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斌
松鹤楼是苏州著名的餐馆,闻名遐迩,国学大师金松岑长子金孟远曾把松鹤楼写进了他的《吴门新竹枝》(文新印书馆,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其中一首写松鹤楼的响堂与酒:“三百年来风味留,跑堂惯喊响堂喉,苏帮菜味无边好,酒绿灯红松鹤楼。”这个“酒绿灯红”看似是作诗的套话,却也体现出那个时代人在松鹤楼喝酒的一些基本情况。
民国期间的苏州报纸,载有东吴大学四怪之一的“吕宋小姐”泥醉松鹤楼的报道。“吕宋小姐”刘煦芬是东吴大学的名人,她的新闻常常见诸小报。江苏青浦(今属上海市)人薛光前,在一篇回忆自己的英文老师林语堂的文章中说:“他更鼓励同学自由发问,我就是其中最喜欢质疑问难的一个(其他有一位女同学刘煦芬小姐,也是最喜发问),所以他对我们二人,印象比较深。”这是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期间的刘煦芬。
1929年9月,据当时的《大光明》报道,这一学期,原在上海的“东吴法预科”迁苏州,刘煦芬也随之来到苏州就读,“于是此一颗光明灿烂之交际明星,遂发现于天赐庄畔矣。女士交际甚广阔,善谈笑,恒喜与男同学结交,绝无女儿羞涩态,尤能打破男女间一切界限。虽年届妙龄,而天真烂漫,尤未能脱尽稚气。”这期间的刘煦芬,也被写入了《听杨绛谈往事》(吴学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10月)。
1930年3月27日的《图画时报》第648号是“杭州全国运动会预刊”,“时报第三张”的中部刊出了一张两位女学生手持网球拍的合影,底下有说明:“张杰、刘煦芬(东吴)夺得江苏女子网球锦标”。张杰、刘煦荣获江苏全省运动会女子网球冠军,两人载誉归来,女同学在松鹤楼举行公宴,既是接风也是庆祝。《大光明》记者青青写道:“谑浪欢笑,忭踡一时。吕宋小姐与周洁等皆泥醉而归。”记者把张杰写成了周洁,并对女学生泥醉行为作了点评与要求:“是举,虽由于斯人感情之结合,而非为整个之学校庆功,但女同学之希望刘周(笔者注:应是张)二女士于全国运动会显身手夺锦标归来之雄心,固于此一席欢宴中有充分之表现也,在理。二女士既受此宠望自应鞭策自励,冀有以慰同学之热情。”
1933年重阳节,擅莳碗莲的姑苏老名士卢文炳与友人登苏州公园的民德亭后,前往松鹤楼小饮,当时还有外国人在松鹤楼喝酒,他把所见所为写了一首诗发表在《苏中校刊》第3卷第90期上。
苏州人陈希濂有《记得诗》82首,其中第57首写松鹤楼,其诗曰:“记得争登松鹤楼,邀朋沽酒小勾留。调羹妙手多滋味,斜倚栏干醉始休。”陈希濂(1867—1945),字舲诗,号麟书,又号琢孙,元和县郭巷镇(今属苏州市吴中区)人,光绪辛卯(1891)乡试第二名举人(亚元),1893年迁居城内,最后定居带城桥。曾任江阴教谕三年,民国后任晏成中学、东吴大学等校教师,与张一麐、陶惟坻等相友善。热心公益,1930年任吴县救济院副院长,1933年(或次年)任吴县公款公产处副主任。喜好吟咏,流连诗文,1929年起入三九吟社(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苏州地方名士吟诗酬唱的雅集,参加者有费仲深、张一麐、吴荫培、吴梅、汪东、金松岑、王謇、王季烈等名流)。抗战期间避居上海时作了不少回忆性诗词,《记得诗》是其中一组。
上世纪30年代,江苏无锡人薛慧子也写到松鹤楼,发表于《南京新报》上,叫做《苏州趣味》。其中说道:
“‘吃老酒去,松鹤楼’!
袖着手,跑一家家的古董店,看小摆设。护龙街的白发老头,历历如数家珍。”
在作者的心中,松鹤楼喝酒,已经完全取代了元大昌的地位了,一句“吃老酒去,松鹤楼”,很是醒目。
1940年6月30日,顾天锡也发请柬给诸位文友,邀他们翌日早晨到松鹤楼吃面。徐沄秋、朱云石、陶寒翠、沈祖光、闵绥之等赴宴,一帮人喝着南京带来的高粱酒,大嚼松鹤楼的卤鸭、冻鸡、鳝丝等面浇。他们也是头汤面的爱好者么?
把身边的事写入自己的作品中,似乎成了很多通俗型作家创作的惯例。小说、戏曲故事的主人公在松鹤楼喝酒,这样的文学桥段也不少见。民国初鸳鸯蝴蝶派作家程瞻庐的《滑稽新史》有一个回目是《玄妙观测字问婚姻 松鹤楼停杯认兄妹》;《笑报》主编、小说家骆大荒的《荒唐大观》中有《大嚼松鹤楼》一则。就连身在香港的金庸先生,在其创作武侠小说《天龙八部》时,将乔峰与段誉相识的桥段也同样安排在松鹤楼喝酒,只是把松鹤楼搬到了无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