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跃叶
随着国际分工体系的不断深化,全球贸易分工模式已由产品间分工转向产品内分工,各国或地区专注于产品的某个环节而不是整个产品,从而以商品总值为口径的关境统计方法不再能真实反映一国或地区在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分工中的对外贸易规模和利益。例如,中国出口一台iPhone所获得的实际价值只是出口价格的1.8%左右,而负责产品设计和零部件生产的美、德、韩、中国台湾等国家或地区获取了绝大多数的贸易利得(Kraemer et al.2011)。随后,越来越多地学者致力于研究增加值出口贸易(Koopman et al.2012、2014;Upward et al.2013;吕越等,2015;Kee and Tang,2016;余淼杰和崔晓敏,2018)。
此外,研究国际贸易与劳动力就业的关系也一直是国际经济学研究领域的热点(Fu and Balasubramanyam,2005;Feenstra and Hong,2010;Kurz and Senses,2016;Martincus et al.2017;Yane,2018),这源于就业作为最大的民生问题,直接关系人们的切身利益和社会的稳定发展。“十二五”规划纲要首次提出要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十九大报告重点强调要提高就业质量和人民收入水平,就业是最大的民生,要坚持就业优先战略和积极就业政策,实现更高质量和更充分就业。通过对现有文献的系统回顾,本文梳理了出口贸易对就业影响研究的演化过程,归纳和评述了其研究视角,这些研究的视角可以分为两类:多数从总量贸易出发研究出口的就业效应,但考虑到传统关境统计法由于高估贸易利益进而导致出口引致的真实就业效应产生偏误,少数研究则从增加值出口的角度有效规避该问题,探讨增加值出口贸易的就业效应。
众多学者对于出口贸易对就业影响的理论研究可以总结为:宏观层面的菲利普斯曲线、中观层面的HOS理论、微观层面的新新贸易理论。从宏观角度看,菲利普斯曲线很好地诠释了经济增长与失业之间的关系,而经济增长又可以与出口贸易关联起来,这样即阐明了出口贸易的就业效应。出口增加提高有效需求,导致物价上涨从而生产者扩大规模增加工人雇佣量。(Grossman and Helpman,1991;Milner and Wright,1998;毛日昇,2009;魏浩,2011)。 从中观角度看,HO 模型及推论H-O-S认为出口会促使发达国家高技能劳动力相对需求增加,却对发展中国家高技能劳动力相对需求有不利影响(H-O,1970;H-O-S,1973)。 从微观角度看,劳动者觅求工作匹配成本和企业的筛选意愿会随着贸易的发展而加大,从而可能导致中低等技术工人收入下降,就业水平降低。(Helpman et al.2010;Helpman and Itskhoki,2010;Helpman et al.2012)。
学者们对于出口贸易对就业影响的实证研究可以概括为:国家和行业层面、企业层面。早期的研究集中于从国家和行业层面分析。对就业结构而言,Acemoglu(2002)与Goldberg Pavcnik(2007)对发展中国家就业结构的研究发现,出口贸易不会有效地改善一国就业结构,但Burstein 和Vogel(2010)对高技术工人相对充足的发达国家研究认为,出口贸易会提高发达国家的高技术工人就业需求,有助于升级就业技能结构。对就业规模而言,毛日昇(2009)以中国1999 ~2007年329 个制造业为样本,实证研究了出口与外商直接投资对制造业就业的影响,发现出口规模和出口开放度都有助于制造业劳动需求增长。此外,张志明等(2016)借助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考察了中国分行业增加值出口贸易对中国就业的贡献,结果发现在1995 ~2009年,增加值出口对多数行业总就业的拉动量趋于增加。其中,最终品和中间品出口规模扩大是促进增加值出口的总就业拉动量的主要因素,遗憾的是未有学者考察中国企业增加值出口贸易带来的就业效应。
随着微观数据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从企业层面研究出口与就业之间的关系。其中,企业的出口活动对熟练和非熟练劳动力的影响不均衡(Maria Baset et al.2017;Burstein and Vogel,2016;Harrigan and Reshef,2015;Biscourp and Kramarz,2007)。Fu and Balasubramanyam(2005)采用劳动需求回归法,认为出口规模的扩张显著提高了中国乡镇企业就业增长。张川川(2015)使用微观人口和贸易数据,均发现出口扩张有助于拉动就业增长。Martincus等(2017)创新性地引入了交通基础设施,运用秘鲁2003~2010 年微观企业层面数据,分析了交通基础设施、异质产品出口和就业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对企业出口产生了积极影响,从而引致企业的就业增长。除此之外,邵敏和包群(2011)还以出口企业转型为研究视角,考察了中国出口企业转型行为对就业吸纳能力的作用,结果认为外销型企业向完全内销型企业转型会通过产出渠道减少企业就业规模,从而表明出口贸易益于拉动企业就业增长。魏浩和李晓庆(2018)通过剖析企业进口投入品的不同特征,发现进口投入品可能通过就业再配置效应、生产率提升效应和出口市场扩张效应三个渠道实现企业的就业增长。
除此之外,随着各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程度的逐步深入,其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也变得更重要(Barrientos et al.2010;Yane,2018;Rodriguezlopez and Yu,2017)。因此,近年来学者们也开始利用微观数据研究企业嵌入价值链、垂直专业化和增加值贸易的就业效应。其中,吕越等(2018)以企业出口国外附加值率(FVA)度量企业全球价值链嵌入度,检验了价值链嵌入对企业就业的影响,结果表明全球价值链嵌入显著提高了就业水平。但价值链嵌入度在某个临界点后,对就业的促进作用将逐渐减弱。唐东波(2012)从全球化纵向“交叉协作”理论和微观数据实证考察了垂直专业化贸易对中国就业结构的影响。Shen 和Silva(2018)认为中国对美国的增加值出口对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取决于中国在全球价值链的位置。
综上所述,有关出口贸易对就业影响的研究多数集中于传统关境统计法下总量贸易的就业效应,这通常会使出口贸易的就业效应发生偏误。近年来也出现了涉及增加值贸易与就业的文献,如Los等(2015)、张志明等(2016)、Veeramani和Dhir (2019)、Sasahara(2018)、Feenstra 和Sasahara(2018)等,多基于KWW(2010,2014)的框架采用投入产出表测算行业/地区层面增加值,并进一步研究其对就业的影响。而从企业层面研究中国增加值出口贸易对就业的拉动效应将更有助于改善中国就业,一方面,可以反映我国真实的贸易利得,也将给与中国有类似贸易特点、存在大量加工贸易的国家提供有价值的借鉴;另一方面,有助于厘清我国出口贸易吸纳就业的真实能力,为“十三五”规划中“保就业”战略目标的有效实施提供决策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