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夏
芊芊决定这次她要按自己的设想来装修新房。
新房在汽车城新开发的高档小区“咖啡小镇”。
一大早,芊芊就坐着老公楚原的轿车,径直开到新房楼下。她下车时,楚原故意装出满脸歉疚地样子冲她笑道:对不起领导,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我现在马上要去见一个重要客人,晚上也许就不能来接你了。新房装修只好辛苦老婆大人啦!说完连新房都顾上去看一眼,就匆匆开车走了。
芊芊知道楚原自从当上处长以后,整个人生表情就是一个字:忙!他虽然在外面是领导,回家也习惯了管芊芊都叫领导,因为家里的大事小情,哪件事不是她做主,他什么都不管,想管也没时间。新房装修,芊芊也根本没指望他帮忙。因为这么多年,芊芊都习惯了老公在外面应酬多,也从来不会问他去见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芊芊专门请了一家装潢公司来为新房进行设计和装修。
楚原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来看过新房装修;而女儿楚楚去年青岛大学毕业后,考上了香港科技大学研究生,今年暑期还等着爸爸妈妈一起去香港玩呢!所以,新房装修的事情就全都压到芊芊一个人身上了。芊芊天生就是一个为丈夫和女儿操心劳累的命,当年从长白山腹地的家乡小县城跟着楚原来到省城,苦熬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要住上一套上百平米的新房,这一回,芊芊决定要按她多年的梦想来装修新房啦!
新房的装修工程进展迅速,因为芊芊要在女儿放暑假回来时住上新房。现在才过去半个月,只剩下芊芊和楚原的卧室了。
芊芊从结婚那天起,早就有心要在他们的卧室里搞一个奇妙的小发明:在双人床头的墙壁上,安装了一只带小水龙头的精致酒红色小手盆,粉红莹亮的一汪水;上方还设置了一个别致的绿色弧状小平台,大小正好可以放一盆花,一盆楚原平生最喜爱的花,这种花有一个神圣响亮的名字,叫:滴水观音!
现在新房马上要装修好了,楚原仍旧没能顾得上来看一眼,芊芊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的发明呢?……这天恰好是母亲节,芊芊走在汽车城大街上,正遇上电视台一位漂亮女记者在随机采访一个个女人,当问到芊芊时说:阿姨,您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女人,感觉生活幸福吗?……
那天,楚原去见的是一个身份特殊的漂亮女人!
因为汽车城正在同德国奔驰公司洽谈合资生产高档豪华轿车,急于在省城南郊著名的风景区净月潭森林公园建立一个轿车先导工程项目,国家省市需三级批复,总经理办公会授权楚原全权负责办理国内手续,并决定先易后难,第一步先拿下本市开发区的用地批文。
楚原虽然是第一次去拜访那个叫黛黛的官夫人,却早已耳闻她的厉害。他特意开着一辆新款红色奥迪轿车,径直开进净月潭森林公园高级别墅区门前停下来。黛黛家的别墅建在森林公园内净月潭边一座小山上,从潭边向上建有一道道步行石阶,而轿车可以从小山后面专门修筑的一条狭窄盘山车道进入别墅区。普通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要获准上山必须经山下武警向山上别墅内专号打电话同意后才可放行。
楚原将奥迪开上山顶停在一幢三层别墅独楼花园前,一位娇巧可人的漂亮小保姆将他领进别墅一楼客厅等候。半晌,楚原才听到一阵走在红地毯上却轻如小猫踏在雪上的足音,人未到,楚原先闻到一阵绝不是香水味而是只有风骚女人才有的体香神秘地流荡而来,让楚原全身猛地一震,在一瞬间竟发生了酒醉的快感,随后听到一个似笑非笑的嗲声。
当黛黛从楼上像一位贵妇人迈着小巧的方步一寸寸走下来,楚原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过惯了夜生活、早晨睡懒觉而刚刚起床显得满面娇慵的女人绝美的脸容。她新做的长发松松地飞卷开来,鬓旁用一支翠玉发夹将一边繁盛的难以抑遏的鬈发绾向耳后,另一边那些不安份的鬈发,便更显蓬松的垂在她大约怕热而将领口开得极低的雪白肩背上。她整个人仿佛显著地长时间在温润的水中浸泡过的松软,不知刚刚喷洒了何等名贵的香水,浑身都透着一股浓郁的馨香。在午后盈满夏日晴美阳光的明亮大客厅里,他看到她那化妆精致得有些冷艳逼人的漂亮脸蛋上,一个尖俏的雪白小下巴,向上逼出了一道窄窄的眉心,两道精心纹过的弯眉向上一挑,猛然逼视着他那十分英气儒雅的一张脸时,故意微微偏了下漂亮的小脑袋,用眼角犀利的余光扫了一眼手上的名片,冲他盈盈一笑说:楚先生是吗?怎么没人跟我提起你还是一位帅哥呢?我平生最喜欢同帅哥做朋友啦!
黛黛漂亮的脸蛋上明显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夫人表情,却故意用一种亲昵地口吻说:真不巧噢帅哥,我老公刚刚出国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国,您还是等他回来再来吧!
黛黛嘴上一副立马送客的架势,却并没有起身,而是用一种带钩子的眼神大胆地瞅着他的脸,紫红煅光水亮的红唇冲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楚先生,我曾经听老头子多次讲过,当年开发区刚成立时,凡是来求他办事的男人,一律都拎着两只手提包,一只包装满了钱,另一只包装的却是一把手枪。不知你今天给我带来了几只包呢?
