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紫颜色》的种族形象表达

2020-11-14 09:39
电影文学 2020年14期
关键词:阿尔伯特斯皮尔伯格种族

吴 杰

(大连工业大学,辽宁 大连 116033)

电影魔术师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的经典电影《紫颜色》改编自美国女性主义作家艾丽斯·沃克的同名小说《紫颜色》,将黑人女性反抗性别歧视、种族歧视的成长觉醒过程的文字描述以电影这一视听艺术的形式呈现出来。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在小说故事的拍摄和改编上极为成功,在保留了小说叙事框架的基础上将小说庞大的世界观内所承载的精神意义浓缩到150分钟的更为流畅的独立故事中,人物的情绪起伏与心理变化、时间与空间的交织布局、情节的戏剧性与观赏性等以更为通俗的方式为人们所感知,促进了小说《紫颜色》所承载的关于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的批判精神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和现实性影响。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成功改编很大程度上还体现在关于黑人这一种族形象的刻画表达中,利用画面色彩、情节道具、镜头转换等特殊化的电影处理技法在讲述黑人女性茜莉个人外表形象与精神形象的同时,将生活在美国甚至是生活在世界上的黑人种族群体作为描绘对象,表达由于落后和长时期压迫而导致的扭曲与极端,但是又不断追求平等自由权利,渴望建立男女、种族和睦相处的精神形象,使得黑人在电影领域中的形象拥有了更为具体、立体、鲜活的可能性。

一、色彩隐喻:尊严与自信

电影《紫颜色》以颜色为题目,整部影片关于颜色的描绘也是贯穿故事主线、渲染人物情感、升华影片主题的重要部分,《紫颜色》小说作者艾丽斯·沃克选择紫色作为小说故事的精神核心,很大部分考量来自紫色传统含义背后所隐藏的对于茜莉这一黑人女性代表确认自我、追求自我的重要推动力。在希腊神话中,紫色是一种富有高贵隐喻意义的颜色,只有身份显赫、地位尊贵的男性才能够使用紫色,在高贵的太阳神阿波罗的文字、画像等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阿波罗的紫色服装、配饰以及浑身泛着的紫色光芒,艾丽斯·沃克也在小说中表明了紫色是一种高贵的神、帝王皇室或者漂亮优雅的人才能拥有的颜色,但是茜莉这个世俗眼中低微卑贱的黑人女性却喜欢紫色,所有美好的情绪与情感体验都与紫色相连接,这种身份矛盾让茜莉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好,不敢面对紫色的隐喻意义。

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延续了这一有关颜色的设定,在影片中将紫色的场景更为直观地展现出来。影片一开始的场面便是花季的茜莉和南蒂姐妹俩在紫色的花丛中欢乐嬉戏,绚烂的紫色野花美丽得像梦境,让生活在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痛苦之中的茜莉和南蒂能暂时忘记烦恼。随着故事的开展,冰冷的现实压得原本天真的茜莉变得越来越胆小与自卑,不管同继父一起生活还是嫁给阿尔伯特之后,紫色对于茜莉而言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即便是喜欢也不得不克制,她的服饰多以灰色、蓝色、黑色为主,不光是因为受到丈夫的压制禁止穿红戴紫,更是因为长时间以来被男权无情践踏尊严后的茜莉毫无自信,认为自己长相丑陋、一无是处,配不上高贵的紫色,认为只有像丈夫的情人莎格那般漂亮的女人才能拥有穿戴紫色的权利。

怯懦自卑的茜莉直到跟随莎格离开丈夫后才从真正意义上找回自我,成立了自己的裤业公司,拥有了自己的财产,重建尊严,认清自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之后才再一次接触到她心爱的紫色,茜莉穿上了紫色衣服,将自己的房间漆成紫色,在家门前种满紫色的鲜花……影片在茜莉和南蒂姐妹俩在紫色的花丛中欢乐嬉戏的场景开始,于茜莉和南蒂在紫色花海里相隔几十年重逢的场景中结束。茜莉渴望紫色到自由主宰紫色成为电影的影片主线,茜莉在拥有紫色的权利中获得了快乐,紫色也成为见证茜莉幸福场景的重要象征,紫色“尊贵”的隐喻意义不再有尊严与自信的门槛,而是人们可以无差别拥有的存在。

