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床前的铃铛(外二篇)

2020-12-07 04:05蔡瑞香
壹读 2020年4期
关键词:爹爹舅妈外婆

◆蔡瑞香

走过好多个冬和夏,经历的每一个坎,都像走过四季一样平常。

我似乎有过好多个童年,我分别在里面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像有一个童年,是在外婆的眼睛里。

妈妈嫁来的地方,是在山里,是一个离县城半个小时车程的六德乡,也是现在的我离童年的距离,觉得不远,却没有载我回去的车。可是童年在那里,在那个时间,是永不会变的,院子也始终在那里盛着数不过来的阳光,数不过来的时间,它们再盛着一把摇椅,摇椅上,坐着眯着眼睛微笑的外婆。

每次去六德,爹爹开着车,妈妈坐在前面和爹爹说着话,我在后车里坐着,什么香油啊什么的东西挤在我身边,我也挤挤身子坐在靠窗的地方,把窗户开着,唱着最近喜欢的小调。身子跟着车车跟着地面,一颠一颠地,就到了外婆的院子门口。

跳下车我就一溜烟跑开,冲进门里把大人挨个儿喊一遍,就往屋外跑去了。身后传来爹爹的声音:东西也不帮忙从车上拿下来,就知道玩儿。我会先去一处被我称之为水帘洞的地方。那里藤蔓环绕着,形成天然的像火车经过的黑洞洞一样的拱形,绿荫下面的小溪水流淌着,像火车穿过它的黑洞洞一样。不同的季节里,溪水时大时小,里面总有一两株粗壮的树,高出藤蔓绿荫以外,树下总有几个牢固的大石头,人歇在那里,躲躲夏日的暑气。

水帘洞里呆腻了,往田里山里跑,赶上肥田的时候,田里正爬着开紫色花的肥田草,一穗穗,一丛丛,一簇簇。像吸饱了紫色舔多了水的笔,点一笔下去,就渲染开来,漫无天际。我从高高的梯田里一坎一坎跑着跳着,有时站在一丘田里,紫色的花已经快有我高,我踮起脚在花丛里穿梭着,有时转一转身,觉得自己就是紫色花的仙子或者是女王,有时累了,躺下来歇会儿,解下悄悄捞出来的妈妈的丝巾,盖在眼睛上,撅起嘴,深深吸一口气,草儿花儿的味道一股脑地往鼻子里钻。歇够了,站起身来,看看被自己压扁的那几丛花,摸摸她们说声抱歉,又欢快地跑开了。

我还总是会去找一种酸酱草,后来也有人告诉我说那不是酸酱草,到现在,记得那么久的东西,无论叫做什么,我都管它叫酸酱草吧。是因为这种草可以吃还是因为蛇会怕这种草,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让我总是去寻找它,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一回家,手里总是拿了那么一簇,青色的茎,淡红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倚在茎上面,把它折断,总是有一股香香酸酸的味道。

每当我玩得有些乏的时候,总会听见妈妈叫我吃饭的声音,我总是很奇怪那么远我是怎么听到的,我也总是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我歇斯底里地叫着回答妈妈都听不见。我只能噼里啪啦地快速冲下山去才能免得背上只顾玩连吃饭时间都顾不上的罪名。我洗洗手跑进院子里,空气正被阳光晒得温暖,外婆坐在摇椅上,腿上盖一些披巾,笑眯眯地看着我。外公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晒着太阳,和外婆说着话。

妈妈会从厨房进院子,然后喊:爹,妈,吃饭了,你这个臭娃娃也是。然后我就蹦跳着进厨房,看着切火腿的舅妈。爹爹就开始黑着脸:碗筷不知道摆啊?就知道手背着站在这里。我会心里一惊,恍然大悟一样飞一般地摆好碗筷,再继续看着舅妈,心想现在没事了。妈妈就开始说起来:去,扶外婆进来。我心想,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说,爹爹脸已经黑了……