楚原当即心领神会,立马站起来走上前去,双手将一只透视着一张银联金卡的特制款式小手包放到她面前,只见她微微一笑径直携包转身进入内室,少顷转身返回,立刻冲他面露盈盈倩笑,口中却放肆地发出一声娇嗔道:楚先生,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吧?你既然是有心请我帮忙,你不何只带一只小包包呢,难道你没听人说小女人我最喜欢帅哥送的手枪吗?
楚原听她一通胡扯,故意面露惶恐之状,却同她调侃道:黛姐,您只要帮我这个忙,别说是手枪了,就是导弹我也会给你弄去,拉登不是刚被美国给灭了吗,我马上派人去阿富汗给你去弄两枚回来玩!
黛黛被楚原的一番幽默立马给逗得喜笑颜开起来,竟朝他倾身嬉笑道:哎呦楚先生,你干吗跟我客气呀,你可不许叫我姐,难道我有那么老吗?楚原急忙讨好似的故意用一本正经的神情一连迭声说:不不不,您真的好年轻好漂亮!我叫错了,该打!他举手在她面前示意性地做了一个惩罚式的动作,竟逗得黛黛愈加开心地笑得更响亮了,哎呀楚先生,你还真会逗女人开心哟!不过我喜欢交你这个朋友!楚原装作受宠若惊的夸张表情,黛黛却用套近乎的语气说:你以后还是叫我黛妹,我就叫你楚哥吧!楚原不知她本是苏杭美女,骨子里带出的那种吴侬软语味儿,让他怎么听都像是将楚哥叫成了醋哥,他向她一学,两人倒一同开心地大笑起来。
黛黛分明看到了楚原脸上的坏笑,故意轻佻地挑逗说:我一直没发现还有像你这种让女人一见就开心的帅哥呢!我老公经常出国,把我一个人扔家快闷死了,你不如陪我一起等他回来,如果你陪得我开心,你那点小事我保证替你搞定!楚原又道了声感谢,便站了起来,黛黛朝他抛了一个撒娇式的媚眼说:醋哥,你干吗那么性急呢?你看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因为天太热了没胃口,眼看快中午了,你愿不愿意陪我出去吃西餐哪?
楚原自然不敢怠慢,黛黛冲他一摆长发笑说:你等我上楼去换件衣服。半晌才见她穿了一袭粉红色吊带裙晃下来,只见她原本是一头染成绚丽紫长发,此时同他第一次出去约会,大概是因为怕热,竟将长发柔软地在小巧的脑后娴娴地绾起一个很俏的小发髻,又故意让额前刘海处的一小绺细发丝垂下来,让楚原很快发现了她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总爱用一根纤细的尾指去轻轻一抿。
黛黛同楚原一边做出一系列暧昧动作一边来到别墅外面,看见楚原主动绅士地跑过去替她拉开了车门,黛黛灵巧地一摆翘臀弯身钻进轿车里,楚原才轻轻关上车门,回身上车发动了轿车,一溜烟似的带她去了繁华市区一家高级西餐厅。
楚原惊讶黛黛竟出奇地好酒量,每次都是她主动举杯,两人一杯对一杯,杯杯见底,没想到第一次遇上了酒神,最后倒把她自己喝高了。她还故意装出酒醉的一副媚态,腻腻地歪在他身上,他只好连抱带托地将她弄上轿车,在楚原把她猛地塞进后座时,一只手掌不小心正摁到了她未穿胸罩却显著地丰盈半裸的乳房上面,她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点,还夸张地拉长了声呻吟道:嗷,你好坏呀!
黛黛一下午加上大半夜跟楚原旋转于一个个高档豪华娱乐之所,又被一杯杯酒液,更被楚原充满男人帅气的挑逗,熏得一直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的晕眩状态之中,此时坐在从繁华热闹的大街急驰而过的轿车里,她才赫然发觉,一条长街显著亮起的璀璨靓丽的高大霓虹灯招牌,迅速穿过都市流光溢彩的夏夜,竟感觉到满心满眼都恍惚迷离起来。
楚原很快开车将黛黛送到了山顶上的别墅院内,她仍装作不胜酒力的娇态迟迟不肯下车,口里却一遍遍嗲声叫着醋哥;直到他抱她下了车,黛黛却用身体挤着车门不让他走。这时她突然冲他急促地叫道:哎流星!只见头顶一片明净寥旷的淡蓝色夜空上,正沉沉西坠着半轮淡绿的下弦月,忽然从它上方唰地掠过一道抛物状燃亮的慧星,一闪消失了。黛黛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尖叫了一声说:醋哥你不要走嘛!楚原惊异地看到她冲他伸出了两只在夜色里仍旧白晰的小胖手拉着他说:你刚才看到流星吧?你必须马上许个愿!楚原不愿跟这个任性惯了的女人深更半夜多纠缠,只好随着她的指令闭上眼晴,黛黛故意拉长声从十往一数,楚原被她折磨得再也忍受不住了,猛地睁开双眼,赫然看到在夜色下黛黛眼影被放大的眼眸里燃烧了两团闪亮的小火焰……黛黛张开两臂紧紧搂着楚原仰头问他许了一个什么愿,楚原故意挑逗地说:不告诉你!黛黛猛地一把推开他,故意装出一脸刁蛮生气的媚态嗔怪道:哼,你们男人个个都那么坏,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的坏心思吗?你看我这么漂亮难道就不想跟我上床吗?好在是夜色之下,别墅门前只有几盏幽暗的地角彩灯,两人都无法真切地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她却不依不饶地非要逼他承认不可,否则就再也不理他了!
