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波,杨天雨 ,万 宇
(1.红河学院,云南蒙自 661100;2.广州体育学院,广州 510000)
阿乌颇传统兵器舞是云南彝族阿乌颇(以下简称“阿乌颇”)特有的文化符号,其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并依托阿乌颇的丧葬文化繁荣发展。[1]阿乌颇传统兵器舞融健身、娱乐、祈福、艺术欣赏等价值功能于一体,表达的是阿乌颇阳刚、矫健、威武、勇猛的民族性格,是一项民族传统体育与艺术项目,是阿乌颇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与文化的不断变迁,阿乌颇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自2005年阿乌颇传统兵器舞成功申报为红河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到现在的十余年间,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与发展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其存在的不足与挑战则更为明显。客观真实探寻现阶段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发展,有助于洞悉现有传承过程中的不足并为下一阶段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一定的帮助,同时还可能为探知一类传承行为借鉴一定的经验。本文借助田野调查的参与观察与深度访谈,分析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现有传承模式存在的困境与适应,对于解决传承困境中各传承要素的组合形式、运行机制存在的问题并增强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工具和技术、组织、思想观念的适应和社会环境的适应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云南省泸西县东部山区,聚居着彝族支系——阿乌颇,系南诏大理时东㸑乌蛮三十七部落之一的乌蛮部落中的阿庐部。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逐渐形成了自己民族特色文化,跳兵器舞是阿乌颇尤为喜爱的运动项目之一。
阿乌颇传统兵器舞又称“刀叉舞”“大刀舞”“兵器舞”等,是一种技击性兵操式舞蹈,其表演所需的道具有“春秋刀”“流星”“三尖叉”“小股杆”“链枷”“挡头棍”“钩镰”“双刀”“耥耙”等九种。其表演场域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聚会论战时,在锣、鼓、钹的伴奏中,艺人手持兵器,可单独表演,亦可两人手拿兵器相互比试。另一种,是集体表演,主要用于给去世的老人送葬时作为仪仗队,表演人员大多在20人左右,耍钩镰枪4人,流星1人,其余均为2人。表演时,流星在前,其他兵器在后,排成一字纵队。表演时表演者缠青布包头,穿青、白面襟上衣,下着宽口扭裆裤,系布裤袋,脚穿猫头鞋,长筒布袜等,通常配有鼓、小钹、大钹、锣的伴奏。
传承模式一般是指有关各传承要素的组合方式和运行机制的整体范式,它是对一类传承行为或方式进行抽象化、理论化与概括化的结果。[2]
本文通过田野调查归纳出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模式包括:血缘性、师徒、丧葬习俗、非遗“传承人”、现代媒介、当地政府及社会组织团体、当地民族文化特色学校教育等7种。根据传承模式的内涵界定,探知传承模式是要立足于其传承要素的。根据前人研究的成果,并结合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其传承模式的传承要素包括:传(施教者)、承(受教者)、传承内容、传承场域、传承目的、传承方式等6个方面(见表1)。
非物质文化遗产背景下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的困境主要表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要素的综合变迁。在这些综合因素的影响下,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的困境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其传承要素的组合形式中存在的问题;二是在这些因素影响下其运行机制中存在的问题。
表1 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
传承要素的组合方式不同建构了不同的传承模式。从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施教者和受教者方面看,首先,施教者和受教者自身的文化内化能力不足、水平不高。我们知道,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一种形而上的观念和意识形态,而观念、意识形态是流动的、变化的和活态的。如果我们不能够有意识地去传承它、发展它、纪录它、研究它、认识它,让它成为我们与众不同的生活,则将注定了它的易变与脆弱。其次,施教者和受教者自身经济水平受限。虽然文化的发展与经济的发展不是同一概念,但经济水平对文化的发展和影响是毋庸置疑的。阿乌颇长期封闭的半农半采集生活在面对工业文明的强力冲击,即使拥有再悠久、再本色、再丰富的文化传统和文化遗产,也难免势单力薄。
在传承内容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内容蕴含的是本民族的精神追求和价值观念。阿乌颇传统兵器舞是他们民融情于兵器舞,用其内容来表达欢庆、喜悦以及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等感情,同时也塑造了强悍、勇敢的阿乌颇形象。那么在面对文化不断变迁的今天,兵器舞的传承内容应该如何应对,在整个学界至今仍存在异议,原汁原味与适时的创新,仍未能有统一的说法。这也是兵器舞传承内容所面临的实质性问题,原汁原味的传承内容已经吸引不了新一代年轻人的眼球,这导致其传承后继人才不足。那么适时的创新,又存在了缺乏专业人才指导的问题,如果任由其自身在面对外来文化冲击时做出的改变,还是否能体现阿乌颇先民的智慧,这也成为了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现代传承中的核心难题。
在传承目的上,传承目的是传承主导方意志的体现,在阿乌颇传统兵器舞已有的七种传承模式中,其传承目的主要是以政府和民间传承艺人(此处的传承人包括政府认定的传承人和民间兵器舞艺人)的意志为主导的。政府的意志是思考如何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尽力去做好保护工作。民间传承艺人的意志是根据自身生活的需要去传承与发展它,那么由于时过境迁,民间传承人对于兵器舞由原先的内需向“外需”转变,而这一“外需”是在政府意志的主导下而产生的,这也导致兵器舞由原先的“主动”传承变为了“被动”传承。其原因在于当今社会文化的变迁,在新旧文化交替的过程中,人们在被动抛弃传统价值观的同时而又未能主动、及时树立新的价值观念。
