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省会议”研究

2020-12-01 18:51蒋建农
苏区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博古鸡鸣遵义会议

蒋建农

提要:“鸡鸣三省会议”是中共中央在长征途中召开的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但因会议记录缺失,学术界对此次会议的研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产生了许多争议。文章从遵义会议尚未解决的问题和决策中的不足入手,描述了“鸡鸣三省会议”召开的历史背景;综合分析此次会议期间的文献、电报、日记和相关回忆材料,对会议的名称、类型、召开的时间与地点、与会者、内容等进行了全面的“复原”。对应会议召开前的背景和会议的内容,文章从三个方面阐述了该会议在红军长征史上的承上启下作用及在中共党史上的深远影响。

中共中央在长征途中召开的重要会议,包括中央政治局会议、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以及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负责人会议等。这些会议的影响和意义各不相同,但都在中央红军长征途中发挥了独特的作用。由于长征出发后军情急迫,在1935年6月红一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前召开的会议,基本上没有留下会议记录,包括声名显赫的遵义会议;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召开的会议,大多保存有会议记录;9月,中共中央率红一军和红三军先行北上后,由于再次处于艰险的转战环境,会议记录时有时无,直到抵达陕北后,重要会议记录缺失的状况才得到根本改变。正是由于许多会议记录缺失,学术界对长征中一些重要历史事件的研究产生了许多争论,比如究竟是通道转兵还是黎平转兵,遵义会议是否确定毛泽东在全党和全军的领导地位,哈达铺会议与榜罗镇会议在奠基陕甘问题上各自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等等。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学术研究的深入,特别是由于各地加大了对红色资源开发和利用的力度,纷纷斥资宣传和打造红色景观,这进一步加剧了对长征中一些尚不确定问题的争论。“鸡鸣三省会议”就是这样一个在红军长征史和中共党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但却因会议记录缺失而引起很大争议的会议。

一、从遵义会议到“鸡鸣三省会议”

学术界一致认为,“鸡鸣三省会议”是在遵义会议召开之后和扎西会议召开之前举行的一次会议。众所周知,遵义会议是作为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伟大转折载入史册的,是中共由幼年转入成熟的标志。但必须强调的是,这个伟大转折不是一蹴而就的。遵义会议的酝酿和召开经历了血与火的磨难,遵义会议精神的贯彻和落实也有一个坎坷艰难的过程,遵义会议本身还遗留有一些尚待解决的问题。从遵义会议的酝酿和发动过程来看,独立自主地根据不断变化的形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解决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其酝酿过程由来已久;而具体的关于转变军事路线、组织路线和军事指挥体制,确定合乎实际的战略发展方向等问题,则是从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和踏上长征路开始酝酿,经过通道会议、黎平会议和猴场会议的发酵,到遵义会议全面爆发的。从会后落实来看,以遵义会议所体现和倡导的实事求是原则(长征时尚无这样的概括,主要是依据列宁关于“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论断进行说理斗争)最后统一全党的思想问题,是经过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到延安整风之后才实现的;而由遵义会议发端,确立正确的组织路线和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确立正确的军事路线和高效的军事指挥体制,以及摆脱战场的被动局面和争得夺取长征的主动权问题,则是在会后不久的一个阶段中逐步落实和实现的。

遵义会议后亟待解决的问题主要有五:

其一,研究者普遍认为遵义会议全面总结了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军事指挥的得失,集中批判了“左”倾教条主义的错误军事路线,重新肯定了毛泽东所代表的正确军事路线及其战略战术,并将其确定为红军今后的作战方针。虽然这在遵义会议上得到绝大多数与会者的支持,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心悦诚服。离开遵义后的第一场激战——土城之战失利后,博古就发牢骚:看起来,狭隘的经验论者指挥也不成。(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传》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49页。换言之,与在井冈山根据地和中央苏区在有根据地为依托情况下进行的反“进剿”、反“会剿”、反“围剿”有所不同,毛泽东所代表的正确的军事路线及其过去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还必须在长时间、长距离、无根据地为依托的行军作战中经受新的严峻考验,才能为全党和全军所信服。

其二,遵义会议剥夺了“左”倾教条主义者的军事指挥权,取消了“三人团”的军事指挥体制,决定仍以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周恩来为军事指挥者,而周恩来是党内委托的对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其实,收回“三人团”的军事指挥权,早在12月18日的黎平会议上就已见端倪,随后召开的猴场会议更是以中央政治局决定的形式予以明确。这在遵义会议前发出的电报署名上可以得到印证,比如黎平会议的第二天就发出由朱德、周恩来签署的《关于军委执行中央政治局之决议通电》。遵义会议则是在更大范围(中央政治局和红军总部,以及各军团负责人)内经过讨论,进一步明确了军事指挥权变更问题,并使之更加具体化。特别是遵义“扩大会完毕后中常委即分工,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2)《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1935年2月或3月),《陈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3页。,这标志着军事指挥体制的彻底转变和毛泽东重新回到军事指挥的最高决策圈。与此相关,一个不大为研究者所关注的问题是,遵义会议后在军事指挥问题上,产生了令出多门甚至是重叠的现象,即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周恩来——中革军委(朱德、周恩来、王稼祥)——“帮助者”毛泽东——“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周恩来,这样多个层次。特别是根据猴场会议的决定,“关于作战方针,以及作战时间与地点的选择,军委必须在政治局会议上做报告”(3)《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渡江后新的行动方针的决定(猴场会议)》(1935年1月1日),遵义会议纪念馆编:《遵义会议资料汇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6页。。新的指挥体系虽然对于剥夺“三人团”的错误指挥发挥了关键作用,但同时又导致在军情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又时常出现不得不召集有一二十人参加中央政治局和中革军委联席会议讨论军情的囧境。

其三,中共中央领导核心发生重大变化。一是取消“三人团”。以往研究者大多是注重此举的军事意义,但事实上正如博古后来所说:“当时三人团处理一切(博、李、周)。干部的处理我负全责。”(4)博古:《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1943年11月13日),《遵义会议资料汇编》,第121页。取消“三人团”,不只是军事指挥体制的变化,还意味着中共中央领导体制发生变化。二是遵义会议增补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这是党的六届五中全会召开整整一年后,中共中央领导核心的又一次重要变动。一年前召开的六届五中全会决定设立中央书记处(又称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由博古、张闻天、周恩来、项英、陈云等为书记处书记。(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传》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148页。关于遵义会议前中央政治局常委的组成,有不同的记载。有的名单包括王明和张国焘,但没有陈云。遵义会议上作为正式的组织决定,增补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这是他继中共三大之后再次进入中央领导核心。三是遵义会议突出或强化了张闻天在中共中央的地位。不仅在会议上由他代表毛泽东、王稼祥等针对博古的主报告作“反报告”,会后也是由他起草《中共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的决议》(即遵义会议决议),“委托常委审查后,发到支部中去讨论”(6)《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1935年2月或3月),《陈云文选》第1卷,第43页。。这三个变化,加上遵义会议前刘伯承由红五军团参谋长重新改任红军总参谋长和邓小平复出担任中央秘书长,以及以遵义会议后萧劲光恢复党籍出任红三军团参谋长等为标志的一批过去受到错误打击的同志被平反,反映出中共的组织路线开始发生根本的变化。但是,遵义会议没有解决博古仍然在党内负总责的问题。这就出现博古所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对中共中央的统治已经发生根本性的动摇,却依旧由他在党内负总责的尴尬局面。