黛黛故意装出酒醉的样子趔趄了一下,气得朝他吼道:你快点过来扶我进去呀!楚原一伸手,黛黛乘机一下贴到了他身上,楚原在慌乱中一把扯开了她随意挽起的长发发髻,这时,山顶上猛然吹过来一阵午夜的劲风,将黛黛散开的紫红长发都胡乱扑到了楚原脸上脖颈上,没想到竟有几根长长的发丝缠绕到他脖子上那根男式粗大的金项链搭扣上了,死死地缠住了扯不开,一股好闻的女人发香猛地冲进了他的鼻腔,楚原一下子冲动起来,他猛地抓乱了她的长发,黛黛好像疼得轻轻叫了一声,楚原却不知道正巧有两根紫红色长长的发丝死死缠到了他的金项链上。
黛黛散乱着一头长发冲他嗔怪地叫了一声,楚原抱着她一进客厅就将她扔到了长条沙发上,她却伸出双臂猛地一把抱住楚原,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黛黛机灵地一翻身便骑跨在他身上,一只雪白丰盈的乳房在扯乱的裙口处闪现,一头散乱长发遮面恰似夜半女鬼现身。
醋哥,你干吗只送我一只装钱的包包,你那只装手枪的包包真的没带吗?你快点抱我上楼,让我送你一只手枪好啦!
我过去从没干过这种事儿!当黛黛和楚原下楼时,她一边从容娴熟地绾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一边冲他满脸委屈地说道,我以前跟别的男人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我真的要给你害死了,因为我再也不纯洁了!你会永远爱我吗?
楚原虽然夜深才回家,芊芊发现他一大早又开车走了。芊芊早晨收拾床时,意外发现两根女人带颜色的长头发。芊芊一向是短发,她也从未染过,自然不是她的,但芊芊却什么都没问,因为她心里一辈子都装着一盘做鱼食的粉红色活蚯蚓,那是她和楚原初恋的见证。
当年楚原以小镇中考第一名成绩考入县城实验中学。那时,他总能看到正对着学校大门的街边摆着一个金鱼摊,卖金鱼的是一个脸蛋尖俏雪白的清纯女生,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大辫,楚原天生对长头发女孩有好感,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在心里偷偷叫她鱼娘子。
楚原每次路过鱼摊,总会借故绕过去看一眼,并不同她故意搭讪,仿佛他感兴趣的是鱼,而不是人。时间一长,好像他那点小伎俩还是被她给看穿了,他一来她总是冲他柔柔一笑,似乎一点也不讨厌他。这样一来楚原好像受到了她的一点鼓励,有天在傍晚下课后,他借故走到她的鱼摊,帮她将车推回了家,原来她家就住在学校围墙西侧一条深巷里。
一个星期天,楚原做完作业走出校园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她家门前,没想到正赶上三个小流氓在她家院子里,把她的一只大鱼缸给砸碎了,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金鱼都散落了一地,芊芊吓得哇地一声哭将起来。楚原一个箭步不顾一切地冲进院大喝一声,住手!这时,一个小脸精瘦头发又脏又乱的小流氓,手里正拎着半瓶白酒,满脸邪气地冲楚原结结巴巴挑衅道,小子、你他妈的、是、干什么的,净敢、管、老子的、好、事;而另外两人手里都晃着一把弹簧刀。
楚原却一脸正气大步跨过去挡在芊芊身前,只见她手上正捧着一大盘肥粗的活蚯蚓,吓得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正用充满恐惧的双眼向楚原透出求助的神情,于是楚原从内心猛地涌上了一股视死要保护她的凛然气概,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就满腔气愤地指着一地凌乱的死鱼说,你们三个臭流氓合伙欺负一个弱女子,敢不敢跟我赌一把?他过去一指瘦猴手上的半瓶白酒说,你们谁敢跟我比喝酒,但必须要用这盘鱼食下酒……这时,三个小流氓一瞅芊芊手里那盘正蜿蜒蠕动的粉红色活蚯蚓,个个面面相觑,一时倒把他们都给镇住了。楚原轻蔑地一笑,从芊芊手里端过那盘鱼食,又一把从瘦猴手里拽过那瓶白酒,用牙启开盖猛然“咕咚”一声喝下一口白瓶,用手从盘里抓起几根长长的活蚯蚓仰头放进嘴里,嘎吱有声地从容咀嚼起来;然后,又喝下一口白酒,只听“咕咚”一声吞咽进肚子里;然后,他再抓起几条活蚯蚓放进嘴里,更大声地咔哧嚼着,再灌下一口白酒,又“咕咚”一声吞咽下肚去……然后,将大半瓶白酒喝干了,将那盘活蚯蚓同时吃光了。只见三个小流氓都看傻了,直到楚原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摔,咣地一声爆响,大喝一声:滚——他们才如梦方醒吓得急忙逃窜出院子跑掉了。
这时,楚原却大笑一声扑通栽倒在地上,接着一阵剧烈地狂吐不止,直到将刚刚吃下去的蚯蚓,又都一塌糊涂地吐了出来……他先是满脸通红,直吐得一脸煞白全身发冷似地打着寒战,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芊芊一把扑倒在楚原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她那个纤细的小身段,当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弄进屋里放到她床上,楚原直醉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而芊芊也一刻寸步不离地和衣守在他床前,正挨在他身旁甜甜地睡着了!
