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编译策略研究

2020-11-18 04:50
华夏文化论坛 2020年2期
关键词:苏俄译介文论

【内容提要】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专门刊载外国文学翻译作品的文学期刊,《译文》在期刊的编排上展现出独到的编辑策略与创新。本文从翻译作品的多样化、整体化以及创作与文论的“双管齐下”三个方面阐述《译文》在翻译编辑上的方法与策略,探讨在社会语境影响下《译文》编辑展现出的文学、历史价值以及对今天的翻译文学及翻译出版发展具有的引领意义。

《译文》月刊是由鲁迅、茅盾、黎烈文共同发起,在上海创办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专门刊载外国文学译介的文学期刊。除自1935年10月至1936年3月更换出版公司而停刊6个月外,1934年9月创刊至1937年6月抗战全面爆发前停刊,《译文》月刊出刊稳定,共出版29期。

学界对于《译文》杂志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给予了相当的肯定。在林煌天编著的《中国翻译词典》中指出,《译文》被认定为“我国翻译文学史上最早的专门译介外国文学的刊物”。①林煌天:《中国翻译词典》,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844页。在《纪念〈译文〉创刊50周年笔谈》中,《译文》是这样被评价的—“《译文》是我国文坛上首次出现的专门介绍外国文学的杂志。五十年前,在国民党反动派对左翼进步文学进行‘文化围剿’的险恶环境中,鲁迅先生创办了这个杂志,以‘别求新声于异邦’,推动中国新文学事业的发展。”②胡会之等:《纪念〈译文〉创刊50周年笔谈》,《世界文学》,1985年第5期,第293页。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专门刊载外国文学翻译作品的文学期刊,《译文》是中国现代翻译出版的先行者和建设者之一。《译文》的前三期都是鲁迅亲手编辑的,包括字号、大小、文章顺序都安排得仅仅有条,虽然后来黄源独自编排《译文》,但是鲁迅头三期的亲自传授已经形成了《译文》的期刊风格。对于翻译的编辑工作,《译文》有着自己独到的策略和创新,值得当代人进一步研究和学习。

一、翻译作品的多元化选择

《译文》特别注重译介作品的国别、体裁、题材等方面的多元化选择,尽可能地给读者呈现一个多样化的世界文学全景。首先,《译文》的期刊作品选择注重国别的多样化。据笔者统计,《译文》共刊载翻译作品352篇,除一篇国别不详外,其他351篇分别来自32个国家和地区,其中苏联联邦内的各共和国(如乌克兰、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等)和俄国都作为苏俄统一进行统计。译介作品来自苏俄的数量最多,高达165篇。来自法国的译介作品数量为50篇,居第二位。译自美国作家的译作29篇,日本23篇,西班牙15篇,英国13篇,德国11篇,保加利亚9篇,匈牙利7篇,意大利5篇,克罗地亚4篇,波兰、希腊、丹麦、瑞典各3篇,埃及、比利时、朝鲜、鞑靼、芬兰、古巴、荷兰、中国台湾(日据时期)①台湾作者发布在日文杂志上的。各1篇。有人说鲁迅在翻译选择上特别偏爱苏俄及弱小民族的文学作品,这是不可否认的。这不是鲁迅一人的偏爱,苏俄文学是当时时代的流行方向。茅盾曾回忆苏俄文学的流行情景,“在大约三十余年前,也就是有名的‘五四'运动爆发了以后,俄罗斯文学在中国广大的青年知识分子中间引起了极大的注意和兴趣……俄罗斯文学的爱好,在一般的进步知识分子中间,成为一种风气,俄罗斯文学的研究,在革命的青年知识分子中间,成为一种运动。这一运动的目的便是通过文学来认识伟大的俄罗斯民族。”②茅盾:《果戈里在中国》,《茅盾全集》第三十三卷·外国文论五集,合肥:黄山书社,2012年9月,第719-720页。作为编辑的鲁迅本人对于苏俄和弱小民族作品的喜爱不置可否,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鲁迅还在继续翻译果戈里的现实主义大作《死魂灵》。再加上在“救国”思想的支配下,《译文》的编译者们更愿意从苏俄和弱小民族国家的文学作品中寻找“救国良药”。

