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兴 杜春雨 谢思煜
香水作为被广告神话化的符号, 其符号所指在当今时代已产生了意义的流变。在传播学视域下的香水研究中,大都从符号学的角度去剖析香水广告的表达内容, 而本文从香水去符号化的视域出发, 发现其作为必须附着于身体而存在的媒介,与身体有着微妙的关系。梅洛庞蒂阐释了身体知觉是人类最根本的认知世界的方式,个体既可以通过身体去感知世界,又可以把其作为被感知的实体去表达。在人际传播的研究领域中,身体的主体性越发被重视。基于具身化脉络,辨析香水与身体的关系,探究香水在人际互动场域中的作用,希望可以丰富人际传播的研究视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人际传播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传播活动, 媒介在其中起着连接个体的作用。纵观人际传播中媒介的发展史,大都与身体有着一定的联系,一方面,人际传播始于基于身体的人内传播;另一方面,人们企图摆脱身体在场的束缚,跨越时间和空间与他人互动, 身体媒介形态的流变囿于技术的发展。随着媒介技术的进步,人们先是将身体从传播实践中抽离,产生“去身体化”的媒介发展图景,例如个体通过使用互联网跨越千里与他人进行信息交流, 而之后又试图将身体再度放至传播活动中,例如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新技术被普遍地应用于传播领域,其通过模拟身体在场来还原趋近真实的人际交往场景, 重回了 “身体媒介”的传播时代。 从中可以看出在媒介的发展过程中,身体的主体性在人际传播中的回归是大势所趋, 身体在人际传播中发挥的作用不可忽视。在身体在场的人际交往活动中,嗅觉作为身体重要的感官功能, 通过识别环境气味而在身体内部产生认知,气味在其中发挥着补充身体表意的作用,而在社交场合中, 较为典型的当属于个体运用香水气味进行表意。
香水作为被广告高度符号化的产品,例如Dior“真我”香水广告创造新的香水符号所指概念, 象征着使用此香水的个体是追求真我、独立自信的女性,香水已经被建构为提升个人形象的符号意义,并被频繁地用于人际交往的场域。而本文探讨的是去符号化的香水, 尝试从不同的视域扩宽对香水的研究范围。
香水气味必须附着于身体,其作为与身体融合的媒介,在人际交往中承载着一定的意义。 香水作为一种媒介延伸人的感觉,不仅影响自身的感知比率,也形塑着使用香水使用者与他人的人际关系。 基于具身化脉络探讨在人际传播过程中香水与身体的关系, 香水媒介与身体媒介的融合在人际传播过程中发挥的表意作用, 不仅为研究人际传播提供新视域,其本质上探寻的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我们是通过知觉与世界源初地关联着的,知觉是沟通主体与客体、精神与物质的最根本、最原始的途径。 知觉具有先在性和源初性, 它先于人们的意识和观念而存在于世界之中的匿名活动。而与知觉直接相关的则是身体,身体知觉的起源和中心,是人与世界建立联系的基础。”[1]梅洛庞蒂对于身体知觉的阐释道出了身体现象学的关键——身体知觉是最根本的认知世界的方式。个体既可以通过身体去感知世界,又可以把其作为被感知的实体去表达。
在人际交往中, 认知的具身性强调了将身体纳入到人与人交往的关系当中,因为“情感和记忆以及注意等过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具身的,某种程度上,我们别无选择。 ”[2]而在人类身体的感官系统中, 嗅觉感官在人与人面对面交流的情景中有着不可替代性, 这种不可替代性既包括具身认知的真实在场,又包括身体表意物理状态的意义表达。个体通过香水的介入进行身体表意的过程以及对于香水气味感知的过程都是真实地存在于面对面人际交往的现实空间,并且香水在人际传播过程中发挥作用时必须链接于身体。 与声音表现或视觉形象等方面的修饰物不同, 香水必须附着于身体空间,和身体同步出现在交流情境之中,借用身体这一“信息中转站”在人际传播中发挥媒介的作用。
人体是综合的文化载体和导体,身体与媒介相统一,交往、交流和传播永远不能把身体排除在外。[3]香水媒介和身体媒介共同构成香水使用者在人际交流表意系统的核心要素,个体通过使用香水改变身体的自然表意,标出身体的社会表意。 香水在人际交往中发挥着作用却难以脱离身体媒介,香水媒介和身体媒介的融合而重新形塑了人际传播中互动主体的身体空间。
