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 (四川音乐学院)
曲艺是我国“说唱艺术”统称,是民间歌唱艺术及口头文学经由演变所形成的独特艺术,目前各民族曲艺曲种超400个,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其中,以“说、唱”为主的曲艺囊括评话、评书、相声、京韵大鼓、东北大鼓、湖北大鼓、单弦牌子曲等。民族声乐主要是指不同于戏曲、说唱、民歌的演唱形式,在继承、发扬传统演唱艺术特征及精华前提下吸收、借鉴西欧美声演唱理论及技巧,具有艺术性、民族性及科学性。基于此,为充分融入传统文化内涵,增强民族声乐文化性、民族性,需将曲艺精髓融入其中,达到推动民族声乐艺术科学发展目的。
普列汉诺夫研究指出艺术作品是社会文化心理的折射,社会文化心理在漫长的时代演进过程中不断发展、沉淀,成为大众审美观念、生活习惯、思维模式等社会活动心理印记的整合,对社会文化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原生态民歌唱法研究》(张佩吉)指出,歌唱不仅需要应用技术,还需要深层文化提供营养。说明社会文化内涵对民族声乐艺术发展具有积极意义。戏曲艺术作为生在民间、长在民间的艺术形态,在中华传统文化基础上发展而来,与大众审美观念相符,是民众精神世界的艺术延展,内含人文精髓,为此民族声乐可以继承及借鉴曲艺社会文化内涵。
通过对我国曲艺进行赏析可知,有关艺术形式始终在用极高的美学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所谓“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未经过台下刻骨的钻研、练习、捶打,都无法呈现一台赏心悦目的曲艺表演。中国戏曲强调“气韵”之美,“腔”、“线”需和谐统一,同时体现我国传统文化的精气神,与大众审美情感关联在一起。民族声乐在广泛吸纳国外先进声乐艺术表现形式、理论知识基础上实现“本土化”发展目标则离不开曲艺,通过继承及借鉴中国戏曲艺术美学内涵,达到发展“本土化”演唱技巧,推动我国民族声乐稳健发展的目的。
当前民族声乐在继承及借鉴曲艺时存在两大误区,其一是以偏概全、理解片面,在“拿来主义”基础上对曲艺“不求甚解”,未能深入领会曲艺“三味”内涵,其二是全面颠覆,忽视曲艺思想内涵,认为曲艺陈旧过时,对中国戏曲艺术形态过度不自信,很难理解曲艺作品真谛。中国戏曲艺术资源丰富、形式多元,虽然民族声乐无法将全部流派、唱腔、剧目纳入其中,但却需多方位、多形式、多领域的学习曲艺思想品质,挖掘思想品质内涵,在民族声乐中印刻传统文化理念,加强民族声乐共鸣,继而提高民族声乐文化性、民族性。
民族音乐属于中国音乐体系,其具有均分律动非功能性、音调组织五声性、乐音带腔性、织体思维横向性等特征,有别于欧美音乐体系。民族声乐受多种文化形态影响,在西洋歌剧传入国内后,中国歌剧在外国歌剧与中国戏曲相互融合基础上得以发展,广泛借鉴及继承曲艺精髓。例如,《红珊瑚》中《海风阵阵愁煞人》选段借鉴南戏“声多字少”创造理念,使第一句中“哪”字为一字多音。曲艺节拍处理较为特殊,亦被应用到民族声乐中,如《江姐》中《我为共产主义把青春贡献》有选段将均分律动、非均分律动通过对位融合在一起,借鉴曲艺“紧拉慢唱”节奏处理模式创作作品。在选材上民族声乐广泛吸纳曲艺元素,例如《白毛女》将山西梆子、湖南花鼓、陕西及河北地方曲调融入其中,运用曲艺音韵和谐语言特点,在歌词中使用对偶、排比、比喻等修辞,喜儿唱段中“板腔体”应用频繁。事实证明,借鉴及继承曲艺所创作的民族声乐作品均较为成功,优秀歌曲《木兰从军》、《梅兰芳》、《故乡是北京》等,通过融入曲艺元素赋予声乐作品文化性、共鸣性、发展性。
曲艺是大众在生产生活中思想的倒影、心理的写照、经验的积累,自先秦时期有关曲艺演唱技巧的探索就已经开始,如元朝《唱论》针对曲艺演唱行腔、咬字、气息、音色等进行系统总结,至今对民族声乐发展仍具有借鉴意义。
第一,“气”。我国曲艺极为重视气息,在《唱论》中提及的气息用法囊括就气、歇气、换气、取气、偷气等,民族声乐在表演进程中亦用到上述技巧。其中,偷气主要是指在演唱过程中补充气息的技巧,同时气息填补自然不露痕迹;换气主要是指“气口”,通常情况下在乐句或乐节中出现,根据演唱者能力进行调整;取气即提前吸入气息,在演唱长音、高音时较为常用;歇气即“过门”,在歌曲尾奏或间奏处较为常用;就气常用在处理特殊的演唱情感过程中,如演唱呜咽哭诉情感等。“气”在曲艺中的应用出神入化,民族声乐在发展中继承与借鉴气息使用技巧可以保证歌曲演绎抑扬顿挫、强弱高低、起承转合变化多彩。
