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一词,顾名思义,即指代笔者随心所欲记叙生活内容的一种文学体裁。它起源于汉代,初用于记述时下风闻杂说之言,如应劭著《风俗通》,其为小说供百姓娱乐所用。南朝梁诗人王僧孺在《太常敬子任府君传》中道:“辞赋极其清深,笔记尤尽典实”①[唐]欧阳询等:《艺文类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879页。,意思是辞赋文体因为在内容组织上需要运用典故与华丽的词藻装饰,所以文意清峻深刻,寓意十分精巧深远。而笔记却不需要这样,只需要用最简单朴实的词语记录见闻的事情即可,因而十分典雅平实。到宋代,这种记叙文体得以兴盛发展。当时,宋王朝以“重文事,轻武备”为国策,文人的社会地位十分尊崇,且宋朝皇帝多不以文字论罪,因而宋代士林风气宽松,当时的士子大夫们多喜欢辑录故事,内容上不限于神鬼志怪杂谈之说,也包括个人的所见事实与当时的政事,由是宋代民间笔记中所记内容不仅具有很强的真实性,且因民间笔记与宫廷史官所记相比,不会因为国家统治者的需求停笔或者刻意美化,所以在记载内容的范围上也是远超当时宫廷史官所记,因此宋代笔记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南宋词人周密身为官宦之后,家学渊源,师从当时的大儒学者姚熔学习金石刻文,杨伯岩、马廷鸾教授他作诗词歌赋,后与词人姜夔、吴文英等人私交甚好,又历经宋元之交替,加以其自小身处的生活环境,赋予了他极其开阔的眼界与阅历,结合其对学业的精通、博学广识等特点,因而其所记文章详细精要,涉及朝事礼仪、宫廷制度、皇家生活、城市风貌、风土人情等等,自上而下,无一不有。其《武林旧事》所记载的文献内容是南宋都城临安宫市的繁华之景,是赵宋王朝文化的一个缩影,特别是其中记载了大量的音乐文献资料,对于今人深入发掘研究宋代音乐制度体系,完善中国传统音乐文化发展脉络有着重要的作用。由此,笔者选取《武林旧事》之文献内容,研究宋代音乐文化形成、发展之脉络。
去伪存真是学习、认知一门学科知识的必经路程,通过深入剖析历史资料,获得精确的史实内容,借助丰富的历史文献资料去论证历史的准确与真实,还原当时的社会情况,不仅是对民族文化内容的尊重,也是还原学科发展脉络的一个重要过程。因而笔者课题研究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对《武林旧事》中所记载的史料以及笔者所用书籍版本来源的考证。
《武林旧事》成书于1290年以前。当时,南宋王朝已经覆灭,元朝建立。元朝的统治者作为游牧民族,不事耕种,不知华夏礼仪,与“尚文、抑武”的宋人相比,更喜欢通过刀枪、战争来获取财富、荣誉和社会地位。因此,当时的人民十分困苦,特别是以周密为代表的宋遗民后裔。元朝确立了阶层等级制度,在社会阶级中最高贵的是蒙古人,次之是色目人,其后是原来金国辽国治下的汉人,最后才是南人,也即原来南宋疆域下的人是最末等低贱的,这就是著名的“四等人”制。在南宋灭亡之前,周密受人尊敬、社会地位尊崇,但当国家灭亡后,他从官宦之后的豪门贵胄沦为身份低贱、流浪天涯的“阶下囚”,且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可想而知,这个时候的他对于故国的怀念是很深的。笔记中记载:某日,周密在家中正遇“老监谈先朝旧事,辄耳谛听”②[宋]周密:《武林旧事》,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页。,回想自己身处故国之时,整日“朝歌暮嬉,酣玩岁月”,随即将其记录汇整成书,因记写内容俱与南宋都城临安生活有关,而当时临安又称“武林”,故命书名为《武林旧事》,以缅怀故国都城的繁华之景并用以警示后人。
全书记载了南宋高宗至孝宗时期的朝廷礼制、宫廷用乐内容,以及当时都城临安的风土人情、市民生活、都城周边的风景名胜等。文献内容总计近76000字,其中涉及音乐文献的内容将近12000字,与同时代的志史相比,记载的资料更加详细丰富,记录的内容比宫廷历史更加宽泛,不像宫廷史官记载会受到一些政治上的限制,因而文献内容具有重要研究意义。《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武林旧事》一篇有载:“是书记宋南渡都城杂事,盖密虽居弁山,实流寓杭州之癸辛街。故目睹耳闻,最为真确。于乾道、淳熙间三朝授受、两宫奉养之故迹,叙述尤详……今考所载,体例虽仿孟书,而词华典赡……则是书之赅备可知矣。”③[宋]周密:《武林旧事》,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页。
