教仪式,放生野外,自此人不得捕捉、宰杀、贩卖,直到其老死。部分地方有选神马的习惯,挑选部落内最优之马,在马鬃上系彩色经文条,通过诵经等仪轨,将其放于马群中。从此,它就成为了神马,任何人不得捕捉、驮运、买卖或伤害它。
安多地区马文化是整个藏文化的一部分,它满足人们最初的生产生活需求到由此派生出的各种社会需求,这就形成了马文化的诸多功能,如祭奠性、精神性、权力性、交往性、应用性、娱乐性等。
人类社会最基本的马文化内容是从最初的生产生活开始的,这种生产生活中所释放的马文化功能,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从被动到主动,从个体到集体,到被社会普遍认知的过程。
1.在生产生活中,人的能力的局限性,首先由马的补位而得以圆满。马助力人的生产生活,减轻了人的压力,节省了时间,取得了十倍于人的功效。马的功能的发挥离不开人的主观能动性,马成了牧人游牧生活离不开的伙伴。“马通人心”“老马识途”“马知伦理”“赛马称王”“英雄配骏马”“马懂报恩”等一系列的藏族民间谚语、民歌、故事由此在千年岁月中产生,这也包含了人对马的深厚情感。在牧区,牛、羊群是单纯的财产的参照系数,而马群则不同,是一种权势的象征,是一个部落所具有的活力、生产力、战斗力的综合体现。
2.狩猎,亦称打猎,藏族传统生活中,通过某种手段获得某种野生动物的行为,一般说可分为捕捉和击杀两种。这是个人行为。还有一种被称为围猎的,亦称打围,这是一种集体行为。这种围猎,没有马是不行的,人的体力、耐力、速度有限,尤其是在平滩,只有骑马方可完成包围追逐聚歼之任务。
社会活动,使马文化表现为社会性、群体性、竞技性,甚至有激烈的对抗性。在多样的活动中,诠释着藏民族勇敢、勤劳、智慧的英雄气概和精神。这类社会活动主要有:
1.传统的赛马大会。据不完全统计,安多地区每年的传统赛马会(1958 年前)青海有500 多场(次),甘肃有200 多场(次),四川有150 多场(次)。赛马场面十分惊人,彰显了草原牧民参与这种体育、娱乐、休闲活动的热情及主动性、自觉性,也充分展示了安多地区马文化的成果、价值、功能。
传统赛马会大多由祭祀山神(保护神)活动演变而来,也是人马提高身体素质的主要途径,这种人与马的互动、赛马与观众的互动,进一步营造了赛马的氛围,显示马文化的价值与功能。同时,通过多种竞技比赛表现了马尽人愿、人马一体的高度境界和骑手的勇敢、机智、灵活、敏捷的不俗身手,马文化在此项运动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演示。
应该说,戈尔巴乔夫在改革一开始,就意识到改革的阻力问题,随着改革实际进程的发展,认识在逐步加深。他在苏共中央一月全会(1987年)首次提出了“阻碍机制”之后,在1987年出版的《改革与新思维》一书中又指出:“改革就意味着坚决果断地破除已形成的阻碍社会经济发展的东西,破除经济管理中的陈旧制度和思维上的教条主义的清规戒律。改革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触及整个社会。自然,要破就不可能没有冲突,有时甚至不能没有新旧事物之间的尖锐斗争。只不过是没有炸弹的轰鸣和枪弹的呼啸声而已。”[36]58他还在各种场合谈到,围绕改革展开的斗争虽然不表现为阶级斗争的形式,但斗争却是很尖锐的。
2.马背藏戏。随着草原马文化的不断创新,“马背藏戏”应运而生,这种“藏戏”是果洛、玛曲牧民的创新,是人马共同表演的独特新颖的舞剧艺术形式,是游牧民族智慧的结晶。其艺术形象生动,场面壮阔,气势雄伟,如马背藏戏展现了战场厮杀的的宏伟场面,塑造了以格萨尔大王为首的英雄群体形象,充分彰显了藏族人民热爱英雄、崇尚英雄的民族精神。这是马文化在马背艺术上的进一步追求、探索和展演。
3.茶马互市和茶马古道上的马文化功能。茶马互市始于唐代,发展于宋、元、明、清(清康熙时)。宋廷“招募蕃商,广收良马”,建立了茶马司,负责每年的茶马交易。《明史》说:“番人食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故唐、宋以来,行以茶易马法,用制羌、戎,而明制尤密。”[7]朝廷看准了时机,以茶为工具,“用制羌戎”,并换回马匹,弥补军马,从而达到控制蕃民之目的。“茶马互市”“以马代赋”这特殊的商贸活动以物换物,牧区输出了马匹,换来了茶叶、布匹、盐、铁器等生活用品。官方则达到了巩固国防、加强农耕的目的。这种贸易形式延续了数百年,直至清乾隆时逐渐衰亡。