第二年,楚原顺利考上了大学,因为他家里穷,芊芊就用卖金鱼的钱供他读完了大学,毕业分到了省城以后,第二年就把芊芊接到汽车城结婚了。
那时,楚原还没有当官,虽然结了婚,单位却没分房子给他,两人只好住在他办公室里。第二年楚原提了干,厂长破例将办公楼后面一间仓库暂借给他住,他们放了张床,也算是有了个家。
那时,他们住在那个四面墙透风的仓库里,冬天竟冷得无法入睡,好在当时两人都年轻火力壮相拥着取暖,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每晚都卖力做着一场夫妻运动,这样他总是做到大汗淋漓的程度,每次只要他一起床就会得上感冒,从此竟做下了这个奇怪的毛病!每次芊芊都对老公心疼地充满着幻想说,等咱们以后住上了楼房,我就在卧室的床头前面安个水龙头,这样不用起床一伸手就可以洗了!
第五年,楚原提拔为科长,分到一套一室半的标准楼房。虽然后来又换了两次大点的楼房,只可惜都是已经装修过的旧房,芊芊想在卧室装个手盆的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芊芊当年从县城来到汽车城后,交上的第一个朋友叫娜娜。其实也不算是朋友,只不过因为两人的女儿都在同一个幼儿园,有一个关于孩子的共同话题,能说到一块去——但也不是都说,而是娜娜在说芊芊在听。娜娜是一个外表打扮得挺时髦的女人,化着艳丽的口红,一头大波浪的披肩长发,特别是她那一袭低胸露肩的紫色长裙,给芊芊留下了长久深刻的印象。
后来,各自的女儿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娜娜将女儿送到了市内名校,芊芊的女儿楚楚就近上了汽车城子弟实验小学。因为女儿分开了,大人自然就跟着分开了,直到一晃三年过去的一个夏天,芊芊接女儿放学路过共青团花园时,意外遇见了娜娜和她女儿。是娜娜先认出了她,冲芊芊惊喜地叫了一声,伸手一把夸张地捞过芊芊手臂抱在胸前,也不顾周围人多人少,竟嘻开两片仍旧靓丽如水的红唇大声笑道:哎呦姐妹,我还以为你出国了呢?我发现你怎么有一点点改变,真的,就一点点,不是老,绝对不是,我说不清是哪里,因为你这些年一点都没变,脸上还是那么干干净净的!芊芊照旧插不上话只是笑,娜娜一个劲喋喋不休道:噢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剪了两条漂亮的大长辫儿,哎哟好可惜呀,你老公没生你气吗?我老公死活都不许我剪长发,真烦死人啦!说完便用力夸张地大笑起来。
娜娜一向喜欢听人夸她漂亮,芊芊因为从不化妆,一见娜娜脸上的靓妆总是由衷地夸她,娜娜就一脸得意地嘻开两片红唇故作谦虚地笑说:我可没你年轻,我都快成老太婆了!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因为我一直在准备出国呢,我老公现在是市内一家大公司的副总,等我老公有了钱,我们一家就移民去美国定居。娜娜充满幻想的脸上得意又虚荣地说,我们还只是中产阶级,等我老公把公司开到美国去,我一定把地球都旅游个遍。芊芊本想开玩笑说:我是无产阶级,哪儿也去不了。但芊芊不是一个刻薄女人,只是她奇怪地发现,娜娜有钱为何还穿着从前那件时髦的紫色吊带长裙,却已洗得失去了原来的亮丽光泽。两人正说笑着,娜娜包里手机响了,她掏出一款当时最昂贵的红色小手机,用娇滴滴的嗲声说道:哎老公呀,我和姑娘在花园玩呢,一会儿你开车过来接我们好吗?拜!她一挂断手机又眉飞色舞地对芊芊说:姐妹儿,你一定要攒钱每年去国外旅行一次,我刚从新马泰旅游回来,在马来西亚观看人妖表演时,那场面哎呦简直不要不要的!如果不是碰上芊芊这种天生厚道的女人,肯定会当场拆穿娜娜的谎言,因为芊芊去年暑假和老公带着女儿去过新马泰。娜娜叽叽呱呱说完像赶场似的向芊芊匆忙道声再见,拉起女儿朝花园门前跑去。可是,芊芊和女儿走到花园门前时,看见娜娜同女儿挤上一辆公交车走了。
楚原第二次去见黛黛时,送给她的礼物竟然是一盆滴水观音。
当时,黛黛的细眉冲他尖尖的一挑,竟是满脸的不屑加上轻蔑。当楚原紧随黛黛身后径直登上别墅屋顶,他仿佛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空中花园,一径是国外进口玻璃建造的全封闭设施,不仅内部配备加湿器、调温器等,还可自动开启玻璃顶板,随意让阳光直射花木之上。楚原还发现浇花之水,竟然是从山下的净月潭专门铺设的一条引水管道通上山来的。黛黛以从未有过的耐烦,向楚原一一介绍各种来自异国的奇花异卉,此刻正开得争奇斗艳,令楚原眼花缭乱,误以为闯进了武则天的百花园。
黛黛带楚原兴冲冲赏完花回来坐下,便命女佣将他刚带来的那盆滴水观音搬出去扔掉。楚原冲黛黛摆了下手,并不怪罪她的无知和狂妄,帅气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表情,只不过是随意的一番话,便让黛黛像手捧宝贝似的,亲自捧进了她卧室。
由这盆滴水观音之缘,黛黛一时冲动,便带楚原走进地下一神秘房间,只见一进入室内,立刻满室金碧辉煌,墙壁四周都嵌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格子,里面端座着一个个神态各异的佛像,却全部是金身塑造。楚原还以为闯进了一间世所罕见的金佛洞窟,每座佛身上发出的道道金光,让他神智飞升天外,禁不住身体软软地,竟随着黛黛的裙摆向前一撩,在两只蒲团上盈盈一倒,两人都同时跪拜了下去……直到走出去,楚原才清醒过来,原来是一座价值连城的佛堂。
黛黛毫不避讳地告诉他,现在越是当大官的越迷信,而且都暗设一间佛堂,每日晨起诵经,晚间焚香祈祷,求佛保佑升官发财!
