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 清
1 起风了。 万物立起身, 安心迎接透明的礼遇。
这撮细小的光景来得极为不易, 像上帝安排的契合点——在随机截取的老胶片里, 在高高悬起的门楣里, 混合着艾草的苦香,惬意融洽。
2 这胶着的状态很是难缠。
谎言陷下的部分, 明显有时间的凿痕, 当然, 也有移花接木术、 易容术, 能轻松切换主宾之位。
临了。 风才会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此刻, 它们细小、 青涩、 蹑手蹑脚, 默默卷走一地的鸡毛蒜皮, 和若干小广告。
3 风在踉跄时会想到墙。
树和山峦显然是天空的一部分, 只有人为的墙, 是突兀的、猝不及防的。 大多时候, 人扶着墙走, 或倚墙而卧。 而风只能拐个弯, 让自己委身到另一段旅程。
人设的障碍, 始终是费解的难题。
4风——从远古的册页里来, 从近郊文明的社区里来, 一路虚实相应, 风光无限。 从立春开始, 到雨水、 惊蛰、 清明……直至到大寒, 再到大雪封门, 大地被吹得干干净净, 仅剩茫茫的白。
风, 还是不依不饶。 风吹万物, 不为过……
其实, 是风在支撑着季节的骨骼。
5 我习惯循规蹈矩。
拒绝暗物质, 饮他乡酒, 不管不顾地生活于地域的偏差。
直到有次, 我看见风在楼宇间打转、 徘徊……熙攘的人流低着头, 无秩无序, 无暇顾及淹没在尾气里的丝毫响动。
那一刻, 风愤愤的。 多像我们, 揣着梦想, 寄寓他乡。
那一刻, 风终于露出真性情。
6 自此, 我盯上了风。
盯上它的豁达、 沁凉、 了无牵挂……
7 云淡风轻的日子, 绳索晃动, 风声平滑。
有些人, 在垂直的语境里, 按下虚拟的开关。
空调风扇按部就班。 这逼真的模仿秀里, 风的台词水迹斑斑,像曲调幽怨的午夜, 昙花一现。
如果, 还能重回被命运夯实的谷场中央; 如果, 还能荡漾在心如止水的青葱岁月; 如果, 还能如期解开被炊烟层层缠绕的缓缓夕照……
那么, 我就能拆开理想的骨架, 和无法收回的命。
8 父亲。 大病初愈。
抽劣质香烟, 在重重的咳嗽里重构履历。
蒙尘的物什早不知所终, 在整个苏北, 风正雕刻修正的远不止他一个。
一捧捧滚烫的泪水, 渗透不老的图腾, 泄露我们一辈子欲语还休的感伤之词。
9 与风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 在学着放手。
那些福祉里该有的种子, 一遍遍开出礼遇之花。
“妥协才是最终的结局……”
是的。 世界已然静寂, 白色的屋顶, 是我最干净的颂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