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代抖音舞蹈的现状分析与反思

徐娜娜

【摘 要】抖音APP是一款当下流行的短视频制作兼社交软件，它以音乐、视频及人物构成了长短不一的短视频，融合了巧妙的拍摄和视频编辑，使得它与舞蹈的结合更具有创造性。本文剖析抖音舞蹈的三个显著特点：选择个性化、受众面广泛、传播效应，并从审美倾向、抖音效应两个方面进行了反思，提出抖音舞蹈顺应商业化运作模式的同时，还要注重自身优化，方能谋求更好的发展。

【关键词】抖音舞蹈;现状分析;反思

中图分类号：J7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0-0115-04

2019年末，有两首歌频繁出现在地铁、广场、校园、餐厅等很多场合低头一族们的手机里，这两段旋律便是《火红的萨日朗》和《桥边姑娘》。连平日里毫不关注的音乐舞蹈的人也饶有兴趣地哼唱，并有模有样地跳了起来。在抖音app里这两段舞蹈红极一时，被各种人群模仿着。舞蹈在抖音的世界里很快占据了一片天地，抖音舞蹈自成气候。抖音舞蹈继广场舞之后，它成功地走进普通大众，一波又一波地掀起了大众舞蹈流行的热潮。

抖音自2016年9月上线以来，它凭借着歌曲与视频（即PGC专业生产内容与UGC用户生产内容），迅速成为火红的网络新兴APP。2018年抖音大数据报告显示：“两岁多的抖音正在成为国民级短视频产品，其国内、日活跃用户（DAU）突破2.5亿，月活跃用户（MAU）突破5亿。短视频发展从较早一些流行的美拍、快手等APP，到抖音的跨越式快速成长，与其自身的构成要素和特点是分不开的。抖音舞蹈，是抖音里涉及舞蹈，以音乐、视频元素和最重要的核心——身体动作，构成的短小视频作品。早期如《海草舞》《C喱C喱》《喵喵喵》《狐狸叫》……至时下最流行的《桥边姑娘》《火红的萨日朗》、“为你唱首歌”系列、“以后的以后”系列等等，一波接一波、一浪盖一浪的火爆神曲串红网络，各式抖音舞蹈纷至沓来。手势舞，跻身2018年抖音年度十大舞蹈榜首。令人可喜，在这个人人皆可成为主角的天地里，抖音舞蹈涉及了各个舞种：古典舞、民族舞、芭蕾舞、现代舞、体育舞蹈、流行舞蹈、甚至外国舞蹈如印度舞等等，辐射到的人群类别也包括了职业与非职业舞者。按照视频的风格，现代社会约定俗称的舞蹈类型，比较受欢迎的抖音舞蹈包括：广场舞、鬼步舞、kpop、慢舞、dura舞、古典舞、女团舞、幼儿舞蹈、教学舞蹈、幼师舞蹈、编舞、舞蹈分解、镜面舞蹈等。注册抖音的舞蹈用户，既有各级各类舞蹈培训机构、个人工作室，也有专注舞蹈抖音视频的个人，也有对舞蹈热爱的普通用户。按照舞蹈“两类三层”的分类方法，它属于自娱性的民间性质，第一层次群众自娱的舞蹈。它巨大的潜能，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占据一席之地，涵盖舞蹈面非常大。

我们坚持舞蹈的本体意义，以人的身体动作的艺术表情达意，随着科技的发展，经济的持续繁荣，抖音舞蹈的形式也是舞蹈的综合，它受到科学与艺术高度融合的影响。人的审美定势过程中，有求稳定的特性，还有一种就是喜新厌旧与见异思迁。[1]抖音舞蹈这个新鲜事物，正是满足了人们对新事物的好奇，不要小看短短的时间，它可选丰富的音乐、炫酷的剪辑与眼花缭乱的特效，让人人都可以成为舞蹈编导。那么，它的多样性使舞蹈更加“不纯”了吗？它会因其“多变”的外壳脱离舞蹈本体吗？人的审美的具象性要求，将随着艺术更大规模进入消费领域而绝不会越来越少，人们需要轻松与娱乐，这使舞蹈艺术本体天然的“不纯”更加扩大，它非但不惧怕这种“不纯”，而且还会在“不纯”中发展本体，使本体容量变得更大。在商品经济充斥全球、网络及电子商务大发展的大环境下，艺术、生活、生产和消费的界线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2]科技带给舞蹈的流变与发展，正是抖音舞蹈在新时代面对的机遇和挑战。