那天,临走时,黛黛破天荒第一次送男人礼物,却是一套镶金铂的港版佛经。楚原受宠若惊,几乎要将她视为观音在世,差点当庭跪谢不迭。
楚原从那天开始,即便是工作再忙,晚间都要读一段佛经,因为每次同黛黛约会,她都要考他,他不懂之处,她都一一向他指点迷津,令楚原心悦诚服地叫她一声老师。
楚原的佛经果然没有白读,竟让他很快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之事都是相生相克的,男人女人同样是阴阳互补的。
黛黛那位有权有钱的老公第一次去非洲时,在非洲第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游览时,买了一尊男女同体的非洲黑檀木木雕。这座做工精巧的木雕正摆在她楼上卧室双人床上面的墙壁上,楚原第一次走进她卧室就发现了这个充满性爱象征的木雕艺术品。在他进入她身体的一瞬间,黛黛全身止不住发出了一阵垂死般的痉挛,致使楚原脑海里猛然间响起了一片隆隆地恐惧声,直到他抬头望见了床头上那座男女同体的漂亮木雕时,他仿佛从木雕上摄取了一股奇妙的神秘之力,于是他脑海里那阵声响才戛然而止。
黛黛放纵扭曲的漂亮脸蛋竟在他眼前变得陌生又瞬息万变,仿佛是被击碎的镜片中反射出的一张张表情不同的脸,他抬头望着床头上方那只木雕上如同巫女般变幻莫测的女人相,似乎整个人愈发地疯狂起来。楚原以为通过她身体内那条幽暗湿润的通道他们两人就会变得像那座男女同体的木雕那样了,于是他便以情人身份向她索要这座男女同体木雕,没想到她竟死活不肯,还冲他开玩笑说,你要我都行,但这只木雕绝不可以!他故意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说,那我买行吧?她却冲他高傲地冷笑一声说:哼,难道你认为我会缺钱吗?他男性的自尊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刺了一下,表面上微微一笑,内心地满蓄着男性的征服欲,抬头望到那尊木雕时,好像身体里面被附上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她夸张地尖叫声仿佛穿透了墙壁,将墙上的木雕都震颤得摆动起来。
你要是我老公就好啦!此时,黛黛正深情地坐在楚原的奥迪里,从大酒店喝完酒向她家别墅开去,只见她脉脉闪亮的双眸含着一汪水般地放光,眼里满是笑,嘴上却冲他抱怨道,你不知道,我老公的手枪已经老得快打不响了,所以嘛,我就特喜欢你的……她一边挑逗说着一边伸手向他下身摸去,而楚原驾车技术大约就是这样在与一个个女人的幽会中练就成熟的,此时经她这么温柔地一夸,楚原便左手握着方向盘,伸出右手搂过她来,在黛黛的长发上快速吻了一下。黛黛到底是年轻漂亮,又第一次遇上楚原这般成熟懂温存的帅哥,每次经过一场狂乱的激情以后,总会把她那略显凹陷的妩媚大眼睛里深藏着的憧憧烈焰,被他很技巧很疯狂地给逼现了出来,迫切使她表现出风骚女人那不顾一切的缠绵风情。在她充满风骚意味的主动示意和挑逗下,他即刻愉快地回应了她所要的一切。而她那被满足后变得愈加丰润的肤色上的焦渴,除去描画的细长双眼下的黑眼圈变得颜色加深了以外,她在他眼里仿佛显得更从容更亲近地靓艳起来。
黛黛每天傍晚都让楚原陪她到山顶上去玩。这天,楚原高超地将轿车开进一道浓密得完全遮住了车体的树阴里,她偎着他的身体斜倚在轿车旁,眺望着山脚下碧蓝的潭水。这时,正值夕阳西下,窎远的天空上呈现出一片奇异的淡绿色光亮,只见一道艳晶晶的落日余晖将车身人影拉得细长,从山顶一直投到了山下的潭水边缘,随着女人阵阵有韵有调的尖叫声,只见满天空上盈盈飞舞着一对对彩色蝴蝶,都疯狂地扑向了那道幽长的正散发着女人奇异体香和腥甜的浓烈精液气味的暗绿阴影上面。夕阳渐渐沉入了远方黛色的地平线,起风了,奇怪的是,刚刚满天空成千上万只被惊飞的彩蝶,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原同芊芊结婚时,第一次去家乡六顶山上的正觉寺烧香,一位年轻帅气的大学生和尚——当时令他不解的是,这是一座尼姑道场,不知为什么不是尼姑而是和尚为他解签时说:夫人乃是观音菩萨面相,实为旺夫益子(女)之貌,只要不离不弃,你将官运亨通,一生平安顺遂!而让芊芊奇怪的是,楚原当年英雄救美,在那场酒醉之后,竟落下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后遗症,他从不吃鱼。可是却仿佛神奇地将他身体内潜藏的一道道酒窍,给打通激活了似的,在他当上科长以后常常混迹于官场酒宴之上,竟然是千杯不醉,在汽车城无人能敌。当楚原当上处长后再出去应酬,每次一进家门芊芊故意调侃道:你能当上官,还不是得感谢我,如果不是你英雄救美,大醉一场,你现在又怎么能成为酒精考验的国家干部呢!
