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中的认同问题
——第二十届《哲学分析》论坛综述

2020-12-01 07:14郭妍丽魏立诚
哲学分析 2020年2期

郭妍丽 魏立诚

作为对“我是谁?”这一基本问题的追问,认同问题一直受到理论界的高度关注。在近代,洛克、休谟等哲学家都对这一问题进行过深入研究。而在心理学和教育学领域则主要围绕人格认同进行深入探究。自20世纪80年代起,西方学术界对认同问题的探讨从自我认同和个体认同方面逐渐聚焦于集体认同、社会认同和国家认同方面,并涌现出大批代表性成果。在我国,近十多年来,认同问题一直受到高度关注,并成为哲学、教育学、心理学、政治学、历史学、民族学、社会学等各学科研究的重点问题。同时,随着跨学科研究的兴起,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也日益呈现出跨学科特征。随着现代性的深入推进,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个体理性反思能力的不断提升,人们思想观念的多样性、多变性、批判性不断增强,认同问题的重要性愈加凸显。

为深入探讨认同这一重要的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2019年10月25日至27日,由《哲学分析》杂志、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哲学思维与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中国哲学前沿》(Frontiers of Philosophy in China)杂志共同举办的“现代社会中的认同问题”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师范大学召开。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大连理工大学、电子科技大学、云南大学、广西大学、山西大学、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上海健康医学院、《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教育报》《哲学分析》《中国哲学前沿》《当代中国价值观研究》等高校和报刊杂志社的30余位专家学者,从不同学科出发对认同问题展开了跨学科研讨。华东师范大学校党委书记、《哲学分析》杂志总编童世骏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学术委员会主任、哲学思维与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哲学前沿》杂志主编韩震教授分别致辞,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院长吴向东教授致欢迎辞。

童世骏教授代表《哲学分析》杂志社对杂志基本情况作了简要介绍并说明了本次办会初衷。他指出,《哲学分析》杂志社的创刊初衷是成为一个为全国哲学界和全国哲学同行服务的平台,不仅服务于论文的发表,同时还致力于促进学者之间面对面的相互交流评论。杂志社希望以人、著作和问题作为主题,形成读者之间、同行之间相互阅读、相互评论、相互欣赏、相互批评的风气。对于认同问题,童世骏教授认为,现代社会的认同是“做成”的,而不是现成的,它的形成不但要有政治认同基础还要有文化认同基础。在全球化时代,我们需要一种共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即是在寻找一种广泛的国际认同基础。童世骏教授表达了对这次会议的期望,希望与会专家学者抱着学术兴趣,同时也带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进行讨论。期待经过这次讨论,我们作为学者、作为哲学家的集体认同会更加牢固,更有活力。

韩震教授介绍了认同问题的研究起源、历史以及他本人和学术团队对认同问题的持续研究状况。他指出,学术界对认同问题的研究有一个逐步深化的过程。从最初的人格认同问题研究,逐步扩展到对人的归属感、文化认同、民族身份认同和国民身份认同的研究。韩震教授着重就新时代认同的基本特征进行了阐述。在他看来,当今时代的文化认同,首先指的是一个流变性的认同,其次指的是开放性认同,而开放性认同带来第三个认同——复合性认同。他认为,人的认同从来就是多重的,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人们的交往范围不断扩大,人们的社会身份也就越来越多重。我们必须在复合性认同的时代,使中华文化成为人们的精神支柱,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爱国情怀成为国家认同的主导基调。

吴向东教授代表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致欢迎辞,向各位专家学者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感谢,感谢《哲学分析》杂志社给予哲学学院宝贵的学习机会。吴向东向与会专家学者介绍了哲学学院建系40年来的发展以及为庆祝建系40周年而举办的“思想与时代:新中国哲学七十年”暨庆祝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建系四十周年学术研讨会的基本情况。吴向东指出,在当今国内外环境下,认同问题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受到了不同学科领域专家的高度关注。他感谢各位专家的莅临并期待研讨会取得丰硕成果。

