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 楠
天忽然就黯淡下来,沉沉的,似乎一个放不下的重。云越来越低,刹那间,锁紧了他的眉骨。显然,这幽冥里,有一股力量被释放,以排山倒海之势,穿过尘世,把他的梦撕得粉碎。而远处的雷声,并不知道谜底。就让它继续咆哮吧!大地静默,我从中,从蓝色闪电中,看见了一缕苦涩。
因为这闪电,雷雨便肆无忌惮起来,并且,用它的狂躁,用瞬间的极致,试图改变一些什么……可它不相信命,不相信快乐的手,一如它不相信永恒。假如这样,所有的雷雨都将打开秘密,闪电可以继续奔跑,大地终将开口说话!
朋友们都走了。我循水声缓步前行,在两条溪的汇合处,眺望那远逝的背影。宛若昏暗的灯影,迷离,怅惘。这人生的滋味,似乎此刻才透出真实。溪水在暴雨的鼓动下,慷慨激昂,带着一股朝气,把夜幕揉捏成幻影。
而永平桥,默默地,连接往昔……依旧静穆的时光,并未因此散落。我朝北望去,灯光摇曳,仿佛被朦胧的夜色虚拟,让南溪变成了旷世美景。便体味到灵性山水——这大自然的教诲,无言,却能照亮幽暗的尘世。
我回到客栈,空洞洞的,只有哗哗流淌的溪水与我相伴。
彼此凝视,却又相隔在彼岸。似乎,穿越时空即能看见灵魂。你专注于此,念及苍生,和万物的悲悯。水波浩渺啊,人间多舛,只有普度和修行,才能把远方捂暖。
我称呼你为达摩祖师。多少寂静夜晚,你面壁沉思,悟道,用万物的拙朴,化育滚滚红尘。便看见,空之外,众生的重。
也可以聆听。夜雨敲打芭蕉,一缕缕,一声声,绵密而明亮,有一种人间的疼痛感。那是你种植的因果吗?而你,在异乡,只收获慈悲和欣喜。
可是,我却记住了,千年古渡,一苇渡江的神话犹在。就像缤纷的尘世,记忆中,我只看见明亮的部分——看见你,炯炯有神的眼眸,仁爱,深邃,从幽暗里发出亮光。
被时间反复捶打,那筋骨就是一部传奇。便有了出神入化,坚硬和柔软互为犄角。你从诗经萃取风骨,从一条大河的源头,便看见,风雅颂铺满田畴。大地,是忧伤的。而那时,风起云涌,漂泊是一个魔咒,黑白颠倒,乱象纷呈……啊!你忧叹的家国,只能残喘于抑扬顿挫的诗句中。
但,时光并不能消解,你的心性;无尽的爱,都在灵魂里彰显、复活。 “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呀,你在汉字中淘金,淬炼,穷尽一生,只为山河不再破碎,普天之下,寒士无忧,大地欢颜。而你,唯以不老诗心,照亮万物,于瑟瑟寒风中,把生命托付给山河。
此刻,柳子街灯火摇曳,一派祥和盛况。但见二百余桌席宴,蜿蜒如长龙一直朝前铺展。夜色渐浓,人声鼎沸,抑或放歌……与扑鼻的酒香一起,把盛宴推向了高潮。这别样的景致呀,是祝福,是盛世,也是朴素的民心。
熙熙攘攘的音符穿越时光,在十里长街汇聚、飘荡,又以梦幻般的美,把柳子街推向四面八方。人们谈古论今,宠辱毁誉随风散,唯一缕故乡情刻骨铭心。多惬意啊!游子归来,在融融月色里,唤醒久违的乡愁。
我伫立愚溪绵长的文脉中,远眺西山,云聚云散都是盛世气象。而此时,斑竹不语,潇水依旧缓缓流淌。忽然就觉得,我也是一个故人,在清寂的水面,独钓寒江雪。
晨曦中,那一缕光穿过记忆,在曼妙的青纱里缥缈,宛若绵长的思绪。此时,被橘光洇染的薄雾朦朦胧胧,仿佛人间仙境。三只竹筏在水面升起,成为了时间的一部分。
这水墨画呀,在楠溪江幽深的岁月里沉浮,如梦如幻,有一种久违的神秘感。渔翁缓慢撑起竹竿,悠悠然,似乎,也只有这意境才能流淌出古意。你看吧,那些鸬鹚安静地守候着,出征前,他们都是腼腆的孩子。
我沉浸于诗情画意中,心绪杳渺,就想起了唐诗宋词里的山水——开启心智,沐浴灵魂……这神圣的教诲呀,隐于山水草木,我聆听,在童话的人间。
两棵树,青松与白桦,相依相偎在那里。他们默默守望,有时也会耳鬓厮磨,卿卿我我,说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私语。他们不在意世俗的眼睛,不在意酷暑严寒,平淡的年景,人间的荣辱毁誉。就这么静静守望啊,守望成两棵树,在天地间,安享宁静与爱的甘甜。而此刻,额尔齐斯河沐浴在时光里,像一道白练,把神话般的沉思揽入眼底。
放眼望去,崇山峻岭间,那两棵树……不,是两颗心,用绵延无尽的爱把我照亮,也照亮了万物,以及漫漫长夜里枯萎的灵魂。嘘,请不要惊扰他们——
因为大地上,一切美好都沉湎于安宁。
他眺望的眼宁静、安详,也有岁月的凝重和沧桑。但穿过幽暗,这宁静就像火焰照亮了尘世。芸芸众生皆以虔诚之心,在月轮山古老的暮色里……在高塔之下承载他们的信仰。
而三秋桂子犹在,月色皎洁,仿佛一座灯塔在高处引领众生。啊!它所启迪心智,涵养万物,皆为仁者之心。所以他们祈求风调雨顺,江水不再泛滥,辛勤劳作的人都面带微笑,拥有明亮和幸福。
哦,我在寂静里看见了六和塔,古朴、凝重而庄严。显然,它汇聚的光亮是沉思,也是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