在电影中除了以上著名场面,关于紫色的特写镜头出现了多次:衣服、小野花、裤子、房间和紫色青蛙……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在小说中精心挑选出不同场景下紫色给茜莉的特殊慰藉,在紫色中获得力量,又在强大后拥有紫色。不管是作为黑人女性的茜莉,还是其他的黑人群体,不会因为肤色差异就存在尊严与自信的区别,而是同等拥有一切,也享有同等追求一切的权利。紫色成为黑人种族情绪和命运的象征,并且在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场景配色的安排下使其更具自由平等、独立自尊的含义。

二、道具象征:压迫与反抗

以奴隶身份被贩卖到美国的黑人生命的主基调便是遭受到来自白人的无情压迫。南北战争前黑人不被法律认可,也没有基本的人权;南北战争后虽然黑人从奴隶制中解放,但是种族歧视仍旧如大山一般压迫得黑人们无法喘息。在白人所主导的美国社会中与白人拥有更多接触的黑人男性长时间遭受着歧视性待遇,并将这种歧视性待遇所酝酿而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发泄到更为弱势的黑人女性身上,这就导致黑人女性不仅要受到来自其他种族人群的种族歧视,还要遭遇到黑人种族内部的性别歧视,双重压迫驱使她们不得不远离主流社会,没有尊严与地位地被压在社会最底层。

电影《紫颜色》的女主角茜莉便是饱受压迫的一名黑人女性,在天真烂漫的14岁被继父强暴,先后生下的两个孩子被当作商品贩卖,继父厌倦了“丑陋”的茜莉后连同一头母牛过继给了家暴成性的阿尔伯特,成为泄欲的工具、孩子的保姆及耕田犁地的牲畜。长久以来的压迫让茜莉人格被奴化,自卑又怯懦地忍受着虐待与欺凌。幸运的是茜莉遇到了一群帮助她建立起面对压迫应该有反抗意识的姐妹,南蒂告诫她:“你得斗争!”索菲亚告诉她被欺负时应该“把阿尔伯特的脑袋打开花”,莎格鼓励她“你的笑容是美丽的,没有人能够否定她”……

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在呈现反抗意识的树立过程时创造性地选择了借助道具表达象征意义的处理方式。茜莉与南蒂无奈分别后,等待南蒂的来信成为支撑茜莉生存意志的所有期待,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常年遭受压迫的茜莉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全部影片中出现了六次的信箱成为见证茜莉反抗意识成长的关键道具。阿尔伯特因强奸南蒂不成对南蒂怀恨在心,禁止茜莉与南蒂有任何来往,也禁止茜莉靠近和触碰信箱,前面四次只有阿尔伯特接触信箱的仰角镜头,无力反抗强大阿尔伯特的茜莉只能在一旁焦灼不安地渴望阿尔伯特能够将南蒂的信从信箱中取出来施舍给自己。随着茜莉心理不断成长壮大,后两次镜头下的信箱不再有从前那般高大和肃穆,信箱变得生锈且斑驳,甚至布满了子弹孔,孤寂萧条地立在荒草之中,这无疑象征着原本压迫着茜莉的权威已经不在,成长起来的茜莉反抗着来自男权与世俗的压迫。

如果说渴望在信箱处收到来信维系与妹妹南蒂的联系是一种精神反抗的话,电影中多次出现的刀具则是更为直接明了的物质反抗。剃须刀、水果刀、餐刀等道具的出现都带有了茜莉对于压迫进行暴力反抗的危险信号,茜莉几次为阿尔伯特剃须时都尝试着用剃须刀割破阿尔伯特脖子上的动脉,都因为胆怯而无果。直至在更为严峻的压迫和亲友不断的鼓励下茜莉的反抗意志起来后,茜莉才有了真正的行动,在餐桌上一向沉默的茜莉高声地控诉着阿尔伯特多年来的残忍压迫并当着众人用餐刀直指阿尔伯特咽喉争取到获得自由的机会,剧情借助刀具的作用实现了逐步的推进,茜莉独立意志的表现也更为合理自然。茜莉个人的反抗是黑人种族内部的个人的性别歧视反抗行为,也是黑人女性反抗压迫、追求平等对待、呼唤女性解放、强调男女平等思想的形象表达,从黑人种族内部的压迫反抗行为出发,渴求反抗整个社会上对这个族群的不公压迫的种族形象得以树立。