现今,《武林旧事》流传于世的版本有6种之多,分为四卷本、六卷本、八卷本、十卷本、十一卷本和十八卷本。操瑞文2013年发表在《文艺评论》的《〈武林旧事〉版本流传及其特点考述》一文对此有详细而准确的考述。根据笔者的考证,现今留存于世的版本中,四卷本为清代乾隆四十三年刻本,馆藏于上海图书馆。八卷本清代道光二十三年的刻本,藏于国家图书馆中。六卷本,元朝人祈厚德对《武林旧事》进行了考证并作了注释,清代学者杨绍和在他的著作《楹书隅录续编》中记载了这件事情,其文曰:“《武林旧事》,乃弁阳老人草窗周密公谨所集也。刊本止第六卷。山村仇先生(这里记载的仇先生是明代著名画家仇英)所藏本终十卷,后归西河莫氏家。余就假于莫氏,因手钞成全书,以识岁月,藏于家塾。”④[清]杨绍和:《楹书隅录续编》卷二,《续修四库全书》第 92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5页。
由此可以知晓,在明朝建立之前,元代已经存在六卷本与十卷本的版本。此后,近代学者傅增湘在其著作《藏园群书经眼录》中分别记录了明正德十三年南阳知府宋廷佐之刻本与明嘉靖年间杭州知府陈柯之刻本。此两版均为六卷本刻本,虽然出现时间距离不长,但两者有一定的区别。前者在印刷上“十行二十字,白口四周单阑”,后者书目前有“柯序,钤有‘安乐堂’‘明善堂’两印”。⑤[清]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431页。操瑞文在其论文中指出后一版本是陈柯根据宋廷佐之刻本翻刻而成。
也许由于战火的破坏,或是保护不到位,到了清代,书籍中所记录的史料已有所缺失。清代藏书家潘衍桐根据前人刻写之版,结合个人的考证编撰成册,名为夙夜斋刻本。操瑞文在2017年发表的文章中,对夙夜斋刻本进行了深入的考证,其文中写道:“此本前集六卷与宋廷佐正德本比较接近……后集卷一至卷四即其他十卷本之卷七至卷十。此本补出六卷本之‘棋待诏’以下内容,但秘笈本将补出部分编为后集卷一,而此本补在第六卷末,恢复了原本面貌。”⑥操瑞文:《〈武林旧事〉版本流传及其特点考述》,《文艺评论》,2013年,第4期,第137页。其后还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十卷本版本,大致内容与夙夜斋刻版本相同,唯独缺少卷七之引言。
十一卷本,明清两代均有所出。明万历四十三年,文学家陈继儒好收录古文金石刻本,以重金搜集古籍,分两次收录《武林旧事》散本,合而成册,共计十一卷。之后,清代管庭芬遍数历代古册刻本,合册成书,共计十八卷。而现今传于世面的《武林旧事》版本源于清代乾隆、嘉庆年间藏书大家鲍廷博父子刊刻的《知不足斋丛书》中。鲍廷博作注批云:“此册得之红豆山房惠氏,即《读书敏求记》所谓元人传自仇山村家足本也。自序一篇,声情绵邀,凄然有故国之思,不仅流连今昔矣。而旧刻遗之,失其旨矣。爰就明时宋、陈两刻,参校以传,不惟为艺苑增一佳本,亦以慰作者于百世之上也。”⑦[清]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第十六集),上海:上海古书流通处,1921年,第82页。全书内容完整无缺,今传于市面之书版多为其影印版,有1980年浙江出版社影印标点版,2007年中华书局翻印版(赵锐、李小龙评注)与2011年浙江出版社钱之江校注版。笔者所用之版本为2007年中华书局翻印版,此中注释详尽、释义科学、字体工整,具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与实用性。本文所用之文献资料均来源于此。
