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潮州手拉壶的文化内涵

文 章淡鹏

《涟漪初溢》

《千线·梧凤之鸣》

潮州手拉壶根植于潮汕文化，是川流于历史长河中的一种古老的工艺。它是传统文化中的一份子，那么所谓的文化如何定义？据笔者的理解，人类在日常生活里离不开文化，其中有宗教信仰、社会制度、风俗习惯等。由于族群的区分和生存的地域不一，伴随其习俗的文化也丰富多样，各个地方人们的生活方式都有其特点，其表现出的文化便有明显的区别。文化有传统和现代之分，传统文化是指在古代形成，并且千百年来传承不绝的反映民族特质和风貌的文化。现代文化是指人们适应现代化本质要求的文化，是实现文化的现代化转型并建设现代价值、形成现代认同、张扬现代精神进而建设共同信仰的文化。下面笔者将谈谈潮州手拉壶的传统文化内涵。

从我国远古时期的茶文化延伸谈起。中国人种茶喝茶，据历史记载是起源于神农氏，已有5000多年历史。茶与瓷器一样，是中国贡献给世界的物质文明，同时在很长的时间里，它们是中国出口商品中的主打产品，在世界享有知名度，中国人被认为是生产瓷和茶的民族。英语中的tea，就是潮州话的茶，可见当年中国茶叶是通过潮州或闽南口岸出口到英国的。

陆羽的《茶经》是我国最早一部记载茶叶生产、饮茶技艺的农书，其中也包括了茶具的使用方法。《茶经》共有三卷分为十篇，其中“四之器”记载煮茶、饮茶的器皿，“五之煮”记载烹茶法及水质品位，“六之饮”记载饮茶风俗和品茶法。根据前人说法，“工夫茶，烹治之法，本诸陆羽《茶经》，而器具更为精致。炉形如截筒，高约一尺二三寸，以细白泥为之。壶出宜兴審者最佳，圆体扁腹，努咀曲柄，大者可受半升许。杯、盘则花盗居多，内外写山水人物，极工致。类非近代物，然无款识，制自何年，不能考也。炉及壶、盘各一，惟杯之数，则视客之多寡，杯小而盘如满月。”（俞梦蛟《潮嘉风月》）好古的潮汕人保留或复兴了唐之前的煮茶、饮茶方法，并且一直流传到现代。

工夫茶是十分古老的饮茶文化，按上文说法，它本诸陆羽，则说明有可能是唐之前随着中原人南迁带到潮汕地区的。有人根据苏辙的诗文判断说工夫茶起始于宋代，苏辙有诗曰：“闽中茶品天下高，倾身事茶不知劳。”除此之外，他在《与子野》书中提道 “寄惠建名数种，皆佳绝。彼土自难得，更蒙辍惠，惭悚。”则说明北宋时的潮汕人，最少是上流阶层崇尚喝茶，只是没有详细记载喝茶的方法。即使是根据《潮嘉风月》的记载，也可以确定清初潮州地区工夫茶文化已经蔚然成风。

工夫茶对茶具的使用十分讲究，从而诞生了潮州手拉朱泥壶。众所周知，在清初，潮州人喝工夫茶喜欢用宜兴的紫砂壶，当工夫茶普及之后，当地艺人开始仿制宜兴壶，并继承了古老的拉坯工艺。所以，没有工夫茶，就没有潮州手拉壶，潮州手拉壶根植于古老的饮茶文化。

另外是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潮汕文化受儒家影响较大，主要原因是当年南迁的汉族人多为中原望族信奉儒家文化，并且韩愈等谪官在潮州开启了儒学和科举的风气，然后由一代代的读书人传衍至今。工夫茶文化中，也处处可见儒家文化的精神，客来敬礼，以茶示礼，主人冲茶，客人先饮，座中有长者，则先敬长者，处处体现了先外后内，先长后幼的伦理秩序，以及追求人际间和谐的理想。潮汕人被认为是最具人情味的族群，恐怕与工夫茶是分不开的。

潮州手拉壶也体现了传统的儒学思想。潮州手拉壶基本的造型是圆。太极图就是圆的，儒家经典中的《易经》记载：“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所以，圆代表儒家的宇宙观，也是一种审美观。《易经》记载：“著之德，圆而神。”圆是道德的高度，而《大戴礼》也提到“天道之圆”，则说明圆是天道，无论是天圆地方，还是太阳、月亮周而复始的周转，都是圆的轨迹。《论语义疏》对《论语》的评价是“义旨周，圆转无，如车之轮”，则是指道理上的圆融、周全、齐备。所以，圆是一种哲学，是儒家的重要思想之一。

其实，儒家这种圆的价值观一直保存在民间文化中，例如，传统的戏剧、小说，基本上都有大团圆的结局。在潮汕民俗中也是如此，中秋、春节，在外地工作的人都要回到老家，一起吃团圆饭。有喜事，要煮甜汤圆。民间工艺不论是木雕、石雕还是壁画，都偏好大团圆的题材。而潮州手拉壶最能体现这种圆满的文化，除了它的造型是圆的外，它的颜色是紫红的，代表红红火火，连周围的茶杯都要摆成圆形，如果摆成直的，就被认为不懂礼数。所以，潮州手拉壶与工夫茶，都是儒家圆文化的体现。当然，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圆是生成万物的基础，所以也蕴藏着变化。潮州手拉壶整体是圆的，但对比之下，每一把壶都不一样，这就是“圆非相”。有瓜果之圆，也有竹节之圆，有秤砣之圆，也有车轮之圆，有满月之圆，也有渏涟之圆。世间万物，以圆取相的无穷无尽，所以，手拉壶的造型是无穷无尽的传统文化，是千百年来人们创造的文明的积淀。

潮州手拉壶也是如此，它不单属于潮汕人、潮汕文化，也是中国文化的产物，它处处体现了中国的传统哲学、审美和生活方式。这种工艺是潮州陶瓷工艺的一个构成部分，一代代制壶艺人在保持传统特色的基础上又不断创新、发展，创作出无数精品力作，在国内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技艺的存在和发展，更是随着传统文化的精神不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