其四,中央红军长征出发时虽然确定了到湘西与红二军团会合的计划,但主要目的不是在于建立新的苏区,而是重在带出“围剿”的国民党军,重新恢复中央苏区。因此,主力红军出发前给留守中央苏区的项英所部及奉命出击闽浙皖赣地区的红七军团(会合方志敏领导的新红十军后编为红十军团)等的作战方针,虽然提出“游击战争应该并且必须成为目前战斗的主要方式”,但是过分地突出和强调“保卫苏区”,要求“党必须用一切力量,动员群众起来保卫土地政权”(7)《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给中央分局的训令——红军主力突围转移,中央苏区广泛发展游击战争》(1934年10月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第54页。,而不是部署如何保存有生力量。加上留守部队主要领导人墨守成规,仍主张分兵把守,这使得留守部队不得不承受其实力完全不能承受的压力,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在中央红军长征途中,经过老山界、通道和黎平的激烈争论,中共中央决定放弃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计划,转兵贵州,改在以遵义为中心的黔北(川黔边)建立新苏区。这既是规避重陷对手包围圈的风险,也是对无力恢复中央苏区这一客观事实的理性认定。遵义会议进一步决定改向川西或川西北建立新苏区,这就与恢复中央苏区的初衷越行越远,实际上是一个借重红四方面军重建新“中央苏区”的计划。有鉴于此,适应已经认清的形势,全面调整原中央苏区留守部队的作战方针,是遵义会议后的中共中央亟待解决的问题。与此相关,长征不只是中央红军的长征,而且是中国南方各路红军的长征。与长征开始前后,派出红七军团作为抗日先遣队挺进闽浙皖赣、派出红六军团西征、派出红二十五军作为第二抗日先遣队北上,以及安排红二十四师等留守中央苏区等通盘部署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踏上长征路的中央红军自顾不暇,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对其他战略区和红军部队鲜有指示,以致留守中央苏区的项英一再致电中央称“屡电谅达,无一指示,令人不解”,“盼一二日内将中央方针与[对]中区指示电复”。(8)《项英关于请中央速达目前方针致朱德、周恩来、秦邦宪电》(1935年2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第247页。因此,如何加强与南方老苏区留守部队以及与红四方面军和红二、六军团等各路红军的统一指挥,形成各路红军的战略配合,也是遵义会议之后中共中央的当务之急。

其五,根据刘伯承和聂荣臻在会议上的提议,遵义会议改变了原来准备以遵义为中心建立川黔边根据地的计划,决定转向较为富庶又可与红四方面军所建立的川陕革命根据地相互呼应的川西或川西北建立新的根据地。长期以来对于此决策是否正确问题,被淹没在对遵义会议的一片赞誉声中,学术界似乎很少有人论及。实际上,事发不久,陈云就批评:“这个决议(指改变在川黔边建立根据地的计划,转向成都之西南或西北发展——引者注)只在一些比较抽象的条件上来决定根据地,没有具体的了解与估计敌情与可能,没有讲求达到这个目的的具体步骤。而且个别同志对于四川敌人的兵力是过低的估计的,后来由威信回兵黔北而没有达到渡江入川的目的,亦正在此。”(9)《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1935年2月或3月),《陈云文选》第1卷,第37页。入川失败的教训给红军将领们留下深刻的记忆。甚至在一年以后,彭德怀在1936年1月26日给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博古和王稼祥的电报中仍然旧事重提,告诫“不要忘记第一次到遵义轻易入川的教训”(10)《渡河侦查情况及我军在禹王坪龙王岔的行动部署(节选)》(1936年1月26日),中共山西省石楼县委宣传部编:《红军东征——影响中国革命进程的战略行动》上,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67页。,以此表达他对红军主力离开陕甘根据地东征前途的忧虑。尽管有四渡赤水的神来之笔,使中央红军取得了长征的主动权,但单就到川西建立根据地的战略决策最终未能实现而言,这确实是一次失败的战略行动。

1935年1月19日,中央红军离开遵义北进;28日,与四川军阀刘湘的军队在土城遭遇,由于对敌情判断有误,打了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也可以说是一个败仗。在紧急情况下,毛泽东提议中央政治局主要成员开会,决定立即命令部队撤出战斗,于29日拂晓前西渡赤水河(一渡赤水)。当时全军分为三个纵队:红一、红九军团和军委纵队第二、第三梯队等为右纵队,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所在的军委纵队第一梯队(11)1935年1月19日朱德就签署下达《关于军委纵队改为中央纵队的命令》,但在以后的电文往来中,仍然有用“军委纵队”或“军委纵队第一梯队”指代中央纵队的情况。和干部团及第五师为中央纵队,红五军团、红三军团直属队及第四师为左纵队。渡河后,右纵队向叙永、古蔺间的两河镇方向前进;中央纵队和左纵队经古蔺以南,进入泸州的古蔺、叙永地区,伺机北渡长江。

这些是“鸡鸣三省会议”召开前的历史背景。

二、“鸡鸣三省会议”复原

(一)会议名称的由来

“鸡鸣三省会议”是中共中央在长征途中召开的一次重要的会议。由于没有会议记录等最直接的文献留存,只能根据会议期间中共中央和中革命军委发出的电报、与会者之外亲历者的日记以及相关的回忆等辅助性史料判断会议的内容。其中,依据多位当事人的一致记忆,这次会议的一个重要内容或重要特征是洛甫(张闻天)替代博古(秦邦宪)在中共中央“负总的责任”,这为后来的研究者所公认,并成为认定这次会议其他相关问题的一个基本线索。但是,对于这次会议召开的确切时间,与会者有哪些人,会议的内容还有哪几项,以及如何看待这次会议的作用与历史地位,特别是对开会的地点究竟在何地,研究者的分歧很大。于是,该次会议就分别被某一召开地点的拥趸者称为“石厢子会议”“水田寨(花房子)会议”或“林口会议”,也有亲历者以会议召开地的地形地貌命名这次会议为“岔河会议”。鉴于众说纷纭,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就依据当事人毛泽东、周恩来和亲历者杨尚昆、刘英等的回忆(均说会议是在四川、云南和贵州交界处一个“鸡鸣三省”的地方召开的),将此次会议称为“鸡鸣三省会议”。这也是云贵川三省对该次会议召开地点持不同意见者都能接受的名称。