可是,楚原的飞黄腾达总固执地认为是始于一盆滴水观音。那是他刚当上科长后不久,去云南昆明出差,在一家汽车四S 店客户老板陪他去昆明植物园时,第一次见到滴水观音。老板一见他喜欢,便将他领到家里请进花房,一脸神秘地指着一排滴水观音说道:老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发现你是一个有慧眼的人,你知道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吗?它有一个吉利又好听的名字叫滴水观音,因为它是世间一种最具灵性的花,暗含着观音救苦救难的佛性。咱们共产党员,不兴公开设佛堂拜观音菩萨,所以我认识的大大小小官员,家家都养滴水观音,因为它能保佑财源滚滚官运亨通,每到开花的季节,更是寓意着花开富贵!而且这种花按照风水学有一个大大的讲究,必须要放在卧室或客厅的旺财正位上!
自从楚原从云南捧回一盆滴水观音以后,仿佛有如神助,观音护佑,官运旺盛,从科长很快提拔为副厂长,从专业厂又调到集团机关,现在已是汽车城最年轻的处长。
楚原在汽车城做的第一件最出彩的事情,就是没花一分钱没接收一个人,却顺利兼并了市自行车厂。
在改革开放前,中国家庭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所以自行车卖得一直很火。没想到在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中国加入WTO 不久,外国轿车迅速涌入中国市场,汽车城与时俱进合资生产轿车。因为轿车开始进入家庭,给自行车生产企业造成了巨大冲击,在短短数年间,市自行车厂连年亏损,最终资不抵债破产了。市里决定让汽车集团无偿兼并市自行车厂。
这项任务没想到竟落到了楚原头上。那是他被主动邀请列席集团总经理办公会时,老板给他的指示就是六个字:只要厂,不要人!楚原经过三个月挖空心思的出色努力,最后让原自行车厂全员买断下岗。
楚原印象最深的是这个厂一位与他同龄的副厂长,当年同样是从农村考上大学,因刻苦钻研技术,凭个人努力当上了副厂长。
那天,楚原最后一次在办公室见到他,他竟红着脸恳切地请求留下来,只要求做一名普通技术员,当时楚原无意中一句残忍的话,令他满脸的自信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无奈和沮丧!请问你懂轿车吗?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生产自行车是小学生水平,而生产轿车却是研究生水平!并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因为一辆自行车只不过有几十种零件,但一台轿车却有上万种零件,你能造出一辆漂亮的自行车,却不一定能造出一台合格的轿车!于是他无言洒泪而去。楚原总觉得自己当时过于残酷了,但市场经济就是这般不讲情面,实在是怨不得他!
楚原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即便是再忙,每晚回家第一件事总是要给那盆心爱的滴水观音浇水。因为这盆来自南方的滴水观音,他一养就是八年,而且是年年开花结果,正应了那句花语:花开富贵,阖家幸福!
一个双休日,楚原难得在家陪老婆,因为上高一的女儿楚楚要去超市买东西,楚原就开车在门前等她们。芊芊没想到一进超市竟意外地遇见了娜娜。她一改从前那身时髦的长裙装束,身穿一件肥大工作服。这次是芊芊先看到她的,当时她一声大姐,惊得娜娜差点把手上的米袋都掉到地上,直到看清衣衫光鲜的女人是芊芊,她竟羞红着脸笑道:哎呦妈呀,原本是老妹儿,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芊芊看她正两手艰难地抱着一小袋米往外走,就帮她拎到门前对楚原说:这是我多年没见的姐妹,咱们先帮她把米送回家再来吧!
娜娜满面羞愧地在芊芊的热情催促下上了轿车,这时她脸上的表情由红转为苍白,阴郁得好像能沁出水来,半晌低着头不知跟芊芊说什么。芊芊并没看女人的脸,仍高兴地问道:姐姐你不是出国了吗?她仿佛大吃了一惊,抬头不解地看了芊芊一眼,好像半晌才明白过来,只见她那双变得暗淡的大眼睛困惑地瞪着芊芊,又无力地低下头,那些显得凌乱又毫无光泽的长发都垂落下来,遮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半晌才喃喃说道:我老公的自行车厂破产了,我现在也下岗回家了,我的美梦彻底破灭啦!