《武林旧事》中记载的音乐史料,是赵宋王朝对之前中国传统社会中音乐文化继承演变之后的一次整合。通过临安都城百姓的社会生活探索分析,可以了解宋人音乐生活、音乐文化氛围之形成过程,也从侧面了解到宋人音乐教育中的制度实行、学习内容、学习地点以及之后的表演形式、演出地点等等。全书共分十卷,按记载内容可分为:卷一为宫廷重大祭礼;卷二、卷三、卷八为皇帝与都城市民日常娱乐之记;卷四、卷五、卷六、卷十为杂记,包括都城重要建筑、湖光山色以及游艺匠人名单,内容详实、数目巨大,卷六《诸色部伎艺人》一篇将南宋乾道、淳熙年间宫廷乐部乐人组成完整地记述下来,对今人研究宋代宫廷乐制有着非常高的价值;卷七、卷九记录了“乾淳奉亲”与“高宗幸张府节”这两件事。
按其价值目的来区分文献中的音乐内容,可以分为两类:其一,包括以吉礼、军礼、嘉礼、宾礼为主的4种礼乐形式,其目的是确立国家正统统治地位、向人民与四方蛮夷展现国力、宣扬国威以完成统治者在政治上的诉求。记载有音乐文献的内容包括:卷一《庆寿册宝》《四孟驾出》《南郊·明堂》《恭谢》四篇与卷八《皇后归谒家庙》,分别记述了宫廷中寿礼庆典、宗庙祭飨等宫廷祭祀礼仪活动中的过程,上到宫廷前期的准备工作、明令规定,观礼大典中各色乐人的工作职权、服装打扮、演出站位、出巡过程中卤簿仪仗的规模大小和最后整场参与人员的行进队列安排以及人员数目要求,下至市民的参与行为,百戏的表演内容、形式、乐器伴奏等,面面俱到,无一不足。此外,在卷一《圣节》一文中,详尽记载了宋理宗生日活动的场面,详实地罗列了庆典上演出节目的出场次序、乐队位置安排、乐人乐官姓名、乐人所用乐器、乐人的表演时间以及乐人之间相互衔接的过程。卷二中《御教》一文叙述了宋鼓吹乐的使用情况、乐器种类。卷二《燕射》与卷八《车驾幸学》《人使到阙》详细叙述了宫廷中的射箭仪式。此外卷二《公主下降》《元正》两篇与卷八中《册皇后仪》《皇子行冠礼》分别描绘了宋代公主的出嫁仪式、元旦朝会、册立皇后、皇子及冠中的用乐情况。在这些活动中虽然娱乐目的大于其政治功能,但归其宫廷设立之原因,以笔者拙见还是属于具有明显政治色彩的活动。
其二,是带有明显娱乐目的的音乐活动。这一部分的内容有卷二《元夕》一文记叙了元宵节期间皇宫内、宣德门、闲台三处赏灯情景与表演舞队的情况,并且罗列了70多种舞队、大小全棚傀儡名称。在这些节目中,很多表演形式至今仍在各地流传,例如傀儡戏、旱船、竹马等。卷三中《西湖巡幸》(都人游赏)、《社会》《迎新》分别记叙了南宋市民日常生活中的音乐活动,另外在《社会》一文中记载了15个民间团体,其中音乐组织有7个,有绯绿社(杂剧)、遏云社(唱赚)、同文社(耍词)、清音社(清乐)、绘革社(影戏)、律华社(吟叫)、云机社(撮弄)。这代表着当时人民对于音乐的需求十分强烈,市民音乐发展全面而繁盛。
在卷四《乾淳教坊乐部》一文中主要记录了乾道、淳熙年间供职于宫廷的乐人的姓名、公职隶属、别号名称等,其中对乐人的身份描述十分详细,大致可见表1如下。
从笔记中记载的文献内容来看,活动于南宋宫廷的乐人主要来源于:德寿宫、教坊、衙前、钧容直以及和雇乐人五处,且这些乐人的公职从属与掌握的音乐技能并不是单一的,例如:杂剧色中德寿宫乐人李泉现引兼舞三台,琵琶色的衙前乐人豪师古也任职于琵琶色,箫色的和雇乐人朱世良也兼职筝色。此外,在本文献之中一共出现了478个人名,但根据文献记载,有93人因身兼数职而重复,因此,乾道、淳熙年间实际供职于宫廷的常用乐人人数为385人。由此可以看出宋代乐部之建构已经与唐代不同,在人员的选取上,宫廷乐人人数不足于民间乐人的使用,这在后文中都会详细说明。
表1 教坊乐部各色人员表
卷六《瓦子勾栏》《酒楼》《歌馆》三篇分别记录了当时南宋都城中25座瓦子、6座酒楼、19座歌馆中都城市民音乐以及官妓的隶属机构与生活情况。《诸色伎艺人》一文中叙写了诸色部伎乐艺人的姓名性别、公职隶属、诨号名称、技艺才能与表演形式等。另外,在记载中显示和尚也进入宫廷成为乐人,这是前无所有的事情,本文第四部分会对和雇乐人的问题进行探究讨论。至此,文中总共记载了55种伎艺和将近205名左右出色的百戏艺人。
卷七全篇一文详尽地叙写了在乾道三年三月初十这一日,宋高宗与宋孝宗于德寿宫中进行的娱乐活动,包括详细列出了节目的表演顺序、舞蹈的表现形式、宫廷乐人所需技能的种类与演出地点选定的问题。最后记载了贵妃笙独奏《霓裳中序》以及乐人接受赏赐的情景。卷十《官本杂剧段数》一文中详尽罗列了281段杂剧名称,对今人研究戏剧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宫廷音乐机构一直是中国传统音乐教育发育传承的温床,秦汉的乐府、隋唐时的太常寺设立,为古代音乐教育文化的保存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宋承袭唐代的制度,依旧以太常寺作为全国最高音乐机构,这与当时相同,但之后由于战乱,宫廷乐典断佚,南宋时期大量的和雇乐人进入宫廷,参与宫廷音乐活动,民间音乐也随之涌入宫廷,传统的宫廷音乐文化与民间音乐音乐内容结合,产生了新的活力。