同时,作为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欧美作家作品同样也值得被《译文》关注。据笔者统计,《译文》中共收录译自英国作家的译介作品13篇,分别来自英国12名不同的作家。值得注意的是,《译文》中虽然没有直接译介英国经典的作家作品,却侧面关注了英国经典作家的研究与评论。据笔者统计,《译文》中共发表有关狄更斯的作家介绍及论文7篇:《狄更斯论》(第二卷第3期)、《迭更司论-为人道而战的现实主义大师》(新三卷第1期)、《年青的迭更司》(新三卷第1期)、《迭更司与小说的艺术》(新三卷第1期)、《我对迭更司所负的债》(新三卷第3期)、《迭更司的生平及其作品》(新三卷第3期及新三卷第4期)。此外,还有1篇苏联作家卢那却尔斯基给萧伯纳的小说《黑女求神记》作的序《关于萧伯纳》发表在第一卷第2期以及1篇法国作家纪德回忆王尔德的作品《王尔德》发表在第二卷第2期。编辑鲁迅早在《摩罗诗力说》中就表现出对于世界级文豪莎士比亚的关注。文中引用尼采的话“19世纪前叶,果有鄂戈理(N.Gogol)者起,以不可见之泪痕悲色,振其邦人,或以拟英之狭斯丕尔(W.Shakespeare),即加勒尔(Th.Carlyle)所赞扬崇拜者也。顾瞻人间,新声争起,无不以殊特雄丽之言,自振其精神而绍介其伟美于世界;若渊默而无动者,独前举天竺以下数古国而已。”①鲁迅:《摩罗诗力说》,《鲁迅全集》(第二卷),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12月,第352-353页。鲁迅对莎学的关注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这在他创办的《译文》杂志中也可见一斑。《译文》中也有4篇关于莎学的研究:《学习莎士比亚》(第二卷第5期)、《德国人与莎士比亚》(新一卷第4期)、《莎士比亚的故乡》(新一卷第4期)以及《在〈资本论〉里的莎士比亚》(新一卷第6期)。这些对英国作家作品的文论中也彰显着英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特殊地位。

法国文学在世界文坛之林始终占有十分突出的位置,而其与中国的结缘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从1898年林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开始,法国文学就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林纾翻译的小说中,有24种为法国的作品。中国文学界历来对法国作品十分重视。据笔者统计,《译文》的352篇译作中,有50篇译作译自法国的作家,占总数量的14.2%。《译文》中对于法国文学的译介呈现出理论与作品并重的态势。译文社中的法国文学译者多数有法国留学经验,如黎烈文、陈占元、毕修勺以及马宗融、罗世弥夫妇,都是法国文学翻译的大家。因而,在《译文》中,法国文学的译介比较全面,并没有完全呈现向文学作品“一边倒”的趋势,而是十分注重文学评论、作家传记、回忆录以及报告文学等形式的多样性,丰富了当时法国文学的译介。据笔者统计,《译文》共刊载译自法国的译介作品共50篇,其中文论17篇、小说13篇、散文11篇、诗歌4篇、戏剧2篇、传记1篇、报告文学1篇以及散文诗1篇。

在20世纪30年代,无论是与苏俄的文学相比较,还是与英法文学相比较,美国文学都是被“轻视”的。“轻视”一词来自民国翻译家赵家璧的《新传统》里的一段文字。“美国的文学是素来被人轻视的,不但在欧洲是这样,中国也如此:所以有许多朋友不必在这个的暴发户里枉费什么时间,然而我竟然这样的枉费了。”②赵家璧:《新传统》,上海: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版,“序言2”,第1页。然而,在《译文》中,受“轻视”的美国文学的译介数量却超过了英国文学的译介数量。据笔者统计,《译文》共刊载译自美国的译介作品29篇,在数量上远超英国的13篇。从体裁上看,美国文学的译介相对比较单一,译自美国的作品中以小说译介为主,共有15篇小说。其余14篇包含5篇回忆录、4篇作家介绍类的文学评论、2篇报告文学、2篇杂文速写以及1篇诗歌。《译文》中译自美国的译作也比较有针对性地介绍一些有特色的美国作家的作品,如:黑人作家L·修士、新进女作家J·约翰生(Josephine Winslow Johnson)、有在中国生活经历的赛珍珠、出生在俄国后移民至美国的无政府主义作家A·柏克曼、美籍俄人A·雅尔摩林斯基等。各色各样的新型作家共同构成了脱离英国文学而独立的美国新文学。美国新文学的建立之路给中国文学界树立了榜样,是中国新文学进程中的“战友”。