“为了方便地进入这个外在世界,进入外在世界的观念体现,进入外在世界的法则,就有必要打造一个恰如其分的身体”。[4]个体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改变身体状态,例如使用香水、化妆、健身等,从而完善个体在人际交往中的“客我”形象。 在个体使用香水进行人际交往活动时,令人感到心情愉悦的香水气味通过附着身体,重塑个体的身体空间, 影响他人在际遇中对自身的认知印象和交往行为,从而改变身体媒介在人际交往中的价值,香水起着修饰身体的作用。
身体表意的独特性在于通过身体的物理状态及其改变来表达意义。身体作为表意系统,包括了无法操演的物理身体部分、 可操演的身体部分。 这种身体操演与意义的变化,呈现出一种理据性变动的关系。[5]香水作为一种可被人为操演的气味, 调整着个体的身体物理状态来进行身体表意,使得他人对个体的认知与对香水气味的感知紧密结合。个体将香水嵌入身体表意系统而用于真实身体在场的面对面人际交往场域中, 影响他人在际遇中对环境的信息感知和个体身体状态的判断,而身体作为中介因素,链接人的认知,是个体产生认知印象的纽带。个体使用香水改变身体意义的理据性,气味信号建构了他人对自身的认知印象。
正如麦克卢汉而言:“媒介是人的延伸”, 媒介在延伸人的感觉的同时,也延伸了身体空间,产生了一种“自我截除”的身体状态,[6]香水延伸了人的嗅觉,截除了原有的嗅觉器官, 改变了个体的整体身体认知感觉和身体表意空间。 香水媒介与身体媒介互相形塑且共同作为互动仪式过程中的结构要素,影响着人际交往的信息传播系统。 香水作为人际交往的在场媒介,与身体共同组成人际交流表意系统。个体在与他人的际遇中以身体为媒而使用香水非语言符号,在其中产生的信息表意行为作用于双方在互动仪式中的会话。 在这个面对面交流的会话仪式中,当互动双方对香水产生共同的认知好感时,在香水引发的嗅觉场域中会形成一瞬间或持久的共有实在,香水媒介交织着互动主体的感觉,形成共通的意义空间和情感共鸣,产生成功的互动仪式, 促进双方实时的信息交流和情感表达活动,而在互动仪式中激发的情感能量和产生的符号储备,则促进着互动双方下一次的际遇活动。 香水附着身体而使身体带有非自然气味,香水媒介和身体媒介融合而共同重塑人际传播中的交流图景,这便是香水所发挥的即时的人际表意作用。
此外,唤醒的记忆受特定的气味支配,并由其整合,这些气味构建了过去的经验。 嗅觉不仅是人最美妙的器官,而且也是最形象化的感官, 因为和其他任何感官比较,它能更加完整地调动人的整个感官系统。[7]香水作为一种气味,唤醒个体的嗅觉器官接收气味信号,在人内传播场域中影响着个体的知觉,是个体对外界环境表意的信息来源之一。 在面对面交流的互动仪式中,当香水气味通过身体的嗅觉感官进入身体时会链接至其他的身体感官,激发他人对香水使用者产生“身体共同在场”的人际印象。 而当个体离开这个互动仪式,在其他际遇情境中再次闻到类属香水气味,会唤醒个体对应香水气味的情境记忆,引发想象共同体,产生具身认知和由嗅觉引发触觉的通感意义。 如此,个体会感觉到带有类属香水的身体存在,即香水发挥着“闻香识人”和“气味慰藉”的作用,从而形成个人际遇中的双重互动,加深他人对香水使用者的人际印象,延续了香水在人际交往中的传播效果, 产生深远的人际表意作用。 因此,无论香水产生的是即时的人际表意作用,还是深远的人际表意作用,个体都可以通过使用令人感到心情愉悦的香水来修饰身体,改变个体在人际交往中的人际印象和符号身份。
本文基于具身化脉络, 探讨了香水和身体的关系,得出香水是基于身体的媒介,香水媒介与身体媒介融合起着修饰身体的作用,共同在人际交往的表意中发挥作用。 在媒介发展趋于回归身体的时代,可以看出身体在人际传播中的重要性,这也是具身认知的核心内涵,身体影响着自我和他人的认知。
从个体使用香水而必须基于身体媒介进行表意的视域,可以延伸出另一种思考。 万象更新,媒介技术的发展,符号意义的流变......但不变的是,人始终是传播的起点和终点。 关于媒介的身体主体性回归,本质上都是基于“人”进行交流,看见人,发现人在传播中的核心地位,这也是对人本奥义的解释。
注释:
[1] 韦拴喜:《身体转向与美学的改造》,《陕西师范大学》2012 第43期
[2] 刘海龙、 束开荣:《具身性与传播研究的身体观念——知觉现象学与认知科学的视角》,《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 第47期
[3] 赵建国:《传播学视野下的人的身体》,《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3 第12期
[4]汪民安:《身体、空间和后现代性》,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版
[5]饶广祥、喻娴婷:《理据回旋:身体的自然表意与诚信建构》,《新闻界》2019 第9期
[6][7]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