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修辞写陕北——读刘成章的散文

余继聪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楚雄州作家协会副主席）

我曾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民族中学任语文教师19年，无数次给学生讲授过刘成章老师的散文代表作《安塞腰鼓》。非常喜欢此文，百读不厌，无奈无缘得识刘成章老师。他还有《读碑》《走进纽约》《牛群》等近10篇作品被选入各种语文课本，以散文集《羊想云彩》获得了首届鲁迅文学奖。

国庆假期，10月2日，应我的请求，刘老师寄来了他签名的大著二本，《安塞腰鼓》和《家山迷茫》，附带还送了一条书法横幅。成章老师太细心，太会关心人了！我就是想要收藏他的书法大作一幅，因怕太冒昧唐突，没有敢向他提说。

满怀喜悦、急不可耐地翻开散文集《安塞腰鼓》，就被刘成章老师的《老虎鞋》深深迷住了。此文写得文字简洁灵动、鲜活优美，字字珠玑，叫人爱不释手，文章饱含诗意激情，描绘了众多陕北风物、人物，很有画面感，很有陕北特色，叫人欢喜。难怪编辑要把此文放在全书开头，而不是把《安塞腰鼓》一篇放在开头。郭风先生也深深喜欢此文，曾写评论专评此文，发表于《光明日报》。

刘成章老师的散文，一大特色是娴熟运用各种修辞手法，善用并且爱用铺叙排比、局部排比、比喻、反复、重章复沓、拟人拟物、移用、通感、夸张等修辞手法。这在精短美文《安塞腰鼓》等篇章中体现得尤为突出。《安塞腰鼓》，一千多字的篇幅，第六段，却连六个比喻，“一捶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百十个斜背响鼓的后生，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安塞人敲打腰鼓的壮美画面，酣畅淋漓地抒发了对安塞腰鼓的赞美。全文中，有句子的排比，有句子内部成分的排比，有段落的排比，有局部反复，有句子反复，有段落反复，与大量的比喻、拟人句子一起，营造出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以此来渲染、描写出安塞腰鼓的大气磅礴、壮美激越、气壮山河。在《雪中盛宴》一文中，他写道：“我看见，千朵万朵的梨花，装饰着这一婚宴；千颗万颗的盐粒，正在供婚宴的厨子们煎炒炸烩；千只万只的白蝴蝶，欢舞着，旋转着，飞来，飞来”，这一串排比、比喻句，也极其美丽。凡是描写家乡陕北、延安风物的篇章，抒情性都极强，饱含着作者作为一个陕北赤子对陕北母亲的激情赞美。

刘成章老师的散文，另一大特色是爱用短句，多用三字句、四字句、五字句等等，娴熟于运用短句，使得文章简洁轻快、灵动飘逸、跳达洒脱，营造出优美诗意和蒙太奇一般的画面效果。比如《老虎鞋》中这一组句子“年仅二十岁的妈妈，满怀喜悦，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光屁股，一阵儿喂奶，一阵儿换尿布，亲不够，疼不够，爱不够”。比如《安塞腰鼓》中这些句子“后生们的胳膊、腿、全身，有力地搏击着，急速地搏击着，大起大落地搏击着。它震撼你，烧灼你，威逼着你”“ 痛苦和欢乐，现实和梦幻，摆脱和追求，都在舞姿和鼓点中，交织!旋转!凝聚!升华!”动感强烈，画面感突出，语句形象生动，高度简洁凝练，诗意浓烈，生活气息浓烈。

刘成章老师写得最好最美最迷人、艺术性最高的，就是这些写陕北风物、陕北城乡、陕北人物、陕北生活的作品。除了上面列举的《安塞腰鼓》《老虎鞋》《雪中婚宴》之外，还有《关中味》《压轿》《在古老的土地上》《看麦熟》《羊肚子手巾》《种枣》《信天游》《鞋垫》《我的杨家岭》等等篇章。他一旦写到陕北风物，就会激情万丈、文思泉涌、文采飞扬，大量的运用反复、铺排、比喻、拟人、夸张、对仗、互文、移用、通感等修辞手法，工笔细描陕北的风土人情，极尽铺排比喻等修辞之能事，淋漓尽致地描写、渲染、抒情，形成一种辽阔壮美、排山倒海、大气磅礴、山呼海啸、酣畅淋漓的豪放美。他的散文虽不乏婉约细腻的描写、工笔画，不乏婉约细腻的篇章，但是总的来说属于壮美散文、豪放散文，一篇篇，似一幅幅雄阔辽远、壮美激越、排山倒海、气势磅礴的水墨山水画卷。他经常写到信天游、窑洞、高粱、小米、羊肉饸饹等等，爱引用信天游，信手拈来，甚至能够仿写、创作信天游。