与会专家学者们围绕认同的基本内涵、国家认同、文化认同、民族认同与历史记忆、互联网时代的社会认同以及认同的实证研究等问题进行了阐发。

一、认同的基本内涵

“认同”一词在英语中对应的是identity。在不同的语境中,identity还被译为“同一性”“特性”“身份”。认同内涵十分丰富,涉及自我、他者、叙事、话语、权力、象征等诸多深层次的理论问题。学者们围绕认同生发的现代性语境、东西方思想文本中的认同等话题进行了探讨。

北京师范大学张曙光教授通过对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的对比分析,深入阐发了现代认同的开放性特征。他认为,传统的认同是集体性的“我们”的认同,这种认同是一种无条件的、与生俱来的信仰和皈依,具有排他性、保守封闭性;而现代社会是传统社会解体的产物,具有分化和理性化的特点,个体主体意识逐渐形成并增强。在现代化和全球化持续深入的过程中,奠基于历史文化传统的个体的民族身份被淡化。但是,当不同民族文化价值相遇并且发生碰撞时,传统文化和民族身份认同重新被唤醒。与此同时人类也面临着共同的挑战,需要形成一些基本共识,形成“我们人类”的身份意识。因此现代社会的认同应当具有理性和开放性,协调好“民族身份”与“人类身份”之间的关系,着眼于全人类的共生共荣,既努力阐发弘扬各民族文化的文明旨趣和人类通性,同时也应尊重各民族的文化个性。

大连理工大学陈高华教授作了题为《行动、叙事与认同:从阿伦特到利科》的报告。陈高华教授认为,认同问题呈现的是个人与共同体的相互构成。阿伦特对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进行了划分,强调认同本质上是一个“谁”而非“什么”的问题,认为人在公共领域的行动彰显了一个人的“谁”,这种对于一个“谁”的彰显通过叙事得以持存。认同正是在这种行动和叙事中,与发生过的事达成和解,呈现一个持久、开放的公共形象。借此,利科阐述了一种叙事认同观念,即“人通过叙事功能的中介获得的那种认同”,人物的认同正是在与之相关的叙事情节的一致性中凸显出来。在现代社会中,那些冲击认同、使认同陷入危机的恰恰是叙事的分歧和冲突。因此,无论是历史叙事和虚构叙事,对于当前的国家认同建构而言,都是需要特别注重的关键维度。如果我们在教科书中不能反复叙说、解释那些创建历史的故事,我们的文学作品不能借由行动之模仿体现、传播所推崇的价值观,那我们就无法促进国家认同的建构,也会使个人认同陷于危机之中。

中国人民大学王小伟副教授作了题为《格沃斯的尊严观与认同》的报告,论述了格沃斯的尊严观与自我认同之间的关系。格沃斯认为,人的尊严不是获得性的,不需要特定的地位、特定的角色与之匹配或者通过特殊的道德努力才能获得。人的尊严是人人共有等有的。它的基础并不是建立在任何具体经验性的事实或者道德形而上学之上,而是建立在我们的能动性之中,一个能动者必然要将自己认同为一个有尊严的存在者。王小伟副教授认为,格沃斯的这种尊严观具备超越性特征,这种尊严是人之为人就平等有之的,即只要是人,有目的性的活动,就有尊严,同时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尊严;这一尊严应当相互承认,即主体不仅把自己看作是有尊严的,还必须要认同别人和他有一样的尊严;这一尊严可以为人权奠基,一方面人权的规范性来自尊严,另一方面人权是用来保障尊严得以被尊重和实现的重要手段。

山西大学邢媛教授作了题为《试析吉登斯现代性制度视域中的自我认同品格思想》的报告。作为现代性理论研究的重要代表,吉登斯认为自我认同是现代性社会的基本标志,重塑自我品质是现代性社会走出困境的微观的自我拯救。在吉登斯看来,自我认同品格具有以下特征:自我认同品格首先奠基于互构的社会情境,即自我及其自我认同是在现代性结构化的社会与个体的互构情境中实现的品格规定;自我认同品格同时以身份认同为主要媒介。现代性社会结构化生产与再生产过程中,凸显了人的定位与情境之间的深度联系,实质是实践主体对其在特殊系统中的活动或实践的位置的确定,也就是对个人身份的确定即是身份认同。自我认同品格也是重塑自我的关键。现代性迫使现实的人不断进行自我品格的重构以维持自我独有的自我认同以获得安全。邢媛教授认为,在吉登斯那里,培养自我认同品格也就是培育了自我发展的潜能,这些品格既规定了自我认同的个性化、特殊性,又培育了自我实现社会认同、自我建构的基本能力。

