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金二史幾世孫算法相異札記

康 鵬

關于幾世孫之算法，或自初代祖起算，歷經幾世即幾世孫，可稱爲甲種算法；或自初代祖之子起算，即從第二世開始計爲一世孫，可稱爲乙種算法；或自初代祖之孫起算，即從第三世開始計爲一世孫，可稱爲丙種算法。遼、金二史雖皆成於元人之手，然書中關於幾世孫的算法並不盡同。

《遼史》共計二十五處涉及幾世孫(或幾代孫)，其中十五例具體世系已不可考，其餘十例皆自初代祖起算，用甲種算法。今臚列如下。

一、 《遼史》卷三七《地理志一》“儀坤州”條謂“回鶻糯思居之，至四世孫容我梅里，生應天皇后述律氏”。據同書卷七一《太祖淳欽皇后述律氏傳》，容我梅里世系如下： 糯思(一世)——魏寧(二世)——慎思(三世)——月椀(“月椀”係“容我”同名異譯，四世)，知“四世孫容我梅里”爲甲種算法。

二、 《遼史》卷七一《聖宗欽哀皇后蕭氏傳》謂欽哀皇后係“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孫”。據學界研究(1)參見愛新覺羅·乌拉熙春《契丹文墓誌より見た遼史》，松香堂書店，2006年，230—231、256—257頁；韓世明、吉本智慧子《梁國王墓誌銘文初釋》，《民族研究》2007年第2期，85—89頁；萬雄飛、韓世明、劉鳳翥《契丹小字〈梁國王墓誌銘〉考釋》，《燕京學報》新25期，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123—159頁。，淳欽皇后世系如下： 撒懶·阿古只(一世)——帖剌(二世)——啜鄰·蒲古(三世)——和(四世)——欽哀皇后(五世)，知“阿古只五世孫”爲甲種算法。

三、 《遼史》卷八七《蕭孝穆傳》謂孝穆“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孫”，孝穆係欽哀皇后同胞兄弟，故孝穆“阿古只五世孫”亦爲甲種算法。

四、 《遼史》卷八五《蕭柳傳》謂柳“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孫。幼養于伯父排押之家……叔父恒德臨終，薦其才”。據學界研究(2)參見愛新覺羅·乌拉熙春《契丹文墓誌より見た遼史》，230—231頁；韓世明、都興智《遼〈駙馬蕭公平原公主墓誌〉再考釋》，《文史》2013年第3輯，103—106頁。，柳世系如下： 撒懶·阿古只(一世)——迷古寧·演烏盧(二世)——割烈(三世)——姓名不詳(排押弟、恒德兄，四世)——柳(五世)，知“阿古只五世孫”爲甲種算法。

五、 《遼史》卷九三《蕭惠傳》謂惠“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孫”。據學界研究(3)都興智《遼代國舅拔里氏阿古只家族的幾個問題》，《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5期，76—77頁；韓世明、都興智《遼〈駙馬蕭公平原公主墓誌〉再考釋》，《文史》2013年第3輯，103—106頁。，惠世系如下： 撒懶·阿古只(一世)——迷古寧·演烏盧(二世)——割烈(三世)——罕(四世)——惠(五世)，知“阿古只五世孫”爲甲種算法。

六、 《遼史》卷一〇六《蕭蒲离不傳》謂蒲离不“魏國王惠之四世孫。父母蚤喪，鞠于祖父兀古匿”。據同書卷九三《蕭惠傳》，兀古匿係惠子，故蒲离不世系如下： 蕭惠(一世)——兀古匿(二世)——姓名不詳(三世)——蒲离不(四世)，知“惠之四世孫”爲甲種算法。

七、 《遼史》卷九六《耶律敵烈傳》謂敵烈“採訪使吼五世孫”。據契丹小字《耶律迪(敵)烈墓誌》《故耶律氏銘石》(4)劉鳳翥《契丹文字研究類編》，中華書局，2014年，783—787、983—985頁。參見愛新覺羅·烏拉熙春《〈耶律迪烈墓誌銘〉與〈故耶律氏銘石〉所載墓主人世系考 ——兼論契丹人的“名”與“字”》，《立命館文學》第580號，2003年，6—7頁。，敵烈世系如下： 曷魯本·吼(一世)——斜寧·何魯不(二世)——迪輦·諧里(三世)——賢寧·光佛奴(四世)——撒懶·敵烈(五世)，知“吼五世孫”爲甲種算法。

八、 《遼史》卷九七《耶律斡特剌傳》謂斡特剌“許國王寅底石六世孫”。契丹小字斡特剌墓誌(即《許王墓誌》)謂斡特剌第五代祖爲許國王寅底石(5)劉鳳翥《契丹文字研究類編》，928頁。按： 《許王墓誌》第6行誌文“祖先”之上契丹小字爲“第五代之”之義，二者可合譯爲第五代之祖先。，據此可以推知，“寅底石六世孫”爲甲種算法。

