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女勇士》中种族与性别压迫下的女性反抗

2020-11-17 13:55陈美琦
鸭绿江 2020年18期
关键词:女勇士后殖民父权

陈美琦

一、《女勇士》与后殖民女性主义

美国华裔文学在20 世纪70 年代之前一直处于文学主流的边缘地位,华裔身份在美国主流社会中得不到肯定,华裔文学的发展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过程,直到70 年代后,华裔作家的作品才引起大家关注,华裔文学由此进入了创作的黄金时期,涌现出许多有影响力的华裔作家,创作了许多优秀作品,其中华裔女性作家的创作为美国华裔文学注入了新的力量。1976年出版的《女勇士》是美国华裔女作家汤亭亭的处女作,作为“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它不仅标志着华裔文学开始在美国主流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吹响了华裔女性作家向权威挑战的号角。[1]该作品反映了汤亭亭在美国社会所受到的种族、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下,对自身矛盾身份的所思所感,进而描绘了五位不同身份的女子如何在种族与性别的压迫下对自身命运进行的反抗。

后殖民女性主义的兴起和发展离不开民权运动尤其是女权运动的持续影响,也离不开批评界对后殖民主义理论的关注,“后殖民女性主义”由关注种族问题的后殖民理论以及反抗父权、关注性别问题的女性主义相结合发展而来。两种理论都处于反中心、去权威的社会背景中,关注主流社会中的边缘群体,可以说“女性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联合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2]在两种理论的基础上,后殖民女性主义关注种族、性别、阶级等多种压迫对第三世界妇女的影响,使得该理论更适用于研究包含了民族、性别等多种问题的华裔女性文学作品。美国华裔女性除了要遭受西方主流社会的种族歧视外,还要遭受传统文化中重男轻女的性别歧视,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为少数族裔女性的反抗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本文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分析《女勇士》中不同女性对命运的不同反抗。

二、种族与性别压迫下的女性反抗

《女勇士》由五个看似独立实则相连的故事组成,五个故事中的女性:“无名女子”姑姑、花木兰、母亲勇兰、姨妈月兰、以及蔡琰,在作者笔下都以不同的方式对父权制社会和种族压迫进行了反抗,而作者本人也在这五个故事中以“我”参与其中。通过对五名命运不同的女子的描写,作者在寻找自身身份的同时,也促进了美国华裔女性的意识觉醒,华裔女性不应再甘于被父权和种族边缘化,而应在现代化多元化的社会中发出自己独特的女性声音。

1.“无名”姑姑与姨妈月兰的反抗

“无名”姑姑与姨妈月兰是被传统习俗所束缚的女子,当她们的所作所为超出了父权的制约时,她们被惩罚,被遗忘,甚至精神失常,但在这过程中,她们也进行了对自身命运的反抗。

文章开始,作者描述了故意被家人遗忘的姑姑的故事。在传统习俗下,妇女的地位低下,失贞、对丈夫不忠便是头等罪孽,但同样在男性的命令与强迫中,妇女也很难进行反抗。文中姑姑的丈夫远赴美国,也许也正过着另一种“秘密”的生活,但没有人会指责男性的不忠;于此同时,在饥荒的村子里,在大家大声说话防止有秘密的村子里,姑姑被群起攻之也是因为她“背着乡亲们过着一种秘密的私生活”,[3]于是她受到了惩罚:被家人遗忘抛弃,甚至在死后成为“鬼”也要挨饿。母亲向“我”讲述了这个故事,便是告诫“我”不要像姑姑那样永远被遗忘,这样一种父权压迫便通过姑姑的故事、母亲的讲述,想要强加在“我”的身上,使“我”也成为父权制度下的一个产物。女性被边缘化如此之重以至于没办法寻求一种合理的道路来进行反抗,而“无名”姑姑便是通过自己的死来反抗父权对她的压迫,这是最坏的选择,但姑姑并不畏惧死亡,死亡是姑姑无声的反抗。

姨妈月兰是全文另一悲剧角色,在父权制社会中,她已被驯服,在姐姐勇兰的劝说下她才来到美国见一见不再回国的丈夫。在美国社会中,她既背负着传统习俗的父权压迫;同时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个在美国社会中的边缘族裔,她也不能很好地适应美国社会的生活。在姐姐家中,她会用“半小时折第一件衬衣,最后折起来皱皱巴巴”。[4]所有能为自己谋生的活计,她都做不好,已然成为了一个依附于他人的菟丝花。她也尝试着为自己的婚姻争取自己的丈夫,以此来反抗妻子永远听从丈夫的父权压迫。但丈夫不认她,已经有了新的美国娇妻,之后姨妈月兰接受不了丈夫的抛弃,精神失常走向毁灭。

