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有关日本亚洲主义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袁琳艳（南京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

21世纪以来，有关亚洲主义研究涌现出众多优秀成果。以研究内容为基础进行粗略划分，可以说我国对亚洲主义的研究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分析亚洲主义演变及性质为主，到2010年以后进入第二个阶段，逐渐进入综合性系统研究时期。对于亚洲主义以及相关成果进行总结和整理，有利于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参考，而且从亚洲主义的研究历程也可以反观中日关系发展轨迹，为构建长期稳定而健康的中日关系提供借鉴意义。

一、21世纪以来我国亚洲主义研究状况梳理

在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不断发展及其影响下，亚洲主义研究由20世纪末期的薄弱状态逐步发展成为当前的多方位、多角度、深层次的课题摸索与探究。

（一）评析日本亚洲主义理论之表里

近代日本的“亚洲主义”思潮，经历了20世纪40年代近百年的历史发展和演变。有关亚洲主义理论的探讨，有学者考察了代表性知识分子的亚洲主义理论，也有学者从亚洲主义在中国国内的情况来探讨其本质。

在探讨日本代表性知识分子的亚洲主义理论方面，有学者通过对一战期间日本亚洲主义的代表人物小寺谦吉等人的代表性言论进行分析，认为虽然各具特色，但在本质上却是共通的，都以扩张帝国主义利益为核心。有学者以亚洲主义代表人物荒尾精的言行为中心，探讨了“脱亚论”与“亚洲主义”的关系，面对19世纪西方文明的浸入，尽管亚洲主义者中绝大多数人并不否认西洋文明中的合理性，但与“脱亚论”者对其持欢迎态度不同，他们主要感到其对东方文明的压迫性，并因此催生了反抗意识和民族危机感。有学者探讨了冈仓天心的“亚洲一体论”渊源与流变，认为冈仓天心的思想虽然源于印度哲学家维韦卡南达“亚洲一体”思想，但对其进行了再改造，以便更契合日本军国主义以及以国家利益至上而进行侵略扩张的政治诉求。冈仓天心“亚洲一体论”更多指向日本的优越性及亚洲盟主目标，蕴含着极端民族主义情结，并且在叙述方式上采用“东西对抗”策略，使其更容易被利用。有学者揭示了一战期间亚洲主义对日本对外政策的影响。小寺作为民主主义者，认为亚洲主义具有“一体两面”性。他在倡导“东西文明对抗论”等亚洲主义论调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些颇具“脱亚入欧”性的政策主张，即“国际协调”“维持现状”“经济扩张”等主张，但小寺谦吉的亚洲主义本身并未突破“脱亚入欧”的战略框架。

还有学者从文化的宏观角度探讨亚洲主义实质，认为亚洲主义蕴藏着日本文化的诸多原点，并得到日本传统伦理的支持，日本文化展示了深厚的现实主义以及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倾向。因此，可以认为日本亚细亚主义并不是亚洲各国之间基于文化、历史传统等因素的自主认同，而是近代日本为了应对西力东渐和无法融入西方后对西方文明的一种逆反，亦或是一条曲线救国之路。

（二）探索多样化视角下亚洲主义之影响

亚洲主义经历了近百年的演变，尽管源头出自日本，却在每个历史阶段以不同方式影响着日本的国内外。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更多国内学者开拓研究视域，留下了不少具有现实意义的研究成果。

首先，日本的亚洲主义传入中国，为中国近代知识分子所接受并进行改造。比如，有学者从构筑区域主义思想视角，分析受日本影响在中国国内涌动的亚洲主义思潮从萌芽到销声匿迹的历程，根本原因在于，作为亚洲主义发源地的日本，实质却践行着殖民扩张的逻辑，意图蚕食和吞并整个中国，这必然导致中国人对“亚洲联盟”失去信心，最终引发亚洲主义在中国20世纪初急速消退。还有学者探讨中国近代代表性人物孙中山、章太炎、李大钊等知识分子对亚洲主义的受容样式，从而分析亚洲主义对中国近代的影响。作为对亚洲主义的反应，近代中国知识分子或提倡亚洲受压迫的弱小民族之间相互联合，抑或强调亚洲国家之间以中日两国为中心相互联合。

另外，在探讨亚洲主义对日本政府的一系列政策的影响方面，有学者认为近代日本尽管为避免开罪欧美列强，未曾公然在其政策中使用“亚洲主义”之类的敏感措辞，但其对抗欧美的思想意识却是客观存在的。另外，为了探究“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亚洲主义”意识形态的政策化问题，对各类日方原始文献档案进行分析后发现，“九一八”事变后，“亚洲主义”经历了由日本陆海军、外务省等机构到最高首脑的复杂过程。

在有关19世纪亚洲主义对当代东亚共同体构建的影响方面，有学者从政治思想史的角度分析今日在建设东亚共同体中日本的思想性障碍产生的缘由和实质，认为亚洲主义到20世纪前期演变为日本向亚洲武力扩张的“大东亚共荣圈”。战后，日本仍试图保持主导角色，对建设东亚共同体态度消极，甚至提出海洋性亚太联盟设想，究其根本，其思想与历史中的亚洲主义如出一辙。

二、亚洲主义研究成果的总结与展望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中日两国构筑长期稳定健康的中日关系尤显重要。

（一）注重亚洲主义之历史进程的复杂性及连贯性。

日本亚洲主义问题是一个复杂课题，它并没有形成可以清晰追踪来龙去脉的思潮，而是以各种论调、各种社团组织的形式散落在历史烟云中。有关亚洲主义的类型及派别，目前已有众多研究成果从不同侧面进行了阐述。比如杨栋梁教授分类细致、系统全面地对“早期亚洲主义”进行了分类，强调要“分辨‘筐载物’属性，判断其功能和作用”，为深入探讨亚洲主义的分类作好了典范。而有必要完善的是，亚洲主义在推动亚洲主义向前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究竟有何种具体理论、有多少社团组织在发挥作用？而对这些理论及社团组织做出清晰明了的阐述已迫在眉睫。

（二）注意培养亚洲同时代史的地域意识。

近代以来，亚洲在发展中，任何大的变动都是在共同迎拒外部势力，构建国家乃至区域空间的大背景下发生的。特别是东亚地区，各民族之间相互渗透、彼此激荡，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他的复杂缠绕关系。因此，为了丰富我们对于历史复杂性的理解，把握历史的整体性，我们有必要提倡亚洲同时代史这一重要视角。在讨论亚洲主义问题时，一方面要厘清其历史演变历程，另一方面要将其置于东亚区域史，甚至亚洲同时代史的角度进行全面考察。言此及彼，在考察中国思想发展的历史脉络时，必须注重其它的东亚区域，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意义的。

（三）深入思考东亚共同体的构建模式。

无论政治还是经济，东亚区域都在逐渐走向合作共赢。作为东亚区域的两大核心经济体，中国和日本应该扮演何种角色、中日关系将如何协调，一直让人关注。通过对亚洲主义的深入考察，我们会发现当今中日关系的诸多问题，追根溯源，亚洲主义盘旋在其中，暗自起着某种或积极推进、或消极阻碍的作用。当我们思考如何构建真正和谐共赢的东亚共同体，而不是旧时的“大东亚共荣圈”时，或许从有关亚洲主义的研究成果中得到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