在唐代,太常寺的主要职能是乐人乐官的调度以及雅乐、俗乐的演出节目安排等统筹策划性质的职权。史书记载:“凡祀典皆领于太常。”太常寺为唐代最高的礼乐机构。宋朝建立时,太常寺卿依旧为其最高职官,掌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与隋唐之时相比,减去了太医、衣冠、鼓吹等部门,太常寺真正成为了专职礼乐祭飨的音乐机构。
此外,增设了一个新的机构:太常礼院。太常礼院专门负责组织宫廷典礼、宗庙祭祀、仪式仪乐。凡事可直接由太常礼院博士一人决断,不需通报太常寺府,太常礼院进而成为了一个具有相对独立权的音乐机构,宫廷礼乐职能在宋朝建立之初第一次进行了精简职权,这使得宫廷音乐活动的展开更加灵活,也确立了太常礼院下辖的宫廷乐人的主要任务是完成宫廷中的音乐活动。而且,只有在宫廷音乐活动需求加大的情况下,乐人乐工才会增多,官职机构也会产生,这种种行为促进了这些乐人技艺的进步。
教坊是宋代另一个重要的宫廷音乐机构。唐代武德年间,唐玄宗任平王时于禁宫之中设立内教坊,之后继位于开元二年于蓬莱宫侧设立内教坊,并于京都设立左右教坊。教坊的出现表明宫廷音乐活动的频繁,这一点也可以从唐玄宗喜好音乐的特点解释,为什么唐代宫廷音乐机构发展如此迅速。有时,统治者的喜好需求对宫廷机构职权产生巨大的影响。宋朝建立后,设立教坊于汴京,下分四部:《大曲部》《法曲部》《鼓笛部》《龟兹部》。之后在统一全国的进程中,宫廷乐人数量一直在递增中。史书记载:平定荆南时,得到乐工32人;平定西川时,得到乐人139人;平定江南后,又得乐人16人;平太原时,得乐人19人;剩下的各地藩臣向朝廷进贡乐人83人;又太宗藩邸有乐人71人。⑧[元]脱脱:《宋史·乐志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6676;6705页。总计,宋初宫廷乐人共有360人。这说明宋代教坊音乐表演内容承袭了唐五代时期的宫廷音乐内容。
宋初之时教坊隶属于宣徽院,之后又划归回太常寺。建炎南渡之后,宋王朝在绍兴十四年重新组建教坊,按乐器的种类以及表演类型分成十三部色,分别是:筚篥部、歌板色、大鼓部、杖鼓部、拍板色、笛色、琵琶色、筝色、方响色、舞旋色、参军色、杂剧色等。之后不久又增加了嵇琴色,成“十四部色”。⑨[元]脱脱:《宋史·乐志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6676;6705页。由此可见,在宋代宫廷音乐的传授教习活动中,宫廷方面已经有了十分详细的分工,由初时的“四部”乐进化成了“十四部色”,这是宫廷音乐教习过程中“专业化”的表现。
宋代的鼓吹乐也是宋代常用的宫廷礼乐机构之一。宋代的鼓吹乐名为钧容直,是一种军乐体裁的乐种,乐人构成来自军中。太平兴国三年,宋皇帝召选军中能歌善舞者组成军乐署,命名为引龙直。之后每次巡省游幸的时候,引龙直在车架前作乐导向。之后又选取捧日、天武、拱圣三军中晓畅音律者,增加人员规模,以中使监视,藩臣上贡的乐人也从中选取一部分加入其中。到淳化四年,改名为钧容直。军乐署最鼎盛时期共有乐人432人。与汉唐不同,宋代官方百戏杂技乐人主要收录的是军中乐人或军中身兼一技之长者,外邦乐人也是可以的。这就表明在军乐演奏过程中也有番邦的音乐内容。笔记中卷二《御教》一篇记载“马军八百骑,分执枪旗弓矢军器,前后奏随军番部大乐等”⑩同注②,第33页。。
以上可以得出四个结论:一是宋代军乐甚至是宫廷乐人中有番邦乐人加入,这些乐人给中原王朝带来新的音乐技艺与知识;二是宋代军乐之中乐人也需要学习番邦的音乐与技艺;三是这些异域音乐得到了宋人的喜爱或是价值认同,否则不会在重要的场合表演;四是这也从侧面体现了宋人的音乐审美价值程度。
在宋代殿前诸军中,左军和右军是宋代官方百戏主力。如果在演出时军中乐人不足,那么就需要从民间请和雇乐人前来帮忙了。此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宋朝还设置了一个以奏乐演出为主的机构——大晟府,统筹宫廷的所有音乐演艺活动与进行乐人之间的考核,但是之后在实际运行的过程之中,由于其职权与太常寺冲突,便被罢黜,之后不再设置。