茶马古道是我国历史上内地和边疆地区进行茶马贸易所形成的古代交通路线。这种贸易由商人组成马帮,走上通往民族地区的崎岖之路,驮上四川松潘等地的茶叶等物品,长途跋涉,进入甘肃南部和青海地区,进行交易,又带上安多地区之特产返回四川销售。茶马古道是以马为运输工具,在人的护送下成功交易的一种行为,互通有无,以物换物或银币买卖。“山间铃响马帮来”就是这种情形。这种马帮贸易,激发了牧区的商业渴望,牧民的部分生活需求得到满足,展现了马文化功能。
古代的冷兵器战争中,凡重视骑兵的部落、国家,在战争中总是占据上风。那时候的骑兵,不论是人或马,都要经过严格挑选、严格训练,成为冲锋陷阵的铁骑,才能体现战役中的优势。
1.骑兵是人与马有机结合的产物。原来的战场,多为步兵间的对抗,看谁的人强艺精,人的气力、耐力、速度、技能及兵器是制胜的主要因素,这一切从人的生理上说都有一定的局限性。这时游牧民族骠悍的骑兵出现了,于是这种“人的局限性”由马和人共同来弥补,取得了战场的主动权,显示了多种优势,甚至是威慑力。人们常说,“兵贵神速”,快速反应则是骑兵的优势,尤其是古代冷兵器时期,这种能快速反应又机动灵活、勇猛顽强、采取多种战术击敌之要害的兵种拥有更多优势。有时速度可控制战场的主动权,捕捉战机,可速攻、速围、速逐、速扰,让敌人防不胜防,无力招架,这种高效的机动能力有效打击了敌人。
2.过去马是通讯、侦察、巡逻、救援的最佳工具。在军队内,最高指挥官向远离本土的作战部队下达各种命令时,马成为实现通讯的最佳工具。古代有“探马”“哨马”等兵种,这是用以侦察、放哨之军骑,是了解敌情、察看边境安全的重要组织。在作战时,军马不仅能助英雄杀敌,在危难时军马救人的奇事也常有发生,如军人受伤落马,马并不离开人,而是将昏迷者用嘶鸣声叫醒,甚至用前蹄拨醒,并卧在伤员身边,让其爬上身后带回营房等。常言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有道理的。古代骑兵,一般带三天口粮,若再多带口粮将会增加马的负担,会削减甚至丧失战斗力。
宗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宗教信仰、宗教感情,以及同这种信仰和感情相适应的宗教仪式,都是社会历史的产物。产生于宗教信仰中的马文化,充分展示了广大牧区部分物质文化的精神转型即精神文化的亮点。这就意味着宗教观念反映了在生产力十分低下的情况下,原始人对自然现象的神秘感。在不同民族、不同社会里,宗教的形式与内容都有所不同,宗教有其特定的社会功能,宗教信仰中的马文化功能也随之产生。
1.英雄崇拜。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英雄是民族之魂。人人歌颂的雄狮格萨尔王便是藏族英雄之首,他原是一个贫困的孩子,经历千难万险,最终经赛马登上了王位。他反击外敌、保卫岭国、除暴安良、扬善惩恶、开拓疆土,成为人人崇拜的英雄。其座马赤兔马被认为是神灵的化身,血统高贵,出身不凡,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往往善解人意,上天追星,下地飞跃人间,解救英雄于危难之时,成为英雄的保护神,马与人共同创造了英雄的传奇。当英雄功成名就后,便载着英雄返回天庭,这便是英雄与马的精神的升华。
2.马头明王和赞神的供奉与信仰。佛界组织森严,藏族民众供奉以佛祖为中心的诸佛、菩萨、保护神,尤其是以十分崇尚的感情选择了马头明王作为保护神。马头明王藏语称“达真”,其形象为马首人身,呈愤怒威猛状,源自印度,为观音菩萨之自性身,后与众佛移居吐蕃,受到供奉。“马头明王慈悲法力可摧毁诸魔,粉碎一切诸害之敌,红宝石般的赤色夜叉之体,在劫未当中跳起雄壮之舞”,这就是佛典中马头明王的超高法力。同时,传统苯教神灵中的赞神也有类似马的形象,住在空中。马头明王、赞神成为马在佛界的有效部分,各自发挥着无坚不摧、除邪灭魔的巨大作用,受到信众的尊崇、敬畏。因此,成为马文化的重要内容。
3.人与神的对话媒介——风马。宗教信仰中所谓的神圣,实为一种社会象征,是巩固、维系社会集体生活的象征性手段。这种手段,是社会因素不可或缺的内容。因此就有了一定的宗教仪式,这种仪式表达了一个民族或社会生存的功能、适应的功能、整合的功能。流行于安多地区的祭山神、放风马仪式,就是这种功能的最深刻的体现。放风马,插经幡是一种民间共同参与的信仰行为,是一种独特的马文化现象的民俗表现形式,也是藏传佛教、苯教精神的外化象征,是藏族人祈求吉祥如意、福运升腾的内心信仰世界的表白实录,寄托了对未来世界的憧憬和命运的祈求,成为雪域人与神对话的媒介,带着人们的美好愿望飘向天国,从而达到了天、地、人的和谐、吉祥的境界。