复旦大学博士研究生蒋益以普芬多夫的“社会性”概念的理论困境与康德对其的批判和超越为例,论述了现代性社会认同的思想史渊源。在蒋益看来,普芬多夫试图通过“道德存在”概念来解释道德活动的性质,将自然状态下的“社会性原则”诉诸普遍的科学基础,确立起普遍理性化的道德科学体系,从而推演出关于自由、义务、法权的社会关系原则,由此奠定了现代性社会认同的理论模型和学科基础。然而,由于普芬多夫的上述概念和理论存在着缺乏实质性的伦理内涵的问题,因此康德通过“自然目的”“人类文化”“道德至善”等一系列概念建筑和价值内容,来为现代性社会认同理论填充具体内容。蒋益认为,普芬多夫自然法学说的构想与困境以及康德、黑格尔的推进和批判,以思想史的进路启示我们,现代性的社会认同的理论与想象,充满了内在的张力和冲突、矛盾与问题。

电子科技大学吴晓云教授对梅洛—庞蒂政治哲学中的认同问题进行了分析。冷战期间,法国国内派系纠纷严重,国际上遭受美苏超级大国的夹击以及帝国衰落后殖民地解放运动的冲击等,这些政治困境给法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认同危机。为此,梅洛—庞蒂试图以哲学方式创新政治思维解决这个危机:他描述了政治认同的根源,还原了政权的争议性和危险性,呈现了权力与人民的协商和交换关系,呼唤强有力的权力和真正的人道主义。吴晓云教授认为,梅洛—庞蒂对政治认同的研究有属于他那个时代语境的合理性和片面性。我们可以批判地吸收他的部分学说,以期更了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现实和理论现状,为更好地应对全球化价值观多样性挑战和意识形态斗争,以及其他一些带有共性的现代性社会问题,提供一定的理论参照。

北京师范大学章伟文教授作了题为《“和谐”与“认同”》的报告,从中国传统“和谐”观念出发,提出“和谐”是认同的重要基础。在他看来,“和”首先意味着差异性的存在,差异共存才能形成“和”,而差异性的存在则意味着每个个体包括个人、民族、国家的自我实现,即将其最本真性质转变为现实存在。“谐”则强调差异性的谐和、有序,旨在强调人际、国际间的圆融、无碍。和谐对认同的基础性作用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和谐”方能导致人与人之间的“认同”。人具有社会性,社会性本身即体现出一种“和谐”,而这种“和谐”中必然存在着人与人之间广泛的“认同”。其次,“和谐”并不必然“趋同”。“同”意味着抹杀个性,千人一面,而“和谐”则意味着个体在保持个性的基础上在群体中实现一种动态的共在。最后,“全球化”进程中存在“和谐”呼声。全球化过程中,各个民族、国家处于相互关联、动态发展的整体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个性的消解,而是保持独特个性的前提下“和谐”相处。由此,建立在“仁爱”基础之上的“和谐”价值理念,是真正实现世界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本真特性,建构起“差异相通”的“认同”的基础。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赵琼讲师作了题为《认同还是承认?》的报告。赵琼对认同与承认的概念进行了厘清。她认为,认同是对“我是谁,我们是谁”的这一主体性的追问,具有同一、归属的内涵;而承认是对主体间“非此不可”的生存结构的确认,具有交互性、规范性与多维性。二者存在深刻关联,自我认同的确立需要他者的承认,而他者承认的力量来自主体的需求。因此,我们不能作出从认同到承认的论断。认同与承认之间的关联性并不意味着认同政治等同于承认政治。前者的核心在于对个体或群体特殊性的呵护,而后者的核心则在于对社会规范性的维护。二者均存在局限性:认同政治有可能走向本质主义,与分离主义存在关联,以文化批判代替经济批判,等等;而承认政治的局限性在于,一方面承认理论颠倒了观念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正义所关涉的主客间维度以及劳动中蕴含的规范性内涵被忽视了。在赵琼看来,认同与承认都应以自身理论的力量,实现最大限度的对现实的关照,从而使我们通达更完满的正义。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徐克飞教授作了题为《〈泰凯尔〉的毛主义与关于中国的想象》的报告,以此透视法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社会问题以及知识分子的认同危机。《泰凯尔》是一份创建于1960年的先锋文学杂志,聚集着罗兰·巴特、德里达、阿尔都塞、拉康、福柯等著名知识分子,曾经是法国知识分子毛主义的大本营之一。徐克飞教授认为,一方面,《泰凯尔》的毛主义是一种基于批判法国社会异化现象需要的创造。从历史效果上讲,它促进了对法国资产阶级民主的批判,而且激励了左派思想家对新的革命主体的理论探索。另一方面,《泰凯尔》关于中国的想象体现了知识分子的认同危机。其知识分子是先锋文化的代表,试图通过文化政治的方式来改造被异化的后现代社会。他们将眼光投向了中国,以想象的方式进行知识的生产来获得与学院派相抗衡的思想资源。但他们从未接触中国现实,也从未在法国进行过社会实践。这种西方左派知识分子的普遍问题,对中国知识分子角色的定位也有借鉴和警示作用。