值得注意的是,周密在卷六对于宋代教坊乐部的记载之中,记录了两个名词“衙前”与“德寿宫”。根据《宋史》记录,德寿宫并非宋代宫廷的音乐机构,而是宋高宗退位后居住的地方,因为孝宗“仁孝”常拜见高宗于此,且为彰显厚待高宗,所以常在德寿宫开展礼乐活动,且在此设置了一批常驻宫廷乐人。而“衙前”则是指衙前乐营。《宋史·乐志十七》中记载“诸州皆有衙前乐”⑪同注⑧,第6711页。,说明这是宋代官府州府一级的衙门所拥有的乐队。
由上可以知晓:第一,在宋朝建立之初,宋廷对乐制官署进行了多次改革,大多以精简职权、获得最大的工作效率为目的。其保留了从唐代沿流下来的太常寺、教坊,在其职权上进行更加精准的划分,增设了太常礼院、大晟府、钧容直等新的机构,虽然最后一些机构被罢黜了,但其改革的措施是值得称赞的。第二,根据《武林旧事》记载,宋代宫廷常驻和雇乐人远远多于教坊乐人,且乐器多以南方丝弦乐器为主。可想而知,在乐人的教习过程中,丝弦技艺的学习以及乐曲内容应是宋代宫廷乐人日常学习的内容之一。第三,宫廷乐人不再全为汉族人,少数民族也可以加入,不过也必须经宫廷考核择优选取。对于番邦音乐技艺、曲目,宋人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吸纳采用,“中西音乐”之间的碰撞,促进了音乐技艺的发展,宫廷音乐与民间音乐交流,也使得宋代音乐具有一定的“开创性”。
此外,结合《宋史》,宋代宫廷音乐教育还有以下几种行为:
许沁起初一直没太拿这事当回事。依她的逻辑,自己属正当消费,拣来的便宜算不上犯法。没听说谁在路上捡了钱要被判刑的。要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中国早进入文明时代了。何况这事错在对方,自己并无违法行为。按许沁的理解,谁过错,谁担当。许沁本无过错,就不应担责。所以她对一直持爱理不理的态度,且以为是天经地义的。玉敏三番五次地找她商谈,令她反感,便更加地不配合了。即使打官司了,她仍没引起足够的重视,甚至连个律师都没请。直至败诉了,又强制执行了,她才如梦初醒。那张在寒风中瑟瑟打抖的封条,突然封了她的财路,冻醒了她的神经,让她感到了无助和凄凉,才知道事态这么严重。
1.乐人进入宫廷前一定会经受考核,之后在宫廷之中也会再次经历学习考核的过程进而获得官职俸禄与令人尊敬的地位。例如,唐朝时进入宫廷前,州府各级衙门需要层层筛选,以保证择优选优,这是关乎“天家颜面”的问题,不可不察。之后在进入宫廷后要时不时地进行考核,宫廷乐与民间音乐之间的交流也随着民间乐人进入宫廷而随之开始。因而宫廷机构的教育职能十分重要,这不仅仅是一个考核任务,更是对文化技能的传承。
2.宋代宫廷对于音乐考核内容、方式有着严格的规范。据《宋史》记载:宋代具有教育考核职能的机构主要有太常寺、教坊、大晟府、钧容直等。考核内容按雅乐与俗乐分开,雅乐由太常寺进行考核。例如在景德二年八月这段时间里,宋真宗明令太常寺、鼓吹二署考校其乐人技艺之优劣,并罢黜了技艺不堪者50余人。
3.通过不断的考核与奖励制度来促进乐人的技艺。《宋史·乐志》记载:真宗景德九年亲自主持崇政殿乐人考核,召宰相、亲王等旁观考试过程。其间真宗自拿乐谱进行检查,先以钟磬之音校准乐器的音律,再让乐人进行钟、磬、埙、篪、琴、阮、笙、箫进行两两交互合奏,筝、瑟、筑三种乐器合奏,迭为一曲,复击镈钟为六变、九变;之后又演奏了朝会上的祝寿庆贺之曲以及文武二舞、鼓吹曲、导引曲、警夜之曲。乐人们的技艺都十分精熟,真宗非常开心,赏赐乐官袍笏、银带,乐人赐予衣带、缗钱。
4.因提倡雅乐而在宫中进行雅乐的教习工作,并制定乐官升补条例与学习内容,提高乐人的技艺水准。在大中祥符七年,对鼓吹署乐人进行的乐官考核,“诏隶班及二十四年、年五十以上者,听补军职,隶军头司。其乐旧奏十六调,凡三十六大曲,鼓笛二十一曲,并他曲甚众。嘉祐二年,监领内侍言,钧容直与教坊乐并奏,声不谐。诏罢钧容旧十六调,取教坊十七调肄习之,虽间有损益,然其大曲、曲破并急、慢诸曲,与教坊颇同矣”。⑫同注⑧,第6709;165页。