4.神马和马的图腾崇拜文化功能。通过宗教仪式认定为“神马”的马,不得捕捉、役使,任凭其老死。牧人的这种行为,表示对马的崇尚,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对马的图腾崇拜,其内涵更加深刻。马不仅是人最忠诚的朋友、伙伴,而且某些部落认为马和这个部落有亲缘关系而奉为部落的保护神,成为部落的标志。这种图腾崇拜,更显示了人对马的态度,变成了尊崇与敬畏,将英雄崇拜、祖先崇拜、马图腾崇拜置于同等地位。这种产生于原始社会的文化,将马人格化,马与人共生共荣,马的刚烈与忠诚,深深根植于人的意识之中,这在某种程度上进一步强化了在雪域高原上生存的藏族人果敢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
安多马文化的功能经过不断发展,在藏族传统的生活方式与现代文化的交融中发生了变革,从传统役用型转变为集文化、体育、竞技、休闲于一体的非役用新型马业文化。
1.马文化休闲体育产业。赛马,作为现代马业的核心部分,是许多国家重点扶持发展的产业。赛马节是继承和弘扬藏族赛马文化的盛会,展现了浓郁的藏族风情,表现了民众的生活情趣。比赛主要项目有跑马、走马、“飞马拾哈达”“马上射箭”“蹬里藏身”“马上站立”“双马换骑手”“马上叠罗汉”等,举行时有一定的宗教仪式和规则,还有类似于盛装舞步的以対侧步行进的走马比赛。在以河曲马产区中心的甘南州玛曲县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传统赛事活动——格萨尔“河曲宝马杯”赛马大会,场面宏大,内涵丰富,盛况空前。“赛马会既是草原上的娱乐、体育、文艺活动,又是藏族民众生活幸福的象征,是促进民族和睦相处和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有效方式,具有构建多民族融合的和谐社会的特殊功能,是多元文化格局中藏族文化资源共生互补的价值显现,也是培养藏族认同感和民族精神的有效形式”。[8]
2.马文化旅游产业。当今,文化与旅游的密切结合和深度融合发展成为时代发展的一大特色。安多特色马文化旅游是依托安多特色马文化结合安多风土人情,以马文化为主导,各旅游要素相辅相成,高效、集约的经济和旅游开发模式。马文化旅游产业种类很多,如驯马、马术表演等马上技巧,涉马文化艺术、涉马服装工艺等。这让游客在感受藏族的民俗民风及文化传统的同时,提升了藏区旅游业的文化附加值,增加民族地区就业岗位,促进农牧民增收,成为助力民族地区脱贫攻坚的主导型产业。
现代马业是由传统马业逐渐演变而来,如果说传统马业是为了国家安全和社会发展,那么现代马业则是为了人类的娱乐与健康,具有体育娱乐性、经济性和社会性的文化休闲产业特点。充分利用安多地区马文化资源,大力发展赛马业、旅游业、马产品开发等新型马文化产业,充分运用“文体搭台,经贸唱戏”的形式,发挥马文化休闲娱乐活动在民族经济建设中的搭台作用,成为推进安多地区经济社会蓬勃发展的重要助力产业。
安多地区马文化源远流长,丰富多彩。这种传统的马文化,是勤劳、勇敢、智慧的藏族人民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创造的文化成果,是博大精深的藏族文化的组成部分,具有深刻的多元文化内涵。从野马到家马,马不仅是一种役用型的工具,而且最终成为了人的亲密伙伴,从而产生了草原马文化、农耕马文化、军事马文化、信仰马文化等,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奔腾不息、光彩夺目的文化遗迹,成为一种巨大的物质与精神财富,从而升华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铭刻在历史的篇章中,传播在万马奔腾的现代岁月中,对推动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也起到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