二、国家认同的建构

在现代性、全球化等语境下,现代国家面临超国家力量、族群力量、外来移民所带来的挑战,如何开展国家认同教育、如何把握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如何看待移民问题,进而保证国家的稳定和持续发展,是学者们关心的重要问题。

北京师范大学檀传宝教授作了《爱国主义教育的时空之维》的报告,对爱国主义进行了阐发。檀传宝教授认为应理性思考爱国主义教育如何在新时代取得教育实效、发挥积极作用的问题。檀教授围绕三个命题展开论述:首先要建立起正确认识爱国主义教育的时间之维,即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待和处理爱“祖国”与爱“国家”之间的关系。既要旗帜鲜明地反对国家虚无主义,也要坚持爱国主义与改革开放的辩证统一。第二,要建立正确的空间之维,即要在一定的空间结构中看待“国家”,处理好爱“祖国”与爱“人类”之间的关系。第三,增强教育者的时代意识和对象意识,积极探索爱国主义教育的时代形式,包括树立批判性思维,教育青少年认识真实的中国,尊重理性逻辑,历史辩证地看待问题;尊重教育对象的个性和主体性,在教育形式、途径等方面建立起与青少年切身经验相关的真实联系;摒弃强制灌输和放任自流的教育方式,让青少年在自主建构中接受爱国主义价值观。

北京师范大学吴玉军教授作了题为《全球化与“去中心化”:现代性语境下的国家认同困境》的报告,对国家认同问题产生的现代性和全球化语境进行了分析,对当代中国国家认同建构进行了考察。吴玉军教授认为,随着全球化和现代化的持续深入发展,族群意识和分离主义力量逐渐凸显,个体面临着多重身份的选择困境。这些身份既包括个体性身份,也包括群体成员身份、国民身份以及世界公民身份。在他看来,全球化时代国家认同感的建构必须兼顾人的四重性存在这一基本现实,有效处理个人与国家、族群(民族)与国家、个体与族群(民族),以及个体、国民与世界公民的关系。

中国社会科学院周少青研究员作了题为《加拿大多民族国家构建中的国家认同问题》的报告,对加拿大国家认同建设进行了个案分析,对其中的成功经验进行了总结。在周少青研究员看来,加拿大作为多民族国家,民族(族群)成分高度异质,国家认同建构过程呈现出了非常复杂的面相:历史上,加拿大土地上的法裔、英裔、土著民族及新移民群体有着各自的民族或国家认同;二战后,这种认同逐步演变为三个少数民族(族群)对加拿大联邦的认同。为了调和三个少数民族(族群)认同方面的结构性冲突,加拿大史学界提出并论证了“有限认同”理论,即加拿大的认同是多元、相互交织、相互限制的认同文化。这种认同处理方式既反映出加拿大民族问题的高度复杂性,也反映出加拿大在国家认同方面处理方式的高度灵活性和实用主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限认同也越来越显示出它的弊端,比如难以使加拿大形成一种强有力的国家认同观念,但是与过于追求僵化的国家认同而导致国内出现分离主义的国家相比,加拿大无疑贡献了一种更加包容、有弹性又不失底线的国家认同建构方式。

