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代是中国少有的几次少数民族大一统的时代,由于元代蒙古族实行薄葬礼仪,再加上元代蒙古族的各个有关于丧葬的规定导致元代的工艺品文物出土较少,但是这并不妨碍元代的工艺美术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和辉煌。文章旨在研究元代工艺美术中元代蒙古族刺绣的造物思想。在对元代蒙古族贵族刺绣进行色彩、制作工艺以及纹样图案的采集、整理和分析的同时,结合元代的时代背景、民族特征、社会生产力等诸多因素,从造物艺术论的角度对元代蒙古族刺绣所承载的造物文化进行探索挖掘。此方法可以为研究元代蒙古族工艺美术史提供新的角度和视野。
【关键词】蒙古族刺绣;元代工艺美术;艺术特征;造物艺术论;造物尺度
【中图分类号】J523.6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元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大一统的朝代,当然,元代也是改变了世界历史格局的一个朝代。这其中蒙古族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在元代以前中国就已经与其他中亚、西亚、欧洲等国家有了通商贸易,但是元代在推动大规模的文化融合、多民族文化交融中起到了无法替代的作用。蒙古族刺绣是蒙古族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工艺,而蒙古族刺绣的发展同样也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元代是蒙古族工艺美术发展的一个关键的时期,同样也是蒙古族刺绣形成且快速发展的一个黄金阶段。
一、元代蒙古族刺绣的艺术形式
在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实际出土文物中,绝大部分纺织物的颜色和纹样的实用,主要原因是元代多元文化的结果。而诸如织金锦、纻丝、蜀锦等其他民族或地区的纺织品则推动了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发展,为元代蒙古族刺绣提供了新的题材和针法,14世纪甚至影响了元代整体的艺术风格。
(一)元代蒙古族刺绣的色彩形式
根据《蒙古族民间美术》介绍,蒙古族崇尚白色。在元代蒙古族刺绣上也同样有体现。《元史·舆服志》中记载的皇族所用的冕服、大带、官服等衣物常用白色;白纱、素白绫、白襕、白帽也出现了很多次,“白罗衫四十,白绢中单三十有六,白纱中单七”,而在留存下来的元代皇帝画像中,大部分戴白色的帽子。当然,除服饰以外,元代崇尚白色同样体现在瓷器中,元青花就是以白色为底,在彭城大路沟出土的元代磁州窑中的瓷片也都是以白色为底。青色在元代同样是使用很多的颜色,元代帝王画像中很多的元代皇帝是青色的服饰。《元史·舆服志》中青质的东西同样占有很大的比例:衮龙袍制以青罗;衮衣用青罗夹制;祭服也多用青罗服。在《元史·礼乐志》中也同样记载有舞者穿着青罗生色异花鸾袍,执纛二人头戴青罗巾的记录。
绿色在元代也属于使用比较多的颜色,在元代冬夏质孙服中就有绿色的质孙服,而在《元史·舆服志》仪仗中东方神旗同样也是绿质。以上可以发现,元代绿色比不上白色和青色那样大量的使用,而绿色使用最多也是受到伊斯兰教的影响。元代的国教是藏传佛教中的萨迦派,就是我们现在俗称的红教,因此,红色当时多用于宗教服饰,只有藏传佛教的僧人可以穿红色僧袍。而在元代宫廷的质孙服中红色也都是比较常用的颜色,旗帜中红质的旗帜也有很多。
黄色是元代宫廷自服色等制度出现之后规定的皇族用色。“庶人除不得服赭黄,惟许服暗花苎丝绫罗毛毳,帽笠不许饰用金玉,靴不得裁制花样”中明确记载平民百姓不可以使用赭黄。黄色备受皇室的喜爱可能同皇室喜爱黄金有关,皇室所使用的东西大多是黄金制作的,或是有黄金的参与,例如《元史·舆服志》中天子质孙冬服纳石失(织金锦)、头戴金锦暖帽,夏季服答纳都纳石失;百官公服则一品至三品服浑金;元代帝王画像中大部分皇帝身穿黄袍。黄色是皇室所用颜色,因此,关于黄色的文献记载大多是与皇室挂钩的,无论是器物金碗、金项饰,抑或是织金锦都象征着皇室。
黑色在元代服饰中使用的就比较少,在《元史·舆服志》中只有仪仗记载了黑色的旗帜,如水星旗、北斗旗、北岳旗、吏兵旗、玄武旗、北方神旗;此外,很少有黑质的织物和器物,而从黑质的一些旗帜中也不难看出黑色在当时代表了水和北方。《马可波罗游记》中记载:“大汗曾选出一万二千男爵,即称为科序干者,赏赐他们每人十三套衣服,每一套都不相同。每套一万二千件都是同一个颜色,而十三套的颜色,即有十三种。”说明当时元代服饰色彩的豐富。