从以上宋代宫廷乐人的考核可知:第一,宋朝乐制依旧是承袭唐代乐制,在宫廷中以太常寺掌管、考核雅乐,教坊掌管、考核俗乐。第二,宋代君王对雅乐演奏的考核十分重视,因为雅乐是供奉宗庙、典礼等重要活动的音乐活动。第三,从考核内容方面来看,在考核之前有调律的准备,显得更加的专业。形式上不但有合奏、乐舞,而且有鼓吹乐的表演,并且最重要的是乐人对于技巧的掌握十分突出。虽然乐人人数上不比唐代那样动辄千人,盛时万人,但在技艺与内容上有自己的特色。第四,乐器方面采取以“八音”分类区分,这与宋代崇尚复周礼有关,与唐代“坐立”乐部考核的方法相比较更加灵活,与现代音乐考核方法相似。以笔者之拙见:唐至宋这一期间,整体宫廷用乐规模一直呈缩减状态,唐玄宗时最为繁盛,共有“万人”规模,宋代最多时也不满千人。宫廷音乐机构之间职能的划分以精简职能、提高效率为主要目的。太常寺与教坊职能大体不变。在音乐教育方面,统治者对于宫廷音乐考核十分重视,考核内容丰富,制度严苛,且考核过程中形式越发多变,期间有多种乐器进行合奏、重奏等内容,灵活多变,乐人掌握技艺程度也越来越高,并且在考核考试之前需要以玉磬、编钟校准音律。可以看出,宋代音乐教育水平比唐代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先期三日,仪鸾司及内侍省官至国子监相视八厢,亦至学中搜检。”⑬同注②,第211页。现今日常生活中最普遍、最重要的教育地点就是学校。宋代遵循着“士人与皇帝共天下的”理念,因此士人地位不仅尊崇,君王对于学校、士子们的日常学习生活也是十分重视的,因而才有了笔记中的这一次出行。从文中可以看出,宋孝宗这次探查国子学的出行是很隆重的,不仅随行官员、仪仗众多,而且态度也是十分诚恳。先是在前期命令侍卫对道路进行了探查,之后身穿华服,于学宫门前下辇步行进殿,后“诣文宣王位前,三上香,跪受爵,三祭酒奠爵两拜,在位皆两拜,降价归幄”。⑭同注②,第211页。笔者认为,宋代在此时已有“立国之本,乃是教育”的思想,国家重视教育,善待学生,以此来保障国家的统治。中国古代音乐教育在赵宋王朝建立之前,除了宫廷音乐教育占据主要引领地位以外,朝廷设置的官学机构也是主要进行音乐教育传播的地点。宋代国子学作为全国最高的官学机构,其音乐教育行为也是有过的。
西周时期礼乐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国家人才、保障国家统治,也就是在官学之中进行“育人”教育,核心是通过音乐教育了解自己国家的历史,培养自己高尚的品德操守,学习乐舞以获悉礼仪规范,学习乐曲以培养受教育人音乐美育。而在宋代则不同,自“礼崩乐坏”后,宫廷音乐活动中音乐教育的“育人”功能越发不足,取而代之的是“育艺”功能的日益加强。“育艺”,顾名思义,即培养技艺的意思。随着社会中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富有的统治者对于音乐的需求也越来越强,他们需要打破现有的阶级禁锢,获得更加巨大的享乐满足。诸侯们采取天子的礼乐规模,在音乐的演出内容上也不再使用枯燥无味的雅乐,而是具有娱乐性质的“郑卫之音”,最终导致了“礼崩乐坏”。至此,音乐教育的“育人”功能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而满足统治者娱乐目的的“育艺”职能慢慢成为音乐教育之最重要的目的。
在宋朝的三次学制改革之中,君王也曾经让国子学的学生学习雅乐、古舞来顺应宋王朝的复古潮流。宋神宗元丰五年正月,“考经、礼,制簨虡教国子、宗子舞,用之郊庙”,然因“今叶防但通世俗夷部之说,而不见《周礼》正文,所以称本寺均差互,其说难行”。⑯[元]脱脱:《宋史·乐志三》,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5783-5784页。直到宋徽宗时期,因徽宗喜好音乐,进而颁布诏书,命国子学、太学生学习周代乐舞、礼曲来祭奠孔子。但到宋代之时,乐人的身份已经不似西周、先秦那时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自北魏拓跋氏颁布乐籍制度,乐人、乐工已属于贱业,而宋代对于士人地位的安排是高于一切阶层的,“士农工商”,士人阶层排第一位,因而这也就产生了一个矛盾——让地位尊崇的官学士子向低贱的乐人学习,就算是宫廷乐官,那地位也是低贱的,士子们怎能向这些人折腰呢?因而之后徽宗又颁布下诏言明:“盖今古异时,致于古虽有其迹,施于今未适其宜。其罢习二舞,愿习雅乐者听。”⑰[元]脱脱:《宋史·乐志四》,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5816-5817页。在国子学、太学日常的课程设置之中,“四书五经”已经是官学教育的必学书目,而《乐经》早已消逝在历史之中。自此来看,宋代对于官学中采取的“乐教”行为所产生的影响并不大,只能称作是一场“昙花一现”的“乐教”复苏,这是由社会阶层和时代限制所决定的。
