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岭
压在一页页日历下的日子,有些泛黄,在有些伤感的光亮里,还会发现些许霉点儿,像说错的话,办错的事,更像某些无奈的失误。
我不敢再翻了。
我,也是一册日历,在亲人们的手上被生活与命运翻动着,挂在家徒四壁的墙上,守着一家人的和睦、小矛盾,以及悲欢对半、功过相当,幸福时来时去。
日子在一天天地翻阅,苍老在一日日地增加,岁月,如大江东去,流走了多少世俗闲情、悲欢离合。
真的,不能再翻了。
再翻会翻到阳光的背面、时间的末日。
拐杖一样的街道,搀扶着一排一排弯腰驼背七拐八拐的旧房屋,仿佛熟透的谷穗,风雨飘摇。
白昼,在咳嗽;黑夜,在咳嗽;大片大片的土地,也在咳嗽。两分着凉,三分感冒。
炊烟们,顶着稀稀疏疏的白发,扶牢高处,三三两两地翘首远方,远远看上去,像思念,又像期待。
狗吠老了;蝉鸣、蛙叫老了;
一代一代,背井离乡,也老了。
梦想睡在炕上,不住地——翻找行李箱里的乡愁。
故乡故我,我故故乡;千里相视无言,心中泪流满面。
大器生辉;
自信,从不左顾右盼。
怀上了野性,就怀上了辽阔。摈弃脂粉,逃离深闺,才如此潇洒地仗剑走天涯。
跋涉在春夏秋冬的路上,一次次绝地逢生,可以自豪地说:
能如此成功地与虎谋皮者,她是天下第一人。
一根一世,一叶一生。
胆量与豪气,在美里纵横驰骋,获得天地青睐,打下自由的江山,哪一个还敢——
小觑这女儿之身?
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椅子必须长出四条腿,两条做真理,两条做谬论,只有这样,在公平、公正面前,才能做到不偏不倚。
椅子,还必须有一副结实的靠背,让疲惫靠上去,使岁月舒适,也使自己舒适,即使睡着了,自由的鼾声,也会舒适。
对椅子,唯一的微词,是为争 “一把手”,而企及高处,以证明自己的权威与尊严……
也许,它一时忘记了高即低吧?
其实,椅子最明白——
小小天下,没有谁能自己高出自己。
试着结交门槛吧!
它,会说出许多不同的人生。
比如,许多时候,门打开了,门槛挡在那里,而你能不能迈过去,并不在于它的高低。
比如,飞檐走壁蹿房越脊的人,轻功了得,但,门槛,他一直未能迈过去,即使进了院内,门槛还是挡在那里。
还比如,现代,许多地方取消了门槛,可是,不少人出来进去一辈子,心里总觉得,一直就在门外。
门槛,无论住在 《圣经》里,还是住在天堂上,都像是上帝。
与其说遮蔽秘密,不如说——
在掩藏自己。
窗帘,以收藏声色而抵达守口如瓶。
悄无声息,像在高瞻远瞩,又像是在等待机遇。
打开窗子,风,蜂拥而入,窗帘摆动着裙裾,潇洒里含着几分矜持,证明这里什么都未发生。
夜晚,深不可测;
白昼,深不可测。
但,最为深不可测的,还是窗帘。它,那么单薄,亭亭玉立,却对一切——
了如指掌,参与运筹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