除了译介国别的多样性以外,《译文》特别注意丰富期刊作品的体裁和题材。近代的外国文学译介主要围绕着小说而进行,因为小说在中国有着广泛的读者群,更容易反映民生、吸引读者的注意。五四运动之后,译介的体裁更加多样,出现了大批的诗歌、散文、戏剧等不同体裁的外国文学译介作品。《译文》在期刊作品的体裁选择上体现了现代文学体裁的全面性。据笔者统计,《译文》中的译介作品涵盖小说、诗歌、散文、童话、传记、回忆录、民谣、年谱、散文诗、速写、杂文、报告文学、寓言等十余个文学体裁,给读者展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学世界。《译文》的译介作品中有深受大众喜爱的爱情小说,如茅盾翻译的《教父》;有抨击社会现实的诗歌,如瞿秋白翻译的《市侩颂》;有可笑却发人深省的童话,如鲁迅翻译的《俄罗斯童话》;有精典散文速写,如静川翻译的《卖花女郎》;有热点的文学评论,如胡风翻译的《与敏娜·考茨基论倾向文学》;有世界精典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如鲁迅翻译的《死魂灵》;有世界著名作家的介绍,如陈占元翻译的《歌德论》;有指导文学创作的杂文,如孟十还翻译的《我怎样写作》;有反映人民疾苦的诗歌,如小默翻译的《饥饿之城》……《译文》尽可能地给读者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多角度的世界文学全景。

二、翻译作品的整体化呈现

《译文》的翻译作品编辑富于美感,对于文字部分十分严谨的同时,同样注重文字之外部分的编排,把翻译作品及其封面、插图、装帧等部分以整体的形式呈现给读者,开拓了翻译编辑的新样式,丰富了翻译作品的可读性和可欣赏性。

众所周知,鲁迅编辑的翻译作品重视封面、插图的选择。一方面,他力求做到图文并貌,用插图为译文服务,使译文更形象、生动。在帮助孙用出版《勇敢的约翰》一书时,鲁迅帮助孙用托付在德国留学的友人徐诗荃(徐梵澄)搜购合适的插画本,还建议他托在匈牙利的世界语会员帮忙购买。孙用很快写信求助给匈牙利诗人《勇敢的约翰》的世界语译者克·德·考罗卓先生,于1930年冬天将十二幅五彩缩印的匈牙利画家山陀尔· 贝拉陀尔据《勇敢的约翰》的故事所作的壁画图片寄给孙用。面对译作跟插图的完美结合,鲁迅在《〈勇敢的约翰〉校后记》中感叹,“ 这《勇敢的约翰》的画像,虽在匈牙利本国,也是并不常见的东西了”。①鲁迅:《〈勇敢的约翰〉校后记》,《鲁迅全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52页。另一方面,鲁迅对于插图的追求有时达到一个执念的境界,甚至会为了解释插图而去选择译文。鲁迅在《译文》杂志第一卷第4期中翻译了契诃夫的三篇短篇小说名为《奇闻三则》,在后记中,鲁迅提到,“这回的翻译的主意,与其说为了文章,倒不如说是因为插画;德译本的出版,好像也是为了插画的。这位插画家玛修丁(V.N.Massiutin),是将木刻最早给中国读者赏鉴的人,《未名丛刊》中《十二个》的插图,就是他的作品,离现在大约已有十多年了。”②鲁迅:《〈奇闻三则〉后记》,《译文》,第一卷第4期,1936年12月,第477页。在《坏孩子和别的奇闻》单行本的译者后记中,鲁迅也写道,“契诃夫的这一类的小说,我已经介绍过三篇。这种轻松的小品,恐怕中国是早有译本的,但我却为了别一个目的:原本的插画,大概当然是作品的装饰,而我的翻译,则不过当作插画的说明。”③鲁迅:《〈坏孩子和别的奇闻〉译者后记》,《译文序跋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286页。可见插画在鲁迅编译的过程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在鲁迅的心里,插画和文字一样,是译介作品的整体表达。《译文》的译者黎烈文也曾在翻译法国作家亚坡梨奈的动物寓言诗的后记中提到,“译这几首诗的动机只是为着要介绍那几幅木刻。”可见,《译文》的编译者已经把画像、木刻或者照片和他们译介的文学作品融成一个整体,通过这样的编辑,无论从作品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达到整齐划一,插图、绘画与木刻等艺术手段在表达译作的内在涵义方面都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此外,为了保证作品内容的完整性,《译文》还特别注重“后记”的编排,《译文》把译者附记的形式发扬光大,丰富了为数不多的作家作品研究。鲁迅是最早对翻译文章进行“附记”的译者之一。在编译文学作品时,鲁迅都坚持写一些译者附记,有的介绍翻译文章的出处,有的介绍原作者的生评和写作特点,有的阐释选译的原因,还有的为了说明一下翻译中遇到的困惑。鲁迅提议《译文》的译者在投递译作时撰写一些有关原作者或者作品背景的文字,在每期译作的后面统一以后记的形式发表。在1934年7月《译文》的筹划期间,鲁迅曾致信黎烈文提到译者后记的问题,“我回《译文》中的译品,最好对于作者及作品,有一点极简的说明,另纸写下,拟一同附在卷末,就算是公共的《编辑后记》。”①鲁迅:《致黎烈文》,《鲁迅全集》(第十一卷·书信),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第142页。译者附记的书写,是鲁迅翻译完整性的一个突出的体现。鲁迅想通过附记,向读者更加清晰地介绍与译文相关的各种文学常识、社会背景、翻译选材与方法等等,这样才能向读者呈现一个更完整的翻译作品。既向读者普及了一些译文背后的背景、知识,又与读者交流了一些翻译过程中的难点与困惑,使译介作品更易理解,更富有感染力。有时,译者附记也可以引导读者去更好地理解与欣赏原作的写作妙处。在《译文》第一卷第一期《玛特渥·法尔哥勒》的译者后记中,译者黎烈文就在介绍作家的生平和写作特色的同时,专门提到了他的小说的特色,“在那些小说里面,梅里美是看不见了,我们只看见一个细心的艺术家在尽力描着他要制造出来的人物和性格。在近代许多作家里面,实在再没有别人比梅里美更和古典的写实主义相近的了。”②黎烈文:《〈玛特沃·法尔哥勒〉后记》,《译文》,第一卷第1期,1934年9月,第110-111页。有这些译者附记为后人研究中国现代文坛对外国文学引入及当时的文学背景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资料。

