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若哥
1 ▲ 春晖。一湖。
一场春事,仿若雪豹在暗处吼着若隐若现的雷声,又像一场恩怨在水岸握手言和,注定所有辗转而来的修辞不会扑空。
穿过木桥,几个两手空空的石墩还在那里静坐着,水面那条漏网之鱼居然领了一群小青鱼朝着四月游去。
请原谅我的冒失,打破白云和小蝌蚪相安无事的江湖。
那匹棕红色的小马绕过稻田,雨后的林子显得年轻有诚意,新发的嫩芽铺成松软的样子,招来不少飞雀,一些落叶缤纷,很像距离我不远的笑声,那么多春枝摇身一变挂满了青果。
2 ▲ 时光的慢,一慢再慢。
桃树林注定要发生变化,以免跟丢那只灵光一闪的小兽,闻到花香的鸟语,都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粉蝶,越过低矮的灌木丛。
谁的欲望都禁不住诱惑,像染了花粉的介词,总是想入非非。
风从东南方过来,有点甜,不像低头抄经的柳枝,心事重重。
阳光古老而又抒情。我像敏锐的狐狸做下记号,等月圆之夜,约来同伴,在星光下谈美。
3 ▲ 桃花枕水,已经漂出诗经。小满过后,再遇湖岸,恰好碰见灰喜鹊咬断一缕阳光,落在荷花的额头。夏风脱去雨衣,沿着水线喊出四五只野鸭钻出蒲苇荡,采薇也只是说词,明明知道落花无情,还是害怕一阕词的红尘误解了美意。
一只白鸟趁势滑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在六月深处,湖面瞬间失去睡意,那些光阴还在下沉,因为几片浮萍,野菱才轻易覆盖了一湖水的暗伤。远处,鱼鹰喊出一叶扁舟,碰碎的涟漪纷纷朝着水岸躲避,不经意露出水柳几只淡红色的脚趾。
一纸光阴,闻风而动。
唯有湖西,三千朵蚀骨的荷花居然压低喊声,静默在宣纸上一动不动。而我经不起诱惑,那几只蜜蜂也是,顺着柳枝手指的方向掀开澄明。是哦,我內心的少年欢快起来,这人间烟火赋予草木的寓意无非是简单明了,自恋的大地手绣一幅幅辽阔静美的刺绣。
4 ▲ 再来。秋深。黄叶正覆盖真相,湖风一次次吹薄湖蓝色的比喻。暗处的虫子、小兽敏感而又警觉,总能在草木倾斜的根部听到若有若无的提示。
听说去芦苇荡能抓住翠鸟的鸣叫,但我还是希望喊住一艘游往湖湾的木船再停一停——几位渔民还在白杨树下谈论草鱼,谈论集市上最后一位买主的背影,烟卷里的光阴又短了半截。识相的柴狗撵着几只蝴蝶跑进房后,气息里,只剩下两只羽毛透亮的白鹅歪歪扭扭的喊声。结局早已经划出疆域。
想必辨识度极高的蛙鸣还在暗处平仄填词;想必赶往南岸的白鸟正在完成一次交代;想必空旷的平原需要把孕育种子的勇气收敛一下,毕竟暮秋的拐杖递到了田畴。
大地向晚。一根粗大的竹竿横在路上,像田野与树林的分割线,枝条清瘦。卧进黑巢里的喜鹊,像一粒打坐的禅语,和云端的天蓝描述一致。
5 ▲ 村落。清雨飘过。锦囊高挂,冷暖无须多言。
一湖水,未必是故乡臂弯仅有的秋天,散落在泥土里的陶片、碎瓦,未必全都标注祖先用过的痕迹。每一束低头不语的谷穗都饱含深意。而我只是一枚卑微的蠓虫,灵魂终究要从肉体抽身而去,太多深意不参也罢。就像那个紧抓树干的蝉蜕,也仅仅是季节辞别留言里的一个标点,在意与否,黄昏都要关闭城门,落日都要把自己的云彩归还给西天。这深度抒情的一根断弦哦,在古老厚重的豫西平原,被淳朴的民风一一卷起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