三、镜头表达:尊重与平等

电影《紫颜色》以有色人种黑人种族为电影主角,不同于其他黑人电影采用直白的歌颂、呼吁、倡导的表达形式,而是运用更为隐晦的表达方式,比如前文所提到的颜色隐喻、道具象征手法,以及镜头表达的特殊语言魅力,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借助镜头呈现的人物、景象、场景,甚至是时间与空间来调动观众视觉、听觉神经,每一处镜头的切换都包含着特殊的意义考量。单从镜头语言中的人物构图便可见一斑,在电影前半部分,镜头的中心位置一般多为茜莉的继父或者丈夫,茜莉和南蒂总是在镜头的边缘或远处,而到了影片的后部分,茜莉走到中心位置变成了镜头下的主角,人物关系及命运一目了然,这一人物构图安排也将每一个人都享有成为世界中心的权利的思想充分表达出来。

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利用其卓绝的镜头安排与处理能力,在镜头的转换与交互之中能联系电影角色的性格、形象、命运,场景的转换也成为描绘跌宕起伏的动荡人生的艺术处理手法。在全影片节奏最快之处采用了平行蒙太奇的镜头表达手法,积怨已久的茜莉在阿尔伯特的咒骂声中为其准备剃须刀,在湖边悠闲地涂着指甲油的莎格突然不顾一切赤脚冲向茜莉的家,非洲部落中茜莉的孩子在众人的围观与欢呼声中准备接受面部割礼,镜头在三个场景不断地切换,速度越来越快,三个原本没有绝对关联的空间场面交织在一起,将全片推向高潮,被压迫已久的底层人民遭遇到的不同悲剧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互相穿插在一起,不同的悲剧人生渴望相同的尊重与平等。

在茜莉阅读南蒂来信时运用了联想蒙太奇的镜头表达手法,茜莉一边阅读着信件一边想象着南蒂在非洲的生活场景,镜头在阅读画面和想象画面中不断切换,有南蒂悠闲宁静、欢声笑语的生活,也有遭遇挫折与磨难的经历,推土机无情地摧毁了南蒂耗费心力所建造的教堂、教室,凶狠的施工白人、痛哭的黑人孩子、晕厥的耐蒂……书信中的文字场景借助联想蒙太奇得以丰富,将白人侵略者蛮横不讲理损坏黑人财产、抢占土地修筑工厂用的公路、大面积修建种植园牟取暴利等丑恶行为揭露出来。

此外,镜头角度处理也独具匠心,对男人和女人分别运用了仰角和俯角这一不平等的机位角度,明显地表达了男女间存在的不平等倾向;与此同时,在拍摄不同种族人群时也采用了不平等的机位角度,白人是仰角,黑人则是俯角,直观地凸显出黑人和白人之间不平等的地位和种族歧视问题。镜头表达以沉默而有力的方式诉说着黑人种族内部的不平等问题、遭受到来自其他种族的不平等对待,以及在各类不平等对待下仍旧积极追求尊重、呼吁平等的种族形象。

作为一个民族大熔炉的美国来说,种族叙事、性别叙事是践行政治正确的重要题材与叙事材质,借助银幕中关于种族与性别平权运动的想象与再现,强化美国政治制度上的合理性与社会自由、民主、包容的主流价值观。电影《紫颜色》巧妙地融入了这两大重大的主题,充分表达美国对种族歧视、性别歧视问题所持有的态度,也借此将一直以来被白人创作者垄断了的黑人种族银幕形象塑造的权利交由黑人。在讲述茜莉个人故事的同时,也将整个黑人群体放置在镜头之下,成功地塑造了黑人在不断自我反思与改进,追求自由与民主权利的立体的种族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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