(二)关于会议召开的时间

关于这次会议最早也是最权威的文献记载,是陈云《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简称《传达提纲》):“在由遵义出发到威信的行军中,常委分工上,决定以洛甫同志代替博古同志负总的责任。”(12)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考证这份文献写作的时间是1935年2月或3月,并认定是份“传达”提纲。近些年有学者认为这份文献是同年10月陈云向共产国际汇报时的“汇报提纲”,笔者赞同后一说法。根据中革军委当时所发出的电报和陈伯钧、伍云甫等日记的记载,中央红军离开遵义的时间是1月19日,抵达云南境内的威信水田寨(花房子)是2月5日。也就是说这次会议召开的时间是1月19日到2月5日之间。毛泽东后来在修改郭沫若对他的诗词《忆秦娥·娄山关》的注释时写道:离开遵义后,“红军由娄山关一直向西,经过古蔺、古宋诸县打到了川滇黔三省交界的一个地方,叫做‘鸡鸣三省’,突然遇到了云南军队的强大阻力,无法前进。中央政治局开了一个会,立即决定循原路反攻遵义,出敌不意,打回马枪,这是当年二月”(13)《〈忆秦娥·娄山关〉的写作背景》(1962年5月),《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15页。。毛泽东的回忆明确了开会的地点,并认为开会的时间是2月。另一位重要的当事人周恩来回忆:“从土城战斗渡了赤水河。我们赶快转到三省交界即四川、贵州、云南交界地方,有个庄子名字很特别,叫‘鸡鸣三省’,鸡一叫三省都听到,就在那个地方,洛甫才做了书记,换下了博古。”(14)周恩来:《党的历史的教训(节录)》(1972年6月10日),《遵义会议资料汇编》,第61页。周恩来的回忆将会议时间限定在1月29日渡过赤水河之后,会议地点也是三省交界的“鸡鸣三省”。杨尚昆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但当时他所在的左纵队一渡赤水后的行军路线与中央纵队大体是一致的。他回忆:“2月5日,到了鸡鸣三省这个地方,常委决定闻天同志在党中央负总的责任。”(15)《坚持真理 竭忠尽智——缅怀张闻天同志》,杨尚昆:《追忆领袖战友同志》,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105页。据笔者所知,杨尚昆发表这篇文章是应《张闻天文集》编辑小组之邀,文章也是由该编辑组整理起草的。由于编辑组的主要成员张培森(《张闻天年谱》主编)已经去世,另一位主要成员程中原(《张闻天传》作者)身体有恙,正在康复中,未便打扰。因此,我们无从判断杨尚昆的这段话是他本人回忆的,还是编辑小组的同志起草后得到杨尚昆认可的。后来成为张闻天夫人的刘英当时在总政治部下属的地方工作部工作,她的回忆有多个版本,有的版本隐去了其中凯丰的名字,我们选取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收集的一个版本。刘英回忆:“到2月5日在‘鸡鸣三省’这个庄子里,常委分工才决定由闻天接替博古负总的责任(习惯称为总书记)。当时凯丰(即何克全——引者注)还在背后捣鼓,叫博古不要交权,所谓‘交权’,就是把几付(副)装有中央重要文件、记录、印章的挑子交出来,博古没听他的,还跟凯丰说,应该服从集体的决定。这样他就把权交给了闻天,那几付(副)挑子就跟闻天走了。”(16)刘英:《长征琐忆(节录)》,《党史资料征集通讯》1986年第10期,第17页。

判定会议召开时间最重要的依据是,留守中央苏区的项英继2月1日连续发来两封电报后(其中1日19时的电报通报了方志敏等已兵败被捕的消息(17)《项英关于据报娄梦侠、方志敏已被俘及中区行动方针致朱德、周恩来、秦邦宪电》(1935年2月1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48页。),又于4日1时再次来电请示行动方针,并要求“中央和军委立即讨论,并盼于即日答复”(18)《项英关于目前行动方针问题致中共中央与中革军委电》(1935年2月4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49页。。5日,项英又以中央分局名义给中央和军委发来第四封请示电报,并“请立复”。(19)《中共中央分局关于行动方针和对各苏区的领导问题致中共中央电》(1935年2月5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0页。当日,中央以“中央书记处”名义给项英和中央分局复电,郑重告知:“政治局及军委讨论了中区(指原中央苏区——引者注)的问题”,指示他们在原地坚持游击战争,改变组织方式和斗争方式,指定由项英、陈毅、贺昌等五人成立中革军委中区分会,以及军委分会与中央分局的分工等重要内容。(20)《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中央苏区及其邻近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给项英及中央分局的指示》(1935年2月5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1页。这份电报开头处标识“万万火急”,电报只注明是5日发出的而不是像由朱德署名发给各军团的电报那样注明“五日三时”或“五日二十一时”。但是电报末尾又特意说明“决议详情续后”,这表明电报是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发出的,比如说队伍马上要出发。遵义会议后中央和军委发出的电报,有的以“朱德、周恩来”或“朱德、周恩来、王稼祥”署名,有的以“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署名的,也有“朱德”单独署名的,但是落款“中央书记处”的,这是第一次。因此,根据项英1日、4日、5日的来电和5日中央的这份回电确定,中央政治局和军委肯定在2月4日至2月5日召开过会议。而且,学术界也普遍推论,在讨论给项英复电内容之前,一定是要讨论决定张闻天与博古交接权力问题在先,然后才可能以“中央书记处”的名义正式复电项英。或许都是依据与项英往返电报的内容,学术界和云贵川三省的研究者都认可“鸡鸣三省会议”召开的时间是1935年2月5日。

笔者的观点与此略有不同,我们认为这次会议首先应该有个酝酿过程,这在周恩来的回忆中看得很清楚。周恩来说:“当时博古再继续领导是困难的,再领导没有人服了。本来理所当然归毛主席领导,没有问题。洛甫那个时候提出要变换领导,他说博古不行。我记得很清楚,毛主席把我找去说,洛甫现在要变换领导。我们当时说,当然是毛主席,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说,不对,应该让洛甫做一个时期,毛主席硬是让洛甫做一做看。人总是要帮嘛。说服了大家,当时就让洛甫做了。”(21)周恩来:《党的历史的教训(节录)》(1972年6月10日),《遵义会议资料汇编》,第59—60页。这说明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层面在会前有过酝酿。再从前文引用刘英的那段回忆分析,会议肯定不只开了一天(一次),否则,作为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凯丰怎么可以预知会议的内容并在“背后”劝博古不要交权呢?笔者认为“鸡鸣三省会议”正式召开的时间,应该是1935年2月3日至2月5日凌晨。会前毛泽东、周恩来和张闻天等曾就博古交权事进行过酝酿准备;3日晚也就是除夕夜进行的会议,根据朱德在当晚22时至24时发出的多份电报内容看,主要是根据敌情的变化研究确定新的进军路线;4日1时项英再次请示行动方针的电报电达后,当天的会议先是讨论通过了洛甫接替博古在党内负总责的决定,进而研究拟定对原中央苏区今后工作方针的指示;4日的会议一直持续到5日凌晨,朱德在5日3时签署的电报可为佐证。为避免文字重复,关于判定会议召开时间及其过程的理由,笔者将在后文讨论开会地点时进行补充阐述。

