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慧
张翰,字季鹰,出生于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世家。他是吴国李鸿胪张俨的儿子。张翰性格放纵不拘,有绝世清才,善吟诗属文,时人比之为阮籍,号为“江东步兵”。
要说起张翰,还是得先从这个江东四大家族文化提起。《世说·赏誉》里说:“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这是东吴对大姓家族传统文化历史风貌的具体概括。也就是说明吴郡张氏是一个具有尚文的传统文化大族。
张翰的父亲张俨,在其年轻时就颇具政治才干。孙皓认为他有“出境之才”,就派遣他去洛阳吊唁晋文帝。可惜他在返回东吴途中病死在了异乡。
张俨死后,东吴就被灭了。由此张翰幼年就丧了父,并且处于国破家亡的双重历史巨变下。也正如研究者所分析的那样:“江东士族经历了切肤的亡国剧痛,使得南方士人的政治前景也相应地发生逆转。西晋定都洛阳,这也就决定了如南方江东这些士人在地缘政治上处于劣势。”
东吴被灭国后,陆机陆云入洛。“二陆入洛,三张减价”是当时流传着的一句俗语,显示着虽然亡了国,但是南方一代文人的艺术文学思想才气却似乎压倒了北方。
张翰的入洛颇剧戏剧性。《世说·任诞》中记载:“贺司空入洛阳赴任受命……在船中抚弦弹琴。张季鹰本不曾相识,问贺‘卿欲何之?’贺曰‘入洛赴命,正尔进路。’张曰‘吾亦有事北京。’初不信而告家,家人再追问乃不得知。”读来不禁令人会心一笑,但是正如在章义和先生所指出的那样:“吴亡之后,尽管西晋王朝对江东大族得到经济基础未于触动。但在政治上却是冷淡和歧视。”这点在《世说》里也颇能清晰地看出:“卢志于众坐问陆士衡‘陆逊、陆抗是君何物?’……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宁有不知?’”(《世说·方正》)
由此可见,虽然当时全国已经统一,但是南北文人间仍然相轻,且多少夹带凌辱之词。又如“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斜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世说·言语》)。如果这仅仅只是言语上的轻蔑,那么下面这则故事就是从行为上直接显示出南北方士族之间的冷淡和歧视了。“王丞相初欲结援吴人,请婚陆太尉。对曰:‘培塿无松柏,薰莸不同器。’”(《世说·方正》)
到了洛阳的张翰,仍旧和以往在江东的朋友来往。“……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世说·识鉴》)
他劝顾荣早日脱离纷乱,他也说得明白。天下纷乱灾祸接连不断,他只用了四个字“求退良难”。可是退都退不了,退不好也是要遭难的。而后好友顾荣去世的时候,“张季鹰往哭之,不胜其恸……因又大恸,遂不执孝子手而出。”(《世说·伤逝》),是该有多悲伤才导致歌不成调子、不顾礼节,只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晋书·阮籍传》里说“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朝政朝夕间风云变动。连裴楷口中所说的“方外之人”和“不崇礼制”的阮籍,晋文王都称其“至慎”。读至他的《咏怀》诗时,真如颜延年所说“阮公身处乱朝,常恐遇祸……而文多隐避……”阮籍尚且如此才能苟全性命于乱世,遑论其他名士的遭遇了,顷刻间就可能枉送了性命。与张翰一道由吴入晋做官的陆机,遇害时只有四十三岁,连同他的弟弟陆云和他的儿子陆蔚、陆夏一起在阵前被杀。《世说·尤悔》里头记载:陆平原河桥败被诛。临刑叹日:“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就连潘岳也逃不过被杀的下场:“孙秀……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后秀为中书令,同日收岳……”(《世说新语·仇隙》)。
之后就是鲈鱼莼菜的故事了。“张季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世说·识鉴》)。后来就演化出了一个思乡词语:鲈鱼莼菜。这成了文化里的一种语码,几乎成了中国文学里退隐文人的共同救赎。比如辛弃疾的词里头就说“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综上所述,由张翰的入洛前后为线索,以他的行为表现以及与其他同时代的文人为例做出人物性格分析。