第二,“字”。语言是传达歌曲思想感情,展现歌曲韵味的重要载体,其中每个字的处理都能对歌曲整体意境产生影响。在曲艺中讲究“腔随字转、字正腔圆、依字行腔”,每个字的发音均需准确、清晰、明亮。在明清时戏曲常用“十三辙”押韵规则。《曲律》(明代魏良辅)中指出,五音的合宜离不开四声的准确诠释,一旦字的发生不够精确,将直接影响演唱质量。其中,“四声”为上、去、阴、阳,“五音”为舌音、齿音、唇音、喉音、牙音。字的音调变幻决定咬字方式,在演绎民族声乐作品时,字的发音还需根据地区特色及民族风格进行处理,保留民族声乐作品独特韵味。基于此,曲艺对字的处理技巧同样适用于民族声乐,例如《梅兰芳》中广泛借鉴戏曲咬字方法,如开头第一句中“明”的唱法,在“i”上延长发音,通过运用戏曲演唱技巧提高民族声乐演绎质量。
第三,“腔”。民族声乐主要借鉴曲艺润腔、行腔等技巧,其中拖腔、连腔、断腔、笑腔、哭腔、滑腔等属于行腔,在《孟姜女》中哭腔运用的较多,用来抒发作品悲伤的情绪,在蒙古民族声乐作品中多用连腔表现出草原美景。民族声乐作品在借鉴及继承曲艺润腔基础上灵活运用装饰音,使曲调更加婉转动人。在曲艺中润腔注重润而生味、以情润腔,运用“揉腔”、“揾簪”等技巧。其中,“揾簪”与民族音乐常用装饰波音相似,说明民族音乐能在运用曲艺“腔”的表现形式基础上得以发展。例如,在《梅兰芳》中出现椅音、延长音、波音等润腔技巧,赋予歌曲个性色彩,继而借鉴曲艺运腔方式落实民族声乐作品创作目标。
曲艺表演形神兼备,通过形体、神态协调统一赋予表演韵味,常见表演手段囊括唱念做打、手眼身法等。在表演曲艺作品时“唱演并做”极为关键,对表演者提出更高要求,除唱外还需通过肢体动作、神态塑造人物形象。在民族声乐表演过程中借鉴诸多曲艺表演技巧,例如《新贵妃醉酒》表演者为花旦造型,动作上运用兰花指、舞水袖、走圆场等曲艺动作技巧,通过在民族声乐作品中运用曲艺元素使表演更为传神。曲艺表演将抽象与形象融合在一起,根据作品情境灵活进行演绎,这一点被民族声乐作品所借鉴,达到用几分钟演绎几十年目的。
曲艺文化历史悠久,是我国传统文化艺术瑰宝,属于综合性较强的艺术形式,囊括舞台艺术、古代音律、诗词歌赋、服饰文化等元素,能够映射我国传统文化观念、审美情感、思维模式、生活经验,为此该艺术形态有极强共鸣性。将曲艺元素应用到民族声乐作品中可以助其汲取传统文化艺术精髓,在此基础上创新继承,继而助推民族声乐稳健发展。
民族声乐表演者首先需意识到曲艺元素在艺术创作中的积极意义,用正确的态度学习、了解、探索、研究曲艺,为多领域、多角度运用、继承及借鉴曲艺奠定基础,其次表演者需树立创新意识,敢于打破常规、推陈出新,在不断尝试中积累经验,根据新时代民族声乐发展需求有计划、有目的借鉴及继承曲艺,最后加大曲艺继承及借鉴专题研究力度,在实践中应用研究成果,弥补以往民族声乐曲艺借鉴及继承中存在的缺陷,提高民族声乐与曲艺融合发展有效性。
民族声乐中曲艺元素的合理运用离不开演唱者的努力,这就需要在培养演唱人才的教育环节渗透曲艺文化,开设曲艺类课程,确保民族声乐演唱者能够掌握曲艺知识及技巧,为其有效借鉴及继承曲艺奠定基础。当前国家支持发展传统艺术文化,然而与之相关艺术文化仍面临极为严峻的生存困境,为此社会各界、地方政府需支持相关文化发展,确保曲艺文化以蓬勃姿态与民族声乐交相呼应,能够被民族声乐表演者所重视,为此我国诸多戏曲艺术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昆曲、京韵大鼓等,在国家保护基础上传承与发展,同时当今社会需肩负宣传曲艺文化重任,营建良好的艺术文化氛围,使民族声乐可以有效继承及借鉴曲艺。
中国戏曲艺术文化囊括剧目创作、演唱技巧、表演方式、舞台效果、人物造型等各个方面,民族声乐在借鉴及继承曲艺时需扩展视野,不仅关注唱法、表演技巧,还需关注曲艺中的人文情怀,更多的创作具有时代特色且可以产生共鸣的作品,使我国曲艺文化精髓得以渗透在民族声乐作品中,继而从民族声乐作品内涵、舞台表现形式、演唱方式等角度出发丰富曲艺借鉴及继承模式,助推民族声乐科学发展。
综上所述,在民族声乐中继承及借鉴曲艺具有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提升民族声乐作品表现力,增强有关作品共鸣性等积极意义,为此需表演者树立曲艺继承意识,完善曲艺继承及借鉴体系,丰富曲艺借鉴及继承模式,在作品创作、演唱技巧、舞台表演等领域内灵活运用曲艺元素,凸显我国声乐作品民族特色,达到推动我国民族声乐作品朝着文化性、民族性、创新性方向发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