(三)关于会议召开的地点

云南、贵州和四川的一些同志对这次会议召开地点的争议最大,分别认为是在威信的水田寨(花房子)、毕节七星关区的林口和叙永的石厢子。云贵川三省之外的学者大多主张水田寨(花房子)或石厢子是会议召开的地点。笔者主张是在四川泸州叙永的石厢子(当时属古蔺)。理由是:

其一,毛泽东、周恩来、杨尚昆和刘英等多位当事人与亲历者事后的回忆都是在川滇黔交界处一个“鸡鸣三省”的地方(或村子)。当地的学者实地考察后确认,在三省交界处,在当时和改革开放以前都没有一个以“鸡鸣三省”命名的村庄,而三省交界的岔河一带被人们通称为“鸡鸣三省”。具体地说,包括云南威信县的水田寨等地、贵州毕节县的德胜等地和四川叙永的水潦(距石厢子仅有10分钟左右的车距,同属今天的石坝彝族乡,笔者在2012年和2015年曾两度实地考察)等地。(22)翟昭明:《“鸡鸣三省”洛甫博古接交权时间地点考》,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等编:《光辉的扎西会议》,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331页。单就“鸡鸣三省”的意义讲,三者皆有可能。

其二,陈云当年就明确提出,洛甫接替博古是在由遵义出发向威信行军途中,也就是说还没有到威信。对于到达云南威信的时间,陈云在他化名“廉臣”发表的《随军西行见闻录》中也有明确的记载,“部队达到威信之时,正系旧历正月初三”(23)《随军西行见闻录》(1935年秋),《陈云文选》第1卷,第63页。,即2月6日。他的这两则记载都是会议召开后不久留下的文献,而陈云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是这次会议最重要的当事人和见证人,这可以说是最具权威性的史料了。当然,中央纵队“到达威信”或“进入威信境”是两个概念,实际上中央纵队到达威信扎西镇的时间是2月9日,进入云南威信境是5日。陈云关于6日到达威信的说法,究竟是指到达威信的什么地方,值得继续推敲,但把他当年的这两句话联系起来进行分析,不难得出判断:陈云强调“鸡鸣三省会议”是在到达威信之前召开的。

其三,从现有的史料看,自1月28日中央政治局开会决定撤出土城战斗渡过赤水河之后,一路行军,没有再开过会。中央纵队抵达石厢子的时间是2月3日。在那里逗留了两天,正好是除夕和大年初一。这是中央领导在一渡赤水后至2月9日到达扎西镇期间,唯一一次在一个地点逗留两天的机会。(24)参见钱江:《长征中中央军委行军日程回忆》,《党的文献》1991年第6期,第7页。钱江长征时在军委二局任职。朱德2月3日22时致各军团首长的电报也有明确记载:“军委纵队明日仍在石厢子不动,准备开水田寨、扎西之间的地域。”(25)《我军向分水岭等地前进及四日战斗部署》(1935年2月3日),中共云南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主编:《红军长征过云南》,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14页。虽然目前没有发现史料明确记载中央和军委在这两天开过会,但客观上是有开会讨论问题的时间和可能性的。

其四,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原计划攻占古蔺、叙永,然后从泸州北渡长江。但是2月2日,红一军团攻打叙永城未克,电台又侦知川军有5个旅从北面压来,与从背后追击上来3个旅形成对红军的夹击之势。面对这一局势,3日22时和23时,由朱德签署连续给红一、红三、红五、红九军团两次发电,明确“军委三日十九时电令取消”,“我野战军为迅速脱离当前之敌并集结全力行动,特改定分水岭、水潦、水田寨、扎西为总的行动目标”。(26)《我野战军应改向摩泥后山铺两河口线向川滇黔三省交界之分水岭、扎西等地集结》(1935年2月3日)、《我军向分水岭等地前进及四日战斗部署》(1935年2月3日),《红军长征过云南》,第15、13页。同日24时,朱德又直接发电给红一军团下属的红一师和红二师部署具体的行动命令。由此推断,中央和军委3日晚曾在石厢子开会,决定全军改向川、滇、黔三省交界的扎西地区集结,避开敌人锋芒,准备从云南昭通渡过金沙江。这一新的行动计划在5日凌晨3时朱德发给红一、红三、红五、红九军团的电报中得到调整和进一步的明确:“我野战军目前方针在集中全力于长宁以南及西南地域争取休息,进行渡金沙江的侦察,在渡江不可能时即留川滇边的机动。”(27)《我野战军目前方针在集中全力于长宁以南及西南进行渡金沙江侦查》(1935年2月5日),《红军长征过昭通》编写组编:《红军长征过昭通》,内部发行,1986年版,第123页。从上述情况看,改变进军方向的决策有一个持续讨论的过程,我们有理由推断2月3日晚召开的会议,在4日继续进行并一直持续到5日凌晨3时以后。

其五,中央纵队于2月5日离开石厢子,当晚抵达水田寨。这在朱德2月5日21时半的电报中有明确的记载:“军委一梯队今到滇境之水田寨,滇军一部守老堡与我对峙,明拟续向扎西前进。”(28)《三军团今开天堂坝明将续向西进》(1935年2月5日),《红军长征过昭通》,第124页。另据当时因受伤而与军委纵队同行的红五军团参谋长陈伯钧日记记载:2月5日,“由石厢子走小路到水田寨,行程75里(入云南境)”,“到宿营地时已次日2时了”。(29)《陈伯钧日记》(1934年10月18日—1935年7月7日),中国革命博物馆编:《红军长征日记》,档案出版社1986年版,第40页。陈伯钧的日记中也讲到有滇军一营固守碉堡,不能立即克敌,形成对峙。军委二局(负责收发电报和监听敌台)的伍云甫2月5日日记记载:“由石相【厢】子出发,经水田寨,团匪据炮楼二座扰乱,绕山道至花屋子(即花房子——引者注)宿营,路甚难行(3里路约行3小时),23时半才到。”(30)《伍云甫日记》(1934年10月8日—1936年10月30日),《红军长征日记》,第176页。这些电报和日记表明,2月5日白天,中央纵队行军一天到水田寨,因为有守敌干扰,又绕道到3里外的花屋子宿营,已经很晚。而2月6日,陈伯钧和伍云甫的日记都记载:天亮就又行军45华里到石坎子了。朱德6日22时给林彪的电报也讲得很明确:“野战司令部今晚宿营石坎子附近。”(31)《野战军司令部今宿营石坎子明进至扎西》(1935年2月6日),《红军长征过昭通》,第129页。可见,军委纵队5日晚上到水田寨(花房子),6日早晨离开,只逗留了一夜,而且还受到附近把守炮楼滇军的骚扰和威胁。