宋代具有数量庞大的士人阶层,但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是士族,他们通过学习,考取功名,进而成为士人,之后开枝散叶,儿孙再次通过科举考取功名,成为士族。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成功,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官学学习,这就应运而生了一个新的私学教育模式“书院”。宋代书院制度之兴起,缘起于北宋时期范仲淹于“庆历改制”中向当时的皇帝仁宗提出“精贡举”为国家选取人才的建议,仁宗下令各地州县皆可设立学堂。在这一过程中,乐教得到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宋代士人的音乐教育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书院中的“诗乐”教育,二是社会氛围的形成。
《尚书·舜典》有云:“诗言志,歌咏言。”“正教者皆始于音,音正而行正。”⑱《史记·乐书》,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414页。文人通过吟唱诗作、操琴弦歌抒发个人的情感、政治抱负,自古有之。《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向师襄子学习古琴技艺;三国时期,嵇康善于演奏阮琴。这都说明了,诗歌弦颂,自古便是文人雅士之间礼仪交流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也是君子学者必会音乐技艺的表现。
宋代书院“诗乐”乐教的先驱者是胡瑗。《宋史·乐志十七》记载:“宋朝湖学之兴,老师宿儒痛正音之寂寥,尝择取《二南》《小雅》数十篇,寓之埙籥,使学者朝夕咏歌。”⑲同注⑧,第6657-6658页。从记述可以看出,胡瑗从经史子集中选取古文,让学生自弹自唱。通过音乐的伴随,理解古文表达的意思,重塑自身的品格,完成对人自内而外的、全面的教育形式。这正是西周时期礼乐“育人”职能的再现。虽然在学习的内容上难以考证是否属于西周时期的经义,但胡瑗的这项举措在当时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此后,书院中有关于“诗乐”教育的活动大多采取胡瑗这种举措。
临安作为南宋王朝的都城所在,汇聚了当时南宋王朝最优秀的文人士子。他们汇集于此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实现政治上的抱负或名扬天下,而实现政治上抱负的唯一途径就是科举。有一句话对于宋人社会的情结有着非常准确的描述:“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儿郎”。东华门是宋代科举放榜之处,也是赶考的士子们人生命运的转折点。笔记中卷二《唱名》一篇,周密为我们详细展示了宋代士人“金榜题名”的全过程。
“第一名承事郎,第二名三名并文林郎,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同进士及第……各赐绿袍、白简、黄衬衫。武举人赐紫罗袍、镀金带、牙笏。赐状元等三人酒食五盏,余人各赐泡饭。前三名各进谢恩诗一首,皆重戴绿袍丝鞭,骏马快行,各持黄于前。黄幡(宋刻‘旗’)杂沓,多至数十百面,各书诗一句于上(宋刻无‘一’字)……亦有术人相士辈,自炫预定魁选,鼓舞于中。自东华门至期集所,豪家贵邸,竞列彩幕纵观,其有少年未有室家者,亦往往于此择婿焉……”⑳同注②,第44页。