北京师范大学田海平教授作了题为《国家之德在认同之道——对中国价值观进行道德解释的意义》的报告。田教授认为,无论是对传统的价值观作现代意义的解释,还是对人类共同价值观作中国特色的阐释和发展,都必须立足中国现代性的根本,对中国价值观作出道德意义上的理解和阐释。历史地看,中国语境中的国家之德的根本诉求,在于确立一种从“家国天下”到“文化共同体”的情感的认同,以及从“直接的现实性”到“具体的现实性”的精神认同。因此,对中国价值观来说,国家之德,在认同之道,在推进一种认同中的伦理觉醒。具体看来,国家之德首先落脚于公民的认同,融进当代中国人的情感生活和精神生活之中;国家之德其次呈现为总体的认同,即对个体化和差异化的容纳;国家之德同时指向一种伦理的觉醒,既包括现代公民的权利意识之觉醒,也包括现代社会、国家的责任意识之觉醒;国家之德最后还瞄准现代性价值认同难题。国家之德以尊重他者,包容差异,承认多元来应对现代社会“共识坍塌”之危机。

广西大学杨通进教授作了题为《世界主义视域中的跨国移民伦理》的报告。杨通进教授从正义、权利、平等、民主、功利五个角度探讨了移民跨国自由迁徙权利的伦理理据,指出跨国迁徙自由应当被看作一项基本权利。虽然这项权利的规范性没有那么强大,也可能让位于其他更重要的权利,但是作为一项初始权利,如若未被民族国家加以保障实现,那么民族国家应该给出正当的理由。为此,民族国家应当超越“国家公民”的理念,开放边界或者制定更为宽松的移民接纳政策;在分配公民权利方面,民族国家也不应对本国公民与潜在的移民进行区别对待。杨教授认为,世界主义的跨国移民伦理在化解全球化时代的跨国移民难题、制定和完善相关国际制度等方面都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三、文化身份认同

如今,文化身份、文化认同问题日益凸显。在各种动荡、冲突等不确定性因素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无论是个人、群体还是国家,都不同程度地在寻找和重新定位自身的文化身份。云南大学关凯教授和首都经贸大学黄少卿讲师,从不同角度对文化认同进行了论述。

关凯教授作了题为《分类行为与秩序焦虑:群体认同的社会文化决定因素》的报告,通过对“社会分类”的分析,探讨了群体认同的社会文化决定因素,指出人类是通过分类认识和理解世界的,但是随着符号体系和分类体系的进一步发展,个体从群体中逐步脱离出来,产生对“自我”与“群体”关系的反思,由此产生认同问题。因此,在由个体理性思维支配下的现代社会,社会分类既可以维护社会秩序稳定,也会造成社会失序,引发日益显著的失序焦虑和认同困境。关凯教授就此问题着重分析了四个维度,即不可分类而引发的失序、分类行为中伴随比较行为而造成的类别优劣差异、理性思维中个体对于类别的认同危机、明确分类与极端秩序所产生的个体焦虑,并指出社会稳定的关键是个体能够确认自己的社会分类及其与之相匹配的身份认同。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使社会成员在差异性认同基础上保持一致的国家认同,是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键。

首都经贸大学黄少卿讲师作了题为《论北京文化的内涵及其对文化身份认同的影响》的报告,对北京文化的复杂内涵进行了剖析和凝练升华,以期助益于解决身处其中的个体所产生的文化认同困境。黄少卿对北京文化与其概念下的亚文化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剖析,指出北京文化本质上是一个具有极强文化吸引力与辐射力的、变动中的政治概念,其内涵应包括价值内涵和事实内涵两个层面,即应被概括为文化精神或价值观念在北京地区的具体时空中的展开与发展,是价值与事实的统一体。具体看来,北京文化是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近代文化的发端、当代文化的发生现场,是中国传统价值观念与现当代价值观念的集中体现,也是承载中国文化审美的最大舞台。通过对北京文化的内涵加以厘清和升华,我们能够在事实与价值两个层面获得对北京文化的认同,进而构建新的文化身份,推动北京文化不断发展与进步。