问题讨论到这里,中共中央和军委领导所在的军委纵队一梯队的行踪(路线与时间)已经十分清楚了,几个关节点(一个叫“鸡鸣三省”的地方、洛甫接替博古、中央书记处给项英的复电)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十分清晰了。如果以2月5日中央书记处给项英的复电为这次会议结束的时间坐标,那么,根据电报、日记、文献(陈云的《传达提纲》)和回忆材料等综合判断,符合条件的分别是叙永的石厢子和威信的水田寨。相对来说,前者作为这次会议地点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因为2月5日晚(23时半——伍云甫日记)抵达水田寨(花房子)后,中央和军委领导不可能有从容的时间集会讨论党的最高领导权交接、给苏区中央分局和项英复电以及中央红军下一步的战略方向等多项重要内容,至少不像在石厢子那样有两天的富余时间。

值得关注的还有两则史料,一是在军委二局从事报务工作的钱江根据他自己的回忆,并征求其他亲历者的意见,在其整理的《长征中中央军委行军日程回忆》中记载:“3日到石相【厢】子(鸡鸣三省),留住一天。”(32)钱江:《长征中中央军委行军日程回忆》,《党的文献》1991年第6期,第7页。二是陈伯钧2月4日的日记明确写道:“石厢子系川、滇、黔三省交界处,处于万山中,四周冈峦环绕,形势险要。”(33)《陈伯钧日记》(1934年10月18日—1935年7月7日),《红军长征日记》,第39—40页。这两则材料直接把石厢子与开会地点具有“鸡鸣三省”的特征联系在一起了。特别是陈伯钧的日记,与我们前文所罗列的关于这次会议在“鸡鸣三省”的地方召开的那些事后追忆不同,它是现存唯一由亲历者当年记载“石厢子系川、滇、黔三省交界处”的文献。因为日记是具有档案性质的文献,值得重视。陈伯钧的日记还记录了在石厢子过年的情形,叙述了他的伤口又比较好些,就去王稼祥处和军委四局四科玩耍事,这也反映出军委纵队在石厢子逗留期间的军情不是特别急迫。

综上所述,在没有更可靠的材料证明的情况下,笔者认为“鸡鸣三省会议”是在四川省泸州市叙永县的石厢子召开的。泸州市和叙永县的史志工作者经过考察,把石厢子的万寿宫作为确切的开会地点。笔者两次去考察后觉得,该地的万寿宫很可能是开会地点,但当地同志所指认的那所民居,房间很狭窄,不具备容纳十几人开会的条件。这应该是在万寿宫旧址上后建的建筑,不是当年的原始会场。

(四)关于会议的类型和参加者

对于此次会议的类型或者说此次会议究竟是什么层面的会议问题,陈云的《传达提纲》和刘英的回忆都是“常委分工”,杨尚昆的回忆是“常委决定”张闻天替代博古,毛泽东的回忆是“中央政治局开了一个会”。那么,到底是中央政治局会议还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无法确定。庆幸的是2月5日中央书记处给项英的回电中明确地说:“政治局及军委讨论了中区(指原中央苏区——引者注)的问题。”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断:“鸡鸣三省会议”是一次中央政治局和中革军委的联席会议。

基于这一定位,我们推论此次会议的参加者和遵义会议相近。但从朱德在会议期间给各军团首长连续发出多封电报推理,各军团的负责人肯定没有与会。这样看,参加会议的应该有:

中央政治局委员:毛泽东、朱德、陈云、周恩来、张闻天、博古;

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王稼祥(34)王稼祥本人回忆,他在遵义会议上补选为政治局委员(这是其夫人朱仲丽根据王稼祥生前回忆整理的),见朱仲丽:《“关键一票”的由来——王稼祥同志谈遵义会议》,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革命史资料(1)》,文史资料出版社1980年版,第26页;党史研究前辈石仲泉的考证也倾向于认为王稼祥在遵义会议时已经是政治局委员,见石仲泉:《长征行》,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90页。、邓发、刘少奇、凯丰;

中央秘书长:邓小平;

中革军委:总参谋长刘伯承、总政治部副主任李富春(因王稼祥有伤,李为代理)。

需要再次强调,由于没有会议记录和更详细的回忆材料,这完全是个推论出的名单,有待继续研究。比如刘少奇作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应该与会,但是他在遵义会议后任红三军团政治部主任,因此就很可能因随红三军团行动而没有参加会议。再如邓小平当时任中央秘书长,与会与否两可。但是,他后来在听取《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决议》时回忆:在遵义会议后的行军中,他和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等是在一起的。每天住下来,毛泽东他们要等各个部队的电报,一直等到深夜,再根据这些电报确定红军的行动。(35)邓力群:《介绍和答问——学习〈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北京出版社1981年版,第68页。因此,我们推测他与会的可能性更大。

(五)关于会议的内容

前文实际上已经将此次会议讨论决定的内容阐述出来了,归纳起来主要是三件事情:一是张闻天接替博古在党内负总责;二是关于苏区中央分局今后的行动方针和决定成立中革军委中央苏区分会;三是调整并确定中央红军新的进军方向。

此外,关于决定毛泽东成为周恩来在军事指挥上帮助者的准确时间与地点,在长征史研究中一直没有明确,比较含混。陈云的《传达提纲》写道:“扩大会完毕后中常委即分工,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从字面看似乎是遵义会议一结束,常委就分工。但他紧接着的一句话是“并决定决议到支部讨论时,指出华夫同志(指李德——引者注)的名字。在团以上的干部会中才能宣布博古同志的名字。”(36)《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1935年2月或3月),《陈云文选》第1卷,第43页。从这句话理解,确定毛泽东为“帮助者”和传达遵义会议决议时在什么范围可以点李德与博古的名字问题,是同时决定的。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断:确定毛泽东为“帮助者”的时间,不是在遵义会议后就立即决定的,而是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一般来讲,只有在通过决议时(或前后)才有可能考虑传达决议时的注意事项,而中央正式讨论通过遵义会议决议是2月8日。并且,自1月19日离开遵义,到2月3日在石厢子开会之前,中央政治局和军委只是28日开过一次会,匆匆决定撤出土城战斗,一渡赤水。那次会议是碰头会性质,不大可能讨论更多的问题。所以,我们不排除确定毛泽东为“帮助者”可能是“鸡鸣三省会议”的内容之一。还有一个不够充分的佐证,杨尚昆回忆遵义会议后常委进一步分工的顺序是:一是2月5日在“鸡鸣三省”的地方,张闻天替代博古;“二是确定毛主席为周恩来‘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在渡乌江前又决定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负责全权指挥军事的三人团”(37)《杨尚昆回忆录》,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118页。。当然,根据上述材料分析,也不能排除确定毛泽东为“帮助者”,也有可能是“鸡鸣三省会议”之后才决定的。