果然,爹爹瞟我一眼,说:主动性没得。

我悄悄撇嘴,外婆好好的走路,怎么又需要我扶了。

外婆这时候已经进来了,跟爹爹妈妈说着,瑞香最乖,我让她不用牵着我,我自己会走。

我挤挤眼看着妈妈,吃饭的时候再蹭蹭爹爹。

吃完饭,我已经没心思到处跑,找个蚂蚁洞就够我倒腾一阵的了。我拿着苍蝇拍拍苍蝇,拍下一堆丢洞口,看着蚂蚁成群结队地从洞里涌出来,把苍蝇一只只地抬进去,苍蝇差不多被抬完了,我就再去拍一堆,再扔洞口,继续看着蚂蚁们抬苍蝇。蹲得乏了,我就院子里转转圈,舅妈家靠墙的两面都有花台,阳光足得很,花开得十分艳,我在院子里转悠着转悠着,就爬上一个花台,摘了天竺葵的花做脑袋,再摘天竺葵的叶子,或是月季花、素馨、叶子花、灯笼花的花瓣做裙子,花台里长满的都是麦冬草,拔下一根绿油油的叶子,就可以做针线把花瓣串在一块儿,裙子做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把穿了漂亮裙子的小人儿挨个儿放在宽厚的大叶子里,或坐或站,就像是树叶里的精灵。

等什么都没兴趣做了,就回到院子里来,要是外婆没有坐在她的摇摇椅上,我一定会躺进去,把脚一踢一踢,身子一摇一摇。

有时候我会跟着舅妈去菜地里,把菜一棵棵搬回厨房。有时候围着舅妈转、追着爹爹跑、背着手看着妈妈做事情,有时候,我也会借着用用大人的姿态做事:学大人的模样洗菜洗碗说话,莫名其妙地说着大人才谈论的话题。

外婆都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外婆话很少,但是外婆总是说我乖。有时候我待在外婆旁边,我总是会看看外婆的拐杖,手握的地方是个龙头。我总是看总是看,那根拐杖的每个地方我都知道,龙头的须,还有龙的像狮子一样的毛刻了几刀,还有龙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还喜欢晚饭的时候,我嚷嚷着要坐在外婆旁边。总有一只鸡会被煮掉,总有那么香的汤放在我面前。其实我不知道每一块鸡肉的区别是什么,反正觉得妈妈给外婆夹的都是好东西。我在外婆旁边,外婆会从她的碗里挑妈妈夹给她的好东西给我吃。每次我都吃得心满意足。

我去六德,也就总是这样毫无用处的留在那里,不闯祸,也不做什么特别有建设性的事情,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后来,爹爹妈妈带我去六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个周末都去。这下子我开心了,作业提前就应付完,不能提前解决的,那就算了吧,反正在六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那些煞风景的作业出现的。那个时候,最最喜欢《儿童文学》,小包里背上几本,跑到田野里找个地方坐下,快乐而又充实的一天就开始了,但是我一直没有疑问:为什么总是去舅妈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产生这个疑问了,我问妈妈。妈妈说,因为外婆病了,你有看到我给外婆打针吗?

原来这样,生病嘛,我也会。妈妈不就是医生,外婆会有什么事呢,不久就能下床走路了。

我依然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嬉闹着,我有“病”的概念,但我不知道很“病很病”是什么。我也有医生的概念,我知道妈妈是什么都知道的,就好像只要妈妈在家里就不应该有病人一样。

外婆成天躺在床上,红红的木床。床对面是一个大柜子,装满了各种好东西。自从外婆很病很病以后,来看外婆的人很多,总是送来很多营养品和补品,我看到柜子里还有李子园。于是等我跑够闹够回家的时候,就往外婆房间里面跑,外婆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我说,瑞香,柜子里有李子园,你拿了喝。我快活地说,好。

于是外婆的李子园被我喝个精光。

以后,我还是喜欢在外婆的房间里瞎转悠,有时跟外婆说说话,有时看看有没有什么让我馋嘴的好吃的。

后来,大人们唠家常的地方一会儿从厨房变成外婆的房间,一会又全转移到厨房。我总觉得他们在聊比较神秘的话题。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旧性子。