三、文论与创作的“双管齐下”

在《译文》中,当时文学界对于外国文论的关注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可以说文论在《译文》中所占的比重和份额是相当有分量的。据笔者统计,《译文》中共刊载文论类译文78篇,仅次于小说的译介数量,远远超过散文和诗歌的译介数量,占译介作品总数的22.2%。文论是文学研究的结晶,阐释着文学方法、历史和发展的走向。与文学作品的译介不同,《译文》中译介的文论都是来自文学发展强国。据统计,《译文》中的78篇文论,除一篇国别不详外,另外77篇文论共译自苏俄、法国、日本、美国、德国、英国、荷兰和匈牙利8个国家。

《译文》的文论译介显现出三个不同层次的编排特征。

首先,以苏俄及进步作家为中心进行作家作品论的选择。《译文》译介的外国文论中共有作家作品论58篇,其中32篇是有关苏俄的作家作品,这与苏俄当时的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以及“左”翼文学的流行是分不开的。据笔者统计,《译文》刊载的作家论共涉及苏俄作家14人。在众多的苏俄作家中,《译文》的译者最偏爱有关普希金的文论。《译文》中共刊载有关普希金的文论13篇,占作家作品论总数的22.4%。

其次,文学理论与思潮的译介是以法国、德国等老牌文学强国为核心。据笔者统计,《译文》共译介文学理论方面的文章14篇,译自法国和德国的文论共9篇,占总数的62.3%。这是由法国和德国在世界文学中的突出地位决定的。现代启萌运动的发源地法国一直是以纷呈的思潮流派与众多的名家吸引着世界文学的注意力。起源于法国的现实主义文学思潮是20世纪对于中国影响最大的思潮,法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纪德、罗曼·罗兰更是中国读者耳熟能详的文学大家。与法国文学相比,德国文学虽然也经历了各种欧洲文学思潮的更迭,但在世界文坛并未受到法国文学一样的重视,但德国向来以出思想家闻名世界,歌德、黑格尔、舒本华、尼采、马克思、恩格斯……,尤其是在马恩的共产主义理论风靡的30年代,德国的文学理论与思潮自然也在《译文》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最后,有关文学创作论的翻译文章完全以苏俄为导向。苏联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震撼了世界,最新确立的无产阶级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理论更是风光无限,再加上旧俄时代闻名世界的优秀文学家,苏俄文学成为世界尤其是处于新文学成长期的中国文学的主要效仿对象,苏联一大批优秀作家的创作理论涌入中国。值得注意的是,《译文》的编者并没有一味追捧苏联的文学理论与文艺创作,而是采用一种公平公正的态度,从事实的角度译介、展示苏联文艺创作的新方法,让读者自己去评判苏联文艺创作中的“是与非”。发表在《译文》第一卷第2期中的茅盾翻译的《怎样排演古典剧》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译者茅盾对于文中所介绍的苏联排演古典剧的方法并不是完全赞成的。在后记中,他提到“也许莎士比亚的崇拜者看了要一团高兴弄得冰冷,甚至要叹息于莎士比亚之受蹧鞑,然而这样排演古典剧却是苏联的‘方法’。”①茅盾:《〈怎样排演古典剧〉后记》,《译文》,第一卷第2期,1934年10月,第225页.