芊芊惊讶地叫了一声说:哎呀姐姐,你才多大就回家了?娜娜用寻求怜惜的眼神望着芊芊幽幽地说:我们单位改制了,女工四十岁就都被迫退养提前回家了,我也不想呵!我现在感觉这辈子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我从少女时代就幻想的美好生活,好像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彻底结束了!我好可怜哪!说完忍不住低泣起来。芊芊伸手一把揽过娜娜微微抖动的肩头,她扑到芊芊怀里竟嚎啕大哭起来,芊芊跟着也掉下了眼泪,直到娜娜下了车还紧紧拉着芊芊的手不放,仿佛她们是生离死别似的。姐妹儿我真羡慕你,你多幸福呵,你老公事业这么成功;而姐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什么都没有,我一生都在盼着过一种贵妇人的生活,到现在却是一场空,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
楚原猛然听到那个女人提到自行车厂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改变的面容,才知道前年被他兼并的正是她老公的企业。他还记得当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是因为她老公——那位副厂长承受不了下岗的打击,当天就跑到南湖大桥上投湖自杀了,虽然被救起,人却精神失常了!她当时冲着他一脸苍白一脸绝望地哭着骂道:你就是一个凶手,你不仅毁了我老公,也毁了我一辈子的梦想,你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那时,楚原正是如日中天,他又怎么会怕什么报应呢!
面对娜娜失去的一切,在芊芊眼里是一份满腔的同情和怜悯,而在楚原内心却是一种成功的得意和满足,因为这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加速工业化的进程中,国企破产与工人下岗实在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似乎连博得世人同情的眼泪都是一种奢侈。
楚原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同黛黛约会。因为最近天天开车带黛黛出游,楚原意外发现了黛黛身上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竟然是一个疯狂到极点又笨拙到极点的小胆女人。楚原有理由认为凭着黛黛与男人频频偷情的胆量,绝不至于胆小到竟连她老公出国前留在家里的豪华奔驰轿车都不敢开的程度。据说她老公过去也曾一次次教过她练习开车,还为她办了一个驾照,可是她始终都学不会。这次她有幸遇上楚原这个对女人特有耐心又特会哄女人开心的帅哥,对她先进行了一番热情地激励,说你如果学会了开车,我就把这辆奥迪送你!她顿时兴奋得哇地一声叫了起来,说我要你送我一辆新的,好吗?楚原当场豪气地答应了,并亲自带她到郊外一处宽阔的练车场,手把手教她,果真使她把他那辆从不许任何人碰的新款奥迪开动起来,这点小小的成就竟令她激动得俏脸绯红,在停车后情不自禁地飞吻了他一下。可是,当她将轿车开上路,远远望见从她前后飞驰而过的车影,就吓得哇地一声顿时花容失色,软到他身上一动不敢动了,好像柔软到可以任由他随意宰割的可怜状,竟同她在床上的强蛮表现得完全判若两人。
当楚原一次次为黛黛尝试着开车失败后,每次出去总是他开车,她便一脸笑盈盈地乖巧得像只温柔的小猫,朝他一侧软软倾斜着歪坐在副驾驶座上。她跟他出去几次后发现,楚原喜欢一边开车一边抚摸她的长发,用他右手五根细长的手指紧紧握在掌心里。
盛夏时节,黛黛惯常喜欢将一头长发挽起,用一支名贵的绿玉簪绾住。在冷气打到最强盛的奥迪轿车内,楚原有时故意霸道地将黛黛头上那支好看的发簪扯下来,只见她一头绚丽绵密的大波浪长发旋即如瀑般倾泻下来,经了高级美发师新做的鬈曲长发,便满满地铺陈在她裸露的雪白肩背上,紫红闪亮的浓密发丛,散发出仿佛新出浴后洁净的一股兰花香味,立刻盈满了整个车内。这时,黛黛竟奇怪自己从前原本是一个在男人面前任性刁蛮到极点的女人,短短三周时间,她到底是如何被这样一个文雅又暗带点霸气的男人给调教得这般善解人意的!
黛黛一袭时髦的吊带长裙上那一道镂空的蕾丝花边,在她用身体向他有意无意的示爱下,偶尔会出卖的泄露出一道幽深又神秘的乳沟下面的全部内容。而他在轿车里,有时一只手熟练地握着方向盘开车,还能用另一只手从她头上的长发向下越过细长性感的脖颈,却装出不经意地触碰着那一对高耸丰盈的乳房。当她在迷离中挣脱他的怀抱,抬起头却看到男人那不见一丝欲色的清冷正肃的脸容,好像他在床下面对着任何一个漂亮女人,总是这般身是身、心是心的一副凛然清高,而黛黛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脸上看到这种洒脱的表情,奇怪的是她竟然对他愈发地迷恋起来。
可是,黛黛和楚原短暂的情人关系,在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到别墅那一刻便戛然而止了!因为黛黛忽然接到了她老公明天回国的消息。出乎他的,更出乎她的预料,她老公当天在首都国际机场刚一下飞机,便立刻被中纪委给秘密带走了……
第三天,当楚原按照黛黛的约定,前去她家别墅取那份批件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她打手机,可是一遍遍拨打黛黛的手机都是空号!