再后来,外婆床前挂了一个铃铛。只要外婆需要什么了,一拉铃铛,舅妈舅爹就会赶过去。但外婆很少让它响。

有一次,来看外婆的人很多,我也跟着他们待在外婆的房间里,他们坐在另一张床上,或者有些人站在那里,我颠颠儿跑去坐在外婆床尾,好像在示意外婆对我才最好,最喜欢的还是我,我就是与众不同。外婆在和他们说着话,声音轻轻儿的,有些病后的乏力。

现在想起来那种声音,只觉得是外婆生命的从容和对每个人的关爱。

有一天夜里,爸爸把我拎起床,瓦姐已经等着我,我们懵懵的坐上爹爹的车。我脑子有些乱,又好像是我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故意让它乱。那天夜里妈妈没有回来,她一直在六德陪外婆。我和瓦姐坐在车后位上,不说话。我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心里开始恐惧,让我恐惧的东西样子很像一个很黑的漩涡。我看向瓦姐,她也看向我,我朝她故作从容地笑笑,眼里露出几点泪花。

后来我跪在了外婆的灵前,向给外婆磕头的人回礼。

我没有和我想象的一样失去理智地哭、闹。没有,一点没有。我一直在想:是这样的吗,那也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吗?想到这里,我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我停下来,我又想,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是这样的吗,那也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吗?又哭起来。

但是我的思维好像被封住了,我觉得什么事情我没想起来,我觉得我应该痛哭,但我不清醒没法儿痛哭,于是觉得什么憋在心里了,但是放不出来,就那样一直搁在那,接触不到自己。

有一天,我走进外婆的房间,觉得外婆的气味还在那里,外公进来对我说,你写一篇文章吧,就叫做外婆床前的铃铛。

我说好,但我一直没有写。

直到今天,我突然发现,外公希望我写的,不是一篇文章,外公说的,原来是外公对外婆的一份怀念。

于是我觉得,是时候写了。

我没有写外婆的善良、勤劳、温柔和勇敢,我写了太多的自己。我写了一个活生生的童年时代,把死亡放在心底逃避着,有时候真的想外婆了,也不敢哭。

我终于解脱了自己对于外婆的怀念,尽管我仍然留着眼泪,仍然没有痛哭释怀。但我流的是真真正正的泪水了,是我坦然地承认了人间的生死,学会了怀念。

我不写外婆,我写我,这些个我里,是外婆还没有走时我的生活。

后来我还是顽皮,但我会背着篮子和镰刀跟着舅妈去田里割草;会牵着一头牛到山里去放;会跟着舅妈摘烟叶,会跟着舅妈绑烟叶。

我做的不多,但我还是开始做些稍微有建设性的事情了。外婆应该是在比人间更高的山头看着我的吧。

外婆陪我的时间很少,我陪外婆的时间也很少。但是我每次读到卖火柴的小女孩,我都觉得如果我成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我的外婆也一定会搂着我让我暖暖和和地走。

有一天晚上,我确确实实地梦见外婆搂着我,在我好想哭好想哭的一个晚上。

舞者

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个舞台。

那是在连大学校园都还找不清楚的大一。

我独自出宿舍楼走到外面去透透气。这地儿比起家里黑得快。迈着步子到了正大广场,夜色已至,柱脚底的灯幽幽地射出朦胧的暖黄色的光。雨又下起来了。周围静得很,只有遥远的地方还有撑伞的身影。我却不愿意回去了。迈上广场的阶梯,我开始歌唱起来,羞羞涩涩,没有掌声,但有伴奏。

想起自己曾经想要的舞台,不清楚是否适合,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只想站在舞台中央去主持一次五四晚会。那一次主持,已如愿以偿,却少了想要的从容的满足。和柴静写的一样,没有忘记自己,也没有欲望。我只是满足自己愿望一样地走了这个过程而已。但雨中那一次,很平常,记忆却很深,那是一个无关自我的释放。

说真的,有时候很怕上专业课,专业课的老师太“专业”,找不到我欢喜的随意。他们认真的做着研究,学着知识。其实我也一样,照常跑步,照常上课,照常看书。却不知为何,我上着课,心里面沉沉的。一节课的内容太多,信息太大,总是让人觉得和未来的一丝一毫都联系着,好像一不留意,喘息就会停止。