一、抖音舞蹈解析

以舞蹈为主题的抖音APP现状分析基本情况：涉及舞蹈为主题的视频主题190类，分别从各视频的播放次数和该种类的视频数量进行排序分析，前40类播放次数都在亿次以上：

（一）选择个性化

因每日每时的统计数量会稍有变化，并且数据基本呈逐日上升的趋势。从上图可见，视频数量和播放次数排序都位列前十的以“就喜欢这种舞蹈教学”为例，它彰显了抖音舞蹈的特点和优势：接地气，不受任何条框的限制。用户发明接地气的动作口诀、明朗的字幕口诀，比如“小花耸两次肩、双手波浪画三次、双手打开抱胸前”;“向前一步肚子痛”等等，诙谐幽默分解教学。在“我参与我做主”的意义上，舞蹈活动更具有个体的意义，lisa舞蹈虽因深受Lisa这位女团艺人舞蹈影响，锁定风格下每个人依旧在自己的视频里享受自己带来的惊艳。

不管是原创还是模仿，不管你是“小白鼠”还是“老手”，在这个短视频的世界里，任意舞种只需要你有一颗热爱舞蹈的心。动作的设计，音乐、视频效果的搭配选择，在音效、滤镜、场景、切换、剪辑、合并、快慢速、花式镜头、插入文字、表演等等技巧里，吸引人们的高度参与。一部手机让大众轻松学会感兴趣的舞蹈，并且后续的浏览时，软件每次都主动推送相关类似的视频，一生二、二生三、无穷尽也……你敢做，就没有不可以。比如火起来的舞剧《孔子》经典段落，不断掀起模仿的热潮，甚至国外度假的海边，裙带翩翩，舞影婆娑。2020年春晚《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经典舞段，在抖音里平民“舞者”们，拿着各式炒锅、报纸甚至蔬菜充当原版舞段的蒲扇，站在小板凳上表演控后腿动作，意境不同、技艺深浅虽有差別，但抖音里的舞者都是自己的主角沉醉其中。表演者不同、场景不同、人数随意、动作的质量更无所谓高低。如美国现代派舞蹈理论家约翰·马丁说，舞蹈动作往往是听命于意识、自发地或者说偶然地流泻出来的。视频的表演者也许就是仅仅将它视为一种更广泛、更易于上手的自然动作构成的活动，这种单纯的动机岂不是舞蹈最本能的力量，如格莱姆说一切基本动作都是人类为了掌握自己和周围环境所做的一种动力。这种动力便是大众对舞蹈本真的记录，对内在需要的一种反映，告诉周围内心想跳舞，无关好坏评价，抖音就满足了。

（二）受众面广泛

从排序看出位列前列的抖音舞蹈涉及面非常广泛，舞蹈生或零基础、舞蹈教学或魔性舞蹈，都成了大众舞蹈的形式。21世纪初在我国兴起的广场舞，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大众对舞蹈的审美认知和习惯。它走进大众视野，早不再是只能在舞台上高高在上望见的东西，即便在县城或者乡村，人们都不会在众人下手舞足蹈感到腼腆，更不会因男女共舞感到尴尬。相反，健康的生活方式，让大众舞蹈受到各种职业、层次、年龄、性别的无差别对待。如果说广场舞让舞蹈年龄上行的话，抖音舞蹈则令其受众面更广泛，它年轻、简单、轻松甚至具有搞笑无厘头的特点，吸引了更多疲于工作和学业压力的90后、00后。因为它可以随时随地肆意开始、接地气、无门槛、零基础、易模仿，又促成了从幼儿到老年的宽大受众面。

用户即主角，有人批判它草根，的确，脍炙人口的歌曲，洗脑一样让人挥之不去，压缩甚至提炼成口诀的动作“秘笈”，令人信手拈来。兵哥哥、外卖小哥、工地小哥、保洁员阿姨、服务员姐姐、火锅姐、农村大叔、甚至是明星等等，都手舞足蹈，开放的洪流、低门槛，让舞蹈敞开大门，拥抱各种喜欢它的普通百姓。录制视频的场地完全随意，比如：广场、客厅、楼道、岸边、草地等等，这让抖音最大限度从“高大上”下行，贴近老百姓的生活，更具亲和力。舞蹈越来越获得了大量参与者、关注者、评论者，舞蹈审美民主化的趋势越来越大。