有研究者认为,这次会议还决定博古为总政治部代理主任,包括由原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写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都持这种观点,(38)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 第一卷(1921—1949)》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388页。但都没有说明其材料依据。查2月20日《总政治部关于保障红军给养克服战费困难的训令》和3月5日《总政治部动员全体红色政治工作人员争取新的胜利命令》,仍然是由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和副主任李富春签署的。(39)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政治工作教研室编:《军队政治工作历史资料》第3册,内部发行,1982年版,第264—265、268页。可见,博古在2月5日任职说不准确。另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写的《毛泽东年谱》明确记载:7月18日在芦花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决定,张国焘任红军总政治委员,秦邦宪任红军总政治部主任,(4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67页。而不是代理主任。

“鸡鸣三省会议”决定的内容似乎不多,但其意义和影响深远。

三、承上启下的“鸡鸣三省会议”

著名学者程中原把2月5日至9日中央和中革军委在行军路上分别于水田寨、石坎子、大河滩和扎西镇江西会馆召开的一系列会议,通称为“扎西会议”,并认为这些会议与遵义会议有着密切的联系,是解决遵义会议“未解决了的”和“未解决好的”问题。(41)程中原:《关于扎西会议的几个问题》,《光辉的扎西会议》,第57页。受其启发,笔者认为尽管从地域关系说,“鸡鸣三省会议”不像其他几次会议那样都是在云南威信县境内召开的,但就其所解决问题的性质而言,与上述会议是完全一致的,是上述会议的开端。或者说在石厢子召开的“鸡鸣三省会议”属于“扎西会议”系列之一,在中共实现自己历史的伟大转折中发挥出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夺取长征胜利的主动权

在长征中,夺取军事斗争的胜利是红军和中共,也是中国革命第一位的任务。遵义会议前的通道、黎平转兵,只是缓解了马上就可能全军覆没的现实危机;遵义会议后放弃以遵义为中心建立川黔边根据地的计划,改向川西或川西北建立新的根据地,这是彻底摆脱长征以来被动局面的一次尝试。随后,面对入川计划的一再受挫和川军、滇军与国民党中央军周浑元部已对中央红军形成包围之势,“鸡鸣三省会议”决定暂时停止从泸州和宜宾之间北渡长江,改在川滇边机动。2月7日,这一决策进一步明确为“以川、滇、黔边境为发展地区,以战斗的胜利来开展局面,并争取由黔西向东的有利发展”(42)《军委关于我军改为以川滇黔边境为发展地区的方针给各军团的电报》(1935年2月7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48页。,这就是建立云贵川苏区的新计划。就建立新的根据地这点来看,这一新计划与到湘西和红二、红六军团会师的计划,与建立川黔边根据地的计划,与到川西或川西北发展的计划似无二致。但是,它已不再是固守成规,也不再是“只在一些比较抽象的条件上来决定根据地,没有具体的了解与估计敌情与可能”,而是更加注重分析敌情,更加机动灵活,更加深入地把握战场局势的方方面面。如果我们将其与扎西会议的内容联系起来看,就会发现中央红军已经有了全新的变化。

这主要是2月8日正式讨论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反对敌人五次“围剿”的总结的决议》(遵义会议决议),并向全军传达。毛泽东一贯力行的军事原则和作战方针,以及总结战略转移以来的经验与教训所得出的新的战略战术,开始贯彻到全军。这在16日以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联名发布的《告全体红色指战员书》中有清晰的表达:其一,强调主动进攻,而不再是被动应战,即“新的苏区根据地就是在革命战争的许多胜利中创造起来与发展起来的。和平的创造苏区,完全是一种幻想”;其二,突出创建新的根据地这一战略任务的决定性作用,所谓“或者是我们消灭敌人,创造新苏区,求得休息扩大的机会,或者是我们不能消灭敌人,长期的为敌人追击堵击与截击,而东奔西走,逐渐消耗我们自己的力量”;其三,总结并阐述长距离无根据地作战的战术原则,拒绝冒险的没有胜利把握的战斗,强调“红军必须经常的转移作战地区,有时向东,有时向西,有时走大路,有时走小路,有时走老路,有时走新路,而唯一的目的是为了在有利条件下,求得作战的胜利”;其四,重申不能单一打仗,还必须组织发动群众,“为了求得有把握的胜利,我们必须取得云贵川广大群众的拥护”,必须扩大红军,建立工农兵苏维埃政权,严肃纪律。(43)《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与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告全体红色指战员书》(1935年2月16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0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490—492页。