却有一个人,一直都有月色中的最浪漫的舞台。

她只要站在那里,你就觉得是希望。

第一次体育课遇见她,觉得她很亲切。老师姓黄,应该是比我的爹爹妈妈大些的年纪。她和我们说:“女孩子嘛,多学学化妆,你们长大了嘛,给自己再多添一点气质。”“我看你们就是喜欢穿短袜子,尤其是女孩子,那脚踝上有穴位的,风吹着不好,我看你们就是太年轻了。”

后来我成了她的体委。倒不是因为什么,云南山里姑娘嘛,能跑些而已。每次课前发消息问她在哪个体育场上课,从不回我消息,我都只是怏怏地给邻班老师打电话,吵得老师睡不着觉,告诉我今天去哪个体育场。后来我学会提早发消息,等着等着终于能等到老师的回信。那时才开始怪自己,平时发消息的时间也许老师都在午睡,自然不回我了。

这不能怪我啰嗦,黄老师上课总有她的新高度,我们猜不到接下来会做什么,也自然不知道会去哪里上课。每次课舒展身体的方式和节奏都不一样着呢,觉得怪里怪气但也怪喜欢。

就这样去了一学期,学期末很多课都停了,体育课也在其中,准备期末考。

也就那个时候,一次我在校园里散步,夜色已经暗了,看到前面似乎有个人在看着我,黑灯瞎火的,我走近了想看看是谁。近了,看清楚是黄老师,化了极漂亮的妆,穿得极漂亮极开心地站在那里,看我近了,问我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干嘛呢。我说出来散散步,黄老师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她说学院晚会,她跳舞呢。

我想了想,喜爱生活的人,每天总是那么丰富,也总是那么幸福。

到了下一学期的时候,我不再想这么形容她,我觉着这些话劲力不太够了。

我想到了余华先生说的高尚。

这种高尚,不是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那一次课,我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能清清晰晰地看见黄老师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她总说跳舞能培养女孩子的气质,那一次课,她教我们跳舞。我这个人要是学动作,笨拙已经不能够很好地形容我了,我就是那个大家一起学广播操,人人都能做了,我却不得不去和教练申请自己出列旮旯里再自己想动作的孩子。只要看着黄老师,我觉着,比其他人都学得快也学得好些。我感到已经深深地浸润在黄老师的魅力之中。

看着老师伸起的手臂,踮起的足尖,兰花一样的手指;看着她转圈,转手,微笑;还有眼睛里的专注、眼睛里的笑。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老师年轻时候的舞姿,她就是《芳华》里的一个小姑娘,舒展着自己的舞姿,忘记旁人,也忘记自己。那一抹笑,不为给舞台,不为给自己,是那一刻感觉的真实,真实到岁月也不忍心给她留下痕迹。

我总是和自己纠结什么淡然和从容。事情太多,一件一件去做,总是会做完的,只不过少了一点儿读书的时间。有时候皱着眉头了,便嘲笑嘲笑自己,只不过修行不够罢了,着什么急?

快乐这个词,一旦问起它是什么,这个问题就开始难了,不知道这个问题存在的时候,这个问题那么简单,简单到不想回答,只想眯着眼睛,看着穿过树缝的阳光。

我想,俗尘当中,是有仙人的。他们有情怀,也有担当,也有世人艰难的一切,只单单多了一份“高尚”。

惊世大发现

九月一号到南昌,我开始拥抱这座城市,在以前的不了解之上,不喜欢,也不讨厌,阴差阳错的,我要在这里度过许多日子了,气候虽不如家乡四季如春,当我渐来适应之后却觉得,我喜欢这里。