成章老师对故乡、对陕北的热爱是深入骨髓血脉的。由于晚辈留学或定居多年来，退休后的他经常寓居于美国、加拿大，但是正所谓“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踩着离家乡万里之遥的美国的土地，喝着异国的水，刘成章心心念念的还是祖国故乡、故国家山，还是陕西，还是陕北，总喜欢听到乡音，总喜欢家乡美食味道。即便写美国的文章，也会触发他想起故国家山的蔬菜粮食、野菜野果、野花野鸟、家用物件等等。比如《问候》《中国屋》《域外迎春》《天天看日落》《河》《家山迷茫》《大雨落在硅谷》等等篇章，就是此类文章里的佳作。情到深处，使得刘老师写身居异国他乡而思念故国家山的这些作品也分外优美感人。

《天天看日落》是一篇写自己在异国他乡缅怀母亲的母爱亲情散文，满怀赤子之心，思乡念母之情浓烈如酒，浓烈得化不开。文章写得美不胜收，叫人爱不释手。《家山迷茫》是一篇写客居异国他乡，思念故乡的佳作，赤子思乡念母之情，同样浓烈如酒，浓烈得化不开。文中大量运用排比句、反复、比喻、比拟、夸张等等修辞格，酣畅淋漓地抒发了自己客居异国他乡，家山迷蒙，思念家乡山水的赤子之情，营造出一种思乡之情激昂高涨、激越澎湃、炽烈勃发、排山倒海、汩汩滔滔的豪壮效果。刘成章喜欢“家山”这个词，这个词，引自背井离乡的古人、古诗词中的说法，却很能表达出刘成章乡愁的分量。故国家山，故国老家，像一座座厚重巍峨、高大挺拔的山一样，压在每一个客居他乡的游子心上，也压在家乡在陕北的刘成章心上。

在写异国他乡美国加拿大的众多散文篇章中，他也喜欢大量运用铺排、铺叙、比拟手法，一串串的排比，一串串的比拟，来描写大自然的美丽，表达出对美洲生态之好的赞美。比如《看看那云彩吧，看看》《踏海行》等等篇章，有时候一连打七八个比喻比拟，有时候一连用七八个句子的排比，或者七八个句子成分的排比，有时候一连用七八个相似句子的反复，综合套用多种修辞格，形成强大强烈的修辞效果，使得描写形象生动，美不胜收。

《走进纽约》等篇章，表达出他对美国硅谷、对先进科技的赞美，热爱故乡，也热爱美国等他乡，正所谓厚此而不薄彼，既有民族文化自信，也不盲目自大。《种枣》写因为客居异国他乡美国，思念故国家山，想尽千方百计在美国种植枣树，只因为家山故国、陕北延安的崖畔上、山坡上处处长满枣树，只因为自己的童年对枣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文章中那种对枣树成活的期望，形象生动地表现出作者在日日夜夜茁壮生长的思念故国家山的炽烈情怀。

读刘老师的散文，稍感遗憾，他炽恋陕北，爱写陕北，陕北是革命老区，养活了红军，养活了八路军，哺育了轰轰烈烈的中国革命，然而刘老师的散文中，写红军题材、八路军题材、革命斗争题材的却不多。

刘成章老师心态很年轻，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生活内容、通讯方式等等都与时俱进，也很现代摩登，在手机上玩微信，发朋友圈，在微信群里聊天，都很娴熟。而且他还多才多艺，才华横溢，书法、绘画、创作歌词，都很有建树和成就。他作词的陕北韵味的歌曲《圪梁梁》《日头落》《崖畔上酸枣红艳艳》《黄土里冒出一团火》等等，都极其好听，在网络上和手机微信里广为传播，深受听众喜爱，唱遍了全国。

能够认识刘成章老师，真好，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