此外,中共中央对中央红军进行了整编,减少了番号和指挥层次,充实了一线战斗部队,彻底清理了行装,并在扎西地区扩红3000余人,全军除干部团外编为16个团;同时,划拨400多精干指战员(不是伤兵等不宜行军的人员),组织了由干部团上干队政委余泽鸿(一说为上干队政治科科长)和红三军团第五师政委徐策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川南游击纵队,以策应主力红军的行动。这些举措和行动,使全军上下对形势的认识高度统一,对建立新根据地的战略目标和必须采用的战术原则,以及群众工作和部队政治工作的方式方法都有清晰明确的规定,部队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得到大大的改善和提高。于是,中央红军出其不意地杀回马枪,再占遵义,取得长征以来的第一个大的胜利,全军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遵义会议确定的军事指挥体系也在悄然变化。3月4日,中革军委主席朱德和副主席周恩来、王稼祥联名发布命令,“为加强和统一作战起见”,设立前敌司令部,朱德为前敌司令员,毛泽东为前敌政治委员。(44)《朱德、周恩来、王稼祥关于设前敌司令部致各军团电》(1935年3月4日),《红军长征·文献》,第280页。翌日,朱德、毛泽东开始以新的名义签署作战命令。这是毛泽东自宁都会议后再次担任军事职务。3月12日,经过是否打打鼓新场问题的争论之后,组成“新三人团”(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全权指挥军事。毛泽东1943年回忆说:“在打鼓新场,洛甫每天要开二十余人的中央会议。洛甫提议要我为前敌总指挥……以后组成三人团(毛周王)领导。”(45)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关于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若干情况的调查报告》(1984年9月),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央档案馆编:《遵义会议文献》,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3页。这些变化是根据实际运行情况对遵义会议确立的军事指挥体系进行适时调整的结果,是贯彻遵义会议关于“常委中再进行适当的分工”(46)《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1935年2月或3月),《陈云文选》第1卷,第43页。决定的结果。这些变化的特点,一是军事指挥权愈加集中,改变了多重指挥和事事要经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有可能贻误军情的问题;二是进一步凸显了毛泽东在军事指挥问题上的决策作用,使之得到体制上的保证;三是反映出毛泽东所代表的正确军事路线及其战略战术在全党和全军日益深入人心。我们没有理由说“鸡鸣三省会议”开始放弃北渡长江计划改在云贵川建立新苏区的决策是产生上述变化的原因;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它是遵义会议以来军事路线变化和军事指挥体制调整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如前文所推论的,毛泽东被确定为军事指挥的帮助者,很可能就是在这次会议或这次会议不久后就确定的。由“帮助者”到“前敌政治委员”,再到“新三人团”,这是一个合乎事物发展逻辑的链条。正确军事路线的贯彻和新的军事指挥体制权威性的树立,都需要一个过程,都需要经受战场的考验,特别是需要在长征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得到丰富和完善。我们认为遵义会议开始的正确军事路线对全军的统率和毛泽东在全军的领导地位,是在经历了四渡赤水之后才真正得以确立的。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8月19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召开沙窝会议,再次调整常委们的分工,正式决定毛泽东负责军事工作。(47)《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第467页。这表明毛泽东在遵义会议后的军事指挥得到中共中央的充分肯定,他成为党内“在军事指挥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陈云作为这段历史的主要参与者和重要见证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遵义会议并没有推举毛泽东担任党和红军的最高领导职务,但是,他第一时间(几乎是在中央红军长征抵达陕北的同时)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报告中央红军西征情况时就表明:“我们撤换了‘靠铅笔指挥的战略家’,推选毛泽东同志担任领导。”(48)《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1935年10月15日),《陈云文集》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9页。毛泽东及其所代表的正确军事路线在全军领导地位的确立,是最终夺得长征彻底胜利的关键之所在。

第二,用遵义会议确立的军事路线协调指挥各路红军

遵义会议后,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开始加强与其他各路红军的协调和联系。1935年2月5日,中央书记处复电项英和中央分局,一是要求他们坚定“在中央苏区及其邻近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的信心;二是“要立即改变你们的组织方式与斗争方式,使与游击战争的环境相适合,而目前许多庞大的后方机关部队组织及许多老的斗争方式是不适合的”;三是成立革命军事委员会中区分会,“一切重要的军事问题可经过军委讨论,分局则讨论战略战术的基本方针”。(49)《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中央苏区及其邻近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给项英及中央分局的指示》(1935年2月5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1页。13日,中央再电项英和中央分局,要求他们“彻底改变斗争方式,一般都应由苏区方式转变为游击区的方式”,“占领山地,灵活机动,伏击袭击,出奇制胜是游击战争的基本原则。蛮打硬干,过分损伤自己是错误的,分兵抵御是没有结果的”。(50)《中共中央给中央分局的指示》(1935年2月13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3页。23日,中共中央第三次以中央或书记处名义致电项英和中央分局,指示他们“在游击活动中,必须特别反对关门主义,反对机械地使用老苏区的一切办法的倾向,广泛地进行发动群众的工作,知道利用一切开始时参加革命的小资产阶级分子”。(51)《中共中央给项英及中央分局的指示》(1935年2月23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8页。从2月5日到28日,中共中央与项英方面有8封电报往返,从而改变了“中央与军委自出动以来无指示、无回电,也不对全国部署总方针”(52)《项英关于目前行动方针问题致中共中央与中革军委电》(1935年2月4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49页。的尴尬情况。

与此同时,2月11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致电湘鄂川黔省委和红二、红六军团,进一步肯定了两个军团联合行动的意见,指示他们“应组织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分会,以贺、任、关、夏、萧、王为委员,贺为主席,讨论战略战术的原则问题及红军行动的方针”。电报还明确指示:“总的方针是决战防御而不是单纯防御,是运动战而不是阵地战。”(53)《中共中央、中革军委为粉碎湘鄂敌人“围剿”给湘鄂川黔省委及红二、六军团的指示》(1935年2月11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第80—81页。红二、红六军团的将领们从中敏锐地感觉到中央的战略方针有新的变化。18日,任弼时致电中共中央询问遵义会议的精神。28日,中央书记处致电中区中央分局、红二和红六军团及红四方面军,内容是张闻天起草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总结粉碎五次“围剿”战争中经验教训决议大纲》,比较简要而又系统地传达了遵义会议的精神。(54)《中共中央关于政治局扩大会议决议大意和目前全党的任务致二、六军团、四方面军及中央军区电》(1935年2月28日),《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综合篇》,第259—261页。

在此之前,为了实施在川西或川西北建立新苏区的计划,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于1月22日致电在川陕革命根据地的红四方面军,要他们“宜迅速集结部队完成进攻准备,于最近时期,实行向嘉陵江以西进攻”(55)《中共中央政治局、中革军委为配合中央红军北渡长江转入川西给红四方面军的电报》(1935年1月22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第33页。。2月16日,中革军委致电中央军区、红二和红六军团及红四方面军,重点是告知红四方面军中央已被迫放弃原定北渡长江的计划,而改为争取在川滇黔“这一广大地区创造新的苏区根据地,以与二、六军团及四方面军呼应作战”(56)《朱德等关于中央红军改变渡江计划给张国焘等的电报》(1935年2月16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2册,第90页。。

以遵义会议精神为指导,在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的指挥下,各路红军的对敌斗争形势均发生重大转机。在原中央苏区,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中央分局决定所属机关和部队分九路突围,分别到达闽西、闽赣边、粤赣边和湘南地区,深入山区开展和坚持游击战争,保存了革命火种,为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在南方保留下重要的战略支点;对红四方面军而言,由于离开川陕根据地转战新区的行动“已若箭在弦上,非进不可”(57)《徐向前元帅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版,第292页。,他们仍然按照中央1月22日电报要求的行动方向,发动并取得陕南战役和嘉陵江战役的重大胜利,随即占领川康地区,创造与红一方面军会师的有利条件;在红二、六军团方面,他们成功开辟湘鄂川黔根据地,成为中共在长江以南地区唯一的一块革命根据地,自身力量也发展扩大到2万余人,成为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之外的第三大主力红军,牵制了大量围追堵截中央红军的国民党军;而在中央红军随后的二渡、三渡、四渡赤水和兵临贵阳、威逼昆明等作战行动中,毛泽东把打破敌人围追堵截的现实任务和重建新根据地的既定目标有机地统一起来。他时而指挥中央红军向北摆出同红四方面军会师的态势,时而又回头显露出要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趋向,巧妙地与强敌周旋,反复地调动敌人,将包袱甩给敌人,争得了战场的主动,在惊涛骇浪中杀出一条生路,从而使中央红军转危为安。