在传承方式上,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的传承方式主要为口传身授,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表明了其本身的脆弱性,一方面它增加政府保护的难度;另一方面,随着老一辈传承人的老龄化以及后续人才传承意识的淡薄扩大其自身的脆弱性。虽然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其传承方式不断丰富,但是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在利用现代科技的过程中还有诸多待改进的地方,如何正确引导传承艺人运用现代科技的手段进行传承还是现阶段应努力的工作。
在传承场域上,传承场域为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行为提供了空间,从目前传承场域来看,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过度倚重其原有的地源,忽略了不与场域联系在一起的资本是难以存在和发挥应有的功能。在社会经济、文化和人的不断变化的今天,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场域存在的问题,其实是本民族传统文化要素的缺场所导致的。
在运行机制上,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受外界环境与自身因素共同影响,同时传承效果又实时反馈于外界环境与其自身,从而形成一个闭环的运行系统。分析这个闭环系统可以看出,在运行机制中存在的问题有如下几点:第一,在外界环境中的因素影响下而产生的困境在于:传统与现代传承模式存在于各自的文化生态圈内,是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但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语境下,传统传承模式就出现了问题。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师徒、血缘及丧葬习俗传统模式难以在现代社会环境中运行,主要表现在师徒之间关系的建立意识淡薄,师生关系意识增强,这导致在传承过程中,施教者在对于受教者的心理有了一定的落差。血缘之间由于封建保守思想落入历史的尘埃之中,单纯血缘关系之间的传承向模拟血缘关系以及所熟悉的人与人之间过渡,但在过渡之中其自身的调适未能跟上社会发展的步伐,从而表现出困境;第二,在运行机制中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在接收反馈时,自我调适的过程中出现了相应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政府部门对于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的资金投入不足,以及现有的保护力度有待加强,社会组织与政府部门协同作用不密切。学校教育中的传承,缺乏相应的内在机制和应有的专业人员,未能使其真正走入课堂,以及未能充分利用周边资源等困境。
文化适应作为文化特性和文化功能的一种反映,主要指文化对于环境的适应和不同构成部分的相互适应。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传承模式的适应,是阿乌颇传统兵器舞在传承模式运行实践过程中,阿乌颇文化与其他文化的交融与相互适应的过程。而文化适应作为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主要表现为工具和技术适应、组织适应、思想观念适应这三个方面:[3]
就工具和技术适应而言,经济现代化进程中工业文明的到来,带来了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人们使用的工具以及技术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的传承技术、手段与方法等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传统的相对单纯的口传身授逐步过渡到多样化的现代电子记录与传播技术,使得其传承的内容既丰富具体而又形象、逼真,互联网的助力也使得传播速度、范围与效果从原来的封闭村落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范围和更多的途径逐渐向更大范围扩展,其影响和传播效果明显扩大,体现了阿乌颇传统兵器舞在工具与技术方面的适应。
就组织适应而言,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产生于阿乌颇生产生活实践之中,并以口传身授的方式传承至今。在农耕社会以师徒、血缘、丧葬三种主要的传承模式进行传承,师徒是以师父为主导,通过师徒关系的建立相应的组织。血缘是以家庭内部关系为纽带建立的组织关系。丧葬是以族中某个具有领导能力的人为主导建立的组织关系。而这些通过某种关系建立的组织在这些特定的时期保障了阿乌颇传统兵器舞稳定有序的传承。进入工业社会以来,非遗传承人的传承、现代媒介的传承、当地政府及社会组织的传承以及学校教育的传承等传承模式逐渐出现并发挥着更为主要的作用,形成了以政府为主导建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传承组织、学校传承组织和以社会团体为主导建立的社会公益组织、民间个人(村长)为主导建立的村落文化传承组织,保障了现阶段其传承与发展的相对稳定与效果。
就思想观念适应而言,思想观念的适应是文化适应的核心层面。面对异质文化自身文化会产生接受与排斥的反应,在这一矛盾中,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与融合,是文化发展的动力。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人们主观能动的反应,是人们思想观念改变的过程。阿乌颇文化在与其他文化尤其是现代主流文化的碰撞中,阿乌颇痛苦、失落甚至产生了对自我文化的否定,认为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已经是跟不上时代的“古董”。在这一内部矛盾的激化下,文化之间的碰撞更加激烈,同时也加速了文化融合的进程。阿乌颇传统文化正是在经历过这样的阵痛之后才逐步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寻找到了自我的精神释放,如是,便逐步形成阿乌颇文化在面对异质文化的冲击时所表现出来的不断适应。
阿乌颇传统兵器舞作为他们生产生活的一种记录,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其一种民族标识,其传承模式在传承实践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与适应是文化发展过程中自身文化在面临多元文化的格局与异质文化发生碰撞与融合的过程。在碰撞过程中的不适与所面临的困境是其必然,在缓解不适和克服困境的不断磨合中则表现出一定的文化适应。困境与适应是人类文化发展中的辨证统一体,在纷繁复杂的文化多元时代,在面对我们自己的多民族同根多元文化的现代传承过程中应深入探寻各自在新时代传承的立足点,增强各自民族的认同感与自信心,通过文化自信到文化自觉切实保证文化遗产在新时代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