元代的刺绣艺术颜色使用很是丰富,在颜色的深浅、明暗的变化上运用自如。而元代颜色的运用以装饰色彩为主,写实色彩几乎不会运用。这一特征甚至在后期明清时期的蒙古族刺绣中也同样有体现。元代的蒙古族刺绣色彩不仅是满足当时的审美需要,而且每一种颜色都具有象征意义,这与当时元代特殊的政治特征和文化氛围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图形特征
元代蒙古族刺绣的表现载体很多,一部分是继承了唐宋时期等前朝的纺织品工艺,一部分是其他地区、民族特有的纺织工艺流入中原地区。元代继承了很多唐宋的制度、法律条文,最重要的元代的手工业继承了很多唐宋时期的丝织品纺织技术,缂丝工艺就是从唐宋继承发展的比较典型的纺织技术。缂丝工艺在唐代就已经出现,宋代达到极盛,元代的缂丝工艺在继承前朝的同时,也进行了一些改变。元代缂丝技法与宋代基本形同,但是在图形纹样方面有了比较大的改变,而且宋代缂丝常用的合花线在元代使用的也比较少。此外,作为元代蒙古贵族最为推崇的刺绣工艺,在经历了宋代宫廷绣画的发展,民间刺绣实物水平可见一斑。但是元代的刺绣工艺发展还是以官营手工为主,以刺绣实物和装饰为主。当然,纻丝工艺、平纹绢工艺、盘金绣和钉金绣工艺也都是从唐宋时期就流传下来的。
元代最具特色的刺绣载体是织金锦,成吉思汗家族被称为“黄金家族”,对金的喜爱可见一斑。元代的织金锦分为纳什失和金段子两种,主要是制造工艺和纹样的区别,纳石失是源于中亚伊斯兰教地区的一种金丝纺织工艺,特征是金线显露在表面,一般在纳石失上使用团形纹样;而金子则是金线织入衣服,一般用于图形纹样的纺织会留下大量空隙,金子作为中原地区传统织金工艺,图形纹样也选用龙、凤、鹿、雁纹等传统动物纹样。
元代图形纹样主要有三种排列方式,即散点排列、规律排列以及开窗排列。散点排列主要是以并列式图案的形式和交错排列图案,是十分常见的图形排列方式,有利于大面积地装饰面料,使方向感不太明显的花纹图形更具灵活性、更加节省面料。再加上散点装饰如果要装饰金银线,而散点排列更容易制作印金所需的模印,所以受到了北方贵族的追捧。规律性排列是以几何形状规律排列,以菱形格为骨架排列、以波纹为骨架排列以及缠枝骨架排列是规律排列的三种常见形式第一种排列形式以水平线为基础排列,图案与图案之间分布均匀,一般在每一个单元格内做相同或不同的图案,常用于地纹装饰。也有作为一般装饰的,但作为一般装饰则显得有些死板。而另外两种都是比较活泼的排列方式,但同样也把面料分为了每一个单元格,波纹排列由于是曲线排列所以显得活泼。缠枝纹排列是在波纹的基础之上演化而来,一般用于植物纹样的排列,形似一枝藤蔓将众多的花卉、植物连贯在一起,翻卷的藤蔓中穿插动物纹样。开窗排列一般需要选出一片装饰区域,在某一地纹上进行开光,使得纹样与地纹产生强烈的对比,强调中间的主体纹样。
二、元代蒙古族刺绣的造物思想
元代蒙古族刺绣是元代贵族唯一推崇的工艺美术,也是元代官营手工艺、官营作坊的主要生产物,在元代社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作为传统的工艺美术之一, 刺绣的诞生与人类社会“信仰”意识的出现密不可分,并随着不同时期人类对“信仰”的变化以及文化的变化而不断发生改变,促使元代蒙古族刺绣产生丰富的形制特征,蕴含着深刻的造物思想和多元文化内涵。
(一)“功能”与“装饰”的结合
张道一先生的《造物艺术论》中提到,工艺美术的造物特征是“资生、安适、美目、怡神”。资生是工艺美术的首要条件,刺绣工艺在出现的时候本就具备了减小衣服的损耗、磨损,增强使用时间的功效。例如彩虹镶边工艺就相当于加强了纺织品的边角部位的防护;蒙古族传统贴花工艺更具有类似于补丁的效果,在具有装饰性的同时,也保护了布面的磨损。而安适是指衣服、纺织品的发挥更加符合人的穿着、使用习惯。一定程度来说,更细化的区分就是“安适”的一种表现形式。元代蒙古族刺绣不同的材料用于不同地区、不同季度的穿着,《蒙古风俗鉴》中就记载了在冬季蒙古族人会穿毡袍、皮袍;而到了夏季会换成单袍,目的就是为了适应不同季节的气温变化。这就是纺织品“安适”的一种表现。
元代蒙古族刺绣在艺术风格上一反宋代“清润典雅”的工艺美术风格,变得“精丽华贵”。元代蒙古族刺绣主要以官营作坊为主,元代官营作坊不仅产量极大,并且引导着整个元朝的潮流风格。当时受到元代蒙古族贵族喜好的影响,民间做出较大的改变。元代龙泉青瓷除了颜色越发鲜艳以外,还有了玲珑剔透的雕镂和妍丽巧媚的堆贴。因为受到蒙古贵族的影响,这时期的人们不再一味留恋宋代的“清润典雅”,而是追求“精丽华贵”的新时尚。元代蒙古族刺绣在其美目的作用之下,同样具备了“怡神”的效果。元代蒙古族刺绣通过不同的颜色、纹样、题材满足了不同的人对刺绣“象征性”的需要。例如:质孙服的华贵就是满足了贵族质孙宴的需要;红色僧服同样满足了藏传佛教僧侣的需要。综上所述,怡神是一种象征性的作用,在满足了人的基本需求时,更好地满足他人的精神需求。