《译文》的编译者们以认真、学习的态度引入外国文学理论,努力拉近着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距离。他们从不同国别、不同研究方法、不同理论、不同视角入手,尽量给中国的读者展示一个全面、多角度的世界文学理论框架。与20世纪初的文论译介相比较,《译文》在30年代的外国文论的译介更加广泛、更加成熟。这些初期的文论的译介为今后的文学理论研究打下了坚定的基础,为日后中国自己的文学理论的确定做了坚实的基础沉淀。

结语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专门刊载翻译作品的文学期刊,《译文》在中国现代期刊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也给当前的外国文学译介树立了优秀的榜样。《译文》的期刊编排体现出其开放与融合的文化态度,当然这种开放并不是全盘的“拿来主义”,它在吸纳异域文化的同时保有着自身卓绝的文化自信,也在与外国文化的交流中寻求着属于自己民族文化的特色之路。同时,《译文》给文学界确定了一个相对客观、全面的文化视角。《译文》中不仅有获得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苏俄的作品,也有资产阶级执政的英、法、美、日等国的作品,更有大家并不熟悉的弱小民族国家的作品。国别文学不再是文学划分的唯一标准,世界文学才是文学发展的方向。鲁迅在《关于翻译(上)》一文中就提到,“我是主张青年也可以看看‘帝国主义者’的作品的,这就是古语的所谓‘知己知彼’。青年为了要看虎狼,赤手空拳的跑到深山里去固然是呆子,但因为虎狼可怕,连用铁栅围起来了的动物园里也不敢去,却也不能不说是一位可笑的愚人。”①鲁迅:《关于翻译(上)》,《鲁迅全集》第五卷,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第234-236页。茅盾在《再谈文学遗产》一文中提到,“我们现在谈到文学遗产问题,我们的眼光不能只朝里看,我们要朝外看。世界文学名著也是我们宝贵的文学遗产。我们要向那边学习。”②茅盾:《再谈文学遗产》,《茅盾全集·中国文论三集》,合肥:黄山书社,2012年9月,第124-126页。这也符合民国时期的文学基本基调,即对于外国文学文化的开放的胸襟以及勇于汲取外国文化的姿态。

作为第一次纯翻译期刊的实践活动,《译文》的创办是成功的,在中国的现代文学史上留下了它不可磨灭的一瞬。正是编译者们开放与兼容的文学胸襟助成了《译文》的丰富与多样性。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专门刊载译介作品的刊物,《译文》对于后来的翻译期刊的影响还是深远而巨大的。建国后,出现了同样以《译文》命名的翻译期刊,学界通常称之为“新《译文》”。1953年7月1日由茅盾出任主编的《译文》月刊问世。之所以会采用相同的名称,茅盾在《发刊词》中解释道,“为了纪念鲁迅先生当年艰苦创办的《译文》并继承其精神,这一新出的刊物即以《译文》命名。”③茅盾:《〈译文〉发刊词》,《茅盾全集·中国文论七集》,合肥:黄山书社,2012年9月,第293-294页。为了表现对老《译文》的纪念和承接,新《译文》的内容和形式,甚至编排的版式和装帧上都沿用了老《译文》的刊物风格。

在新时代的今天,如何引入国内需要的、多样化的外国文学作品,以及如何把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译介出去同样是编辑出版界面对的热点问题。《译文》的翻译编辑策略未免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可参考的途径:那就是把翻译出版当作一个整体的艺术品。无论是内容的选材,封面、插图的选择,还是栏目的划分与译者附记,编译所有内容与形式就是一件完整、统一的艺术品,只有将各个部分都精雕细琢,才能呈现出翻译出版的经典。当然,在这件艺术品的背后是面对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全面、开放、融合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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