依据用户的目的不同，抖音舞蹈主要有以下几种人群：

抖音舞蹈素材的广泛是原因之一，舞种丰富、情感丰富，用户只需要手机，便于随时随地拍摄，软件自动推送大量音乐，入门简单的视频剪辑操作，不需要灯光师、摄影师、导演、老师，它减轻了舞台表演需一次成功的压力，也省去了镁光灯下的紧张，用户自学成才，还可以无数遍地录制到满意为止。既有原創舞蹈，也有模仿舞蹈;既有神曲附体魔性疯狂，也有大胆小众胡编乱造;既有大咖专业大秀舞技，也有无名小辈小露身手;既有主流舞蹈撑大眼球，也有毫无美感恶搞一番博人一笑……总之，抖音舞蹈的飞速普及与传播，题材、素材的互相影响，都加剧了抖音舞蹈平民化的进程，受众面的繁荣火爆让舞蹈更加平易近人。

（三）传播效应

已成事实，抖音的营销推广、传播模式，能让某个产品、某个人一夜之间走红网络。抖音舞蹈一样有审美价值高、有趣的、博人眼球别出心裁的作品，通常具有共同特点：作者希望追求更有创意的想法、展示更精湛的舞技、研究更精致另类的剪辑、吸引更多的粉丝、获得更多的点赞，人人都可以成为“明星”。抖音平台则通过智能算法、数学建构和大数据技术、智能算法推送，对用户数据信息的收集、整理、分析，运用关联性设置，向用户推送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引起用户的共鸣，进而促进用户模仿创造更多的视频。抖音更是通过用户搜索、关注、评论、点赞、观看时长等因素进行综合分析，将相关内容推送给用户。因此，广大草根表演者与明星或者专业团队同等出现在一个公众平台上，甚至也能一跃成为网红。成名度和直接利益，都使广大草根创作群体追求更具创意的表演，更好的拍摄制作手法来吸引更多的粉丝，促使抖音短视频从数量和质量上得到提升。[3]

抖音里呈现的舞蹈，简单、形式化，易于复制，它们有紧随潮流的特点，从最初的一、二线城市，到三、四线城市快速发展。最初流行起来的手势舞，让人耳目一新。其实占据舞蹈半壁江山的“手舞”，早为人们所熟知：芭蕾舞剧中的手势身体语言、敦煌舞中丰富多彩的手形、印度舞中手语的多样等等，如米哈伊尔·福金所说“舞蹈是手势的发展，是它的理想化”。[4]抖音舞蹈中的手势舞，动作活泼形象生动，它“再现性造型与动势”，是很好的舞蹈小白们入门级教材。它对具象性歌词的行为解释，如哑剧一样充满了叙事性原则，尤其对幼少儿舞蹈启蒙开发方面提供了有趣安全可行的丰富体裁，寓教于乐，也容易激发成年人热爱生活的情感。

现代人都市生活的快节奏，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日益减少，如大学生坦言一部手机能解决一切，比如：网上交作业、网上购物、订外卖、交流聊天、收发文件、叫车、订票等等，囊括衣、食、住、行诸多方面。人们的个性相对独立，繁忙的工作、学习让人不再想多说话，据2018年抖音大数据报告显示抖音用户活跃高峰在12-13点、18-19点、21-22点。茶余饭后，空闲娱乐，依托五味杂陈的网络，彰显个性化、排解压力、自由简单的抖音舞蹈，也成为人们解闷、自创、挖掘、放松生活的一种方式，如抖音的宣传口号：“抖音，记录美好生活”。

二、反思

（一）审美倾向

抖音舞蹈具有短小、简单、容易复制的特点，一两年的时间，使得用户很快从围观者变成主角，这与20世纪末21世纪初兴起流行至今的广场舞一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大众的舞蹈审美观。自舞蹈家戴爱莲倡导“人人跳”活动，人人都倡导跳舞，舞蹈走进大众视野，它不再是舞台上刺眼的镁光灯;也不仅仅是白天鹅那般高贵得触不可及;广场舞走进千家万户，迈出国门海外发光;交谊舞也早已不再令人感到扭捏羞怯。步行街、公园里又多了一类人群：用手机拍摄抖音舞蹈的年轻人。我们既希望舞蹈自上而下走近普通人，却又不可否认，抖音舞蹈的同质性、快餐性质，艺术与娱乐、娱乐与非娱乐界线越来越模糊，它遭到一些人对它的抨击和不屑。抖音确实充斥着大量的平庸之作，当看到抖音舞蹈里沉醉的表现，自恋的陶醉和感染力，充溢着舞蹈艺术本质性的“酒神精神”，也许令人想到早期原始社会纯粹、强烈的生命形态的舞蹈。然而现代社会高度发展的经济，令人审美的同时也在审“丑”。巨大的资本经济压力充斥着压力下人们求变的头脑，思维逻辑的惯性也充斥着文化消费的诱惑，抖音舞蹈应对更多的正是消费群体共同的文化价值取向。令人遗憾的是，一部分抖音舞蹈折射的舞蹈文化，只有真实性盲目性，但艺术性和思想性却令人担忧。