当楚原试图进入净月潭别墅区大门时,这才知道黛黛的别墅已于昨天被省检察院给查封了!
黛黛好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楚原没想到在一周之后,他会在省检察院大厅意外遇上了黛黛。所不同的是,她从里面向外走,而他正要往里面去。当他们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只见黛黛原本光鲜靓丽的漂亮脸蛋,因为不化妆显得分外黯淡憔悴,好像还起了一片形如北斗星状的小红斑点,那是她一不小心将滴水观音叶尖上滴下的有毒水珠,通过手掌沾到了脸上。楚原第一次看到黛黛因为过敏没有化妆的脸蛋,虽然变得丑陋不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但奇怪的是,素常浮漾在黛黛脸上那种高傲妖冶的贵妇气质,竟完全从脸上消失不见了,倒是让楚原觉出了她的可爱了!
那天,是黛黛最先看见了楚原的,她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用那两道会表情达意的黛眉冲他俏俏地一挑,脸上便挂起了一对妩媚的问号?好像惊诧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呢!当他在她闪身而过的瞬间,只来得及冲她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仿佛是一个特别的感叹号!于是她读懂了他未能对她说出来的意思。
楚原不知道,他送给黛黛的那盆滴水观音,昨天夜里奇怪地死了,因为像她这种女人又怎么能养活像滴水观音这种特有灵性的奇花呢!但楚原知道,这也许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一切就这么简单,简单到连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奢侈的地步。
楚原被省检察院传讯,却是与黛黛老公的双规无关。因为他卷入了一场震惊全国的汽车城集团总经理亿元贪腐巨案的超级腐败风暴里,没想到楚原隐身于风暴眼中,竟会风平浪静!由于汽车城集团原任总经理被双规,奔驰轿车合资项目被全线叫停;当新任总经理从中央直接空降到汽车城执掌帅任后,汽车城迅速实施产品战略大转移,由合资生产外国轿车转向全面启动民族品牌红旗轿车工程。可是,出乎楚原意料的是,他被任命为最炙手可热的汽车城“经济特区”——中国第一家“红旗小镇”镇长。因为当前红旗轿车工程是集团重中之重,而“红旗小镇”的功能是,以国际最新科技打造中国第一家以红旗轿车品牌为核心的集“生产、生活、生态”三位一体的特区,逐步向全国辐射延伸,将形成北斗七星状的红旗方阵。
那天,楚原身心愉悦地第一次走进装修一新的新居时,立刻感觉到一份家居的温馨和久别依恋。楚原最先走进的是女儿楚楚完全装饰成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房间,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女儿的彩色放大照片,只见她张开双臂站在一块海中礁石上,一头猎猎的长发被海风吹成了一道帆,仿佛一只飞翔的快乐海鸥,她一振翅飞到了香港。原本女儿在中国海洋大学毕业前夕,已应聘到海尔集团,楚原就以女儿的名义通过青岛汽车客户关系,准备花二百万购买一处海景楼房。只是因为女儿考入香港读研,芊芊劝老公不要张扬才没买。倒让楚原躲开了因汽车城集团高层贪腐,而引发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反贪风暴。这便应了一句老话,家有贤妻,夫无横祸!令楚原对芊芊的感恩之情更深啦!
当楚原来到他和芊芊的卧室,第一眼就发现了在床头墙壁上安装了一只奇妙的酒红小手盆,他一打开精巧的小水龙头,只见一道细白的小水流哗哗注进了手盆。楚原好玩地洗了一下手,又像一个调皮男孩似的一会关一会开,让手盆灌满了清水;让他感觉新奇的是手盆上方那个同样精致的绿色小平台,不知芊芊是用来做什么的?……
楚原正在暇想之际,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开门声,便急忙迎出去,是芊芊!只见她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裙,手捧一盆花。楚原一看正是他心爱的滴水观音,就欣喜地从芊芊手上接过花盆。俩人热络地说着话一同走进了卧室。楚原捧着花盆,芊芊用喷壶给花仔细喷过水,便冲他显出一脸神秘的微笑;而楚原同芊芊到底是心有灵犀,竟一下子读懂了妻子脸上微笑的内容,于是他将那盆滴水观音轻轻放到了手盆上方的小平台上。
只见滴水观音置身在雪白墙壁的小平台上,从每一片凝碧的叶尖上,向下滴落一串串晶绿透亮的小水滴,恰好滴落入下方的酒红小手盆里。一片片清碧滴翠的高挑花萼叶片,向内环抱着一茎玉米状乳白色细花棒,仿佛是一圈环绕的晶碧绿光,倾心托护着形似观音的乳白色玉身端坐于莲花台上,从乳白花棒玉身上隐隐发出一道圣洁的佛光,又被外圈环绕的一道碧绿的花萼所笼罩。这时,一道艳晶晶的夕阳斜晖,穿过楼窗照射在滴水观音洁白的花棒上面,立刻奇迹发生了,因为楚原看见那一根根白色花棒正一寸寸越变越大,白光越来越亮,在一道斜阳的光彩里很快聚拢起来,幻化成一尊宛若身着白纱端坐在莲花台上的观音菩萨,冉冉飘落下来,从她身上发射出一道佛光充盈着整个房间,竟然与同样身着一袭白裙的芊芊身影慢慢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