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再造:安徽东至福主庙会的现代传承

2020-11-28 07:20孔华
新丝路(下旬) 2020年12期
关键词:文化空间

摘 要: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语境中,东至福主庙会一方面延续着自身的民俗传统,另一方面,在当代乡村文化空间再造中,东至福主庙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表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代传承与乡村文化空间再造,可以互相借力,和谐共生。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东至福主庙会;文化空间;空间再造

一、问题的提出

学术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的研究形成了丰硕的理论成果,对非遗保护实践也产生了积极影响。因为非遗形成的历史原因以及类型、民族和地域的差异,学者们的研究视角以及研究结论也是仁智互见。文化空间作为非遗的一种研究视角,从理论到实践正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重视,也形成一些研究成果,如汤夺先等学者提出了消减文化空间的张力与压力,将其转化为动力,进而有助于消弭非遗的传承困境,具有启示意义。本文在学界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以安徽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东至福主庙会为个案,提出空间再造与非遗传承之间的良性互動,有助于非遗的现代传承。

二、东至福主庙会概述

在安徽省东至县泥溪镇元潘村元甲山(古名袁家山)自然村,坐落着一座福主庙,又称余公庙。庙内供奉的是隋末唐初常州人陈果仁[1]神像。相传,隋末唐初时期,陈果仁任秋浦令[2],时遇瘟疫,百姓受灾,陈果仁为民请命,于中秋之日携其幕僚康师爷、罗都头饮鸩殉职,救下一县之民。明朝万历年间,皇帝巡游江南,得知陈果仁事迹,追封其为“忠朝武烈大帝、福主余公”,其幕僚康师爷、罗都头追封为“驾前康、罗二将”,至此,东至民间在陈果仁蒙难之日即每年中秋节,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活动以祭祀陈果仁,一为纪念,二为祈福,延续至今。民俗信仰一旦形成,进入民众的精神层面,就成为农耕社会主导民众生活的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的各种外在表现形式,比如仪式、庙会等,不仅成为民众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并在一定程度上构建了传统社会的乡土文化,这些信仰习俗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进入了转型时期的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成为当代乡村社会的重要文化景观之一。

东至福主庙会于2008年入选池州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于2010年入选安徽省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非遗保护与传承语境中,东至福主庙会开始了当代转型。2019年中秋节期间,第441届“福主庙会”在元甲山农民文化乐园举办,作为田野调查,笔者参与了庙会活动的整个过程。第441届从何说起?按照推算,第一届当是1578年,明神宗万历六年,与东至民间流传的明神宗追封陈果仁为“忠朝武烈大帝、福主余公”,自此,民间开始祭祀陈果仁,时间大致对应。整个的庙会活动庄严又不失活泼,充满了娱神娱人的乡间气息,让人回味。活动过程大致分为迎驾、百家宴、祭祀、巡游祈福等环节,其中伴有地方特色戏曲、腰鼓、龙灯展演等表演项目:

1.迎驾。中秋节的前一天下午,东至福主庙会省级传承人王健康宣布祭祀活动开始,参加人员头扎黄巾(传承人王健康头扎白巾,是为了突出对福主余公的孝敬),身着黄服(因颜色为黄,俗称黄服),抬着四十余米长的黄龙灯,高举四张匾牌(分别写有“清”“廉”“正”“毅”四个大字),组成迎驾队伍,敲锣打鼓,到福主庙(福主庙的两侧外墙,分别写着“清正”、“勇毅”)迎接“福主余公”和康 、罗二将神像,之后将神像护送至元甲山社区村民文化中心落驾,传承人王健康宣读祭文。

2.百家宴。迎驾仪式结束之后,所有参加庙会活动的成员和外来游客共尝“百家宴”。

3.祭祀。当夜,部分活动参与者在元甲山社区村民文化中心为“福主余公”及康、罗二将守夜,并请道士致追悼词,彻夜祭祀,追思余公的功德。

4.巡游祈福。第二天(中秋节)上午,专人负责抬着“福主余公”和康、罗二将神像,逐户巡游,祈求丰收和平安。至中午12时,整个活动结束。

与一般的庙会活动相比,东至福主庙会持续时间不长,也没有更多的商业气息,且在非遗保护语境下,一直传承至今,如今的庙会活动虽然在仪式上简化了许多,但每年的庙会活动,仍然吸引了周边城市的许多慕名者前来观赏。

三、以庙会传承为载体的空间再造

东至福主庙会一方面延续着自身的文化传统,成为当地人文化记忆的载体,建构着记忆认同、文化认同,继续活跃在乡村文化的大舞台上,另一方面,以庙会传承为载体,衍生出各种社会经济文化现象,营造出浓厚的文化氛围。在乡村文化再生过程中,东至福主庙会扮演着文化资源的重要角色,同时,庙会本身在某种程度上也实现了对乡村文化空间的再造。以庙会活动中现代话语的融入和非遗文化在乡村教育中的出场为例。

现代话语融入庙会活动。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庙会活动的组织者突出了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爱国元素,打出的宣传标语是“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暨元甲山第441届‘福主庙会文化传承活动”,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植入民俗活动,十分成功。根据我们的实地走访,每一年的庙会活动都有一个特定的主题,2018年的主题是“盛世和谐‘百家宴,非遗传承寄乡愁”,突出的是“乡愁”,不同的主题呈现出的是新的文化氛围和话语建构方式,维系着乡民的情感世界,也将个人和集体、地方和社会、家和国联系在一起,重构着新时代的乡村文化景观。在庙会活动中,我们还看到了现代公益精神的在场,东至县公益志愿者协会每年为福主庙会提供志愿服务,据我们的现场观察,服务内容主要包括引导交通、准备“百家宴”伙食、发放餐券、维持文艺演出现场的秩序,甚至包括清点活动钱款和账目,等等。传统乡民之间的互帮互助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当代乡村社会,重塑着新时代乡村社会的人际关系。

