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冰湖是用零做的
纪念爱的相框,我眼中的冰与零与爱
瞬间的合影,是划向深海火柴的动力
我喜欢一场一场空中的欢喜
就像永动机与没动机,互相寻找着不自知
我和谁不翼而飞了吗,互相虚无了对方的翅膀
使者说,我是来找你的路上
撒下的一颗种子,每一颗都在等待你
我和你是不愿意作战的双方
圆舞曲中的父子,幸存感十足的每一刻
(赠杨全强)
开坦克的诗人,去抵挡一首诗
看到它飘进了火车的窗子,落在了
一杯茶旁边,有湖水倚在我身边
也像一杯茶,让我感觉像一个砂粒
星体的音乐,是运行在太空中的理想
尽管,部分音符随星体爆炸而消逝了
但黑洞也成就了奇妙的休止符,在内心
安装了道德星空的人们,随时绷断几根弦
拥抱过火星的碎屑,现在回想
自己曾像一颗永不坠落的流星,出走在
那越阴暗越给你力量的天空下,回想爆炸的中心
曾经是你的故乡,你的小屋,你自然弯曲的睡眠
(纪念马骅)
传言江上有螭筑室,牵人以去
浮于水上,山川神灵不应
地下却有小鸟的前世
纤细的鸣唱,为谁唱到骷髅眼中
生出希望的蘑菇
你的朋友名字里有颂歌,你的小学生
呼吸着皴黑与深红,你都听见了对吗
有人从星河上,发现了那条船,那个人是不是我
不重要,小马划船去对岸
兄为神仙,我为枯骨
习惯了长途奔袭的司机
看着加油站周围的鸽子
它们等待着快餐店出来的人
不慎落下薯条
几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寒风中
等着零活,他们加鸽子
让麦当劳大叔有点像基督
我怕这些吗
我并不怕这些
王小波的弟弟王晨光
就是在公路旁遇袭
但我告诉你我练过
我已习惯了,在圣路易斯也好
在芝加哥郊区的汽车旅馆也好
从内心深处做到了接近浑不吝的镇定
因为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
长头发脚步急促眼神略疯狂的我
曾被同学误认暴徒,当然我不是
也不瞎担心什么,真正让我害怕的
是那根深蒂固的没有安全感
从没有人让我解释过,我也很难比较
美国校园的枪击案(我是教师)
我看着她坐在院子里,椅子上
替她叹气的风吹动
她的白发,织着希望,拆成等待
我也看见了自己,不慎跌落的一只幼兽,还是幼鸟
卡在树杈间,要挣扎的时候看到了妈妈
想要表达的时候,又开始了挣扎
歌唱一昼夜璀璨反世界里
惠特曼之歌的我和我自己
是一首关闭了百万宇宙的反绝句
生命中每一次醒来,都封存在我眼睛里
现在重放,惠特曼未来的玩偶
就是我,他被漫长旅行磨损到
游丝般的身躯倒栽向我,然后
他喷气式的庞大胡须,迷乱了我的视线
乘回风载云旗的惠特曼
从漫长的旅行里跑出来
跑进没有测量过的时空,他的原型
是谁,是古埃及乌云漫天的乌尼斯
跨越了火焰岛来的王与神
品尝众神瑰丽心肝的乌尼斯
而我们的历史是吃人的历史
这个不需要起源,只需要树人给做证
我也是旅行者,我的诗人先祖
沿着一个个驿站,从国家心脏
骑马向林邑瘴海进发,有时候就像我
停车在新罕布什尔的林间,在路旁
我们每逢小神皆拜,无论是能量耗尽
熄火之前的惠特曼,还是午夜怒飞的
泽西怪物,我们都耐心给予尊重
是出于神话的协作,也出于现实的需要
那么,小神惠特曼
如今是一尾,刚捞上来的深海游鱼
捧在手里膨胀成球,爆碎之前
拥有了星辰,愉悦
和一眼望尽的知识,我用来测量
反物质与归墟,一棵树与一个反革命教堂
什么树什么宗教,并非无关
但早已遗忘,但我歌唱千思,他歌唱万绪
小神惠特曼,你悬崖下
小船残骸般打转的微笑
是蒸发在野藤中的明珠
是自相矛盾的,非玫瑰与玫瑰的秋千
是你在催促我,跨越人塔与人链
去空袭的现场,去人潮暴动的波浪里
化身我和我的精灵,你和你的惊颤
歌唱把我们的菖蒲和豺食花,磨成细沙的履带
[创作谈]
一个时代的文化会以不同的方式利用诗歌的力量,短期内没有直接用处的诗歌,或者不易整合的作品,会受到莫名其妙的待遇。关于诗歌的衰落,小众化,脱离时代的指责都会定期地制造出来。即使是一些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会附和这种不假思索的抱怨,导致无意中接受了一种文化市侩的逻辑。
在我们的时代里,高质量的,精确而有韧性的诗歌语言为什么还存在?因为最大的混乱,最彻底的无意义,随时出现的深渊,给诗歌提供了蹦床。
就像杜甫在诗里说的,“思飘云物动,律中鬼神惊。毫发无遗憾,波澜独老成。”写诗是需要高度自律的极限运动,很多东西并非一时可以看清,并让人获得一个什么历史上的地位。
我们可以想见很多大诗人在文明的瓦砾间的身影,散落的残篇,或者本来就没写完的作品,背后是无数的文化赝品的浪潮在合唱。而某一首诗磨损的躯壳,也许曾经无比精美,现在就像一个空罐头盒子,以时速五十公里的速度,在某个高速公路附近随风飞行,偶尔磕碰出几个音符。你听到了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