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 畅
夕阳西下,疲惫的杨柳摇晃不止。这个季节不是流水的季节,一只鸟儿在河岸上空歌唱,一直走着的那些时辰,还没有止步的意思。一些意绪出轨了,是一列火车,让我动用山景的肤色,左手一片小麦,右手一片玉米,脚下红薯地的坚硬困顿着你的金黄岁月,连同信仰。阳光是最好的敦促,周边是草,远处的林木和近处的云朵,不只含有空间,也包含了时间。
四周没有人,曾有一只乌鸦在灌木丛边缘觅食,眼前的时光可以简略,而另外的一场风和一朵云相遇。没有什么故事,路旁的花已完成了凋零,风吹过来,叶总是把心事藏于季节之外,等明年重来。
有风从远方归来,在自觉之外看枝叶的崇高与美满,秋野不再年轻,一些随遇而安的旁白借助一些天地间的俗事,俗而不凡。前面是落日,后面是无从丈量的故乡,也许是在制造机会,一只鸟儿听不下去飞走了,而另一些草木在一场雨未到之前,一朵花挨着一朵花地看着,很多人和我一样,他们也都土里刨食,早到的风以及刚来的雨一定知道他们自己的味道。
以风的形式结束或者开始,它们低于树木但撇不开冷暖关系,只有往低处去了,因为高处有距离之间的寒凉与炎热。黑蚂蚁在北黄沙地,搬运风声,搬运月色,搬运河流、雾霭及鱼尾纹的碎片。
缘由安在?沿一支小曲往西走,有一些东西被我随手拿掉了,比如一个词,比如与那个词相关联的隐喻或是隐喻的传说,一切都在继续。草是幸福的,暖风藏入了绿里,一部经典在空白之外返璞归真,当然也有梅树的梅开二度,花开已过,天上的星星跟着自己走,一树苦槐豆的古槐树下,霜化成水,听柳丝敲打窗棂。不说芬芳与花儿,时光是轮,于更深处,一枚苹果坠落。
无话可说,下游的桥闸拦住了水的去路,时间如此淡定,暮色是高低不平的,但仍能看见河道两旁的油菜花或是蚕豆花在风里晃动的身影。
一场雨追着我,远处河面上的雾高了几分,云朵放慢脚步,把暗留在过往的时间里。风,说来就来。春天很迫切,去年遗落在地上的杏核儿长成了一棵小青苗,世事依旧,山那边的太阳正对着一片果园照射,想到雨水节气,桐花就顺着水珠再开一朵,我恰好遇见喜欢的事物,比如三月桃花开得唯美,比如四月树上的果实跟着草木加深色彩。
由远及近,小草的茂盛落在一本书上,沿途的烟尘有时遮挡了望眼,鸽子飞得太低了,一束光暗下去,黄昏下沉。起始归于终结。难怪那么多朋友喜雨,有些东西还真不值一提,桃花,红晕,青黛水影,风克制地吹着,对于日常,抒情显得多余。
还是去年的心事,喇叭花倚在藤蔓上,一朵跟着一朵地开,不啻于呓语的想法,一杯茶水靠近,一小口一小口地饮,有风声和月光浸泡在它们的清香里,阳光下的暖漫上来,温故知新。只能罗列岁月的侧面,先是河水,而后才是远山与星月,接着跟上来的是气息,比如风,加大了进取的力度,比如行路,逆行或许更加迫切。
远方总是多雨,池里的鱼儿养着自己的小寂寞,三五只虔诚的鸟儿飞过天空,用软软的感觉腾挪,这绝美的修辞,花事浓厚又集中。
洒了一夜的月光,又能怎么着呢?光线总有些模糊,风,还暖着。
暗里有太多的不可知,依岸的树木整齐地站立着,迎春、玉兰、海棠树,这些蜂拥而来的小幸福正迎着爽朗的夜风招手。我说的不是花果,说花果只是一种修辞,这个季节我也无能为力,空中飘荡着的云朵向往至美至纯的善,作为一个美学词语,这人间高度,温柔的力量令思者感悟。
文字的风吸引不来雨水的美韵,天还暗着,风还吹着,抚慰着深浅不一的野草,没有什么比时光更真实,有风贴近,一切的定型皆是在沉思之后。
暗夜下沉。一条路弯弯曲曲,执念已是多年。
比昨夜晚了一步,一场细雨陪我,足以让花红落尽,一只麻雀从地面跃上树梢,依次是木槿,紫薇,或者在葱郁里助长的一些虫鸣。时间也许可以偷懒,就像这花闲闲地开,风吹来,一切都在雨水和阳光的交替中,有什么东西始于日出未出之时,一股风顺着麦垄抵达河边。
小麦的根须让天空倾斜或者弯曲,有鸟的鸣叫重复着,麦子灌浆,抑或一棵树在雨水中沉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风刮着?雨水的自信让距离成为一种需要。交谈止于沉默,或止于光影中。
我看到了草虫玄而又玄的语义。梧桐叶落,风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形迹匆忙。蚂蚁在一块光斑里不停地行走,斑驳的秋在枝丫上蔓延。一朵云从远处的风里吹过来,挂在拐弯儿处,往深处走,刚才的风又吹了一下。
这时已是黄昏。想起一句诗:天空深邃,白云朵朵,落叶又把身段放低了一些。往低处走,黄昏更黄,蚂蚁换成暮色,一些躁动的词在傍晚的秋林之外,闪烁着喜爱的光亮。
秋暮,轻轻一拉,夜就过来了。
天在下雪。季节深处,一种古朴而遥远的气息扑过来,近乎一种理想,我记得这样的时刻,光线隐去,雪花一朵一朵地落。
还是要重复,寒冰碎了一地,冷风在耳边低语。我迷恋于雪花赐予万物的宁静,一瞥中的小善意,明亮、坚定而又静穆。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担心我的目光布满了暗影,云朵、星辰以及远处的暮色松弛下来,于一场雪里等待着。
雨雪不是良药。空疏的梅枝见证着时光的淤积而忽略岁月的深邃,一种纯粹的声音,在我本心,就这样空着。
由远及近,疲惫的树木啊,请一定要低下声来说话,相对于一条河的背影,一些香静静地抵达内心。喜欢泥土的味道,但一面墙已将之隔开,复述是多余的,枯藤、老枝、苍老的叶,还有一些跌落后,安静地困在野上。
接近于来意。实在没有什么比风更善于游动,天上的云在不停地行走,燕子飞往南方,一些低头的事物,无非就是一种由外而内,或由内而外的追求,远望那么斑斓,一些东西远了,一些东西近了,在那里,沉默成我唯一的表达。
夜在深处,梦被尘埃挤压着,从月色里拉起一片夜的柔情。
所有照耀均愉悦于高悬之上,一朵云是另一朵云的仙境,有时隔着一牙月儿,有时隔着目光。最初的来由丢失在遗忘里,无需分辨,最终收缩成无止境的暗。我的日常因为它的高悬而尊贵了一些,隐去一些诗句不写,观景台在时光的另一面,草尖吐着寒气的白,开始笼罩整个夜晚。还有许多是要捡拾的,我是说我的肉身,以及删减后的自我。世间的活力会在风里复活。
月暗去,风继续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