对中国老百姓来说，中国舞坛影响受众之大莫过于媒体的力量加身体能动的变化。从《舞林争霸》《中国好舞蹈》《舞蹈风暴》等电视节目的打造，带给大众舞蹈视觉的风暴，在一定程度上都传播着当代舞蹈文化的审美品格。抖音舞蹈的传播和普及，不仅连动了专业舞者，还号召了更多的非专业舞者，凸显了主流舞蹈与非主流舞蹈的碰撞。尽管现阶段看上去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甚至乱七八糟;有些作品极度复制，令人审美疲劳，甚至盲目追随;有些作品令我们界内人士看起来缺少舞蹈的自律和主导性……但是在这个巨大的生存与发展空间里，舞蹈意识的渗透，也在被大众文化的时代性所影响，抖音舞蹈恰恰适应了其自身的发展。现代社会里，舞蹈被视为一种文化，抖音里的舞蹈同样有其文化属性。因信息化平台的高速传播、人与社会的复杂关系以及多元的文化理念，更容易被人关注到的是意识层面。欣赏者喜闻乐见的内容，便是审美主体对自身精神需求找到的特殊载体。抖音舞蹈丰富的表现力，也是主人翁期待自己与他人组成的精神同构体，既是展示“自我”，也是又表现另一个“自己”。

（二）抖音效应

对于抖音舞蹈相关的现象，可谓之为人的审美活动，人的高级意识领域的审美活动。审美活动包括：审美主体（观众、评论）、审美客体（作品）、审美过程。这里面包含了三类人群：创作者、观众、评论者/家），他们之间的关系相互影响。

抖音用户创作者生产出作品来，观众通过作品获得心理满足，获得美感，作品因此获得了审美价值;评论者/家通过作品，赋予作品新的力量，给观众带来认知导向和它新的价值。审美需要、精神满足一起推动着舞蹈的进程。抖音舞蹈的审美关系一样，都是有审美价值的。同时抖音舞蹈也有其特殊的经济效应，点赞为创作者带来了经济的回馈，但自我意识的表演与表达也许只带来了假象的愿景。用户生产的作品、观众的评论和点赞，不一定代表网络时时是良性的正面生態循环，点赞和转发的数量，也不一定代表舞蹈作品的艺术审美价值高低。智能推荐的很多舞蹈作品，大多缺乏审慎地筛选，数据支撑带来的网红，未必是主流的意识形态。更令人自省的是，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而又想很快将其甩开，想必这也是网络碎片化信息带给人的无奈。

舞蹈艺术随着经济科技的发展、工业文明程度的提高，人们自身物质生活与文化的需要，舞蹈融进每个普通人的真实生活中，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抖音通过不同人群的加入，使作品的意义得到实现，每个用户通过自己的审美经验，甚至“内模仿”，在产生共鸣的情感里同形同构。用户通过上传自己的舞蹈视频，随时随地随心情地娱人或娱己，显摆也好看乐子也罢，无意或有意成了被关注的焦点，这极大提高了自我实现、展示的需要，马斯洛的七个层次需要理论里，自我实现就是一种发展需要。人的需要从生理等低级需要向高级发展，抖音舞蹈里参与者的自我实现，由其价值的发挥给自己带了喜悦的同时，也打破了限制的框架，在自我释放与表演表达中俘获了很多观者。

因此，在社会转型的当口，我们如何对待抖音舞蹈，包括它的产出和反馈评论是保证中国舞蹈先进性的必要思考。的确，互联网的活力，使得舞蹈以新的形式快速发展，它的文化潜能也将进一步推动舞蹈教育、舞蹈文化、舞蹈传播的进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系与经济价值同等影响和促进舞蹈未来的发展，抖音舞蹈面临着机遇和挑战，也许这也是科林伍德称之为“现代巫术”，我们不应该对其负面生硬地批判，而要洞察到其社会功能的深层意义，在商业化的浪潮下，希望这一波兴起，是主流文化、精英文化、正能量合并的洪流，对社会负责任地发挥积极作用。同时对大众平台加强把关，加强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和凝聚，它才不会是商业浪潮中的昙花一现。

参考文献：

[1]吕艺生.舞蹈学导论[M].上海音乐出版社，2003.125.

[2]吕艺生.舞蹈学导论[M].上海音乐出版社，2003.128.

[3]邵征峰.抖音传播的特征、挑战及未来发展趋势探析[J].现代教育技术，2018，（12）80-86.

[4]刘建.无声的言说——舞蹈身体语言解读[M].民族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