第二天去到江西省博物馆,馆里有一个展厅,介绍并展示了海昏侯墓中出土的文物。

海昏侯墓的发现被称为惊世大发现,由一伙盗墓贼揭开了两千多年前侯国的神秘面纱。目前,海昏侯墓是中国迄今为止发现保存最完好、布局最清晰、结构最完整的墓园。

海昏县是有史籍记载的江西最早的十八县之一,隶属于汉代豫章郡,同时县域内又有郡国并行制度下的侯国——海昏侯国,公元前63年西汉第九位皇帝刘贺被废后封海昏侯。海昏侯刘贺出身西汉皇室,历经王、帝、侯的起伏跌宕,是汉武帝刘彻之孙,为西汉第九位皇帝。文献多记载他的荒淫无度,失帝王礼仪,乱汉制度,被以霍光为首的群臣罢黜,仅仅在位27 天。

西汉海昏侯墓出土了金器、青铜器、铁器、玉器、漆木器、陶瓷器等珍贵文物。种类繁多、数量繁多的各种器物也印证着汉代的厚葬之风。

刘贺墓中有祠堂、寝和东西厢房等礼制性建筑。祠堂主要放置死者牌位,用以祭祀祖先;寝摆放亡者衣冠、几杖(坐几、手杖),象生(祭祀时以亡者生前所用之物为象征,称象生),守陵人“日四上食”,放映了西汉“日祭于寝”的祭祀礼仪制度,东西厢房为守陵人所居,“园寺吏舍”。

刘贺墓玉椁室西室出土了绘画有孔子像并记录孔子生平及其弟子情况的漆质物件,这是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孔子画像。斑驳的漆像刻印了岁月的痕迹,沉着稳重。这又好像是一个疑问,关于刘贺的疑问。

汉代追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丧葬观念,海昏侯墓的发现也反映出西汉时期的丧葬习俗,皇室贵胄的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同时也集中体现了当时的工艺技巧和艺术发展。

刘贺墓园土回廊出土了一整套乐器,包括两架编钟、一架编磬、琴、瑟、排箫、笙和乐甬,形象地再现了西汉列侯宴飨时的用乐制度。博物馆中陈列的编钟精致绝伦,焕发了历史沉淀出的厚重感。海昏侯墓中出土了扭钟和甬钟,由大到小依次排列,铸有的纹饰无比精致,夸张的图案,流畅的线条,使人惊叹其技艺,也使人想到古代的生活,让我禁不住想问:古人是如何发现大小不一的编钟可以发音并且创造出乐曲的呢?

透雕龙凤虎纹玉佩、龙纹玉环、各式各样的玛瑙,无比精巧,刻纹细致,让我不断地去想象它们在未埋入泥土之前的样子,一定是细腻无比,令人痴醉。

展馆靠墙的地方,一对青铜雁鱼灯摆放在那里,一只站立的大雁用嘴衔住一只鱼,鱼身下面是灯罩,灯罩可以自由转动调节灯光的亮度;燃烧的油脂产生的烟气导溶于大雁腹部之中。豆形灯造型窈窕,倒立的喇叭形底座上面竖起如同两肩鼓起的花瓶一样的灯身。青铜连枝灯共三台,下两层每层都有两个灯架,如同连枝的朝天盛开的喇叭花。

墓中出土了很多青铜当卢。当卢形态不一,柜里陈列的有形如马头形的当卢,表面纹有孔雀、凤凰、丹顶鹤等漂亮的图案。孔雀的羽毛有着微风拂过的飘动之感,丹顶鹤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上方的天空,展翅飞翔的凤凰透视出涅槃之后的霸气。我尤喜欢一处纹饰,一尾正在游动的鱼,身子微弯,形同月牙。身上的鳞片似新月,似满月,尾骨脉络清晰可见,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呆拙之气,尤是可爱。还有形如绣球花叶子的当卢,比马头似的当卢小些许,上饰一只鸟,挥起翅膀抬起脚,傲气十足。想象刘贺生前骑着戴着这些当卢的马,真是十分威武。

且不说当卢如此精巧,还有小巧可爱鹿形铜镇,几点铜绿显出历史的沧桑,失去当年的光泽,而仰着颈的鹿,翘起灵动可爱的尾巴,形态优美俏皮,独具匠心。我凝视着它,好似有一种我把它放在我的书桌上压着纸边的幸福感。