非遗文化参与乡村教育。史料记载,明清时期,元甲山走出了数十位七品以上官员,因政绩显著而享誉朝野,近代历史名人周馥、许世英曾在袁家山学馆读书。2017年12月30日,袁家山学馆举行复建开馆仪式,2018年,袁家山学馆更生课堂开课。袁家山学馆复建开馆是当地重要的文化事件,围绕地方历史、民俗文化组织的教学是学馆教学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笔者搜集到了一份东至团县委组织地方民俗文化学者专门为袁家山学馆学员编纂的学习、了解地方历史文化知识的题本,题本由57道题目组成,其中,我们发现包括东至福主庙会在内的地方历史文化在乡村教育中的出场,如:“福主庙会是为了纪念在建德县(东至县)为官的陈杲仁(余公),表达了中国劳动人民一种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福主庙坐落在泥溪镇元藩村千年古村落元甲山”、“福主庙会在2010年申请并获得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福主庙会举办时间在每年中秋节”[3]等等。

无论是现代话语的融入,还是乡村教育中非遗文化的出场,都表明非遗的现代传承,其本身扮演着乡村文化空间再造的功能,从农耕社会的民俗信仰,到现代社会的乡村文化再生,空间再造与非遗传承互相借力,和谐共生。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安徽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东至福主庙会为例,以文化空间为理论视角,研究发现,非物质文化遗产构成乡村文化空间再造的重要文化资源与可能的实践路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在当代乡村文化空间再造中总体上呈现出正向效应,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代传承支撑了当代乡村文化空间再造。文章的研究结论对于乡村振兴背景下的乡村文化空间再造具有一定的启示。

一是乡村文化空间再造需要充分发挥乡民的作用。东至福主庙会之所以能比较好的得到传承,在当地有比较大的影响,源于其从内容到形式的当代转型,而这种转型离不开乡民的积极参与。据我们的现场观察,民众不仅积极参与庙会期间的大部分活动,而且都希望能将福主庙会民俗文化推向外界,让更多的人了解福主庙会、了解地方历史文化。这种参与的动力源自哪里?我们将乡民的这种文化发展的诉求理解为是一种地方发展的诉求以及对未来乡村生活的一种预期,福主庙会的传承很好地契合了乡民的这种心理诉求和对乡村地方的发展预期,两者之间良性互动,相得益彰,形成了非遗传承参与乡村文化空间再造的生动场景。发挥乡民在乡村文化空间再造中的主体作用,一方面需要考虑当下农民群体的分化,实施有针对性的措施,另一方面,更需要考虑当前乡民的生存、生活状态,需要回应民众的诉求,特别是需要关照民生,回到民众的实际生活中。庙会信仰本身就是农耕时代生活的不确定性在人们心理上的反映,是人们寻求心理慰藉、期盼美好生活的载体,与民众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长期的过程中,塑造了人们的精神信仰,形成了地方的民俗文化和地域特征,至今影响着本域民众的生活,无论是现代性重塑,还是更多的是发挥民俗文化遗产的治理功能,都需要我们回归民众生活、关切民众需求,需要重视文化遗产的经济资源功能,满足在地民众物质生活需要。

二是乡村文化空间再造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深入微观的文化實践,不能停留在一般的文化想象和抽象的文化书写层面上。民俗文化本身的开放性需要我们用更加开放的视野来审视民俗文化。乡村文化空间再造不是复古,也不可能复古,尤其是当代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文化转型期,全球化时代的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影响,一方面,需要我们坚定本土文化自信,另一方面,需要我们秉持更加宽广的视野,来对待乡村文化遗产,如此方能真正保护与传承好宝贵的传统文化财富。乡村文化空间再造需要从乡村文化价值内容上进行实质性反思,要尊重文化生产本身的规律,也需要有策略在场,凸显乡民的日常生活、关注乡民的心理诉求,需要“重新理解城市与乡村的社会价值”,也“需要把保护村庄特质和社会文化多样性放到重要位置之上”。

注释:

[1]陈果仁,又称陈杲仁、陈仁果、陈仁杲,无定论。东至民间作陈杲仁。

[2]秋浦县,古县名。隋开皇十九年(599年)置,治今安徽省池州市西,属宣州。因秋浦水得名。组诗《秋浦歌十七首》就是唐玄宗天宝年间唐朝大诗人李白再游秋浦时所作。

[3]题库是东至县团县委组织地方民俗文化学者编写的,是集体劳动的成果。根据笔者对一位东至地方民俗文化学者的电话采访得知,东至县团县委对民俗文化学者出的题目先进行汇总,然后遴选了部分题目,编入题本,因此,学者姓名无法一一列出,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参考文献:

[1]覃琮.从“非遗类型”到“研究视角”:对“文化空间”理论的梳理与再认识[J].文化遗产,2018(5):25-33

[2]汤夺先、王增武.文化空间视角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困境论析——以当代桐城歌为例[J].文化遗产,2020(4):30-39

[3]陆益龙.村庄特质与乡村振兴道路的多样性[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5):141-148

作者简介:

孔华(1980--)男,安徽肥东人,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文化学、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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