“无名”姑姑和姨妈月兰的反抗都以悲剧结尾,反映了父权对女性的无情压迫。所不同的是,月兰姨妈的境遇体现了中美两种文化无法交融的悲剧感。“我”在听到、看到、想象到这些故事的过程中,在寻找自身身份的过程中,在少数族裔被边缘化的美国社会中,意识到了女性要崛起反抗的重要性,接下来也通过对女勇士“花木兰”和母亲的描写,表现了“我”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

2.花木兰与母亲勇兰的反抗

第二个故事中,作者融合了花木兰和岳飞刺字两个中国民间传说,重新塑造了一个新的“花木兰”形象。而这样的形象塑造源于“我”对现实世界的不满。在现实世界中,作为一名美国华裔后代,工作中“我”遇到了种族歧视;学习中,即使“我”门门成绩优秀,但因“我”的女性身份,“我”仍受到来自家人、亲戚、邻居的贬低:“养女等于白填,宁养呆鹅不养女仔”等这样歧视女性的话语使“我”感到强烈的愤怒。现实中的“我”既得不到主流社会的认可,也在家庭中不受重视,在这样的双重压迫中“我”迫切地想成为自己所塑造的花木兰。

当文中的“花木兰”决定从军时,她穿上了男装,却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女性身份,而是成为了一个能够像男性一样征战沙场,同时具备自身柔软女性气质的女勇士。当她在战场上见到丈夫时,读者所看到的景象不再是一个男性与女性相对立的二元形象,而是青梅竹马、同甘共苦的和谐两性关系。终于,“花木兰”完成了她的报仇使命,杀掉了象征压迫的皇帝和地主,表达了现实世界中“我”对主流社会压迫边缘群体的不满;而“砸祠堂,解放被关押的妇女,实际上是为了解放妇女,打破祠堂所代表的传统封建思想,追求女性的独立与自由”。[5]

母亲勇兰是一个敢于同传统习俗发起挑战的女子。她在丈夫去美国淘金后,并没有像姨妈月兰一样安于现状,而是只身一人前去学医并成为了一名职业医生,打破了封建制度中只有男性成为学者的惯例。她保留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有权不用夫姓”。[6]同大多数处于封建制度下的女性不同,母亲勇兰拒绝成为男性的附属品,通过学习改变了自己的境遇,为自己赢得了坚持原本身份的权利,这表现了母亲反抗父权压迫的女性意识。几年后,她又勇敢地来到美国与父亲团聚,但在种族歧视的压迫下,她的学识在这里不受重视,不得不与丈夫开洗衣店维持生计,即使如此,母亲仍能坚持自我,在种族性别的双重压迫下努力生存,完成了从受压迫者到女勇士的转变,而这样一种女性觉醒意识也使得“我”无法成为男性的附庸。

与“无名”姑姑和姨妈月兰不同,花木兰和母亲勇兰更敢于向父权制发起挑战,展现了勇于为自己争取权利的女勇士形象,但在种族压迫下,如何处理好自身女性身份与社会的关系,汤亭亭试图通过蔡琰的故事来探寻华裔女性身份的未来出路。

3.蔡琰与“我”的反抗

最后一篇故事中,“我”讲述了自身的失语现象。表面上似乎是因为母亲为“我”割舌筋,导致“我”声音沙哑难听而不敢发声,实际则是“我”在以白人为主的美国社会中,对自身种族的自卑之感。直到“我”发现了同样不敢发声的另一个华裔女孩,“我”打她,威胁她,迫切希望她能说句话,其实也是“我”对自身懦弱的愤怒。最后女孩仍未说话,使“我”意识到华裔女性被失语的如此之重,促使“我”想通过写作,为“无名”的姑姑发声,为所有受压迫的族裔女性发声,并通过蔡琰的故事,试图探寻华裔女性的可行出路。

文章的最后,作者汤亭亭叙述了我国古代东汉女诗人蔡琰的故事。她在一次匈奴人的袭击中被捕,被迫成为了统领的妻子并生下了两个孩子。她既是匈奴人中的异邦人,也是男性社会中的边缘化女性,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对命运的反抗,而是将在异乡的孤寂之感、思乡之情寄托在《胡笳十八拍》里。而这首曲子虽然匈奴人听不懂,却也能听出里面的伤感。12 年后,她被赎回重新改嫁,但这首融合了两种文化的曲子仍然在时间的长河中唱出自己的声音。

蔡琰作为融合了两种文化的女性形象,为汤亭亭自身的身份构建提供了一个有力模型,使得自己有勇气在多重压迫下构建自己独特的文化身份,也为在多重压迫下的华裔女性展现了一条可行的身份建构道路。

三、结语

通过对不同女子命运的描述,读者可通过她们了解美国华裔女性的社会地位不光是被白人为主的主流社会所边缘,同样也被自身群体男尊女卑的传统所边缘。汤亭亭通过写作,重塑了一个华裔女性的身份和自我。而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的运用使得对《女勇士》的研究具有较强的社会现实意义,使得众多华裔女性勇敢面对因自身身份特殊所受到的种族、性别压迫,体现该作品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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