许许多多的玉剑首、剑格、剑璏、剑铋,沉着精巧,玉器的光泽映射着时代的变化,优美的纹路诉说着西汉玉器人的故事,像年上花甲的老人笑看着世间。

墓中出土的五铢钱堆成一座小山,每颗铜币上有“五铢”二篆字,馆里排列的金饼、金板、马蹄金、麟趾金等各式各样的金数不胜数。其中四枚金板上的墨书“南潘海昏侯大臣贺元康三年酎金一斤”显示这批金饼与当时的酎金制度有关。

置身展馆中,我仿佛畅游在一个巨大的宝库,在这里欣赏着美、威严、精致。走出展馆,我开始羡慕古时的匠人,拥有至高的艺术境界和令人佩服的技艺。我想象着古时的生活,追寻当时的每一点生活气息,每每如此之后,都可以看到一段了不起的中国历史,看到令人叹服的中国艺术。

四号我们去到八大山人纪念馆。

去往纪念馆的路很安静,而南昌湿热的天气却让我很不舒服,浑身被汗水淋得湿漉漉的。

踏入纪念馆的大门,只见竹林阴翳,听得蝉声四起,暑气带给我的压抑感不知不觉减少了许多。

最先走进的展厅,有一幅八大山人画像的复制品。朱耷头戴斗笠,显得有些消瘦。另外的展厅有一幅朱耷荷花的复制品,墨荷往上伸长着,透出长长的细细的杆。看了几个展馆,都是朱耷画的复制品,哎呀呀,真迹呢?

南昌的蚊子毒得挺厉害,比我们那儿厉害很多。我的小腿上被咬出一串一串的疙瘩,又红又肿又痒又疼。我走出展厅坐在外面长廊的椅子上挠着脚等着老爸老妈出来。

天气那么热,脚疼痒得不行,就这样很不舒服地又穿过竹林以及莲花池寻到真迹馆。终于看到那幅头戴斗笠的朱耷画像,我失神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圈。这是清朝黄平安为八大山人画的《个山小像》,朱耷身后是一点淡淡的山水,笔画流畅简洁,又有细腻之处,十分传神。继续往里看,看到一幅鹿,侧着身子,像正鼓起腮帮子叫着:唔。还有一幅鹿,正着身子,抬起胸脯,伸长脖颈,正往脑袋上面够着吃树叶。两只鹿都活泼可爱惹人喜欢,说不出的灵动都藏在里边。

还有那幅墨荷,在前面展厅看到过它的复制品,现在看到了真迹,尤为满足。老爸形容八大山人的荷:都有长长的腿。我觉得不会画荷的人,是不会把杆画长的——不知道是否是这样,至少我一直这样认为。并且我一直觉得,最难观察最难画的部分也是莲杆。所以这个时候,真是特别佩服朱耷。他画的杆,都不带刺儿长长地伸张上去,无论交叉的、碰撞的、弯曲的,形态各异,自然大方。现在整幅墨荷真迹就在我眼前,我不忍心离开,所以当然要写这篇文章来嘚瑟一下。我仔细琢磨比划了很久,实在也没有学会一点点如何画荷杆,搞得我真尴尬。

这展厅里还有一些高仿作品,虽未见到真迹,却也可以从中看出传神之处。

就如两只水鸟,瞪大眼珠子,那神情好像在说,咦,那是啥?还有一尾鱼,看一看水面上那只鸟,心里想着:别抓我呀,咦,抓不住我。还有一幅小鸟图(其实玻璃门下方标注为寒鸦图,以表达八大山人当时的凄凉心境),我却看到树梢上两只叽叽喳喳吵不停,下面一只看着那两只,很不开心地说:哎,别吵了行不行?旁边一只看着这只快发怒的鸟心里默想:嘿嘿,看戏。再有另外一幅图,一只老鹰虎视眈眈,看着这世界虎视眈眈。

很多很多的这些画儿,仿佛把我带到了一个新世界,走出纪念馆,只觉得就像一直是属于这里不该出去一样,直到脚又开始疼痒起来,才发现确实是走出那个真迹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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