四、民族认同和历史记忆

记忆是认同的前提和基础,没有记忆就没有认同。借助记忆,人们可以超越经验感受的当下性,与过往经验连为一体,从而获得总体性感觉与知识。透过历史记忆,人们追寻国家的起源,与从未谋面的祖先建立文化心理上的关联,形成“记忆性的社群”。北京师范大学董立河教授和博士生郭妍丽,分别从历史叙事、少数民族历史记忆的书写的角度,对历史记忆与认同的关系进行了阐发。

在题为《历史叙事与族群认同》的报告中,董立河教授认为,历史对于构建个体或群体认同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是叙事性的存在,历史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叙述出来的。历史书写一般采取叙事的形式,即讲故事。认同感通常是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形成的。个人往往在叙事过程中形成自我肯定和认同,在倾听家族故事的过程中形成对家族的认同,在讲述或倾听自己民族过往的历史过程中形成民族认同感。为了构筑某种认同,历史叙事必然涉及对历史记忆的整理或形塑,它唤起某些记忆,也遮蔽某些记忆。因此,以认同构建为目的的历史叙事主要行使的是历史的致用功能,它或多或少会影响历史的求真初衷。因此,历史叙事应该在求真与认同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

郭妍丽博士生作了题为《国家认同建构中少数民族历史记忆的书写》的报告。在她看来,多民族(族群)国家内部不可避免地出现少数民族(族群)与国家之间关于历史记忆书写的竞争,历史记忆作为共同体凝聚成员认同的工具,其竞争背后折射出国家认同与民族(族群)认同之间的张力。事实上,国家认同与民族(族群)认同共同存在于个体的认同体系之中,国家认同建构的目的是保持国家认同在个体认同体系中始终处于高位次,而不是抹杀和取代民族(族群)认同。为此,应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合理的方式书写共同的历史记忆;应该保证国家对话语权的掌握,对少数族群的历史记忆书写适时加以引导;在历史教科书的编纂过程中,应当保证少数民族英雄人物占据一定的比例,并注重大中小一体化衔接,让民族团结的种子扎根在每个孩子心中。

此外,北京师范大学刘丹副教授作了题为《互联网公益:社会认同构建的新场域》的报告。她认为,网络时代的社会认同发生了新的变迁:网络时代的“流动空间”使社会认同处于不确定之中,而虚拟认同与现实认同之间的张力使得社会认同面临的阻力增大,从归属性认同到网络时代所带来的评价性认同的认同心理转变需要一种建构性的社会认同。而依赖于互联网技术的互联网公益通过其独特的运作方式构建了当前社会认同的新场域:互联网公益通过引入网络监督机制奠定社会认同的确定性基础,“跨线”式的运行方式可以缓解虚拟与现实认同之间的张力,“去中心化”的发展进程可以创造建构性社会认同产生的新场域。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互联网公益进入3.0时代,为了在新环境下扶持互联网公益的健康发展,以期更好地发挥其在社会认同建构中的作用,应该做到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价值引领,建立政府监管、社会监督、行业自律一体化的监督体系,促进互联网公益专业化、组织化的持续发展。

上海健康医学院乔灵爱教授作了题为《健康中国背景下医学类高校生专业认同度相关研究——基于上海市高校学生的实证调查》的报告。报告是在对上海健康医学院、上海中医药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三所学校不同专业共413名在校学生进行问卷调查的基础上展开的。通过对医学类学生专业认同度的总体状况、性别差异、年级差异、专业类别差异以及不同专业志愿选择差异等方面进行统计分析,报告有针对性地提出了解决对策:在专业选择上,必须打破家庭专业包办,实现专业意愿民主化;学校要对学生加强职业规划教育,消除学生专业发展困惑;加强专业内涵建设,营造良好学习环境。

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认同问题的分析,一方面深化了现代社会认同问题的理论研究,另一方面也从不同学科角度展示了认同问题的丰富内涵以及开展这一问题研究的必要性和迫切性。该学术会议,促进了认同问题理论研究与现实关切的紧密结合,推动了认同问题研究的跨学科交流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