以上四个主要特征,前两个属于实用性,后两个是审美性。《造物的艺术论》中认为,“实用与审美是一个物体的两个方面”,而元代蒙古族刺绣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纵观整个元代蒙古族刺绣的造物历程,元代蒙古族刺绣很好地将工艺美术的“实用性”和“审美性”融合在一起。
(二)元代蒙古族刺绣的造物尺度
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发展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大蒙古国西征时期,随着成吉思汗的西征俘虏了各个地区、民族的手工艺者,为元代以后手工艺发展奠定了基础。第二阶段为元初时期,整个工艺美术风格都以“雄放而华贵”为主要风格,特点就是器物的体积普遍比较大,如“贮酒三十余石”的渎山大玉海、“贮酒五十余石”的木质银裹漆瓮等,都讲求器物的贵重和体积大。当时的元代蒙古族刺绣同样也不讲究衣服的等级制度,贵族服饰与普通服饰的区别只是更加华丽、贵重。《马可波罗游记》记载:“皇帝自己和他的男爵一样,也有十三套这样的衣服;不过更加华丽和名贵而已。”第三阶段是14世纪以后,元代工艺美术开始向“精美华贵”的风格转变,不再一味追求物体的体积。这时期蒙古族刺绣因受服饰制度的影响,贵族与平民之间、贵族与贵族之间也产生了大的区别。公元1314年,服饰等制度出现以后,明确规定了不同社会阶层的服饰的区别。自此以后,元代蒙古族刺绣也从颜色、纹样、题材上面追求精美。
从以上的三个阶段来看,元代蒙古族刺绣随着元代蒙古族的发展也在随之变化。从遵循原始时期造物理念转变到追求“精美华贵”的造物理念。阶段的转变表现出元代特殊的政治制度下多元文化之间的交融和发展。在这样一个“土壤”之下的蒙古族刺绣艺术也会自我变化,从而适应整个时代的变化。但无论历史文化如何变化,元代蒙古族刺绣的文化属性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逻辑。
刺绣自出现就有自身的“象征性”,刺绣最早是由巫术纹身发展演变而来。象征系统是人类发展、社会秩序不断强化的结果。贵族文化、宗教文化、汉文化等多元文化完善了象征系统。例如,宗教文化的传入影响着刺绣纹样的形式,“卐”字纹在藏传佛教中就象征着太阳。元代蒙古族刺绣造物理念中“象征系统”是促使刺绣艺术演变的动力之一。而在古代造物之中作为工艺美术总有一种宗教的、仪式的或是巫术的象征,而正因为这种非审美的象征系统推动着工艺美术趋于完美,“艺术常常作为一种宗教的符号或巫术的符号在发生作用”。
元代服饰制度出现于公元1314年,在此之前元代服饰制度的分界并非十分明显。随着服饰等制度的出现,元代蒙古族刺绣的“礼仪系统”也成为了刺绣造物理论的影响因素之一。《元史·舆服志》中不同官员所需要的衣服颜色、纹样均不同。对于贵族而言,刺绣工艺在装饰的同时,兼顾着阶层地位的象征符号。元代蒙古族刺绣在世俗中呈现出的祥瑞、富贵的符号,具体到人的心理则内化为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准则。
从元代蒙古族刺绣的色彩造型、历史发展为切入点,探究刺绣艺术中历史进程、象征系统以及礼仪系统的造物文化影响,从中探究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内在造物逻辑。贵族文化在社会变革之中出现“文化下沉”现象,是造物文化历史发展的必然现象。而象征性和礼仪性是传统古代造物的共同特征,只是随着不同的社会结构、文化特征以及人的观念和信仰不同,在不同的社会阶层呈现出不同的符号象征。
三、结语
元代蒙古族刺绣源于元代多元文化的推动,以及元代特殊的政治环境,促进了元代官营手工业对刺绣艺术的营造。虽然受到元代薄葬之风的影响,再加上明朝初期的大破坏导致元代官营工艺品文物留存十分稀少。本文的研究材料主要以文献为主,结合现存于各个博物馆中的元代实物图片。在某種程度上讨论了元代蒙古族刺绣的多种类型,而蕴含其中的蒙古族造物思想更成为蒙古族传统器物创作的基本观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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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苏雪童(1997-),男,汉族,内蒙古包头市,内蒙古师范大学国际设计艺术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