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程(吉林艺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
长时间以来,关于传统绘画艺术,一直侧重于笔墨语言的探讨,对于色彩语言的重视明显不足,事实上,色彩语言同样也是传统绘画艺术语言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尤其是对现代写意人物画创作而言,仍然有着重要的意义。寻根溯源,有关写意人物画的色彩语言,历代画论中多有提及,如“随类赋彩”“墨分五色”等,上述理论对“色彩”在不同发展阶段的主要特征进行了高度的概括。
写意人物画中的色彩语言,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的彩陶,以及秦汉两代的帛画和壁画。尤其是唐朝年间敦煌的壁画,其色彩运用已经十分丰富,由此可见,古代画家对色彩的运用已经非常重视。之后谢赫也进一步对写意人物画的色彩语言进行提炼与总结,并且提出了“随类赋彩”这一理论,但是唐代之后,水墨画开始在传统绘画中占据主流地位,而工笔重彩一类的画作,同样也十分注重笔墨勾效,传统绘画的笔墨语言越来越丰富,但色彩却不断被削弱。除重彩画之类的作品以外,笔墨语言的作用更为突出。古人曾经提出“画以墨为主,以色为辅,色之不可夺墨,犹宾之不可溷国主也”的理论。由此可见,在写意人物画中,笔墨的地位始终是最重要的,而色彩则居于其次,但是自现代以来,写意人物画的色彩运用技巧开始出现新的变化,与传统绘画作品相比,更注重色彩的运用。在适当运用淡彩的同时,也开始加入重彩。以近代画家林风眠为例,就通过借鉴西画的色彩,对传统人物画的色彩运用作出大胆的改进和尝试,他所倡导的色彩运用理论,为写意人物画的色彩语言运用提供了丰富的借鉴。
古代人物画当中也有许多色彩浓丽的作品,自唐朝起,水墨人物画开始兴起,人物画的用色也更加简练,倾向于使用黑白两色,而笔墨语言也开始成为传统绘画最主要的语言体系。唐朝的张彦元就提出“运墨而五色具”的观点,认为单纯只用水墨,也可替代用色,也称作“五彩”或者“五墨”。在用色上,写意人物画关注的重点是意似,而不求色似。中国绘画之所以注重墨色,与文人士大夫的美学精神有着极大的渊源,南朝梁萧绎就曾经指出在画中高处着墨,可以用来表现树叶本来的绿色,而低处着墨则可以用来表现树干部分的红色,从而说明,无论自然界的色彩变化如何丰富,都可以用墨色来表现。同时,文人画家们还提出以笔墨来分辨画作雅俗的理论,认为在创作人物画时,用水墨显得古雅,而用色则显得艳俗,使得笔墨语言的地位日益突出。但是,笔墨运用无论再如何精妙,都必须在形象塑造的基础上才能实现,从北宋时期开始,石恪、梁楷等人开始进行创新,出现了具有变形风格的作品及画法。尤其是梁楷创作的减笔人物画,笔势雄浑,墨色变化丰富,外形刻画灵活而多变,不拘于物象,为中国写意人物画的发展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在传统写意人物画当中,墨色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形式,绘者如果能够合理地运用墨色,可以让画面意趣横生,增强画面的浪漫主义色彩,从而带给观者丰富的视觉体验。以小写意人物画为例,其表达方式就十分丰富,比如勾填法,或者是同时融合重彩和白描两种方式,或者单纯以墨色的明度及纯度来体现丰富画面,上述技法都极大地丰富了写意人物画中色彩语言的表现力,从而为观者带来更多新奇的视觉体验。对写意人物画而言,色彩语言主要有以下作用:
传统写意人物画在造型时以笔墨为主,在塑造人物时也是先运用笔墨进行造型,然后用色彩进行渲染及点缀。在以笔墨为主的作品当中,色彩既可以增强用笔的效果,充分发挥补充造型的作用;同时也可以不突出用笔,而以色彩来增强装饰性。所以,色彩有着丰富的用途。绘画如果想进一步强化色彩,也可以用色彩完全替代墨色进行造型。但必须以用笔作为基础,要遵循笔墨运用的原则。一些写意人物画家也在努力地尝试,运用色彩语言进行造型,画家杨之光在创作写意人物画作品时,就恰当地运用了写意花鸟画的笔法与技巧,以色彩来代替墨色。杨之光能够获得成功,关键在于借助自身深厚的笔法功底,如果完全舍弃笔法,创作出来的作品就会失去写意人物画的特色。注重骨法用笔既是写意人物画色彩造型的基础,同时也是必须遵循的原则。