九、 《遼史》卷七一《天祚皇后蕭氏傳》謂蕭氏“宰相繼先五世孫”。據學界研究(6)愛新覺羅·烏拉熙春《新出契丹史料の研究》，松香堂書店，2012年，237—238頁。，天祚皇后世系如下： 繼先(一作“繼遠”，一世)——紹宗(二世)——寧(三世)——姓名不詳(一説爲“槁剌”，四世)——天祚皇后蕭氏(五世)，知“繼先五世孫”爲甲種算法。

十、 《遼史》卷九二《耶律古昱傳》謂古昱“北院林牙突吕不四世孫”。據契丹小字《耶律副署墓誌》、契丹大字《耶律祺墓誌》(7)劉鳳翥《契丹文字研究類編》，556—558、903—905頁。，古昱世系如下： 鐸衮·突吕不(一世)——本烏尼·突里(二世)——敵輦·延壽(三世)——磨魯堇·古昱(四世)，知“突吕不四世孫”爲甲種算法。

《金史》幾世孫(或幾代孫)共出現十七處，除去世次重複者，實爲十一處，其中可考者五處。這五處又分作兩種不同情況，一爲沿襲孔子家世算法的慣例，用甲種算法；另一種蓋係《金史》自身之算法，用乙種算法。今列舉如下。

一、 《金史》卷一〇五《孔璠傳》謂璠“至聖文宣王四十九代孫，故宋朝奉郞襲封端友弟端操之子”，同書卷四《熙宗紀》謂天眷三年“十一月癸丑，以孔子四十九代孫璠襲封衍聖公”。孔子幾世孫慣以甲種算法(此爲常見之資料，恕不一一枚舉諸代世次)，《金史》亦沿襲之。

二、 《金史》卷九《章宗紀一》明昌三年十一月庚午朔，見“孔子四十八代孫端甫”，此與孔璠例同爲甲種算法。

三、 《金史》卷九五《移剌履傳》謂履“遼東丹王突欲七世孫也。父聿魯，早亡。聿魯之族兄興平軍節度使德元無子，以履爲後”。據《耶律履神道碑》《耶律楚材神道碑》(8)元好問撰，周烈孫、王斌校注《元遺山文集校補》卷二七《故金尚書右丞耶律公神道碑》，巴蜀書社，2013年，986頁；李修生主編《全元文》卷八《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鳳凰出版社，1998年，169頁。，履世次如下： 東丹王突欲(一世)——婁國(二世)——國隱(三世)——合魯(四世)——胡篤(五世)——内剌(六世)——德元(七世)——履(德元弟聿魯子，八世)，知“突欲七世孫”爲乙種算法。

四、 《金史》卷九四《完顔襄傳》謂襄“昭祖五世孫也。祖什古廼……父阿魯帶”。《金史》卷五九《宗室表》稱“什古稱昭祖曾孫”，什古即什古廼，故襄世系如下： 昭祖(一世)——姓名不詳(二世)——姓名不詳(三世)——什古廼(四世)——阿魯帶(五世)——完顔襄(六世)，知“昭祖五世孫”爲乙種算法。

五、 《金史》卷九三《完顔宗浩傳》謂宗浩“昭祖四世孫，太保兼都元帥漢國公昂之子也”。又同書卷八四《完顔昂傳》謂“昂景祖弟孛黑之孫，斜斡之子”，故宗浩世系如下： 昭祖(一世)——孛黑(《宗室表》作“跋黑”，二世)——斜斡(三世)——昂(四世)——宗浩(五世)，知“昭祖四世孫”爲乙種算法。

《金史》之一、二兩例乃沿用孔氏世系通行算法，蓋非《金史》自身之算法，《金史》之算法當爲乙種算法。

綜上所述，可大體推知《遼史》之幾世孫算法爲甲種算法，《金史》之算法爲乙種算法。又，《宋史》與《金史》相同，亦爲乙種算法，學界屢有述及，故不贅言(9)與幾世孫算法相關的幾世祖算法，《遼史》僅有一例可考，即《世表》所載“太祖四代祖耨里思”，以太祖父親爲一世祖，可視爲乙種算法。《金史》僅兩例可考，一爲《熙宗紀》及《禮志五》所載熙宗皇九代祖，亦爲乙種算法；另一爲《孫即康傳》所載“八代祖延應”，以即康自身爲一世祖，可視爲甲種算法。又，筆者檢諸遼金時期契丹、漢文墓誌碑刻資料，在計算幾世孫、幾世祖時，兩種算法皆存，並無定例。例如遼朝契丹大字《多羅里本郎君墓誌》之四代孫、契丹小字《蕭太山與永清公主墓誌》之七代祖爲甲種算法，漢字《丁洪墓誌》之五世孫、契丹小字《耶律奴墓誌》之四代祖則爲乙種算法；金朝《韓墓誌》“七世孫”爲甲種算法，《耶律履神道碑》“七世孫”則爲乙種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