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立新
湖边,黎明开始更衣。
薄雾形同虚设,远处的芦苇丛,
像语言的壁纸上,慢慢浮出身体的小树林
大地静默,鹤鸣如抛物线,
我相信每一种空旷,都值得深谈。
苇叶上,露水晶莹,并无长夜滞留的痕迹
“天鹅是昨天晚上来的,
好些年了,村里没来过这么多的天鹅”
两个中年村民守在车门村的村口,
提示我们,要小声地说话,
并控制好拍照的距离。在大坝上目测,
这支白色的队伍,应该有一千多只,
有的长时间把脖子探入水中,形成美丽的弧形,
有的凝神远眺,像关闭了不洁欲望的修行者。
雨停了一阵子,空气中的湿度依然很大,
像刚刚完成了一场缠绵爱情的告别,
“咕咕哦哦”,时而高亢起来的合唱,
已经完全剥离了长途飞行造成的疲惫感,
将天空的沉思,芦荻的悄然摆动串联成词句。
当天鹅们从浅滩上,集体升向天空的时候,
大坝外侧,鄱阳湖看不到边际的湖面上,
意象开始了密集的追尾。一村民说,
“小时候,车门是不需要闹钟的,
每天早晨,天鹅会准时叫醒全村的人。”
无论秋风有没有递出刀子,芦苇都会枯黄。
雁阵上扬,积雨云低垂。
如黄昏所言,芦苇长于处理小片的荒凉,
以及那些,时间也无法废弃的怀念。
夜色膨胀,渔火老是孤身一人。
苇丛中横移的沙沙声,动用着来自大地的力量。
新月爬升,它尚有漫长的爱要经历。
两个容器,风与水
整个夏天,湖水,
与自己庞大的体积缠斗不休
湖水如期疾退,霜降,
青草像香油一样涌出大地的瓶口
妖娆即怒斥。
秋天的细腻,恍惚,好脾气,
来自伤口,也来自访问伤口的温柔
青草,一个不爱表达的名字,
仅此而已
所有的青草都竖起了衣领,被晨曦熨成床单,
这些嫩绿的表情,阻止了多余的事物破坏清晨,
包括诗句,所谓的意象,使湖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