色彩本身具有一定的情感内涵,可以表现创作者内心丰富的情感,色彩纯度越高,其刺激性就越强,越容易让人兴奋激动;而纯度越低的色彩,影响力也越小,更容易被人们忘记,比如黑白灰系列的色彩,带给人的感觉就比较消极。相关研究表明,高纯度的色彩能够在人的脑海中留下鲜明的记忆,而人对于无彩色的记忆效果明显较差,如果单纯采用灰暗的色调,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消极的事物,比如黑暗、死亡、灾难等。如果将黑白灰色系和其他彩色融合进行使用,则能够有效提升人们对色彩的记忆力,同时,无彩系的顺从度较高,如果能与其它颜色相互配合,可以获得十分丰富的表现效果。因此,在创作写意人物画时,合理地使用色彩语言,不仅能够更好地表达自身情感,还能为观者带来更为丰富的情绪体验。
写意人物画以墨为主,在使用色彩语言的同时,也要关注笔墨的用法。墨与色的运用要保持协调,唯有如此,写意人物画在发展的过程当中,才会既不失“墨”的意韵,同时还能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以刘庆和的作品为例,其人物画作品就如同一场精彩的墨色实验,他在创作写意人物画时,墨色运用看似遵循常规,但有时却刻意地打破固有的程式,凭着内心的情感轨迹去作画,使得墨与色相得益彰,呈现出心灵与感觉相互交融的丰富体验。再加上泼墨泼彩手法的运用,使得笔酣彩变,完全不拘于形,充分体现了“水、墨、色”三者的精妙。
在写意人物画中,色彩以浓淡相宜为上,涂色时并非平涂,而是由浅至浓,讲求笔法。所以,写意人物画涂色既不能平铺,也不能如同绘制图案那样填色,用笔与书法相类似,所有颜色在运用之时,都必须注重体现笔法的变化,恰当的笔法运用可以提升画面的厚度,增强画面的审美性,如果不注重笔法,很容易导致色墨混杂,使画面看上去显得脏乱。即使是大面积涂色,用色也应当呈现出一定的变化。在开始上色前需要调好笔头,调法和调墨一样,笔头的水分要足量,颜色变化要按照一定的规律,或者是由淡到浓,或者是由浓变淡,笔意要始终保持流润,要给人一种似齐但不齐,似乱但不乱的感觉,行笔时要讲求起笔、运笔,尤其要注意最后的收笔,即使是连续用笔时,也必须注重内敛和往复,色笔可以排列,也可以重叠,或者是稍有间距,采用这样的方式着色,笔意自然而清爽,浓淡得宜,尽显意趣。色与墨之间的对比要尽量单纯协调,即使是大面积着色时,加入少量墨色,会让画面看上去更为清爽,而在墨色的映衬之下,色彩更为绚丽,从而让人产生纯粹干净的体验。在大面积染色时,要注重整体的色调,用其中一种颜色统领整个画面,其他的色彩纵然种类较多,亦不能喧兵夺主,墨与色同时作用于整个画面,使色彩鲜亮但不俗气。例如花鸟大师齐白石的写意画作品,在色墨运用和画面构成上都十分精妙,也为现代写意人物画创作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经验,在进行花鸟画的创作时,齐白石常常以大面积的墨色与鲜亮的色彩进行对比,从而带给人强烈的审美感受。
写意人物画在用笔时要充分结合形体特征,来刻画描绘客观的事物,这同时也是写意人物画中较为常用的一种方法。用笔恰当,能够更好地表现事物的体积感,尤其是在描绘人物的面部、四肢及衣纹时,要尽可能根据事物的结构处理用笔,有时候甚至可以根据画面的需求及自己的主观感受,对形体进行提炼,既可以充分结合视觉的需求,对笔法进行调整,也可以对事物的特征进行归纳,从而使用笔趋于统一,同时兼顾画面色彩变化的需求。
在创作写意人物画时,既要用色,也要用墨,同时也可以将色与墨相互调和,再进行使用,使色与墨得以互相补充,相得益彰。在为部分事物着色时,不必拘泥于固有的色彩,可以适当地加入墨色,从而形成色与墨之间的冷暖对比。例如,可以用色笔蘸墨,或者用墨笔调色,使色与墨的变化更为丰富,色墨调和的同时还可以采用多种技巧,比如染、点、勾等,或者用色代墨,在小写意人物画中,此类方法最为常见。但是色墨本身有一定的排斥性,只有国画颜料与墨调和相对较为自然,如果选用其他的色彩,一定要谨慎处理。除此之外,混合使用色墨时,还要注意浓淡的掌握,必须一次到位,尽量避免重复;淡墨上可以罩淡彩,但如果在淡彩上罩墨则易脏。
总而言之,绘者在创作写意人物画时,可以结合画面的需求,或者自己的主观感受去处理和运用色彩,使色与墨相互协调,在继承传统写意人物画精髓的同时有意识地进行创新。对现代写意人物画而言,色彩语言与笔墨语言同样重要。要想创作出真正优秀的写意人物画,只有在重视笔墨语言的同时,对色彩语言进行深入地研究,并在实践时多加运用,才能领会色彩语言的精妙,从而创作出更多既富有意韵,又具有时代色彩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