第三,实现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对全党的统一领导

众所公认,遵义会议在纠正错误军事路线的同时,开始调整中共的组织路线。“鸡鸣三省会议”决定张闻天替代博古在党内负总的责任,标志着中共正确的组织路线的确立。

其一,形成新的中央领导集体。遵义会议取消指挥一切的原“三人团”,并增补毛泽东为中央常委;“鸡鸣三省会议”决定张闻天在党内负总的责任,随后进一步强化了毛泽东在军事指挥方面的决策作用。杨尚昆忆及洛甫和博古交替时,有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这是当时条件下党的集体意志作出的选择。他的任职保证了毛泽东同志的军事指挥,在实际上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全党、全军的领导地位。”(58)《坚持真理 竭忠尽智——缅怀张闻天同志》,杨尚昆:《追忆领袖战友同志》,第105页。杨尚昆所谓张闻天在党内负总的责任与保证毛泽东的军事指挥及确立毛泽东在全党和全军领导地位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们作为局外人难以准确言表。但是,在“鸡鸣三省会议”后形成张闻天牵头主持中共中央工作和毛泽东具体主持军事指挥的中央领导格局,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认为,在长征的特定历史条件下,新的中央领导集体中真正发挥核心作用的成员主要是:中央常委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和中革军委主席兼红军总司令朱德、军委副主席兼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他们构成长征中中共中央的领导核心。

这里要特别就王稼祥在长征中的地位做些补充说明:王稼祥是作为中央代表团的成员来到中央苏区的,在“一苏大”不久被任命为中革军委副主席兼总政治部主任,“二苏大”上再次当选中革军委副主席。长征开始以来,他是毛泽东及其正确军事路线的坚定支持者,也是遵义会议的主要发动者之一,并作为反方的三位主要代表人物(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在遵义会议上发挥了重要作用。(59)“从长征一开始,王稼祥同志就开始反对第三次‘左’倾路线了。”《关于第七届候补中央委员选举问题》(1945年6月10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231页。遵义会议后,他虽然一直有伤在身,但始终参与重大事务的决策,并成为“新三人团”的成员。在1935年9月的俄界会议上,他仍然是负责军事指挥的“五人团”(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林彪、王稼祥)成员。因此,可以认为他是整个长征过程中发挥核心作用的中央领导之一。当时随军长征的其他中央常委还有博古和陈云。显然,博古已经不再具备核心领导作用,而陈云则是在5月29日的泸定会议后就离开长征队伍到上海主持白区工作,后转赴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汇报长征情况。

其二,在以独立自主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为主导的遵义会议精神的统领下,中共中央形成新的团结和统一。对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红军一再失利负有不同程度责任的中央集体成员先后觉悟。首先是周恩来在遵义会议上做副报告时,就进行自我批评,主动承担责任,并在洛甫和博古权力交接及促进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的团结和全军军事指挥的统一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博古虽然在遵义会议及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不承认错误,但在与张闻天交接权力的过程中,却表现出共产党员的高度党性,自觉地接受组织决定,并在以后同张国焘分裂主义的斗争中坚定地维护党中央的团结与权威。2月8日遵义会议决议正式通过后,中央常委毛泽东、张闻天和陈云带头到部队进行传达,用遵义会议精神武装全军思想。在传达和学习遵义会议精神的过程中,党的高级干部和红军将领的思想认识水平普遍得到提高。遵义会议以来一直有思想抵触的凯丰后来回忆:“经过中央的批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了解了自己的错误(大约两个月的光景)。在威信(?)的干部会时,就实行了对自己错误的初步批评。”(60)《何克全(凯丰)自传(节录)》(1941年1月15日),《红军长征过昭通》,第193页。“在威信(?)”,原文如此。需要强调的是毛泽东在其中的重要作用。有材料表明,在遵义会议期间,毛泽东的长篇发言得到绝大多数与会者的赞同和支持,周恩来发言时就全力推举毛泽东来领导红军的今后行动。他的倡议得到多数人的拥护。(6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传》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349页。杨尚昆也回忆:“会上,许多同志要求毛主席代替博古领导全党工作,这是众望所归。但毛主席不愿意,说他身体不好,有病。”并且杨尚昆认为:“闻天同志是个书生,对‘左’倾错误的认识和觉醒比博古早,但实际工作经验不足,所以,一切大事都要经过毛主席。遵义会议后,全党的领导核心实际上已经是毛主席了。”(62)《杨尚昆回忆录》,第119页。在“鸡鸣三省会议”酝酿中央主要领导人更迭时,毛泽东再次谢绝周恩来要他接替博古的建议,反而推举张闻天。这些都表现出毛泽东的胸襟和智慧。上述材料表明,自遵义会议开始,经过“鸡鸣三省会议”,再到扎西会议正式通过“遵义会议决议”,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形成高度的团结和统一。这是后来克服张国焘右倾分裂主义并领导全军取得长征最终胜利的根本组织保证。

其三,遵义会议前后促成最终克服中共和中国革命的极端危机并形成全党的团结和统一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以民主集中制的运用为核心内容的中共党内政治生活的健全。自遵义会议起,中共开始独立自主地解决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支撑中共独立自主决策的,一是一切从实际出发,二是贯彻民主集中制。正是依靠民主集中制和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有力武器,在通道通过中央和军委负责人会议决策转兵贵州,黎平会议通过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放弃到湘西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师的计划,猴场会议还是用中央政治局决定的形式实际剥夺了“三人团”的指挥权,遵义会议更是通过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方式全面开始中国共产党的伟大转折。上述会议,会前经过认真酝酿,会上反方和正方充分发表意见,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形成决定。“鸡鸣三省会议”又是以中央政治局和中革军委联席会议的形式顺利实现了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的权力交接,标志着中共正确组织路线的确立。陈云在当年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就深有感触地指出:“我们党能够而且善于灵活、正确地领导国内战争。像毛泽东、朱德等军事领导人已经成熟起来。我们拥有一支真正富有自我牺牲精神、英勇无畏、为实现共产国际总路线而奋斗的干部队伍”,“我们在中国西部的远征之所以取得胜利,首先要归功于党的领导的正确和坚强”。(63)《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1935年10月15日),《陈云文集》第1卷,第34、28页。

随着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的形成和团结统一,随着遵义会议精神的全面贯彻,中国革命犹如蛟龙入海。在新的中央领导集体的率领下,全国各路红军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的中国舞台上,演出了一幕威武雄壮的历史活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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