从文中可以看到,在士子高中之后,皇帝赐予其身份、吃食、服饰,按成绩高低在其赏赐之列加以数目、颜色的改动,以示区别,并要求获得前三甲的士子现场作诗赋,并昭示于旗杆之上,使其名扬四方。那些有还未出阁女儿的富贵家在此择婿,赠与家资,这一刻高中的士子获得了无比的荣耀。在宋代,士人所作的诗歌词赋,其优者往往会被民间的乐人、酒馆的歌姬编成歌,口口相传于市井之中。临安都城里有大量的酒楼歌馆,笔记之中记载了乾道、淳熙年间都城临安中11座著名的酒楼,其中和乐楼、和丰楼、太平楼、太和楼等多座酒楼已属官库酒楼,上属户部点检所管辖,每库设立官妓数十人,赐放金银酒器各有千两,以备供享饮客之用,其酒客多是官宦、士大夫一类。这就为“诗乐”教育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平台,无数优秀的文人在此名扬四海。柳永就是这样一位名动天下的才子,南宋词人叶梦得对其评价:“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南宋王灼所著的《碧鸡漫志》中也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在宋廷嘉祐年间,一个身居都城的3岁孩童在母亲喂食奶水时,听着母亲轻声哼唱着童谣,小儿手脚齐动打着拍子,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这则故事可以表明,宋代音乐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文人音乐来普及的。士人需要写出优秀的诗词,歌姬才会为其编曲、传唱;而民众听到不懂的诗歌会产生对比,这也从侧面对宋人进行了音乐美育,民众知晓好坏,便可以促进士人的诗词创作,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由于民众的审美提高,对于音乐的品质以及技艺的要求都会提高。而当人一旦对某件事务感兴趣的同时,那么他离实践就不会太远了。宋人音乐教育普及程度的提高,导致很多民间的艺术团体出现。卷三《社会》一文中记载:
二月八日为桐川张王生辰,震山行宫朝拜极盛,百戏竞集,如绯绿社(杂剧)、齐云社(蹴球)、遏云社(唱赚)、同文社(耍词)、角社(相扑)、清音社(清乐)、锦标社(射弩)、锦体社(花绣)、英略社(使棒)、雄辩社(小说)、翠锦社(行院)、绘革社(影戏)、净发社(梳剃)、律华社(吟叫)、云机社(撮弄)。而七宝、马二会为最。㉑同注②,第75页。
其中绯绿社(杂剧)、遏云社(唱赚)、同文社(耍词)、清音社(清乐)、绘革社(影戏)这些民间音乐艺术团体的出现,大大丰富了市民的生活与音乐氛围,也表现出宋代音乐教育的“专业化”“民间化”“普及化”。民间的音乐也可以借助这些士子骚客的诗词进入宫廷,供职于宫廷的乐人学习民间的音乐,开拓自身的眼界,提高自己的演奏技艺。这不仅是一次民间与宫廷的音乐交流,也是民间音乐走向制度化、专业化的开端。
从文献中可以看到,自唐王朝至宋王朝这一段时间里,社会音乐生活方式发生了极大变化。宋代音乐生活的中心已经从唐代的宫廷音乐活动转移至民间、乡下。士人阶层的增多、良人百姓阶层生活的富裕,不仅加大了宋人市民对于音乐生活的需求,也对其品质的要求有所提高,大批新兴的表演形式、戏剧、杂耍得以出现,甚至还出现了一大批民间音乐团体,这些团体变相地承担着传授技艺、音乐美育的任务。
宋代音乐教育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培养优秀的艺人。传授乐人高超的技艺,制定严谨的管理制度、奖罚制度,以此来提高乐人的技艺水平,其最终是为了实现音乐的娱乐价值,而不是像上古、西周时期为了培养国家的人才这样的“育人”职能。虽然宋代的文人音乐发展十分昌盛,但它其实也没有脱离娱乐的价值。
宋代音乐教育活动是一种上下并举的发展模式。宫廷音乐教育、活动是当时音乐文化水平的最高体现,而民间音乐文化则是营养丰富的土壤,哺育着社会整体音乐水平的发展,是促进音乐技艺、内容不断创新的温床。君王的统治需要是当时社会风气的指南针。赵宋王朝通过声势浩大的音乐活动对民众进行潜移默化的教育,其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维护王权的政治统治,这也是中国传统音乐教育的共同性。宋王朝虽然在军事外交上遇到一系列的失败,但也凭借着文化上的灿烂以及宽松的政治政策给我们留下了数之不尽的文化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