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叶
金华职业技术学院
初夏的午后,有如破晓时分般的安静平淡。久未下雨,道旁那至今叫不出名字的树也被晒得虚脱了,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如此一来确乎是脸色惨白的病人模样了。好在远处炸年糕的阿婆依旧在,此时正偷偷歇靠在那辆用来讨生活的推车上,热烈的阳光贴在脸上,祥和的神色却柔软了四周光线,透着特殊的宁静,平缓了燥热。
空荡荡的街,空荡荡的天空,阳光肆意张扬着刺眼的光线。
街道尽头,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愈渐清晰,诉说着不羁与孤寂,哼唱着无惧与散漫。
一声接一声,回荡在近地面的细小尘埃中。
那是硬质橡胶鞋底与干燥地面造就的摩擦声。
有着和所有拾荒者一样的穿着,有着和所有拾荒者一样的相貌,有着和所有拾荒者一样的遭遇。
他来到阿婆的摊前,掏出那个许是无数次拿捏过显得格外锃亮的硬币,换取一缕享受。阿婆见他立马动身,一切像是都为他准备的,一切只等他的到来。
小铁锅里热油猖狂,被吞噬的年糕急速膨胀,令客人又喜又怕。不必担心,无论热油还是年糕,阿婆都能妥妥驯服。
年糕出锅,薄脆外壳裹着灿灿油光,尽显富态,如此到衬得他那黑黄色的脸像是曝晒许久的叶,憔悴而干瘦。他接过年糕,笑着端详,也唯有此时脸颊上牵扯起的皱纹如叶上的脉络,清晰突显,暗示着曾经的生气。
明晃晃的日光下,他仿佛是这条街上被打了聚光灯的怪人,却从不在意,只是携着他人嘲与怜慢慢游走,最后缓缓拐入和他一样落魄的胡同。
胡同细长,唯有望不见的尽头似乎打满了阳光;这一间老房子佝偻的身影轻轻附在那一间老房子的肩上,残瓦黄墙许是有了祥林嫂的气质?泥墙上的每一粒沙石都在风雨中雕刻着一个静悄悄的故事;屋间的杂草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几朵算不上娇艳的花,石缝里的青苔竟偷藏着一个森林的绿……远望去,斑驳的小路悠长,悠长……仿佛可以走许多年……
那多年里,有烈日当头照得他无处躲藏的日子,有大雨滂沱却无法为他洗去一身孤独的日子,有碧空如洗赠他毫无杂念的日子。可他永远在赶路,我不知道他要去哪,或许他自己也是。
平凡自由,简单纯粹,他或许是许多人口中最想成为的人;无知无感,受尽鄙夷,他又或许是许多人心中绝不想成为的人。
从前我因他的快乐羡慕过,也为他的快乐心疼过,如今道,“不必羡不必怜,不必用你的上一秒定格别人的下一秒,每个人的乐都有背后的苍凉,每个人的悲都有曾经的欢心。‘只需拈花一笑,万千心事尽在其中。往事的脚步轻了,悄悄地走过岁月。一笑于休闲处,坐看时光着地成灰。生活仍是一片宁静。’如此,便好”。
明热的光照得睁不开眼,却唯独他一个,行走在尘埃满地的烈日里,享受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